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垂野醒了个大早,他本以为自己会睡到日上三竿花欲燃忍无可忍来催,没成想醒来时对方正躺在他身侧呼吸清浅——这次应该是真的在睡。
云垂野侧过身仔细看他,花欲燃睡着的眉目是放松状态,睫毛很长,尾巴还微微往上卷一些,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眉毛也是细长的,但很黑很浓,云垂野小心翼翼朝他身边挪近,盯着他的轮廓用视线描摹。
他发现花欲燃的眉里有一颗极小的痣,看起来应该是褐色的,不甚清晰,如果不是同床共枕,估计他也发现不了。大概是他靠得太近,花欲燃轻蹙眉,睁开了眼。
大早上睁开眼就看到个男人躺在自己边上,巴巴望着自己,饶是花欲燃也反应片刻。云垂野倒是不怕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整个上半身都往他这边倾:“燃哥你醒啦?”
就好像养狗人家的清晨,狗坐在床边眼巴巴望着主人一样,主人醒来那狗还会打圈汪汪叫。思及此,花欲燃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撑着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想吃什么?”
云垂野视线停在一晃而过的窄腰,咽咽口水:“都行。”
花欲燃打了个呵欠,泪水在眼眶打转:“行。”
这个住处是他每年回来住的地方,前几天和家里人说了回来住以后,大家帮着准备了不少食材。花欲燃打开冰箱挑选,云垂野去卫生间洗漱。
但也不是老实待在卫生间,男人叼着牙刷,走到阳台,刷几下又往客厅走,一边刷一边晃荡,满嘴泡沫进厨房:“燃哥我们今天去哪儿?”
“吃完早饭再说,”花欲燃瞥他一眼,“回卫生间去,泡沫飞得到处都是。”
“哪儿有那么夸张。”云垂野悻悻,还是听话往卫生间去。
等花欲燃洗漱好,锅里的粥正好煮开。云垂野换了衣服,捧着碗乖乖坐在餐桌边,像极了幼儿园小朋友。这副家养动物的神情取悦了花欲燃,后者给他盛粥时肉眼可见的愉悦。云垂野低头看碗里的粥,先是一愣,紧接着两眼放光,直勾勾望向花欲燃。
是海鲜粥,他昨天一定全都听见了。
花欲燃顶不住他来势汹汹的目光,板着脸:“吃不吃,不吃就……”
“吃!”云垂野往嘴里塞一大口,视线半分未动,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花欲燃身上似的。
好在花欲燃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模样,面不改色端起自己的碗。
吃完早饭云垂野又巴巴跟着,走哪儿跟哪儿,花欲燃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就乖乖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声不吭抠门缝。门又从里面被人用力打开,花欲燃深吸气:“走。”
“好!”云垂野也不管去哪儿,双手一拍兴高采烈跟上。
花欲燃带他去的是台球室,白天没什么人,很是清净。云垂野接过杆子,放在身边比划,花欲燃俯身放杆,他见状乖乖拿着杆子站在边上看。
一杆打散,红球进洞。云垂野还没来得及拍马屁,对方就把他拽到桌前。
“燃哥?”
“嗯,”花欲燃抬抬下巴,“试试。”
云垂野没打过台球,以前倒是在台球室打过工,但也只是依样画葫芦描了个皮毛。他闭上一只眼,瞄了好久,放了个空杆。花欲燃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尴尬得不行,清清嗓子捏着杆子想让开。哪知道花欲燃手抵在他的后腰上,几乎半是强迫地将他压回桌面:“再试试,找找感觉。”
云垂野的姿势不像完全没接触过,花欲燃看着他重新俯身。手势也对,这次击球点也对了,只不过球感似乎不是很好,力道的控制也差一些。不过对于鲜少碰的人,已经算得上好了。
他收回手,云垂野几乎是立刻扭头看他:“哪里错了吗?”
“没有。”花欲燃有些茫然。
“那你……那你,”云垂野欲言又止,深吸气,“没事。”
他说着重新看球,角度差了点,球撞到边停下来。花欲燃把杆子放过去,算是补一杆。他俯身时云垂野就站直了,目光垂落在男人脊背。
花欲燃虽说骨架比他小一点,但到底是男人,身高腿长。他上半身几乎是贴在桌面,腰微微下榻。云垂野视线向下,圆润的弧度被休闲裤很好得勾勒出来。几乎是一览无遗。
真翘。
咚一声,花欲燃把红球打进去,顺势瞄准彩球。他绕着桌子找角度,随后俯身。大概是在思考球的后续走向,花欲燃歪了下脑袋,迟迟没动,云垂野在他微弓的腰上扫一眼,不动声色走近。
“燃哥,塌腰。”后腰忽然贴上一只温热的大手,花欲燃不受控制一颤,手跟着向前推杆。球慢悠悠往前,居然贴着彩球磕了一下。
花欲燃回头,心绪不宁瞪云垂野。后者被瞪以后默默收回手,搓了一下鼻子:“刚刚你那样,我以为是叫我塌腰。”
“少装蒜,”花欲燃哪里会不知道他心思,“我就是对你太心软。”
云垂野见状蹬鼻子上脸:“燃哥你最好了。”
花欲燃把手里杆子拍在云垂野胸口,恼羞成怒:“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回去。”说着往边上的椅子走去。
云垂野理亏,抱着怀里的杆子,偷瞄几眼花欲燃,见人没真的拉下脸,又笑嘻嘻打球——没真生气,就说明还没到底线。还有机会。
他打的斯诺克,一个人打也没输赢,再慢也要不了多长时间。等最后一个红球落袋,云垂野起身伸懒腰舒展筋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江云暗。
刚接通对面就是咆哮而来的摘指:“云垂野!你真是好样啊,我可怜你让你和我一块儿你推三阻四的,跟燃哥回去就屁颠颠,你就是瞧不起老子,嫌弃我呢!”
