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笑尘记得,整场活动,孙微言始终跟在自己身边,除非他有分身术,不然怎么会去见颜星耀。

  哦,对了。

  宫笑尘想起来了,在拍卖开始之前,孙微言去过会场办理交保证金之类的事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了颜星耀。

  怪不得回来那么晚,原来是追星去了。

  颜星耀也是的,遇见小粉丝,签个名合个影也就算了,怎么还虐上粉了。

  瞧瞧孙微言那个心疼的样子,声音抖得像哭,好像下一秒就要抄家伙去和网友干架。

  宫笑尘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是自己被网上的人骂,还扬言要“鲨了他”,他也会这么心疼吗?

  车子终于驶出拥堵路段,上了环路后一路畅通无阻,车速逐渐加快,亮白色的路灯连城一线,让人辨不出本来的模样。

  宫笑尘的思绪仿佛倾泻的暴雨泛滥成河,每一滴雨都是一个问号,字字句句指向一个名字。

  孙微言。

  他会心疼吗?

  宫笑尘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并且得出一个结论:不会,孙微言大概会和他们一起骂。

  车子还在环路,只是因为到了出入口,大量车子驶入,车速无可避免地慢下来,刚才的畅通无阻变成大梦一场,宫笑尘感到胸口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上不去下不来。

  他松了松领带,急切地要一个答案:“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孙微言真是服了。

  他只顾着向宫笑尘解释颜星耀捐出奖杯的缘由,没想到把自己私下里去找颜星耀的事情暴露了。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颜星耀受了委屈吗?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宫笑尘纠缠,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真的?”车子驶过减速带,宫笑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刹那的意外勾出从未有过的无助。

  孙微言说:“真的。”

  想起孙微言编了颜星耀的身世来骗他,宫笑尘冷声道:“不许骗我。”

  又是一个减速带,孙微言宛若风中的芦苇,左摇右晃,他忍下慌张,说:“当然。”

  孙微言信誓旦旦,宫笑尘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邂逅罢了。

  宫笑尘停止追问,孙微言终于有机会回归正题:“颜……”

  宫笑尘闭上眼睛,一只手掐着鼻梁,一只手掌心向外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无声地堵上了孙微言的嘴。

  计划失败,孙微言难过了好一阵。

  他只能寄希望于颜星耀尽快联系他,好安排他和宫笑尘见一面。

  孙微言抱着手机,眼巴巴地等了好几天,结果没等来颜星耀,倒是等来了郑为宣。

  起初,孙微言以为郑为宣是医生,毕竟每个霸总都有一个医生朋友。

  在小说的世界里,所谓的医生朋友和孙微言这个助理差不多,都可以划为工具人一类,出场时间不固定,差不多是随叫随到,半夜三更被叫起来更是家常便饭。

  要么在霸总为爱生病时出现,痛心疾首地说一句“你要注意身体”。

  要么在正牌受被霸总$#&*后出现,尴尬地嘱咐:“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要么作为主角情感的催化剂,把药交给其中一方,让他记得提醒另一人吃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微言还是很羡慕霸总的“医生朋友”的。

  因为和他这个没名字的助理相比,霸总的医生朋友不只有名字,还有自己的感情线。

  要么和霸总组CP,成为炮灰受,在给霸总打上吊瓶后大骂霸总不爱惜自己:“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要么和正牌受组CP,在接近破晓时被叫到霸总的别墅,看到正牌受因为春宵七do而不省人事,终于克制不住怒火,一拳打在霸总脸上,然后破口大骂:“你这个禽兽!”

  当然,也有可能两个都不是,“医生朋友”干脆另起炉灶,和正牌受的朋友组成副CP。

  不对啊。

  你肯定要说,能在拍卖会上和宫笑尘坐在一起,不是个富二代吗?

  糊涂啊!

