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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庆跟杨大福眼睁睁看着我去和隔壁桌交流了没几句就失魂落魄地回来。
两人互相对视了眼。
“怎么了阿鸣,你这表情怎么跟哭丧一样啊,你放心,就算你跟晏姑娘私奔了,还是我们小喜干爹。”
我苦笑了下,接过王喜庆递来的茶水泼了,替自己将茶碗斟满酒,独自喝起来。
“哎,你不是还要私奔吗,你喝酒做什么?”王喜庆伸手试图拦住我。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舍不得你们,我决定不私奔了,你们开心不?”
“不是……”王喜庆戳戳杨大福,低语道:“这是喝醉了吧?刚刚不还兴高采烈要走吗?”
杨大福耸耸肩,也很苦恼:“你问我,问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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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好意思跟王喜庆他们说,生平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那人可能还是个男人……
要是让王喜庆他们知道,一直以来跟我谈的“姑娘”可能是男子,会不会被他们笑掉大牙。
我早该想到的,晏和风那声音,那比自己略高的身形,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寻常女子。
我原以为是我幸运,受到上苍青睐,给了我个与众不同的老婆。
这下好嘛,直接给了个男“老婆”。
晏和风,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晏淮才是。
我不明白晏淮为何要这么做,我与他素来无冤无仇,这人为何要欺骗我!
而我,我就跟个傻子似的,那人说什么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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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晏淮相处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不停浮现,从初识到花冠会我自以为的“定情”……
现在都是假的了。
都是假的。
我没忍住一口气闷了瓷碗的酒,喝得太急,一下子呛到嗓子眼,火辣辣的,猛烈咳嗽起来。
王喜庆见状,一脸糟心地走过来给我拍背,“你说说你,借酒消愁呢,说不走就不走了,你也不为晏姑娘考虑考虑。”
“晏姑娘……”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声,抱着酒坛又想给自己添酒却被拦下。
“别喝了,我看你都醉了。”王喜庆想夺走酒坛,我没让。
我抱着酒坛望向围栏外,不远处约莫百米远的距离就是我跟那人约定的地点,而现在午时早过去了,以那人骄纵的性子怕是根本不会再等。
这样也好,就当是我们两人分开最好的体面了。
“世间再无晏和风了。”我喃喃道。
话一落,不知为何,鼻尖发酸。
那句“愿阿鸣往后能平安顺遂,无疾无忧”犹在耳畔,可又有几分真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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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阿鸣……你,你怎么还哭了呢。”
王喜庆跟杨大福两人彻底慌了。
他们清楚季之鸣是个什么人,上一次见人哭还是在他爹娘走的时候,都多少年没见这人落泪了,今儿个是到底是咋了啊!
“哎哟祖宗,你别哭,好好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了。”
“就是,只要你不哭了,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去。”
要不是王喜庆他们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我以前不是这样感性的人,当初只是想好好找个姑娘,跟我好好过日子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艰难呢。
我零丁一人,又穷又惨,浑身上下有什么值得晏淮不辞辛苦地欺骗呢?
总不能是骗我色吧?
我想了下,又觉得不可能。
我跟晏淮两人相比,我有自知之明,明显是我在占便宜。
可如果不是骗我色,那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晏淮这般处心积虑了。
我难堪地擦了擦眼角,嘴硬道:“没有,我是被酒辣的,辣到眼睛了。”
王喜庆和杨大福不再追问缘由,安安分分坐下来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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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酒量一般,不好不坏,但今日心情太差,连带着酒量也跟着起来了。
我招来店小二,又买了两坛。
喝得畅快了,我到底没忍住将困惑说出来。
“你们说,嗝,如果、如果一个人男扮女装去骗另一个男人,是为了什么?”
王喜庆一张脸皱巴在一起:“男扮女装?谁这么无聊,仇家吧?”
