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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被黑暗笼罩,隐隐能窥见几缕淡色月光透过窗棂泄入。
身下的床板散发着一股被雨水浸湿的潮味,连带着裹在身上的被褥软塌塌的,如何也捂不热。
晏淮偏头瞧了眼身侧之人,季之鸣背对着自己,只能看见那圆溜溜的后脑勺,像是怕被自己轻薄了似的,特意在两人中间隔了个枕头,有点好笑。
他晏淮若真想做点什么,一个绣花枕头能拦得住他么。
显然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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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淮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会将季之鸣禁锢在自己房中,一直等到这人彻底消气或者原谅自己为止。
他甚至更恶劣的想法都冒出过,若季之鸣依旧不原谅自己,那就来硬的,像今日那般的事多做几次增进增进感情,时间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这种想法冒出了个头,又被晏淮自己扼杀在摇篮里,他到底并非真的想不顾季之鸣意愿强行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如亲吻。
先前的季之鸣是羞涩而紧张,呼吸都急促的,会温柔笨拙地回应自己,哪像今日这般,又啃又咬,被楼砚雪质问的时候,还得找借口。
晏淮找的借口奇烂,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咬的,但谁能恰好咬到自己嘴角的,好在楼砚雪没有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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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淮本以为自己就这么蒙混过关,正往别院而去,路上被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关止叫住了。
这人平时跟楼砚雪两人形影不离,先前在大厅又和他才碰过面,这时候赶过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晏淮眉头下意识蹙起。
果不其然,关止不似楼砚雪那般说话还讲究个委婉、试探,这人就笃定自己屋内藏人了似的,叫晏淮在楼砚雪未发现之前立马将人放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晏淮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警惕地盯着关止,像是被触犯了领域的猎人。
“晏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阿雪近日已经够忧心,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事让他操劳,这也是方才我在大厅没揭穿你的原因。”
“你查我?!”
真相被拆穿,晏淮也不跟他演了。
他掩了笑意,眼底隐隐迸出星星点点的怒火,抬脚轻轻往前迈了一步凑近关止,语气冷漠状似威胁道:“关止,别天天拿长辈身份拿乔,我还没认你这舅妈呢,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说罢,晏淮不予理会关止,转身离去。
关止并未放弃对晏淮的劝说,他原本不是操心的人,只是一旦涉及到楼砚雪,就不得不跟着操心。
晏淮长大了,连脾气也跟着见长,要是小时候这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直接提溜到院内打一顿就好,肯定不会被楼砚雪发现,现在不好打了。
“晏淮,是不是没人教过你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要靠武力抢夺的。”关止稳稳地站在原地,出其不意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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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这话触及到晏淮心底那根他自己原本也不认同的弦,而他又不知该怎么做,往前迈出的脚步顿住。
晏淮觉得自己对季之鸣撒了弥天大谎,怎么都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季之鸣气自己是应该的,只要将这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生气都可以,生完气了以后他们还跟从前那样就好。
但晏淮心知肚明,不可能的,不可能跟从前一样了,季之鸣是自己哄骗来的,他喜欢的是女子,得知真相的他会离开自己。
晏淮不愿承认一想到季之鸣可能离开,他心底就钻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宛若一只围困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因为好面子又不愿找人伸出援手。
“你什么意思?”晏淮转过身,脸色比方才冷静多了,耐心等着关止回应。
“你做错了事,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原谅,自然是要顺着那人来,若按你现在跟地痞流氓也没什么区别的做法,只会将人推远。”关止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在感情上说教晏淮,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晏淮冷哼了声,知道关止在趁机报复自己,催促道:“有话就说,别明里暗里贬低我。”
“晏淮,我以为你够聪明,我提醒的还不明显吗?依我这几天的了解,季之鸣这人典型吃软不吃硬,你越跟他硬着来,只会适得其反。”关止视线挪向晏淮破了的嘴角,语气竟有几分幸灾乐祸,“后果我看你也体会到了,挺痛的吧?”
