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恋情的传播速度非常快，程相宜这边还没有给出任何声明，网络上的舆论已经根本无法控制住，除了粉丝，大多数都在声讨程相宜，看戏的，落井下石的，还有很多人在辱骂顾嘉钦。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辱骂顾嘉钦的理由，但很多时候，挨骂不需要理由，只是寻求一个发泄口。
他们甚至根据顾嘉钦的穿着以及背的包，扒出了他的年龄以及所在的学校，程相宜不是没有被骂过，但是顾嘉钦没有，只要看见那些原本不属于顾嘉钦的难堪言论此刻一字一句落在Alpha身上，程相宜就一条都不敢看。
他看着程淮把手机摔在桌上，屏幕还停留在他跟顾嘉钦的新闻上。
被爆出来的照片里面，顾嘉钦的脸在隔了很远的镜头下模糊不清，但是程相宜跟他牵手以及拥抱的姿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多亲密，照片不仅仅包含了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在机场，在家门口，还有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被拍到了。
“哥。”
程淮刚从公司回来，头发乱糟糟的，鼻梁上的眼镜都有些歪，他气得把眼镜都甩了，怒不可遏地骂道：“你把他带回了家，程相宜，你在发情期把他带回家了！”
程淮当然知道发情的Omega跟Alpha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他一直以为程相宜就算喜欢那个顾嘉钦，但不会乱来，现在直接被人拍到进出家里，就算不站在哥哥的角度，站在经纪人的角度，他也接受不了。
程相宜僵硬地站在客厅，听着程淮的怒骂。
“他才十七岁！你知道网上都怎么说的吗？说你程相宜不要脸，未成年都搞！”程淮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时候，他以往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摔东西，更不会这样大声地朝程相宜吼。
“你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啊程相宜，你在录制恋综，能不能管理一下自己的行为，现在好了，不仅要被你自己的粉丝骂，还要被白诩的粉丝还有CP粉骂，你被骂就算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学生吗？你自己看看，他也在被骂，资料全都被扒出来，让所有人嘲笑他，一个学生跟大他六岁的Omega在一起过夜，让你的粉丝对他进行辱骂，这就是你的喜欢？”
程淮每说一个字，程相宜就心凉一分，他抖着嗓子问：“哥，别带嘉钦行不行？他是无辜的。”
“你把他带回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无辜的？”程淮冷声质问道：“你跟他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无辜的？他强迫你了吗？”
程相宜呆滞地摇头，眼眶通红：“没有。”
“我一直跟你强调，他差就差在他未成年，你一个成年Omega勾引未成年Alpha，人家只要一直抓住这个点，你怎么解释啊？”
程相宜闭了闭眼静，压着乱跳的心脏，他跟程淮说：“我会解释清楚的。”
“你不用解释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哥。”
“你要是还想混下去，就趁早撇清跟他的关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跟顾嘉钦之间就只能存在这种对立的关系，仿佛顾嘉钦和工作之间就只能选择一样。
程相宜从未觉得这样累过，在程淮不停地问责声里，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跟顾嘉钦在一起真的错了，毕竟如果不是他，顾嘉钦根本不会遭受这些，流言蜚语太过伤人，圈外人要怎么承受得住，更别提顾嘉钦才十七岁。
程淮在临走前告诉他：“你最近都不要出门，我会出份声明。”
“什么声明？”
程淮没有直说，但是程相宜知道这份声明会是什么内容，他尝试着沟通：“哥，直接承认不好吗？我跟嘉钦就是在谈恋爱。”
“你承认，他呢，他也会承认吗？”
程相宜愣住了，心口仿佛裂了个口子，抿着唇不说话。
他跟顾嘉钦最近这样的状态，他问自己，顾嘉钦会承认吗？
“你自己想想清楚，你一旦承认了，综艺录不下去，你算违约，还有其他的代言也会掉，我们要赔钱不说，你会不停地被骂，包括那个学生也是，他既然被扒出来在哪所学校，那他很长一段时间没都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这就是你要的？”程淮问他：“你确定公开以后，你们还会和好如初？有多少人顶着压力公开最后又分道扬镳的？”
如果换作之前，程相宜或许还有信心，但是现在，他不敢笃定了，他跟顾嘉钦之间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并且他没有办法面对顾嘉钦被骂，Alpha不该承受这些。
程相宜闭着眼睛，脑子里空空的，最终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
雨持续下了近一个礼拜，周末的时候才有停的迹象，闻洋自从发现程相宜被爆恋情那天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便再没了联系，而顾嘉钦，也没有再联系上程相宜。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他跟程相宜说冷静一下，其实是想让他们彼此都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即使做过最亲密的事，但终究没有人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顾嘉钦原本想，表白这种事，是应该由Alpha来做的，可是事与愿违，自从心里有了这层打算，他跟程相宜之间的争吵从未停止过。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学校了，最近也失眠得厉害，几乎每晚都是在床上坐到深夜，然后不知不觉就天亮了，觉得困就睡，醒了觉得饿就吃点东西。
网络上对他的那些谩骂他全当没看见，反正对他来说，无非就是一群隔着屏幕的陌生人而已，他也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只是看到程相宜的名字时，网友说他们并不相配时，心脏还是会控制不住的疼。
闻洋的电话在某天上午打来，顾嘉钦晚上睡得很不安稳，眼底已经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了，他拿着手机看着备注名，想来想去，还是接了。
“顾嘉钦，你最近是不准备上学了吗？”闻洋轻声问他。
他之前买的回校的机票已经过期了，距离寒假好像也没有很长时间，他想着，是不是应该过了寒假再去。
“晚点吧。”
“晚点也行，或者你直接请个假，下学期再来算了，躲掉这些风风雨雨。”闻洋说话犹犹豫豫的，仿佛做了亏心事，“上次跟你发脾气，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也是一时接受不了，你最近还好吗？相宜的那份声明，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个圈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很正常。”
声明......
