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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晏和风的到来,我提前打烊了。
我很开心,晏和风不嫌弃我家中贫瘠,破小,愿意同我回家。
娘亲曾经说过,若有人能不嫌弃你贫苦的家境,不奚落你的苦难,不嘲笑你的顽疾,那这人便是真心待你之人。
我觉得晏和风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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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喝粥吃不饱,我给你包包子吧,你喜欢糖馅吗?”
我将晏和风领回家中,这人没有像第一次来时那般坐着,反而提议想四处看看。
我并未阻拦,反正我这一亩三分地的,房屋小得很,估计三两下便参观完了,指不定晏和风看完会觉得索然无味。
见晏和风停驻在院内的圆井旁,盯着井内打量半天,也不知在看什么,我从里屋出来询问。
“什么馅?”晏和风扭头问。
“红豆?”我试探性道。
晏和风思索了两秒,郑重地点了下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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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发面到正式包有段时间,我便将莲子清洗了几道,先煮起了粥。
等面发完,我邀请晏和风一同前来尝试包包子。
晏和风起初是不愿意的,这人有洁癖这点,若影告诉过我。
晏和风蹙眉盯着白花花的面粉迟迟不肯将那白皙的玉手伸出。
“试试嘛,手脏了我给你打水洗。”我怂恿道。
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娘亲喜欢整一些糕点、包子,每次都会让爹来帮忙。
而我是不允许上桌的,主要是我总包不好,浪费粮食,只能被我爹打发去院子里玩耍。
许多个晴朗的午后、静谧的夜晚,我在院中玩自己的,爹娘就身子挨着身子坐在一起边包包子边聊天。
我爹不知在说什么,总会讨得娘亲欢笑。
那时候的幸福来得太容易,我不懂珍惜,而今却再也没机会了。
思及此处,我是有私心的,无非想让晏和风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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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和风被我说动了。
尽管表情百般不愿,还是伸出手让我替她将袖口挽起。
揉好的面团已经被我切成断,只等着我用木棍赶圆,而后递给晏和风一张,自己也同样拿起一张,手把手教晏和风。
“先用勺子舀一点红豆。”
“然后从这边的角开始捏,一点一点顺时针捏,需要捏紧一点,不然蒸的话很容易散开。”
……
我一步步教着晏和风,晏和风也由起初的不情愿到后来认真聆听,再到后来包得像模像样,仿佛就有天赋似乎的。
我当初学包包子是跟娘亲学了很多年,而后爹娘走后,又跟着隔壁嫂子学了段时间才勉强学会,怎么晏和风一学就会了??
果然啊……
果然女子的手就是灵巧。
我不由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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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姑娘,你好厉害!”我由衷夸道。
晏和风抿着唇笑而不语,明明得意得很,偏偏还傲娇起来。
我看破不说破。
这样的晏和风竟有几分可爱。
不过,饶是晏和风再注意,脸上还是沾染了白面,配上她那得意的表情竟有几分滑稽。
“脸脏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右脸,提醒他。
“哪里?”晏和风抬手胡乱抹了下。
这下好了,原本的没擦掉,反而又多了道白痕。
我伸手在晏和风脸前比划了下,“就这里。”
说罢,我欲将手收回,谁知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
突如其来的力道竟有一丝大,我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晏和风:“怎么了?”
“帮我擦掉。”晏和风语气带着几分命令,说得理直气壮。
我怔了一瞬,起初没明白晏和风的意思,主要是我没跟姑娘接触过,实在没经验,只记得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碰人家姑娘,免得唐突了别人。
而今晏和风竟主动将脸凑近了些,方便我擦拭。
肌肤与肌肤的触碰,仿佛有电流从指尖流过,酥酥麻麻的。
我的指尖蜷缩了下,晏和风却固执地望着我,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无法,只好去寻了个手帕沾点温水一点一点替晏和风将脸上的白面擦拭掉。
因为距离挨得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晏和风脸上似乎并未涂抹什么胭脂水粉,面容白净,有种天然雕琢的美色。
这是不少女子无法比拟的。
我的心跳还在加快,只希望晏和风能够听不见,不然实在丢人。
“好了。”我收回视线后退了步,说道。
“当真?”晏和风狐疑地看了眼我,又不信似的摸了摸被擦过的地方。
“当然,不信你问若影。”我道。
闻言,晏和风这才将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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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莲子煮粥口感确实比平时顺滑、软糯些,我盛了一碗端到晏和风面前,这人已经落座,视线随着我手中的粥一同垂下。
“小心烫。”我提醒道。
“嗯。”晏和风轻声应道。
晏和风喝粥跟平日吃茶一样,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模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极有涵养。
相比较之下,我就显得糙了些,即便再小心,汤勺还是时不时碰到瓷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好在晏和风没有说什么。
餐桌寂静,偶有夏风吹进屋内,带来一股闷热感。
明明在没见到晏和风时,我心中有千百句话想同她说,想问问她最近在和府做了什么,风寒又是从而何来,我送的团扇可还喜欢,以及……近日是否有想过我。
可这些话在心里溜达了一圈,最终也没问出口,我实在不忍打破这种难得的宁静。
傍晚十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微风不急不躁,偶然传来几声狗叫,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热腾腾的青烟。
仔细算来,已经很久没人同我围着这张桌子吃饭了。
自从爹娘走后,我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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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晏和风停下手中的碗筷,神色淡淡地望着我,冷不丁问。
我不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实在难为情,寻了其他理由。
“你今晚在我这吃饭,回去的话会被你哥哥说么?”我回忆起晏淮那日冷漠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晏和风似乎并不将这当回事,唇角勾了下,弧度很浅,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不明白晏和风为何笑,难不成我问的问题太过幼稚?