晏淮:“……”
晏淮抿了抿唇,直勾勾地盯着关止,若眼神能杀一个人,关止肯定无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淮我行我素惯了,难得被人说教没有接着甩脸色,只是语气透露出不耐烦,顺带有一点儿的不好意思罢了。
“示弱会不会?”关止一本正经地问。
晏淮一听,额角青筋突突的,他平生最讨厌“弱”这次字,而今关止竟然让他去跟季之鸣示弱,那还算什么男人?!
“不可能!”晏淮想也不想地回应。
“办法我说了,愿不愿意用是你自己的事,若到时候让阿雪知道,后果你比我清楚。”关止顿了顿,见晏淮面露犹豫之色,又趁机添了句:“晏淮,我知你不愿屈人之下,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偶尔尝试一下,会发现那种感觉比你想象的要好很多,没什么好丢人的。”
晏淮不置可否,嗤笑了声:“你指的是你手臂受个伤还得楼砚雪喂汤的事?”
关止好歹也是名正正经经的护卫,大大小小受得伤不计其数,没有哪一次像上次那般娇气,得楼砚雪三番四次提醒,还要借着受伤名义占楼砚雪便宜,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人故意的,只有楼砚雪看不清,当真听他的话。
“那又如何?”关止耸耸肩,“不说了,你看着办。”
关止利索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晏淮一人细细琢磨这人的话。
虽说不太愿意用这手段,但……难道以后的每天他都要跟季之鸣打一架才能亲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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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淮刚走进庭院余光瞥见窗棂动了两下,随后便有一双手搭在窗沿,像是在试探,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这个不老实的家伙。
晏淮心底郁闷。
就算锁住了季之鸣,怕也是锁不住他的心,这不,自己刚走没到一柱香的功夫,这人就开始想方设法逃走了。
晏淮思索起方才关止的话,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向毫不知情地季之鸣走去。
晏淮注意到季之鸣在得知可以回家后眼里泛着光亮,还有一些难以置信。
有什么好高兴的,晏淮心想,他那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哪有我的软榻舒服。
一路上,晏淮故意沉着脸,话也极少,并非他不愿开口,主要是他的内心此刻还在拉扯,到底要不要听关止的话,跟季之鸣示软认错。
晏淮还未想明白,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季之鸣家中。
以往季之鸣都是热情欢迎自己,而今天这人就跟看见什么豺狼虎豹似的催促自己快走。
晏淮心里不平衡极了,面上却不愿表现出来,显得自己气量小。
他借口下雨要进屋躲一会,顺便讨了杯热水。
季之鸣的脾气比他想象中的好,谁能想到几个时辰之前这人在床上狠狠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将他咬碎的模样,而今竟在灶台替他烧水。
思及此处,晏淮的心不由软下。
姑且,那就试试关止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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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公作美,暴雨给了晏淮最好的借口,直接由躲雨变成了借宿。
他认识季之鸣也有月余,还是第一次借宿。
季之鸣表面看上去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没忍心赶他走。
床板比他想象中的硬,起初晏淮是打算忍忍的,不想显得过于娇气,只是左右翻滚了半天,也毫无睡意。
最后在季之鸣的追问下,晏淮又不想显得自己娇气无理,只好将责任怪在季之鸣的木板床上。
或许是烛火太暗,晏淮耳廓浮起的一抹红晕被夜色掩下,季之鸣尚未发觉。
季之鸣起身又添了床被褥垫在晏淮身下,这人才感到舒服些。
大抵是累坏了,耳边已经响起季之鸣平稳的呼吸声,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性子,睡觉却安稳得很,就抵着墙睡。
晏淮自己捂不热被子,又是下雨天,空气格外潮湿,吹进的风裹着一丝凉意。
绣花枕头是什么?
晏淮伸手直接将它丢在床下,而后裹着被褥朝季之鸣凑近,直到额头抵在这人后颈,鼻翼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才安心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