  你别忘了,这是小说,人物是可以叠马甲的。

  即便霸总的医生朋友是个富二代,也是家里开私立医院的医生富二代,就算家里不是开私立医院的,那也是有医师执照的医生,平常在公立医院上班,偶尔代替哥哥一类的当家人混迹一下生意场。

  但是郑为宣真的不是。

  孙微言不相信,确认了好几遍,原来郑为宣家里是做酒店生意的,旗下一家度假酒店开业在即,想请宫笑尘去捧个场。

  孙微言答应帮他协调一下,不过话没说死,提前打了预防针:“宫先生不一定有时间。”

  众所周知,宫先生的时间是留给颜星耀的,万一颜星耀要来,宫笑尘不在,那多尴尬。

  郑为宣好声好气地求他:“帮帮忙吧。”

  孙微言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郑为宣他有能力帮忙的错觉。

  说真的,他真要有左右宫笑尘的能力,这本书早就完结了。

  孙微言不想让郑为宣失望,他把其他邀请函拨到一边,找出郑为宣的那一张,说:“我尽力。”

  孙微言掐着点进入宫笑尘的办公室。

  宫笑尘没有撒谎,颜星耀的奖杯就放在这里,只不过是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像这样的地方,保洁都不一定会管,孙微言想让保洁照顾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假手于人不是他的风格,只有亲手擦过才能放心。

  要不定做一个玻璃罩吧。

  进门后,孙微言嘴上恭敬地喊着“宫先生”,目光却从奖杯上扫过,并且愉快地做了决定。

  思绪收回,孙微言念了一下汇总好的表格,都是一些商务活动的邀约,他做了一个初步筛选,具体去哪个不去哪个,还要请宫笑尘定夺。

  在念到郑为宣的邀请时,孙微言多提了两句,宫笑尘果然注意到了。

  “在什么地方?”宫笑尘问。

  孙微言早有准备,对答如流。

  宫笑尘居然有印象,原来在酒店设计之处,郑为宣曾为使用哪个建筑设计团队征询过他的意见。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几分设计稿各有千秋,定下来后,他也想象过酒店落成的样子。郑为宣兴高采烈地向他发出邀请,“等开业时一定要来捧场。”

  明明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建好了。

  宫笑尘又问了一些情况,最后决定赴约。

  孙微言把这个消息告诉郑为宣,其实他根本没做什么,郑为宣却认定了是孙微言的功劳,一定要请他吃饭。

  孙微言不敢居功,婉拒道:“真的不用。”

  郑为宣不无遗憾地说:“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孙微言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幸几秒后,郑为宣笑出了声,说:“我开玩笑的。”

  孙微言吐出一口气,和电话那边不易察觉的叹息混在一起。

  开业庆典定在周日,车子沿着辅路驶上高架,视野骤然开阔。

  这天天气极好,孙微言一眼看到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线条夸张,富有想象,在千篇一律的大楼里格外亮眼。

  它仿佛有一种魔力,用妩媚的身姿牢牢抓住孙微言的眼球。

  不管车子驶向何方,孙微言总是像一位坚定的信徒,带着朝圣一般的心情追随着它的身影。

  等车子停下,期待落地,预感成真,方才远在天边的建筑竟然奇迹般地来到眼前。

  孙微言仰头,好像在看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这座极具个人风格的建筑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他询问了工作人员,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居然真的是扎哈建筑事务所的作品,据说灵感来源是千纸鹤。

  意外和心中的精神图腾撞了满怀,孙微言激动过头,不顾身份,不管场合。

  现场这么多人,酒店的、政府的、公关公司的,全是些陌生脸孔,也就宫笑尘和他比较熟。

  他急于宣泄一腔热血,失态地抓着宫笑尘的手臂,没大没小地喊道:“天哪!这栋楼的设计师是扎哈,是扎哈诶!”

