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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弥接受了我们提议,但有言在先不保证能成功。
“毕竟书中说至阳之人,你是吗?”拓弥仰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
我挠了挠头,“我自小体温一直很高,不知道算不算。”
拓弥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晏淮不愿接受旁人,只能放手一搏了。
这一试,拓弥直接在蛊房里捣鼓了一个多月,只有吃饭间隙会出来吃个饭,吃完就进蛊房,绝不多留。
他的蛊房我们进不去,里面各种奇奇怪怪的蛊虫,都是拓弥宝贝,他估计也怕我们跟韩祺云那般鲁莽踩到他的小伙伴们。
这一个月我们住得悠闲,除去晏淮寒疾病发次数由往常一个月一次缩短至半个月一次,其他都好。
大多时候我在菜地浇水施肥,晏淮则躺在屋檐底下晒太阳。
当然,这一个月大概也是我厨艺进步最快的一个月,怕晏淮整日吃素不营养,我和若影偶尔会上山打些野味,再去跟邻居们讨点做菜经验。
经过我精心照顾,晏淮并未因为寒疾消瘦太多。
拓弥出关那日,春风和煦,院落的桃花已经盛开。
随着木门“咯吱”的一声,大家目光全往房门寻去。
小孩儿虽然眼下泛着乌青,眼睛却是黝黑发亮,手里捧着一块秀气的方木盒。
“怎么样?”
我急忙放下手中正准备宰杀的土鸡,任由它扑腾着翅膀飞走,甚至逃走前还带着怨气似的啄了下我的脚。
不重要了,我的注意力全落在拓弥手中。
“应该成了。”
拓弥话不敢说太满,不过看他扬着下巴一脸得意,就差摇尾巴求表扬的神情,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那我试试?”我迫不及待上前,这么急于中蛊的怕也没谁了。
哪知我刚准备伸手,后颈便被一股力量拽住,弄得我扑腾了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行行行,这不是挺有力气,也不知昨夜月下散步时是谁说最近生病易于倦怠,腿脚走不动路,最后还要我背着回屋的。
“怎么了?”我扭过头,撞上晏淮一脸凝重的神色。
他问拓弥:“真没问题吗?”
拓弥晃了晃手中的木盒:“蛊虫没问题,至于鸣鸣身子能不能适应得另说,怎么样,是现在试还是寻至阳之人?”
“没关系,我试试就知道了。”我着急催促,生怕晚了晏淮心生悔意。
明明我们要寻的答案近在眼前,晏淮却犹豫了,他伸手将我拦下,目光落在方木盒上,垂落的眼睫下眸色晦暗不明。
“再等等。”他说。
“等什……唔……”话未说完被晏淮从背后勒住脖颈,同时捂住我的嘴不让出声。
“那你们好好想,我这蛊练出来不容易,可别浪费。”拓弥说罢,揉揉空荡荡的肚子,“哎呀好饿,是不是该到饭点了?”
随即目光重新落于我身上,眨巴了下眼睛。
看来经过一个多月伙食改善后,拓弥味口变叼了,再也不是从前吃吃炸虫就能充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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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算是喜事一件,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试验,心生点遗憾,但结果是好的,我又重新将那只飞走的鸡抓回。
望着手中乱扑腾的土鸡嘿嘿一笑,看吧,还不是栽小爷我手中了,放心,肯定会让你发挥最大价值。
最大价值就是拓弥一口气喝了五碗鸡汤,大快朵颐地吃着鸡肉,仿佛饿了好几顿似的,可平日也没少吃啊。
倒是晏淮似有心事吃得不多,我知道他心事是何,不想在饭桌上讨论,免得生出烦闷。
等晚间收拾好碗筷,我在树下寻到晏淮。
今日月色甚好,皎皎月光洒落人间,将晏淮白皙的面容衬得更为俊逸,只见他长发垂落,身姿挺拔,孤傲又倔强地立于天地,好似掉落凡间的仙人。
虽已入春,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我冲若影招手,从他手中熟练地接过大氅,上前寻去。
若影早就习惯了我俩相处模式,默默退回屋内。
“外面风大。”我将手中的大氅披在晏淮肩头,明知故问:“怎么不进屋?”
