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家的孩子毕业后不是忙着考验,就是忙着找工作。

  豪门圈的孩子们更是在掌管家族企业之前,不断地历练自己。

  包括祁焰这般的天之骄子,虽然一毕业便接手了家族企业的核心职务,每周也必须要挤出几个小时专门修习金融与商务管理双学位。

  在萧致眼底,真正的豪门大约像农耕的驴一样,还没有从稚驴成长多少,已经开始套上枷锁为家族企业拉磨耘田了。

  萧致坚决不想年纪轻轻被套上箍嘴,所以毕业后整日窝在三楼打游戏。

  只要他不出声,恐怕萧公馆每天吃完饭,连碗都洗了也想不起来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

  直到文潮海破天荒来萧公馆找他,恰好遇见萧独烈在张管家的陪伴之下,到精心修建的花圃前赏花饮茶。

  文潮海一副笑眯眯的文雅模样,除了对萧致冷嘲热讽,在其他所有人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笑颜如花的楷模。

  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他的谦谦君子风范,包括怪脾气老头萧独烈。

  三人寒暄几句,文潮海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打问最近怎么哪里都见不到萧致,是不是在家刻苦读书,要出国深造呢?

  随便几句话,差点点燃一座巨大的焚化炉。

  萧独烈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落亲孙子的面子,而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将疑问推给张管家。

  真的话说,一家人每日三餐,餐餐鸡鸭鱼肉,确实没见萧致那个小混球下楼吃饭。

  张管家掌管整个公馆的一切事物,大到屋外的每一座建筑,小到地上掉落的一根绣花针,事无巨细。

  也摇头说,“小少爷肯定是在外面鬼混,全家已经连续三天没看见他人了。”

  正在此时。

  公馆的门厅传出来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而后有人勉强趿拉拖鞋,踢嗵踢嗵提着满满一大袋子垃圾,出现在三人面前。

  张管家狐疑了,诧异不解问,“这是咱们新请的帮佣吗?太过分了,我去警告他,怎么可以将垃圾袋从正门门厅提出来,我现在就去炒了他!!”

  萧独烈怒极反笑,笑中带恶,“炒什么炒,那不正是你嘴里不在家的小少爷?!”

  文潮海隐约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转过身来才能露出嘴角的揶揄,朝着萧致的方向大步走去,第一次主动热情道,“小致,好几天不见你人影,原来一直窝在家里呢。”

  萧致连续三天沉浸在游戏世界的腥风血雨中,饿了啃方便面,可了喝白开水,拼死拼活将《泰坦陨落1》玩了个通关,此刻正头晕脑胀,双目赤红,精神恍惚。

  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文潮海居然不嫌弃他一头蓬乱金发,用手指拨拉了一把,感觉手感挺不错的,即使连续熬夜都没怎么油腻。

  “你小子还挺反人类的,”文潮海将碰触过的手指,在对方的卫衣上擦拭干净,“这样没日没夜地玩,精神依旧啊。”

  萧致又问,“有事?”

  不是他只喜欢舔祁焰,不喜欢舔文潮海。

  鹤澜渊肚子里的崽子究竟有没有文潮海一份功劳

  不知为何突然令萧致产生逆反心理,不愿给这个笑面虎好脸色。

  文潮海权当他通宵玩傻了,废柴一个罢了,解释说,“找你当然有事了,你可是鼎鼎大名的萧二世啊!”

  仿佛神秘三体附身,刻意转头回去跟萧独烈挥手打个招呼,又调过来用手指着萧致,“当我是兄弟吗?”

  呵~

  萧致垫了垫手里的塑料袋,露出一脸天真无邪,“当然了,祁少爷是我的大哥,你就是我的二哥呀。”

  文潮海原本想说自己前来找他的理由,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扯住萧致转个身。

  “你背后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文潮海的眼神像是被什么珍宝吸引住。

  萧致因为蜗居太久,出来处理垃圾时随便穿了一件卫衣。

  正好是鹤澜渊替他书字的那一件,十分巧合。

  萧致说,“那个谁......”

  文潮海像是极其欣赏地用手抚摸了那八个字,连语调也变得低沉,令他这副戴金丝眼镜的模样忽然多了几分儒学韵味。

  他念,“渣滓浊沫,浑俗和光。”

  不知如何勾动了文潮海的心弦,双眸快要盯进八个字眼中去。

  萧致也是心里一沉,而后眨眨眼笑道,“我以为写的是逮住蛤蚂,攥出尿来。”

  文潮海的表情倏然一收敛,重新露出嘲讽笑意,“这种大智慧的语言肯定不是专门写给你的,所以不要自恋。”

  萧致说,“肯定不是写给我的,我连看都看不懂,”仿佛发现新大陆,“话说你怎么看得懂,你们文家不是搞医药器械的吗?”

