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晏淮的话将我闹了个脸红。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我猛然惊醒,终于想起还有旁人在场。
扭头瞧去,楼砚雪跟关止两人不知何时站在草坪一侧静静望向我们,季小点的手里握着风筝,眼睛被关止宽大的手掌蒙了起来,满脸无辜。
完了,这下更难在楼砚雪面前树立成熟稳重形象了。
我赶紧推搡着晏淮:“起,起来吧。”
“阿鸣不吃醋了?”晏淮没动,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我摇摇头小声道:“快起来,楼公子他们看着呢。”
晏淮毫不在意,大大方方朝他们看去,眼角弯了弯,“看着怎么了,没见过哄夫君的么?”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人还是起了身,顺手将我拉起,自然地替我捻去发丝上沾染的草屑,动作轻柔,没有一丝不耐烦。
晏淮的音量并未刻意压低,我确信楼砚雪两人应该都听见了。
我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羞耻,走到两人面前忐忑地打招呼。
关止松了蒙住季小点眼睛的手,意有所指:“看不出咱们晏少主也会哄人了。”
晏淮不甘示弱地回应:“彼此彼此。”
“少主这声‘夫君’叫得倒是愈发顺口了。”
“比不上您老想叫都叫不上。”
两人抛开正事互相挤兑看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楼砚雪神色从容,显然早已习惯,只有我被打趣得红了脸。
“够了晏淮。”我拉拉晏淮衣袖小声提醒。
晏淮轻哼了声,偏过头一脸柔情:“好,都听夫君的。”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我:“……”
好幼稚。
这么一看,不禁佩服起楼砚雪不动如山的神色。
“近日可好?”楼砚雪温声问我。
“挺好的。”我说。
“那就行。”楼砚雪余光瞥了眼晏淮,“和风性子顽劣,若是欺负了你,大可向我说,不必委屈自己。”
果然,方才我跟晏淮在草地上打滚的画面还是被楼砚雪误会了吧。
我尴尬地低下头:“……好。”
说完,对上楼砚雪一脸慈爱的目光,更羞耻了。
541
从月笙楼出来,我与晏淮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转去了茶楼。
晏淮心血来潮,说是想去听曲儿了,我无法,只好陪他。
临走前,楼砚雪的一句话让我困惑不已。
他说:“今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这几日你们务必小心,若有紧急情况,可直接调动影卫。”
说罢,他从腰间掏出一块雕刻着“楼”字的令牌递给晏淮,晏淮爽快接下,我见楼砚雪神色略有几分诧异。
晏淮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开口道:“如今我不仅只是我自己了,我还有阿鸣,预防着些总没错。”
他们说这话时我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整个茶歇,我都心不在焉,左瞧右看,很怀疑这四周当真有影卫跟着么?怎么看都是一群喜欢凑热闹的普通百姓啊。
“阿鸣在看什么?”晏淮察觉到我的异常,出声问。
我怕被旁人听了去,不得不倾身凑近晏淮小声询问:“这附近真的有影卫么?”
“当然。”晏淮没有嘲笑我的愚笨,而是耐着性子解释,“只不过没有命令他们是不会出现的,不然不就暴露了。”
听晏淮这么说,我不禁绷着身子坐直,刻意与晏淮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晏淮挑眉问。
“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我说。
“哪里不自在?”
“我们做什么他们都知道,就跟被监视了一样。”
“放心,他们很有职业素养,不该看的不会看。”
“不该看的?”
晏淮含笑着凑在我耳畔说了几个字,说得我脸顿时臊得慌。
青天白日的,谁能看出这人衣冠楚楚模样,竟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像昨夜我与阿鸣做的事他们便不会看。」
542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晚间回到客栈,晏淮将白天与楼砚雪所说之事同我说了,我惊得半天没说话。
我曾以为“叛国通敌”四个字离我非常遥远,毕竟我就是个寻常小老百姓,没想到出来一趟竟能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国土自是不可冒犯,我与韩祺云多年未见,他的话也只能听七分,信三分,证据他给的同时我们自己私下也会着手调查,此事涉及国邦安危,舅舅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往珏州去了,最迟也得五天后才能得到宫里回复。”
“所以我们目前只能等着吗?”
“只能等了。”晏淮上前牵住我的手轻轻摩挲,“阿鸣,怕么?”
“我才不怕。”
我转过身望着天上明月,今日不是十五,所以没有那么圆。
连明月这么恒定的物体都有阴晴圆缺的时候,人的性子变了不是很正常么。
晏淮说自己儿时见过凤祁现任皇帝韩祺朔,那时他不过十来岁的小儿,已经能够在宴会上侃侃而谈治国策论,当时讲的全是“以和为贵,民为重”,如今怕是登基时的初衷都忘了。
我觉得很正常,像韩祺朔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一旦尝到了权利带给他的优渥感,滋生出想要扩张的野心也无可厚非。
或许在他眼中,没有楼砚雪扶持的楼慎不过是当年在后花园蹲地上数蚂蚁的小屁孩罢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晏淮站在我身后,双手揽着我腰,将下颚搭在我肩头陪我一同欣赏窗外的皎皎明月。
许是方才话题太过沉重,晏淮便跟我讲了很多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缓解凝重的氛围。
“所以,韩祺云今日想说的其实是抱你撒过尿啊。”我忍了半天不要笑,奈何肩膀抖得太过分,晏淮想不发现都难。
“季之鸣!”晏淮耳根泛红,显然是害臊了,这人报复性地掐了下我腰间,力道不重就是有些痒。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眨了眨眼,企图将眼角笑出的泪花挤掉。
等闹够了,我又低声问:“你是不是担心圣上。”
虽然晏淮口头总是嫌自己的小舅舅,甚至大多时候都冒着大不敬直呼楼慎大名,但能看出他心里焦灼不比楼砚雪表现出的少。
晏淮似乎不愿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搂住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他很孤独。”
临睡前,我听晏淮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什么?”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不明所以。
“我说小舅舅,楼慎,他很孤独,到现在除了贴身的公公外,没几个人能信。”
“阿鸣,你不知道楼慎小时候其实是个爱哭鬼,喜欢跟我抢舅舅。后来被外祖父逼的不得不一板一眼,甚是无趣。”
我静静听着,后来困得快睁不开眼,又听到晏淮自顾呢喃。
“我才不担心他,龙椅坐不稳也是他的事。”
口是心非。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往晏淮身侧靠近,将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