晏淮侧身看向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隐忍又裹着痛苦,明明他生病时都不这般啊。
“阿鸣,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先晏淮一步开口,主动上前将人拉近,微微仰头,难得强势了一回,“你说得对,我不允许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跟你有那种共生牵绊。所以,你没有选择。”
我怎么会舍得让晏淮将命运交给别人呢。
怕晏淮难过,我特意拍拍自己壮实的手臂跟胸膛:“你看,我身体很好,肯定扛得住,你别担心。”
“可那是蛊,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晏淮拧着眉,一双黑眸冷凝,不赞同地提醒。
“稍有不慎不是还有你么,再说还有拓弥在怕什么,他敢造蛊,自然会有控制的办法,不要担心。”
说服晏淮是件大工程,不仅费了口舌,说得口干舌燥,一遍遍消除他对我用蛊的恐惧,最后也确实费了“口舌”,弄得气短只能靠在晏淮身上差点站不稳。
察觉到是在室外后,只觉得晏淮脸皮似乎又上一层楼。
算了,老婆脸皮厚那能叫厚吗?那不过是爱我爱得已经不分场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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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去找拓弥,他毫不意外我的选择。
将方盒打开一刹那,两条黑漆漆的蛊虫在里面爬来爬去。
我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第一次见蛊虫,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眼神飘忽,有点不敢再看。
晏淮神色比我凝重,直勾勾地盯着蛊虫,仿佛只要蛊虫敢图谋不轨一下,就能立即将它处决。
若影面无表情,但从他紧紧握住剑柄的手来看,估计心里也七上八下。
现场大概只有拓弥眼睛放着亮光,毕竟在他眼中,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好啦,大一点的母蛊是小一,小一点的子蛊是小二。”
我强撑着笑意,玩笑道:“……你还真是每条蛊都取名。”
“那是当然。”拓弥一脸得意洋洋,丝毫不知此时气氛对于我们来说有多沉重。
不过这样也好,永远保持天真跟童心,天赋之下,再努力创造更有价值的蛊虫,大概就是拓弥会成为蛊术界声名显赫的原因之一吧。
“鸣鸣,现在我要划破你的手臂,引蛊入体,你忍着点。”方才还笑嘻嘻的拓弥不知何时从腰间掏出一柄锃亮的小刀,小脸紧皱,一脸严肃。
我已经放弃劝拓弥不要叠词喊我的念头,完全没用,就跟他喊韩祺云一样,我问为什么,小孩居然说这样好记。
相处这么久,小孩怕是我姓什么都忘了,脑袋里只有一堆叠词和“小”字开口的宝贝蛊虫们。
晏淮听到这个称呼,眉梢不悦地挑了下,不过看到拓弥手中的刀又将欲出的话咽了回去。
左右都得挨一刀,我心一横,将手臂递过去,只觉得一阵轻微的刺痛,手腕溢出鲜血,蛊虫像是闻到诱人的味道缓缓从盒子爬出。
我眼睁睁地看着蛊虫歪歪扭扭地爬上我指尖,又缓慢爬行至手腕,吮吸着我的血,那一刻手臂仿佛失去了力道,再回过神,蛊虫自己顺着经脉爬行至体内。
“感觉如何?”晏淮紧绷的脸露出一丝紧张。
“还行,除了没什么力气外,没什么感觉。”我如实道。
奈何刚说完,母蛊像是在惩罚我的大言不惭,忽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至胸口,额头顿时冒出冷汗,我难耐地哼了声。
晏淮脸色顿时沉得可怕,上前一步拽住我手臂反复检查。
“能不能把蛊虫唤回?”他扭头问拓弥。
拓弥摇摇头:“晚了,小一已经进入他体内,估计是换了环境在适应当中,你放心,这种表现算是正常的,我特意挑了只性子相对温顺的母蛊,只要它对寄生地方适应完后应该就没事。”
“没、没事,和风。”我咬咬牙,企图抓住晏淮,奈何疼痛让手臂差点抬不起来,还是晏淮主动扣住我的手。
“阿鸣。”晏淮眸子满是忧色。
“我没事……”我忍痛道。
也不知道这蛊到底在我体内干嘛,是发现新大陆了吗,这啃啃那咬咬,实在顽皮。
晏淮坐在床侧,当着众人面将我拥在怀里,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等着我反应结束。
待体内那股异动终于平息,我像是在热水中被浸泡过,浑身湿透,后背衣衫紧贴,格外不舒服。
“你现在感觉如何?”拓弥问。
“好像,不……疼了。”我努力感受着身上变化,除了浑身出汗难受,已经没什么其他感觉。
拓弥听后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没想到你适应挺快,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几个时辰。”
而后他将目光投向我身侧的晏淮,“该你了。”
晏淮闷声不吭地挽起衣袖递过去。
子蛊性子比较活泼,嗅到血腥爬行速度明显快一点,像是发现大餐似的,摇头晃脑地爬上来毫不客气将晏淮手臂冒出的血吸了个干净。
“疼么?”我轻声问,嗓音已经沙哑。
晏淮将额头抵在我后脑勺上轻轻摇了摇,“不疼。”
晏淮大抵因为寒疾发作,早就适应了这种钻心的疼,表现得坦然无比,哪怕蛊虫正在好奇地啃食他的血肉。
拓弥临走前替我们把了脉,确定蛊虫安然无恙已经休眠,便回屋补觉。
若影不用说,非常自觉地退出房门。
我困倦地抬了抬眼皮:“和风,我想洗澡。”
“嗯,我去准备水。”
没过一会儿,晏淮回来了,浴桶装了满满一桶热水,当然离不开若影的功劳。
我干脆跟晏淮一同泡了个热水澡,大概受蛊虫影响,晏淮很安分,只是将我搂在怀中,脑袋不住地蹭着我脖颈,亲一下,又一下,甚至不敢太用力,怕我疼似的。
滚烫的液体从颈间落下,我以为是热水,没太在意,昏睡前最后的印象停留下晏淮泛红的眼眶。
他,好像哭了。
哭得无声无息,甚至不让我发现。
这真不像晏淮。
曾经的晏淮手破一小口子,我晚点看都能愈合程度,这人却举到我面前讨我心疼。
他怎么就哭了呢。
我想哄他,可我太累了,眼皮千斤重般,好在我知道我昏睡过去会被谁拥住,心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