劈头盖脸,rapper的语速展现个淋漓尽致。云垂野理亏,咳两声:“那……那你也知道,爱情大过天。”
江云暗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被他噎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堵在胸口疼得慌:“我真是小看你了。”
“你何止小看我,”云垂野嘀咕,转移话题,“阿姨还好吗?”
“还行,都是些老毛病,吃药控制着就行,”江云暗看了眼窗外的天,“我听说燃哥老家在惠江,那边怎么样?”
云垂野望着背靠墙,夹着二郎腿的男人。对方没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两手交叠在腿上,发丝搭在镜框边,眼帘微垂。
“很漂亮。”他听见自己说。
“是吗?”云垂野感觉江云暗那边的声音变得遥远了,近在咫尺的只有那个人。
江云暗好像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云垂野收回视线:“以后有机会,大家一块儿来惠江。”
东道主姿态十成十,江云暗也懒得计较,和他胡天海地侃几句,挂了电话。云垂野俯身把那几个彩球磕磕绊绊打进去,拿着杆子到花欲燃身侧一屁股坐下。
“打完了?”花欲燃偏头看他。
云垂野扬起下巴,嘚瑟得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当然,我厉害吧?”
花欲燃轻笑:“走吧。”
云垂野急急忙忙放下杆子,跟上他的步伐,走出一段距离还絮絮叨叨:“你还没说我厉不厉害呢!我一个人打完的!一杆清台!”
“厉害,”花欲燃拖长调子,“就该给你录个vlog。”
“哄小孩儿似的……”云垂野小声嘀咕,跟上他的步子。
花欲燃没带云垂野下馆子,本来是要去的,位置都预订好了,哪知道这祖宗听说不在家里吃,说什么都不愿意。胡搅蛮缠软磨硬泡,小孩儿本领做了个十成十。
“你就看准了我吃软不吃硬吧!”被他一口一个燃哥喊得没办法的花欲燃叹了口气,“跟上。”
他带着云垂野去了超市:“虽然冰箱里还有食材,但是我们还是先买点,顺便看看有没有想吃的零食,也可以买些。”
云垂野推着购物车,东张西望,抽空点头,伸手拿了包薯片下来。花欲燃不置可否,往蔬菜那边去。他本想去菜场,忽然想起年关的惠江菜场能炒出天价,还是来连锁超市买更保险。
东西挑了个七七八八,花欲燃站在日用品货架前面,上下打量。云垂野手臂压在车上,上半身前倾,半趴着伸长了脖子往花欲燃打量的方向看。
后者瞥他一眼,蹙眉道:“站好,小心摔了。”
“不会。”云垂野嘿嘿一笑,信誓旦旦。
话是这么说,还是乖乖站直了。大到占据一整面墙的货架下居然只有他们俩,一个正对着仰头陷入沉思,一个侧身推着购物车,百无聊赖。
“燃哥你看什么呢?”云垂野凑近问。
花欲燃伸手拿了瓶洗衣液:“太久不在家,有些东西估计没法儿用了,得买新的。”
“哦,”云垂野扫视货架,指着东西,“燃哥我想要眼罩。”
“自己拿。”花欲燃摆摆手,打开手机看来之前写的备忘录,照着单子一件件找。身侧的人喋喋不休,他随口接话。
“燃哥我没带牙刷。”
“那就拿一个。”
“燃哥你用的沐浴露是什么,我也想要。”
“家里有,不需要买了。”
“哦……”
花欲燃看着差不多了,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问云垂野:“你还有什么没买的?”
云垂野沉思片刻,摇摇头。
两个人就离开这片货架,继续往前。收银台前还有不少货架堆着年货,最底下一层凌乱散着不少杂货,什么都有。花欲燃在前面排队,云垂野就蹲在那里看。
高大的男人蹲下来占得空间也不算小,他伸手拨弄的地方堆着不少玩具——更奇怪了,路人都频频注视。
云垂野翻了会儿,抓着其中一个蹭得站起来,大步到花欲燃身边,眼睛发亮:“燃哥这里居然有悠悠球!我……”
花欲燃劈手夺过塞进购物车,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已经有人拍你了,给我收敛一点。”
撒欢撒得有些忘形的云垂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低着声音哦了一声。
不高兴了?
花欲燃望他一眼,回身结账。不高兴也没办法,身为艺人,有名有利的同时必然也要付出一定代价,哪儿有两全其美的好差事。云垂野作为艺人,不该不懂。
本以为是一时沉默,哪知道结完账出去以后,这小子依旧一言不发。
本来都是他在吵吵嚷嚷,现在他突然安静下来,花欲燃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清清嗓子叫住云垂野:“在想什么?”
云垂野拎着两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视线缓缓从购物袋挪到他脸上:“燃哥,我这样的,在你家人眼里,是不是就算……赘婿?”
花欲燃:……
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让他想开导云垂野?
他抬脚就走。
云垂野赶忙追上:“燃哥你有那么快干什么?”
“燃哥,我拎不动,好重啊……”
“啧,朵朵……嘶!”
踹了他一脚的花欲燃面无表情夺过购物袋,四平八稳往前走。云垂野赶忙跟上,身侧的人没什么表情,但云垂野就是觉得他没生气。
他视线在对方身上游移,最终在腰上凝了凝。
“燃哥有句话我今天一直想和你说,找不到时机。”
“嗯,说吧。”
“我说了你不能生气的。”
花欲燃冷笑:“别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要说,”云垂野捏紧购物袋,心跳飞快,“花欲燃你小腰挺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花欲燃皮笑肉不笑,看着他几步跑远,“跑再远不还是进一个门,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