顾嘉钦有些呆滞地看着卧室里的玻璃窗，他窗帘都没有拉，上面的还挂着雨水，一滴滴往下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要不是闻洋提起来，或许程相宜的那份声明就会被他忘掉了。
在被爆出来的第二天，程相宜就用自己的社交账号发了条声明，顾嘉钦在每个失眠的夜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程相宜发的内容很简单。
【只是拍摄期间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帮过我，我们只是正常交流，并且上升期没有恋爱的打算和计划，谢谢关心。】
程相宜的头像是一只猫，前面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他曾经问过程相宜，那是不是他的手，Omega眯着眼睛笑得神秘兮兮，就是不肯告诉他，但是顾嘉钦心里有了答案，他其实没告诉过程相宜，他很喜欢这张照片，那双手他也知道是程相宜的，因为Omega的手很漂亮，他每次牵着的时候，都喜欢很轻地捏他的掌心，那是他们亲密关系的证明。
可是程相宜却说，他们只是朋友，没有特殊的关系，并且不会谈恋爱。
顾嘉钦难以形容看见这句话时的感受，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不停地跳，快到他几乎以为要窜出喉咙，他拼了命地遏制住，心口却还是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在他的每一根神经蔓延。
他在那一刻再一次理解了程淮所说的选择。
顾嘉钦这个名字可能从来不在程相宜的选择里。
因为顾嘉钦太年轻，太不懂事，太不成熟。
闻洋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顾嘉钦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先挂了。”
“好吧。”
手机里传来一条新的短信，顾嘉钦看了眼，愣了一秒，来自程相宜。
【嘉钦，我们见一面吧。】
顾嘉钦捏着手机的指节没有一丝血色，犹豫了很久，他想，确实应该见一面的，他想听听，程相宜要怎么解释。
或许，他就是想知道，自己在程相宜心里，到底算什么？
雨停了，天空仍旧是阴沉沉的，顾嘉钦套了件外套便出了门，季念跟季柔两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出来，喊了声：“叔叔你要去哪里？”
顾嘉钦蹲下身系鞋带，轻声说：“很快回来，顾明风呢？”
“爸爸上班啦，妈妈也是，今天我带季柔哦。”
顾嘉钦起身，摸着季念的头发，笑了笑，“乖。”
“叔叔再见。”季念说：“不要不开心。”
顾嘉钦背对着她关了门，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季念真的很像季盼冬，心思敏感也细腻，他以前觉得程相宜也是这样，总能在意到他很多不明显的点，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相宜发现不了他的情绪了。
他不高兴，他委屈，他难过，程相宜不知道。
顾嘉钦不明白，季念都能发现他不开心，程相宜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他抱着这些疑问，想要个答案。
他打了车到了程相宜约好的地点。
他往门口走，恰好碰到了从车里出来的程相宜，在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Omega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露出小半张脸，下巴清瘦，看上去憔悴了些，抿紧的唇显得脆弱而不堪，鼻尖微微泛红，程相宜也看见了他，眼睛微微睁大，像以往见面的每一次一样，盛满了惊喜，有那么一瞬间，顾嘉钦很想抱抱他，然而他却看见了程淮。
“巧，刚到？”
顾嘉钦嗯了声，眼睛却盯着程相宜，Omega清澈水润的瞳仁像是面湖水，思念满溢，“嘉钦。”
顾嘉钦突然觉得程相宜确实挺会演戏的，都说了是朋友了，怎么还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弄得多喜欢他似的。
有些后悔过来，他以为只有程相宜他才来的，他不喜欢程淮，而且，从下车起，就觉得哪里很奇怪，说不上来，仿佛有人在盯着他。
“嘉钦，我们进去说。”程相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想牵他的手，但是没敢。
他往周围看了眼，耳朵里也有异样的响声。
“程相宜。”顾嘉钦站在原地不动，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找人拍我了？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我……”
程相宜呆愣地看着顾嘉钦，然后又看向程淮，无措道：“我没有。”
“是我找的人。”程淮说。
