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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胡说些什么?!理惠她怎么会是凶手!”藤井秀明用力皱着眉头,有些凶狠地看着西宫弦野。

  “骗人的吧……”短发的河村小姐也表情惊惶。

  “……这位西宫先生,你说真的吗。”目暮十三严肃地望着两人。

  即使耳边是很刺人的话,田中理惠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内敛的得体感。“……西宫先生可不要凭白诬陷……”

  “很假。”

  西宫弦野微微俯身,与田中理惠几乎面面相贴。

  “眉毛的角度没有变化,嘴角会在向两只耳朵的方向拉伸成直线,周围的肌肉也会随之出现局部的僵硬。总之,整个面部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假笑。”

  “啊呀,现在又变了。是在隐藏什么呢,这种很明显是拒绝的身体语言…诶,不想与我交流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西宫弦野发现她的表情僵持在了脸上,遮嘴的手也放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我不想与先生交谈吧。”

  “可以这么说。”

  西宫弦野挑了挑眉。

  “但是先生你先说了奇怪的话,想必其他人也能理解我不是很好的态度。”

  “我都说过啦,我从不对杀人凶手讲礼貌噢。”

  田中理惠再一次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杀一郎呢,就算我真的跟他有矛盾应该也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

  “……刚刚说了这么多你还敢在我面前做假表情啊。”

  女人愣住了,骤然沉默。

  “假话,两句都是,看来你的确很想杀他。”

  西宫弦野不耐烦地继续对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着。

  “人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时所勉强展露的表情受意志的控制,左右脸所呈现的表情也并不一样。

  因为控制表情的神经主要集中在右脑,而左半身又由右脑掌控,所以会出现左半脸的表情比右半脸要更张扬一些。”

  “比如凶手小姐你,右嘴角比左边低,左眼周围的皱纹也更明显。

  杀意很浓诶——”

  “……就凭这样的推论吗?”

  “虽然看起来没有破绽,你的身体动作反应却不会说谎,也就到处都是破绽。”

  青年挑了挑眉说道:“我不妨再次提醒,你的失误在一开始就出现了。”

  对方在这一刻瞳孔紧缩,有些不可置信,但一会儿又摇摇头:“你在套我的话吧,先生。”

  “没有噢。”

  西宫弦野微微偏头。

  “不仅表情很丑,反应和装哭也很假诶。在死者倒地时第一个发出尖叫声的人就是你没错吧。”

  “那又怎样?”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认为田中是凶手!她看见后甚至都哭了!如果真的是她杀了人,她会这样伤心吗?!”另外一位藤井先生也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这位小姐饱含热泪,表现得很惊恐很绝望,但演得也太过头了……”

  西宫弦野嫌弃地撇嘴。

  “不知情人士看到周围有人突然倒地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很慌张地叫医生或者去看那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坐在死者身旁的两人目睹了短暂的窒息倒地过程,但都也只是慌张地以为对方发病了。”

  “而凶手小姐当时站在吧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就转身捂嘴,尖叫出声,很明显一副笃定已经死人的样子呢。”

  “但是——”

  “但是在这个位置,田中小姐应该根本看不清死者的情况才对。”

  西宫凉音蹲在倒地的尸体旁,从一个很低的角度望向吧台。

  “BINGO!”

  弦野对着妹妹酱笑了笑,露出一个鼓励的表情。

  “这家店为了给客人隔开足够私密的空间,设有与座位同高度的隔栏,我想凶手小姐你,应该根本不能透过这个看到已经倒下的死者是什么状态吧?”

  “难道我不能是因为担心才叫出声吗?”田中理惠反问。

  “哎呀哎呀你真该报个表演补习班,表情收敛一下,不然又要被看出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烦躁。

  “虽然这位先生好像确实很厉害,但都是单方面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是我杀的人。”

  “嗯嗯?你也觉得很厉害吗?刚刚讲那么多只是想在妹妹面前稍微显摆一下耍个帅啦,完全没有指望用这种方式让你认罪。”

  刚刚表情还很不屑又嚣张的青年眼睛亮了亮,遥遥地对着凉音悄悄比心。

  西宫凉音:……

  西宫凉音:……这种时候好歹认真一点吧哥哥。

  目暮警官适时开口:“难道说你已经掌握她的犯罪手法了吗?”

  “没错!”西宫弦野回过头,表情自信地打了个响指。

  “毕竟完全不是什么让人苦恼的案子,反倒不如说手法过于拙劣。”

  “根本不是我杀的人!”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保持着隐忍的表情啊。”

  西宫弦野并没有理会地感叹了一句,转头望向另外的人。

  “当凶手小姐将咖啡端上死者的桌子后,藤井先生曾经说'真是大方',指的是泡沫吧?”