“若他说我,你当如何?”
晏和风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如何,指尖若无其事地勾起我不小心搭在手臂旁的长发把玩着,偏头反问我。
我眼睁睁看着晏和风将我的长发在她那白皙纤长的食指间缠绕了圈,一时间竟忘了应当遵循的礼节。
“我……”
我垂下头,原本想说些讨人欢喜的话,可我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便驷马难追,我做不到的,不敢轻易许诺。
若说去跟晏淮讨说法与公道,我一个外人怎么都不占理,因此也没办法替晏和风出气或者争面子。
“那你通个信,我偷偷溜去和府寻你,替你将耳朵蒙起,这样便当做听不见那些训诫的话,你看可好?”
晏和风把玩儿的手松了开,拾起那把水墨团扇轻扇了两下,而后悠悠然开了口。
“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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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饭吃得相当漫长。
饭后,我又陪着晏和风沿着巷子转了转。
晚间的街市灯火通明,小商贩们依旧卖力地吆喝,客流量不比白日差。
因为最近天干气躁,好些人白天都宅在家中,只有晚间太阳落下,天气凉爽了些才出来透气。
“姑娘,来看看簪子吧,都是今日刚到货的,上等货色。”卖簪子的老板冲路过的晏和风喊了声。
我本以为晏和风应该瞧不起路边这些物件的,毕竟之前若影说过,他家主子洁癖严重,且吃穿用度几乎都是上好。
但不知为何,晏和风走过去了。
我立马跟上去看。
晏和风随手拾起了几把玉簪递我面前,“阿鸣,你说哪个好看?”
我哪里懂这些,不过还是拿起认真比较。
然而我还未开口,店铺老板便乐呵呵地说道:“姑娘如此天姿,定然是戴什么都好看。”
我仰起头,望着面前留着长胡须的老板,不由惊叹。
天啊,果然是卖女饰的老板,真会说话啊。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院子里偷听的墙角,邻居嫂子似乎也曾拿过几件衣裳让大哥比较哪件好看。
大哥则非常疼惜地说:“穿哪件都好看。”
我恍若得到了标准答案,也往上套。
“都好看。”我兴冲冲道,“你要吗?我给你买。”
说罢,我正想掏荷包,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手背上,宛若山间清凉的溪流,与我灼热的温度成了反比。
原先以为晏和风体感低,谁知竟这般低,简直不像是炎炎夏日该有的温度。
这跟晏和风之前的“风寒”会有关系吗?
我满脑子都是疑问。
晏和风从我手中将玉簪放下,又从角落拾起了支毫不起眼的木簪。
“就这个吧。”晏和风抬手将她头顶品相极好,镶了珠宝的簪子取下,反而将朴实无华的木簪递我手中,“阿鸣,帮我戴上。”
四周都是人,晏和风似乎一点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望着我。
散发着淡淡橘色光晕的灯笼下,晏和风一双黑眸灼灼生辉,仿佛只藏了我一人。
我第一次给女子戴发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晏和风蹙眉问我:“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
我傻笑着,赶紧接过簪子。
只是,直到晏和风主动背过身,我给她戴时不得不抬起手臂,才发现一个真相:晏和风好像……确实比我高……还不是一星半点。
之前一直没注意,以为是对方盘发的原因。
现在想来,根本不是。
我自认为自己身高已足,却不曾想中意的姑娘竟也如此……高挑。
我本是想找个小家碧玉的姑娘,但是现在想来,应当是缘分至此。
甚好,甚好。
木簪插上,晏和风转过身看我。
“如何?”
人来人往中,晏和风眼尾弯着,如三月春风,和煦温柔。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然而晏和风哪怕戴个破破烂烂的木簪,也是人群中最出挑的。
“好看的。”
我害臊不已,忙转过身从兜里掏出银子递给老板,以盼晏和风没有瞧见我涨红的脸。
【作者有话说】
啊,我们阿鸣现在真的好青涩!憨头憨脑的
(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