程相宜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淮。
“相宜发了声明，因为你曾经帮助过他，所以你们成了朋友，朋友之间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程淮冰冷的话像把淬了毒的匕首，“他们拍好照片，晚点就会放出去，我会请营销公司公关，来证明你跟相宜并不存在恋爱关系。”
“哥……”程相宜猛然拉着他，手都在抖，“你怎么骗我？”
顾嘉钦问：“你找我来做戏？”
“是。”
顾嘉钦握着拳头，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揍人的想法，程相宜的脸在他眼前晃过，他仍旧选择克制。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现在不要什么解释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更不在乎程相宜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只是想走了。
或许是因为待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人认出了程相宜，路人越来越多，举着手机开始录像拍照，也有人认出了顾嘉钦。
“诶你不是那个照片上那个Alpha吗？你跟程相宜真的是一对吗？”
程淮反应最快，他把程相宜护在身后，解释道：“麻烦不要拍了，我们只是一起吃个饭。”
没有人理会这句话，他们只是疯狂地拍照摄像，然后不停地喊程相宜的名字，这里站了太多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混乱地交杂着，程相宜闻不了这种味道。
他一声声叫着顾嘉钦的名字。
“程相宜。”顾嘉钦突然转过脸，优越的侧脸在闪光灯下泛着光，“我们只是朋友，对吧？”
“嘉钦……”程相宜往前走，人太多，挤不进去，他只能靠着程淮，嘉钦明明离他很近，可他却靠不过去，无力感拉扯着他，他艰难地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的。
“嘉钦，我们——”
程淮一把拽过他，推开拥挤的人群，带着他进了身后的饭店。
“哥，嘉钦还在外面。”
“不要管他了。”
“哥！”
顾嘉钦根本走不了，他被完全曝光在镜头下，原本被爆出来的照片，他的脸并不算太清晰，这下给人拍了个够。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晕了，迷糊间竟然听见了顾明风的声音。
“滚开！”
手腕被拉住，他闻见了跟他非常相似的信息素气味，肩膀靠近了温暖的热源，侧过脸，他看见了顾明风。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也可能没有，因为顾明风一手护着他，一手直接摁住面前挡路的镜头，摔了个粉碎。
只有顾明风脾气会这样差。
“我他妈说别拍了，听不见吗？”
有人在还嘴，“你谁啊，干嘛随便摔人东西，报警了啊！”
“报啊。”
被顾明风拖上车的时候，顾嘉钦都有些耳鸣，直到顾明风递给他纸巾，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哭。
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他胡乱地用手背去抹，擦不干净，怎么都擦不干净。
被顾明风看见他这个样子，太狼狈了，真的很没用。
他以为顾明风会骂他，但是没有，车里很安静。
“在这等着，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说完就推开车门要走，顾嘉钦一把拽过他，通红的眼睛像破碎的玻璃。
顾明风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总因为一点小事骂他，小小的顾嘉钦就红着眼睛，憋着嘴，豆大的泪珠在白嫩精致的脸上成串地往下掉，记不清是几岁了，那时候顾嘉钦还会喊他哥哥，糯米团子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而现在的顾嘉钦拉着他，精致好看的脸默默地掉眼泪，像极了他母亲。
顾嘉钦说：“算了吧。”
“什么意思？”
算了的意思就是，算了，他不计较了，也不要答案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喜欢程相宜，本来也是，他从没跟程相宜交往过，又怎么称得上恋爱？
好感并不等于喜欢，喜欢也并不等于爱，爱也不一定是独一无二。
顾嘉钦对程相宜来说，只不过是帮他解决信息素缺失症的普通Alpha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是顾嘉钦，也会是别人。
顾嘉钦一点都不特别。
他只是庆幸，还好他没有跟程相宜表白，起码让自己稍微体面一点。
他跟程相宜短暂的相处，最后只能以算了两个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