临夏绑着纱布的手动了动,期期艾艾地看向李锦屏,“夫人……”

  李锦屏的视线短暂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去吧。”

  临夏都快哭了,“夫人,这是这些天您第一次开口和我说话。”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拦着柳小姐,”临夏眼眶泛红的样子很可怜,“夫人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你不必向我道歉,”李锦屏重新拿起手机,“伤的是你自己。”

  杨雅把盘子一撂,杵在临夏和李锦屏中间,用目光逼视她,“你要是不听话就回医院住院,当初怎么说的回家静养,你们这些病人一个个都不听话。”

  临夏低下头,小声抽噎了一下,慢吞吞转身走出去。

  “李总,手机。”杨雅训完临夏,转头对李锦屏简短道。

  李锦屏动作顿了一下,没动弹。

  杨雅去拽李锦屏的手机,李锦屏往后一躲,“我再看看。”

  杨雅看见她屏幕上的内容,撇撇嘴,“都已经过去半天了,李总想听什么我和你说,基本上所有的瓜我都吃全了。”

  李锦屏愣了一下,手机快速被抽走。

  杨雅从托盘里取出一小块柔软的方巾,在上面撒了点很细腻的药粉,走到李锦屏面前,“李总,闭眼。”

  李锦屏闭上眼,轻声询问,“网上在传什么?”

  “传,柳思南德不配位,柳思南仗势欺人,柳思南阴险狡诈,柳思南滚出娱乐圈。”

  “那些很明显的被人剪辑过的视频在网络上发酵,有人买大批量的水军抹黑柳思南。”

  李锦屏沉默了,杨雅一下一下按着方巾,声音不疾不徐,“除了微博,各大平台通稿漫天,柳思南正在面临有史以来的人气低点,在网上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李锦屏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拢,呼吸也艰难起来。

  “节目组这波操作也给自己招黑,”杨雅的语气有点嘲讽,“也不知道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去黑自己节目的嘉宾,无冤无仇闹这么僵,真不像正常节目组。”

  李锦屏始终没有说话,她大概知道,柳思南全网黑的原因。

  对付赵启冉的进度,需要再加快。

  “咳咳咳……”李锦屏捂着嘴低头,嗓子里压着几声没有咳出来的气音。

  杨雅的动作慢慢停下,蹲下来观察李锦屏的眼睑,又摸了一下她的脉搏。

  “作用比预期要小,”杨雅仔细记录李锦屏的反应与药量,把自己刚才的每个步骤都详细记下来,“我明天重新换一套方案,纯药物治疗已经不管用了,必要的时候,需要上心理干预。”

  她这几天才开始接手李锦屏的病,比她隐约猜到的情况要复杂很多。

  并不是说多么严重与困难,而是李锦屏的病在很大程度上是她的心病。

  这块心病不除掉,对身体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李锦屏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很像一种罕见的通感症。

  寻常人看见字母ABC就是ABC,顶多会觉得C是一半的圆,与形状或者生活中有相似形状的物品联系起来。

  但李锦屏看见的字母,分别有不同的颜色和气味。

  她写“日”就是干燥的花椒味,写“月”就是潮湿的海水味,每一个符号都关联她的五感,她能识别的颜色,也别旁人多很多。

  发达的共情能力为她的成长带来很大的麻烦,李锦屏的母亲寻医问药,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偏方,好像是什么脑电波刺激的电疗,把李锦屏的共情能力磨“钝”了很多。

  除非情绪波动强烈,否则她的五感不会崩溃,但也因此带来很大的后遗症——头疼。

  不知道李锦屏的大脑被什么兜住了,平常不会肆意发挥效力的通感症,一旦开了闸,就会叫嚣着膨胀爆炸,五感瞬间分崩离析,上千种味觉和上万种颜色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痛不欲生。

  一次发作后,将近三个月都会有陆陆续续的头疼。

  而看李锦屏的反应,她的五感在最近总是时不时崩塌。

  “李总,”杨雅本着病人为先的原则,先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在这方面的研究不算多,临夏小姐的治疗方案对你是有效果的,而且看病历记录,临夏小姐曾经对你进行过短暂的催眠,进行潜意识的疏导与干预,效果也是有的。”

  杨雅学习能力很强,今天为李锦屏进行的疏导,效果也有了七七八八,可她是医生,治病救人容不得半点马虎与不到位,“如果李总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我建议还是需要临夏小姐的介入。”

  李锦屏移开手里的纸巾,她的鼻尖有点红,呼吸也带着点微微的喘,眼神疲倦地摇摇头,“不要全部让她接手。”

  “李总不信任她吗?”杨雅的父亲是李家的家庭杨雅,杨雅从小就在李家投资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上课,在李家的资助下出国留学,属于李家的心腹,说起话来没有寻常人顾虑那么多。

  李锦屏摇了摇头,“临夏曾经一度治好过我的头疼。”

  那是她刚刚与柳思南离婚的时候。离婚前她有很长的时间陷入矛盾、恐慌,离婚的那一刻,她恍若卸下包袱,浑身轻快,但这种轻快像是长在她皮肤上的苔藓,太阳晒一晒就落了。

  那时候她恐惧听见任何电话铃声,临夏建议她关掉所有铃声,暂时回避与外界的交流,她这样做了,在与世隔绝的三天里,她一度觉得自己变得正常。

  不再头疼,不再恐慌,不再难过。

  像一个超脱凡俗的灵魂,干净透彻,无忧无虑。

  可柳思南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拽着她的袖子,带着责备与蛮横地命令她必须接电话。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又被拉入人世间。

  尽管身躯沉重,但终究活了过来。

  柳思南晒掉了她的苔藓,柳思南就是她的太阳。

  “那李总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她的能力,”杨雅非常不解,疑惑道,“难道是因为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