  藤井秀明愣了愣。“没…没错,理惠加的泡沫很大方,几乎都快溢出杯子了。”

  “这就是村上一郎的死因。”

  年轻的警校生将手伸向桌面,裹着白色手套的两指捏住陶瓷托碟微微转动。

  “虽然过了这么久,泡沫已经陷下去了,但杯口还残留着痕迹,并且这里少了一截。”

  “我想,应该是她故意将咖啡上的泡沫堆多,死者在手慌脚乱地用手指在杯沿擦过要溢出来的泡沫之后,直接放进嘴里导致了氰酸钾的食用。”

  换了个角度的杯子停留在众人面前,使之能够看清咖啡杯上缺了半指左右的泡沫痕迹。

  而西宫弦野不紧不慢地用手敲了敲碟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你跟村上一郎同样身为这家店的店员,应该也很清楚对方在手指沾上食物之后会舔掉的习惯。

  没错吧,凶手小姐?”

  田中理惠拼命地解释着:“但我如果在咖啡里下毒不就太愚蠢了吗?!只要警方一检测就会暴露,而且他们是自己取的咖啡,我根本没办法预测一郎会拿到有毒的那一杯啊。”

  “嗯嗯,说得对。”

  目暮十三忍不住吐槽,“这个时候赞同对方不就完全推翻你自己的推理了吗。”

  “但我没有说凶手小姐是在咖啡里下的毒噢。”

  “什么……”

  “嘛,虽然你的方法也不比这个高明到哪里去,但还没蠢到直接下毒。”

  西宫弦野敲敲自己的腕表。

  “明明村上一郎很快就做好了咖啡,你却没有立马端过来,反而是等他们聊了好一阵才出现。”

  “按照村上一郎对你做咖啡时间的熟悉程度,你应该不止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他们三人的份,还重新做了一杯卡布奇诺。然而因为紧张和慌乱,发挥得比平时还要差,所以被责骂了,我妹妹也才会收到那样一杯咖啡。”

  青年对着桌面上的几杯咖啡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表情。

  “村上一郎拉花大赛的第一名水平,可不应该做出那种糊弄人的图案啊。”

  田中理惠咬紧了嘴唇。

  “那只是因为我讨厌他的说教,根本不想按他说的做而已,就算技术很差,我也只是想让客人品尝我做的咖啡!”

  “啊呀,依旧是说谎。”

  亚麻短发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面无表情。

  “重做的原因是因为那杯咖啡已经有毒了,为了避免我的妹妹在喝下那杯卡布奇诺后中毒直接指向你的嫌疑,你不得不换回没有毒的拉花针重做四杯。”

  诶?

  西宫凉音诧异地下意识捂住了嘴。有毒的卡布奇诺,原来是这样的吗?

  “村上一郎就是在帮你做那杯卡布奇诺时触碰了涂着氰酸钾的拉花针,手指上沾了毒,再在刚刚我说的舔掉泡沫时误食。

  刚刚在吧台寻找线索时,我发现所用的拉花针非常新,应该是你原本打算在家里练习拉花技巧的。

  偶尔看向吧台的方向,会表露出明显的紧张情绪。

  那只涂上了氰酸钾的旧拉花针,应该在料理台堆放一次性餐具的垃圾堆里吧,凶手小姐。”

  “找到了!”

  一位陌生的警员立马钻进料理台翻出了一只明显是使用了很久的拉花针,也是被涂了毒药的那一只。

  听到结局的田中理惠面色惨淡地跌坐在地。

  “那么,结束了。”

  西宫弦野同样摘下了自己的手套,表情有些冷。

  目暮十三十分欣赏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真是精彩的推理啊!”

  “哈哈哈哈您谬赞了。”短发青年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假笑。

  …………

  他从来都忘不掉一些印象深刻的死亡案件,就是害怕身为普通人的小凉音会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就死掉。

  银翼魔术师里的机务组就只是因为对着手指中毒的人行了吻手礼就被无辜牵扯。这种作案手法,也只差一点就很容易让小凉音中毒。

  而且谁说这次避免了下次就不会再出现呢?

  或许在小侦探侦破的各种案件中,有令人惋惜的本不该成为凶手的可怜人,因为误会而产生的可悲的隐情和案件。

  但这一次。

  西宫弦野深切地感受到了,身边重要的人险些被牵扯进这种凶杀案的愤怒。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天降横祸让小凉音死掉。

  他绝对没办法原谅。

  西宫弦野面色沉沉、语气冷淡,对着瘫坐着痛哭的田中理惠漠然开口。

  “喂,在监狱里要记得好好反思,杀手小姐。”

  虽然破案过程很完美,但凉音怎么会察觉不到弦野的不对劲。

  从凶杀案的一开始,哥哥就心情不好了。这种隐隐的烦躁在对桌面和吧台的观察和推理时逐渐加重,弦野也不再抑制着,而对待田中理惠的态度甚至算得上恶劣和过度的戏弄嘲讽。

  望了眼现在正笑着跟目暮警官说话的弦野,凉音垂了垂眸子。

  哥哥他,很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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