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全世界异变了>第15章 道歉

  兰淅醒了。

  长时间的做梦与昏睡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疲惫,苍白的脸庞尤带倦容,此时正蹙着眉,望着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小孩儿,“阿雪,我睡了多久?”

  贺雪生不知道兰淅是否听到了他和卢柏的通话,又听到了多少,只得小心翼翼答:“快9个小时了。”

  从他们离开污染区,兰淅就一直在沉睡,贺雪生有心查看兰淅的状况,奈何卢柏就像紧咬住猎物不放的鬣狗,贺雪生不得不多花些精力应付卢柏。

  兰淅点点头,又问,“你的烧都退了?”

  “退了。”

  “那能和我说说,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

  贺雪生捡着一些无关紧要、不会暴露身份的消息说了。

  大概就是有人消灭了S级污染区的那个怪物,他带着兰淅趁乱跑了出来,对了,这车也是路上看到的、顺手开走了。

  兰淅听完,状似无意道,“你说话好像比之前流利不少。”

  只一句话,就让贺雪生掌心冒出冷汗,“啊、嗯、好像……是吧。”

  前方树木变得密集,贺雪生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心如擂鼓下,耳畔忽的又传来兰淅的声音:“阿雪还会开车?”

  贺雪生:“之前,学、学过一些。”

  “哦。”兰淅深深看了贺雪生一眼,别过脸,看向后视镜。

  镜面反射着后方射来的车灯,在那时隐时现的闪光中,兰淅看到了两辆紧追不舍的重卡,“那两辆车为什么跟着我们?”

  贺雪生不确定兰淅是否识破了他这个六七岁就会开越野的“小孩”的伪装,含糊应道:“可能是因为,这车是他们的,他们现在要把车要回去。”

  多说多错,说完这话,贺雪生打定主意闭嘴不言。

  但他闭嘴了,通讯器却又再次亮起通讯接通的绿光:“贺队……”

  “啪!”

  贺雪生眼疾手快切断通讯。

  兰淅似笑非笑瞥着他,“为什么要关?”

  贺雪生绞尽脑汁:“他们、嗯,不说人话。”

  兰淅眼中笑意更甚,他不介意阿雪的隐瞒,反倒觉得小孩儿这副模样格外有趣,还很可爱。

  他们本就是这诡异世界中偶然相识的两根浮萍,在兰淅昏睡的时候,阿雪没有抛弃他这个累赘,反倒带他离开那个诡异的地方,还开了9个小时的车。

  “阿雪,谢谢。”

  越野车身忽然一个打拐,随后开回正道。

  驾驶座上,贺雪生耳根又热又红,雪白的小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倘若他的手下林方和莫凌在此,怕是要跌破眼镜,直呼见鬼。

  “不、不用。”

  男孩声音细若蚊呐,兰淅担心他把车开到沟里去,便没再逗他,转头看向窗外。

  越看,兰淅越是心惊。

  这个世界,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这样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对了,”兰淅一直忘了问,现在才寻到机会,“阿雪,现在是几几年?”

  贺雪生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2033年。”

  兰淅哑然。

  10年。

  在他死后,居然过去了10年。

  可他为何会突然重生到10年后?

  贺雪生提了一口气,想和他说这10年世界的变化,天灾降临、整个世界的气候被分成两个极端,异种横行,希望灭绝。

  话到嘴边,通讯器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说话的却不是卢柏。

  “兰淅,我是师兄。”

  贺雪生下意识去关通讯器,却被兰淅阻止。

  兰淅就用那双乌黑柔润的眸子望着他,海棠花般的唇瓣微启,“别关。”

  分明不是恳求的语气,却叫人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贺雪生收回手,默许了。

  ……

  两分钟前。

  卢柏仍在思考应该怎么说才能让前面的越野停下来,不能把兰淅带回去,他们这次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就在这个时候,东明自告奋勇,请求说能否让他一试。

  “你?”卢柏打从心底就没觉得东明能帮上忙。

  东明却不依不饶,“我是兰淅的师兄,刚刚我听到他的声音,他应该是醒了,让我和他通话,他会给我面子的。”

  卢柏思索两秒,给岑默递了个眼神。

  岑默了然,再次接通越野的通讯频段,这才有了东明和兰淅的对话。

  “兰淅,我是师兄。”

  通信没有断。

  卢柏眸光一亮,示意东明继续。

  东明抠着指甲缝里的黑泥,他做这些不全是为了卢柏他们的任务,更多的,是为了“先知”允诺的人上人的地位,以及,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精致生活。

  在来之前,“先知”就叮嘱过东明,叫他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这个能终结末世的人带回去。

  东明先前不知道“先知”要的人是兰淅。

  可是当他来到兰淅曾经的家中,见到死而复生的兰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兰淅兰淅兰淅——

  又是兰淅!

  全天下的好事怎么全让兰淅占了?

  东明愤恨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滋生出一丝恐惧。

  倘若他这一趟不能把兰淅带回去,“先知”会怎么对他呢?

  通讯器被递到眼前。

  东明艰难吞咽一口,接过通讯器,干巴巴地开口,“当时,你的尸体还是我帮你收的呢。”

  通讯器另一边。

  兰淅垂眸,神情淡淡,“你说你是我师兄,证据呢?”

  或许是大雨,又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干扰,通讯器里总是夹杂着挥之不去的电流音,这为东明的声音更添沧桑。

  东明:“当年,那首歌,是我抄袭。是师兄对不住你。”

  这声道歉,跨越了时间、空间,还有生与死。

  从繁荣的都市,到末世枯树林;从兰淅被人杀害,再到兰淅重生。

  晚了整整十年。

  兰淅不为所动,倒是从这不复往日清亮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熟悉,“之前,在我家,拿枪扫射的人是你吧。”

  东明汗颜,“是、是我。”

  兰淅没想到,过去10年,他那位总是什么都要和他争、格外光鲜亮丽的师兄东明,居然会变成那副穷困潦倒、须发丛生的邋遢模样。

  东明:“当时我看到你死而复生,才口不择言,兰淅,你没有生气吧?”