杨大福比王喜庆精明,捕捉到这话,朝我深深看了眼:“阿鸣,你……”
“嘘。”我比了个手势,“别问,回答我。”
杨大福只好道:“分情况。”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骗人无非两种,骗财骗色,如果对方不骗你钱财,那就是第二种了。”
我脑袋跟装了水似的,摇了摇头感觉里面的液体都在跟在晃悠,晕晕乎乎。
“不,不可能。他比我好看,怎么会骗色呢。”我不小心咬了舌头,疼得出冷汗。
好气,这账得算到晏和风,哦不是,晏淮头上。
“嗯?”王喜庆已经喝醉了,听到我这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阿鸣,谁骗你色了,你等着,兄弟这就给你报仇。”
说着,王喜庆就挣扎着起身,谁知还没迈出第一步就有要倒地的趋势,还好杨大福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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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酒坛没喝酒了,但也不想走。
那约有什么好赴的呢,都是假的,指不定在背后,晏淮已经取笑过我多次了。
笑我傻,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与富贵人家的“姑娘”远走高飞。
只是,心里到底不甘。
扪心自问,我与晏淮相处以来几乎毫无保留,他想吃什么,我便尝试做什么,还有我耗费苦心做的木簪,破了多少口子我自己都数不清。
但一想到会被自己喜欢的人戴在头上,我便又有动力。
如今看来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我们认识这么久,晏淮明明有很多次跟我解释的机会,直到今日想着与我私奔都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难怪他近日总是送我东西,是想弥补自己的愧疚吧。
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当真是喜欢过那个“晏和风”的。
心底越想越气,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肚子攒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大福,你帮我个忙。”
“你说。”
“你去城南河岸远远瞧一眼有没有晏和风。”
杨大福不似王喜庆那样八卦,没问缘由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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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杨大福回来告诉我晏和风还在城南河岸的茶楼旁等着。
如今,看日头早就超过约定时间,我没想到那人竟没走。
我有些犹豫,就算被骗了,我心里还是想去问个究竟。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晏淮骗的,就因为我傻吗?
下定决心后,我将王喜庆交给了杨大福。
我自己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酒楼,偶尔不小心撞了人还被骂了两句,但我什么都听不见,只想着去找晏淮,跟他摊牌,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对我。
其实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得知晏和风就是晏淮那刻,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难过,甚至想起当时晏淮口口声声称“寒疾发作”,怕冷而抱着我亲吻的画面。
不是恶心,只是羞怒,觉得晏淮是故意在捉弄自己,而自己傻不拉叽地中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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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磕磕跘跘地走到了河边,远远瞧见晏淮就坐在一旁的小摊旁,那小摊看样子快收摊回家吃饭了。
晏淮今日依旧着的女装,是我曾经夸过的那件月牙色儿衣衫,腰间系着我赠送的香囊。
也是苦了他了,明明是个男子,却还要穿女装。
晏淮的表情不善,眉宇间透露着一丝不耐烦,与他相处那么久,我自是知道这人生气了。
可生气又与我何干,我都还没气呢。
或许是酒精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我才有勇气去做清醒时候不敢做的事情。
清醒时候,我会去考虑别人的体面。
而如今被人骗了几个月,这体面不要也罢。
我心底好像住着一头犟牛,拿出自以为最霸气的姿势,气势哄哄地冲到晏淮面前。
若不是这人穿着女装,此刻拳头应该砸向这人面门才是,想我活了二十八年,何曾被这么欺骗过。
但晏淮太狡猾,明知道我对“女子”下不去手。
那人似乎也见到我了,主动站起走到河岸旁等我。
在来寻晏淮之前,我再三告诫自己等见到人了不能那么丢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再掉泪。
可真见到晏淮活生生地站在我跟前,跟从前我认识的“晏和风”别无二致时,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主要是气的。
街头是来来往往准备回家的商贩,还有逛集市的百姓,而我却不顾形象,心里憋着一口气,大声质问。
“晏淮,骗我很好玩吗?!”
看到晏淮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以及僵硬的神情,我卑劣的,有一丝报复性的爽快。
你看,这人也有装不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