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沿着下垂的手臂滴落在地。
地毯上已经聚了一地的深黑。
黑发少年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与惊愕,像是雪地里打着寒颤即将面对死亡的可怜雏鸟,任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朋,朋斯,你冷静一点,我,我们都是人类,你为什么要杀我?”
当门从外面被打开时,谢桐神色慌张的后退。扭头发现是萧溯离的时候,谢桐眼前一亮,加快脚步一头撞进血族怀中,像是在垂死之中拥抱住能救他一命的天神。
“主人,主人,救救奴,朋斯他要杀我!”
萧溯离只见一道高大的黑影从眼前闪过,接着裹挟着浓烈血腥味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重重的撞进他的胸膛。
为什么说是诡异呢?
如果迎面撞入你怀中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身影不是小鸟依人的清纯小女生,而是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帅气大男儿,你就知道‘违和’这两个字怎么写。
而且……谢小疯子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真的很重的好嘛!
萧溯离太阳穴上的青筋有些抽的疼。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把这两个一天到晚一碰面就总不消停的两人一块儿打包丢出去。
萧溯离心里戏份很足,表面依旧不显。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感觉到怀中少年吓得不停颤抖的身体,萧溯离隐隐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这种感觉在看到谢桐颤抖之中还不忘刻意将不断冒血的伤口暴露在他眼前时更加强烈。
“主人,奴只是过来看看朋斯身体好了没有。本以为朋斯会躺在病床上,谁知道正好看见他在收拾银器,动作麻利不像是生病的人。”
谢桐未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拽住萧溯离的衣袖,看上去对刚刚发生的一幕害怕急了。
他颤道:“其实奴被教会带走的前一天曾看见过朋斯在厨房烧信纸。奴知道厨房里用的都是外面每天运来的木柴,就有些奇怪。问他他也不说,结果第二天奴就被教会带走了。”
“主人,奴知道揣测他人不对,但奴真的担心您的安危。如果朋斯是教会的人……”
“谢桐!”
站在墙角朋斯双目泛红。
他没有想到主人会折返回来,更没有想到谢桐竟然自伤手臂用苦肉计迷惑主人。
“谢桐,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污蔑我陷害主人!明明是你——”
这分明是在颠倒是非。事情的开头确实是他和谢桐一起受到教会主教的雇佣,奉命来杀萧溯离的。
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杀死这名血族。
将信纸烧掉的那一晚,他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任务了,而主教死亡的消息传开,他竟然会为教会不必再派人来暗杀萧溯离而松一口气。
到了后来,他一直在与谢桐抗争。他发现他爱慕主人,他要阻止谢桐杀死主人的行动,
他声音里蕴藏的情感宛如汹涌的海浪,奈何距离萧溯离太远,他的话还不足以完整传递给血族,就被抱着萧溯离的另一名血奴打断。
谢桐的话看似轻缓,实则如利剑直戳关键。
“是不是污蔑,搜搜你房间,看看有没有关于教会的线索就知道。”
萧溯离满面色不虞叫来仆人送来清洁的绷带。给黑发血奴止血时,紧皱的眉头暗示着他的不虞。
“你们几个,去房间搜搜看。”
“主人!”
身后的几名血族进到房间四处搜索,已经定在原地的朋斯双目撑到最大,对萧溯离的选择感到难以置信。
就因为谢桐一句话,主人要搜他的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
谢桐究竟哪里好了,明明同样是血奴,为什么主人每次选择的结果都是他?
胸口的酸涩直冲喉口,却怎么也无法吐露。闷涨的叫人窒息。
几分钟后,一名血族果然在朋斯的床头底下发现一把银质短刀。萧溯离使血术试探过去时,刀柄上赫然显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阵法。
整个过程中朋斯一言未发。他似乎被冻住了,没有一丝反抗,只是那双隐隐带着泪意的眼睛情思千万,死死望向萧溯离的方向,一眨不眨。
而萧溯离只是沉默着不肯面对那道过于强烈的视线。
他甚至无法直视那双金色的双眸。
萧溯离不是不懂朋斯想表达什么,他是太懂了。
世界已经进展到现在一步,无论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斩断情感纠葛,他都必须狠下心来。
朋斯呼了口气,
“主人,我承认我最开始确实是教会派来的,但我早就已经放弃任务了。主人,我不会害您的,您相信我!”
萧溯离不为所动。
他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们几个,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人类赶出古堡,我就当从未养过这个血奴。”
朋斯一顿,这下他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了。
刚翻完房间的几个血族男仆不顾朋斯的反抗就要将人拖走。
朋斯急了,他从未想过萧溯离会突然将他赶出古堡。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双手被架起,他才确定萧溯离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主人!别赶我走!主人,谢桐他想杀您,他……”
“把人丢到外面去。”
萧溯离表情冷淡,仿佛只是处理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直到人被完全架出房间,谢桐抬头:“主人,您相信奴吗”
这是谢桐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背叛者的话不可信不是吗。”萧溯离答道。
事实上,他必须相信谢桐,必须相信。
不然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谢桐在疯人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不是疯子,他的思维肯定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琢磨。
谢桐与朋斯两人总不对付,既然这次是自残,下次就可能做出更偏激的事。
搞不好两人下次动真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种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任务对象谢桐不能死,作为主角受的朋斯更不能死。只有想办法将两人分开才更利于降低黑化值。
而谢桐必须在他身边,而他最初的计划已经破产,所以朋斯……
萧溯离很是头痛。他问落在身后的管家:
“你说,我对你,对领地里的血族们好吗?”
管家揣测这句话的意图,缓缓道;“亲王大人,您收留庇佑我们,自然是好的。”
萧溯离又问;“那我对血奴呢?”
“您除了平日的喝血外,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衣食住行更是从未有过苛待,”
萧溯离叹气,似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既然这样我这么好,为什么还有‘背叛’呢?”
……
朋斯第七次试图翻墙进古堡被抓后双目空洞的垂头靠在墙边发呆。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杂草中闪过一条灰色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