  孙微言有感于自己匮乏的语言,说来说去也只有一句“是扎哈”。他同时感叹命运的垂青,幸好宫笑尘同意出席,要不差点错过近距离欣赏伟大建筑的机会。

  如果说孙微言是一团火,那宫笑尘就是一块冰。任凭孙微言上蹿下跳地描述这座建筑多么大有来头,宫笑尘不为所动,始终是一副堪称冷漠的脸孔。

  孙微言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随即向宫笑尘补充:“就是那个花洒……”他急得用手比划。

  “哦……”宫笑尘极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宫笑尘是有点不屑的。

  这有什么,他两年前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答应郑为宣的邀请。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鄙夷对方不懂艺术,一个嫌弃对方没见过世面,然后在郑为宣的邀请下一起进入酒店。

  典礼设在酒店大堂,中庭依旧遍布扎哈标志性的曲线,从天而降的瀑布成为点睛之笔,描绘出梦中才有的胜境。

  开业仪式结束,郑为宣没让宫笑尘离开,而是打着“三缺一”的旗号,让他留下玩一会儿。

  孙微言心想,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为助理,免不了要陪霸总应付牌局,孙微言玩纸牌还行,麻将是一窍不通。

  在去包房的路上,孙微言赶紧拿出手机,恶补了麻将知识。

  筒、条、万好理解,点炮是什么,杠又是什么?

  他好不容易把这些专业术语弄明白,紧接着又被后面一句话打得晕头转向。

  作者说:“当然,这是四川麻将的玩法,除此之外,还有广东麻将、南昌麻将、长沙麻将、太原麻将……”

  孙微言放弃了,他连今天玩什么麻将都不知道,还是不要逞强了。

  还好他及时放弃,今天玩的麻将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包房以白色为主色调,家具陈设与建筑风格一脉相承,不管是椅子还是吊灯,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先锋感十足的艺术品。

  房间一分为二,一边是台球,一边是桌椅,服务员提前准备好了,桌子上整齐地放着骰子、筹码,但是没有麻将。

  孙微言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桌子就是普通的桌子,没有洗牌功能,上面铺着一张地图,正中央写着三个大字——大富翁。

  ???

  孙微言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吧?你管这叫三缺一?

  大富翁为什么叫三缺一?两个人也能玩。

  一个人也行。

  小时候,孙微言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小孩有大富翁,他没有,就在纸上画了一个。

  自己设计地图和格子的奖惩条件,自己画代币,自己做骰子,自己和自己玩,后来想想,他如果不做演员,说不定还可以去做游戏策划。

  说句公道话,大富翁很好玩,但几个霸总坐在一起玩怎么想怎么别扭。

  孙微言猜测,大概是作者既不会麻将、纸牌,也不会高尔夫、马术,所以只能用大富翁凑数。

  说真的,哪怕联机打游戏也比这个好吧。

  宫笑尘也说:“你幼稚不幼稚,我三岁以后就没玩过这个。”

  酒店副总提议:“要不打游戏?楼下有电竞室。”

  说起那间斥巨资建立的电竞室,郑为宣如数家珍:“不是我吹牛,二十台电脑,一水的顶配,从显示器到鼠标都是冠军同款,真正的人体工学椅,堪比大劳的感受,再加上那个精心设计的氛围灯,真是绝了!”

  几个人跃跃欲试,郑为宣更是等不及了,他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让他们装好客户端,联机打大富翁,肯定特别爽。”

  孙微言好像听到“咣当”一声,不用问,那一定是心碎的声音。

  不是吧?怎么又是大富翁。

  孙微言真想用炸弹把郑为宣炸进医院,再在门口放个地雷,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就不能玩点别的?

  哪怕是CS一类的都比这个好吧,不过他还是比较庆幸的,至少不是舞力全开。

  孙微言真想象不出一群大男人跳舞的样子。

  后来有人提议玩狼人杀,几个朋友加上酒店副总,包括被迫加入的孙微言,正好凑了九个人。

  地点换到地下一层的桌游室,拿到牌后,孙微言小心翼翼地把牌护在手里,生怕有什么闪失。

  看牌时,孙微言特意用手遮了半张脸,以免被人通过表情看出什么。

  放在牌面的手缓缓落下,在看到代表身份的图案时,孙微言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