  文潮海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大概想给萧二世当面露一手,诠释一些这八个字的真谛。

  萧致仿佛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

  鹤澜渊写这八个字旨在点醒,窝囊废有彻底没救的,和多少有用的两种,看似与世无争只是说得好听,归根究底依旧是光线中隐约可见的尘埃,默默无闻落地后便与世俗混同。

  难怪他之后再看见我对我的态度多有挑剔,大概是误以为我看见了题字也毫无改变,是一个彻底堕落没用的人。

  鹤澜渊并不是讨厌我的意思。

  萧致恍然大悟,与文潮海说,“我大学是自己考上的,所以不用帮我翻译,谢谢。”

  文潮海被他突然刺了一句,莫名有些生气。

  萧致已经一刻也不愿与他多讲,把手里的垃圾袋往对方的手腕间一套,拔腿就跑,“帮我扔一下,收垃圾的车快来了!”

  文潮海真想把垃圾袋丢他头上,奈何萧独烈还做在身后,委实不好开罪萧家的掌门人,心底暗恨,狗逼玩意儿走着瞧!

  萧致开着车直奔鹤澜渊的老旧小区,连电梯都来不及搭乘,一口气狂奔五层楼。

  可当他的手往对方家门上一敲,立刻有点回魂的感觉。

  转念一想,或许鹤澜渊并不是想提点他,或者也跟其他人一样,不过拿他取乐罢了。

  不论心底如何矛盾,鹤澜渊那张清冷漂亮的脸总是挥之不去。

  自恋是人的略根性,漂亮的人但凡随便吐个字音,也能令屌丝颅脑高.潮无数次。

  哪怕这个字音仅仅是一个“tui~”

  萧致并没有彻底不管鹤澜渊,临走前他跟护士站的小护士说好的,假如鹤澜渊出院,会给他发信息说一声的。

  所以他猜对方应该在家保胎。

  萧致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将对方直接丢在医院。

  怪可怜的。

  一个怀孕的可怜小受的形象挥之不去。

  结果房门很慢才打开。

  两人隔着门缝都看了对方一眼。

  鹤澜渊的脸色很不好,直接反手关门,被萧致用脚卡住,大声哎呦说,“脚脚脚,穿得是拖鞋,要挤骨折了!”

  鹤澜渊滑胎滑得很不顺利,红花喝进肚子里只是疼,完全没有任何迹象。

  萧致趁他虚弱,蹙着鼻子问,“什么烧糊了,快让我瞧一眼,是不是哪里起火了?”

  鹤澜渊的新身体又软又虚,完全不是高大男生的对手,被萧二世硬挤了进来,索性撒手不理睬对方。

  萧致的鼻子属狗的,闻着味道锁定是厨房的黑暗料理,那一锅黑乎乎的玩意儿比三黑养肾粥还粘稠恐怖。

  他用汤勺挖了一点,仔细观察了汤药的成分,应该不是保胎药,因为成分十分单一,隐约是红花的模样。

  浑身汗毛瞬间倒立,赤红着眼瞪向鹤澜渊。

  鹤澜渊打开房门,“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萧致问,“你喝什么了?”

  鹤澜渊摸了嘴角,有点焦黑的痕迹,依旧冷淡高贵说,“请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是宋大宝教的,宋大宝说这是入社会最有用的一句话,必须学会。

  萧致大约明白他做了什么,从来不曾生气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生气。

  虽然孩子没了,跟他毫无关系。

  但他就是生气了。

  萧致事后觉得一定是鹤澜渊太好看了,以至于拨乱他这颗厌世避世的决心。

  鹤澜渊以为他冲过来要打自己,哪知萧致直接把他打横抱起,门都不锁,大步流星地往楼底下跑。

  摄政王若不是换了一副弱不禁风的皙白身体,非得一掌把他活生生给劈死。

  萧致边走边蹙眉,瞧起来挺有担当的样子,后背挺得笔直,阔步昂首。

  鹤澜渊横眉冷对,“让我下来。”

  萧致居然说,“你做了蠢事,我现在只想打你。”

  楼底下一群大爷大妈碎嘴子,全都看见一个男生公主抱着另外一个男生,两人贴得亲密极了,一瞧便是那种不健康的关系。

  鹤澜渊决不允许自己丢脸,命令说,“本王数三声。”

  萧致扯嘴笑了,“朕不同意。”

  居然敢自称为皇帝?!!

  何其大逆不道!!

  萧致的步伐又稳又快,仿佛天生神力,半道上拦下一辆面的,将人往里一塞,生怕鹤澜渊从另一个门跑了,拽住他的手说,“快快快!去最近的医院!!”

  有陌生人在场,鹤澜渊不便与他谈滑胎的事宜,免得失了身份。

  但是抽走了自己的手,冷淡不说话。

  萧致掏出手机快速地查了一下,低头问鹤澜渊,“你究竟吃了什么?”

  鹤澜渊无须隐瞒,直言说,“红花。”

  果然没猜错!

  萧致的童年里看了很多古装剧,红花落胎的戏码熟记于心。

  但是鹤澜渊亲自承认不要孩子的淡定,简直令人抓狂。

  萧致查了一下红花的功能,百度写着:“大量饮用红花的孕妇,会引发红花种毒,红花的活血性太强,它对于肠管和子宫都有兴奋作用,虽然没有临床证明其具有流产作用,但尽量不要胡乱尝试。”

  萧致仅是看见这几句,愈发朝司机喊道,“我加钱,麻烦师傅您快一点,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