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回到宿舍,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舍友们都已经上床了,没人注意会到他微妙的情绪。
嗡嗡。手机震动几下。
【赵义哥,你要喝奶茶吗,我和晓青在奶茶店,要不要给你带一杯?】
赵义盯着聊天界面发呆,没回。
嗡嗡。又震动两下。
【赵义哥?】
【睡了吗?】
【哥?】
消息不断弹出,赵义却出神地想,王权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哥的?
应该是他们见面后一个星期吧。
他记得那天中午和王权一起在食堂吃饭,王权突然跟他说能不能叫他哥。
王权的原话是:“学长,我能叫你哥吗?感觉一直叫你学长好像显得我们不太熟。”
当时赵义笑着说:“当然可以。”
哦,原来已经一年多了。
赵义哥。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王权一直这么叫他。
就像两个月前,王权略带羞涩地对他说:“哥,我恋爱了。”
王权恋爱了,对象是英语系的徐晓青,据说是徐晓青追了王权一个学期,王权心软了接受了这个勇敢追爱的女生。身边的人都说他们很般配,赵义也承认这一点。
赵义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其实并不喜欢当哥哥,哥这个身份是他过去十几年的枷锁。可当听到“哥”这个字从王权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抗拒。
其实有个像王权这样的弟弟很好。只是赵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弟,可他们的关系只能仅限于此,所以,“哥”给赵义上了第二道枷锁。
这道锁,是赵义自己封上的。
王权喜欢女生,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闭自己的心意。
原来“哥”,不管在任何时候,于他都背负着沉重的含义。
“你是哥哥,给弟弟转点钱花怎么了?”
几天后,妈妈在电话里对赵义说。
赵义语气不耐:“妈,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给他钱花。”
对面拔高音量,尖锐的声音刺得赵义耳朵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弟弟!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赵义心累道:“你说是就是吧,挂了吧。”
“唉唉唉,别挂,”对面着急阻止,这回声音软了下来,还带了哭腔,“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你弟弟高二了,生活费不够,平时在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你爸整天就喝酒赌博,前几天把我藏起来的两千块钱都输光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每次和他妈通话就这些内容翻来覆去的过一遍,他有些烦躁,“你上个星期不是刚给赵盛五百吗,这么快就花完了吗?还有,赵伟光赌博,我劝你趁早离婚。”
他妈情绪又上来了,大声道:“你说的轻松,我要是离婚,这小县城里那么多亲戚,你让我脸往哪搁,而且你爸也不是天天都赌,不赌的时候还是……”
“行了,”赵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给你转一千,别再找我了,我很忙。”
他妈不情不愿道:“就一千?”
赵义吼道:“再多说一句话一分钱都没有。”
对面立刻噤了声。
挂了电话,赵义站阳台吹了会儿冷风冷静下来才转身回寝。
他从柜子里找出摄像机,背上书包打算出门。
“哎,你又要去兼职啊。”
对床胡羽从床上探出脑袋问他。
赵义说:“嗯,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现在寝室就他俩,胡羽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个,有什么困难的话别憋在心里,吱一声哥们儿随时出手。”
赵义人缘很好,但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胡羽是为数不多的能和赵义谈心的朋友,他们从高中就认识了,胡羽对赵义家的情况略有了解。
赵义笑了笑,说:“谢了,不过目前还不用。”
“行吧行吧。”胡羽缩回脑袋,继续躺平。
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时候,赵义碰见了宋前。
“部长!”宋前跑到赵义身边,看了眼赵义手上的摄像机,“你要去兼职啊。”
赵义点头,说是,注意到宋前穿的还挺正式,问道:“你这是要去约会?”
宋前摆摆手:“嗨,我约什么会啊,是王权女朋友今天生日,恰好周六,大家伙出来给她庆祝。对了,王权没给你发消息吗?”
昨晚发了,但他没回,也不打算回。
“王权,这边。”宋前喊了一声。
赵义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徐晓青还是一副温柔乖巧的样子依偎在王权身边,挽着王权的手,两人朝这边走过来,亲密无间。
赵义心脏蓦地一疼,又像灌进了酸水,酸胀得厉害。他狼狈地移开目光,眼睛也开始发胀。
“赵义哥。”王权喊他。
赵义眼睛盯着公交车过来的方向,没看王权,语气正常道:“听说你们要去庆生,祝你们玩得开心。”
“对,昨晚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王权看着他说。
赵义终于看了他一眼,说:“抱歉啊,昨晚睡的太死了,早上也没怎么看消息。”
说完看向徐晓青,嘴角弯了弯:“生日快乐。”
徐晓青温柔道谢:“谢谢。”
噗刹!
公交车到了,赵义说:“我上车了,你们玩得开心。”
宋前挥挥手:“好嘞,部长再见。”
公交车驶去,留下难闻的车尾气,王权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尾,像被人定了身。
徐晓青晃了晃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宋前也问:“是啊,你怎么回事,平时不是跟部长挺要好的吗,怎么他走了再见也不说一声。”
王权蹙眉,说:“我感觉赵义哥有点奇怪,他好像……好像在疏远我。”
宋前觉得莫名其妙:“他疏远你干嘛,理由呢?”
王权摇摇头,他找不到理由。
宋前拍拍他的肩膀:“这不就对了嘛,没准他今天心情不好,想那么多干嘛。”
王权叹了口气,但愿吧,但愿不是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