  兰淅最大的秘密就在东明的“道歉”中被揭开。

  兰淅没忍住,扭头看了眼贺雪生,发现小孩儿也正在看他,绿眼睛盈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兰淅敲了下他的脑袋,轻声道:“好好开车。”

  然后才对东明说:“我不和不相关的人生气。”

  听到这话,卢柏突然觉得,让东明和兰淅通话,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兰淅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冷淡,更别提故人重逢的喜悦了。

  卢柏有预感:东明留不住兰淅。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兰淅说:“没别的事的话,挂了。”

  东明忙道:“别挂!别挂!兰淅,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师兄错了、师兄真的知道错了。老师死后,师兄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兰淅,你不能不管师兄啊!兰淅、兰淅!”

  柯争骂他:“别嚎了,人家挂了。卢哥,这个办法行不通,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卢柏看着几乎要看不见的越野,以及刚接通就被人为挂断的通信,叹息道:“只能如此了。”

  ……

  自打兰淅从贺雪生口中听说今年是2033年,时间已跨越至10年后,再加上重生后的所见所闻,兰淅猜测,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老师,恐怕……

  东明的话无疑佐证了他的猜测。

  越野车内,气氛凝滞。

  贺雪生不断拿余光去看兰淅,想说点什么,但话语的力量是苍白的,无法抹平这剧变的10年给人类带来的伤痛。

  贺雪生从不心疼全人类,他只心疼兰淅。

  兰淅不是个沉眠过去、悲春伤秋的人,他向来乐天、积极面对生活,因此只放任情绪难过低落一小会儿,便重打精神。

  随后,当场揪住了旁边小孩儿偷瞄向他的目光。

  兰淅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正了正神色,“就像我师兄说的,我死而复生,可能是鬼,鬼都是吃小孩儿的,你不害怕吗?”说着,两手成爪,在贺雪生面前张牙舞爪。

  小小一只的贺雪生敛眉,轻哼:“幼稚。”

  兰淅:“……”

  没逗到人。

  兰淅撇了撇嘴角,不到两秒又快乐地笑了起来,轻轻哼着歌。

  贺雪生觉得稀奇,如果不算从前在网络上的联系、也不算那段他变成“阿雪”的短暂时间,这就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和兰淅交流。

  他设想过很多次兰淅的性格,可是想象中的兰淅都不及眼前这个兰淅鲜活。

  真好。

  贺雪生听到自己的心声。

  ——真好,兰淅还能重生,他们还能相见。

  兰淅哼的歌旋律轻快,跃动的音符从越野车窗飘向外面的世界,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有一种别样的空灵之美。

  越野车行驶过的地方,枯木逢春,干枯的树木枝桠钻出一点新绿,嫩生生的,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失颜色。

  而听歌的人仿佛来到春日细雨中,和世间万物一起沐浴着这场万物生长之雨。

  贺雪生感觉自己流失的力量在兰淅的歌声中重新奔涌,他静静听了一段,发现不是兰淅重生前发布的任何一首歌,不由问道:“这歌,叫什么?”

  歌声止住,兰淅回首:“随便唱的,好听吗?”

  “好听。”

  兰淅的歌声,哪怕是再嘴硬的人,也无法否认其歌声的曼妙与动听。

  “我想想啊,”兰淅唇角微扬,“这首歌就叫《新生》吧。”

  既是他的新生,也是世界的新生。

  ……

  大雨没有停止的意思,天空灰蒙蒙的,光线昏暗,但足以视物。

  贺雪生和兰淅交替开车,饿了就吃点干粮。越野车在毫无目的地、连续行驶三天之后,终于耗空油箱,越开越慢,最后缓缓停在路边。

  兰淅:“没油了。”

  贺雪生:“嗯。”

  兰淅:“附近有没有加油站?”

  贺雪生:“不知道。”

  他们这一路没有导航、也没有地图,几乎就是乱开,贺雪生暂时不想回到“曙光”,所以没提导航的事。

  不过他们的蛇皮路线,终于彻底将卢柏一行甩掉,算是唯一一件好事。

  兰淅指着前方不远处:“那儿有光,说不定有人在。”

  贺雪生想提醒兰淅,在这末世,尤其是幸存者家园之外的犄角旮旯,如果出现人,可能并非好事。

  兰淅初来乍到,并不清楚末世生存的险恶。

  但是看着兰淅满脸即将见到“同胞”的兴奋,贺雪生心下一叹。

  算了,大不了他多护着就是。

  兰淅兴冲冲就要下车,贺雪生制止了他,从后座拿出两件雨衣,绷着小脸给兰淅套上,明明小小一只,偏偏操着老妈子的心。

  兰淅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蛋,嗯,很软。

  紧接着就被贺雪生瞪了一眼。

  二人穿好雨衣,下车,淌着水、艰难跋涉半小时,才终于来到发出光亮的地方。

  这是一处农家乐,红瓦白砖的小洋房连成一片,透过雨幕看去,那红色的砖瓦灰扑陈旧,像陈年的疤痕。

  整个农家乐只有一栋小洋房亮着灯。

  明媚温暖的光透过窗户,在这晦暗的雨水期,仿若一座为旅人指明方向的灯塔。

  兰淅牵着贺雪生走到小洋房前,刚敲两下门,里面的灯倏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