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昨晚下过雨，气温又降了。出门上班时，白楠往脖子上套上一个围巾。
白楠专业是摄影，没毕业他就在赵义的摄影店工作了。刚来南城那会儿，他就向几家工作室投了简历，没几天就收到结果通知。他现在城中心的一家摄影店工作。这家是个网红店，平时预约的客户很多。
白楠到工作室的时同事差不多都来了，他到自己的办公位坐下，没几分钟，就被兰姐叫过去。
他昨晚修的照片有些小瑕疵，问题不大，几分钟后兰姐就让他回去。
“小楠，你眼睛怎么回事？没休息好？”
临走，兰姐见白楠眼睛有些肿，眼底也是一片乌黑，叫住他问了一句。
白楠下意识摸自己的眼睛，说：“啊，有点失眠。”
白楠刚来工作室不久，兰姐以为他不适应，压力大，于是安慰道：“别想太多，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白楠微微一笑：“好，谢谢兰姐。”
兰姐摆摆手：“这有什么，主要你摄影技术也好，能力也不错，不用太焦虑，已经很好了。”
兰姐这个工作室老板，她三十多岁，但保养的好，看起来像二十几岁的姑娘。白楠能力很好，摄影技术不错，平时预约他的人也挺多，人也一副乖巧样，她很喜欢这个弟弟。
白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开始工作，一坐就是一上午。
“白楠，要不要去吃饭？”旁边的同事问。
白楠还在剩一点工作没做完，便说：“你先去吧。”
几分钟后，白楠处理好手边的工作，看了眼工作室，同事几乎都走光了。
兰姐往他这边看：“小楠，去吃饭？”
“嗯。”
午休时间不长，两人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家常饭馆解决午饭。
等餐时，白楠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兰姐调侃道：“小楠，等谁的消息呢？”
白楠被抓包，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实际上，他已经盯着尚程的头像看了很久。
要不要给发个消息？
他会不会在忙？
还没等他犹豫个结果出来，尚程消息发了过来。
尚程：吃饭了吗？
白楠嘴角不自觉上扬，回复：正在等餐。
兰姐一边喝水一边微笑着看着他。
纯情小男生。
不久，菜上齐了，白楠还在回消息，兰姐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提醒他：“该吃饭了。”
尚程：你在哪？
白楠：科技路。
尚程：我也在，要一起吃饭吗？
白楠：我和公司同事一起。
尚程：男生女生？
白楠：一个姐姐。
白楠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结婚了。
尚程：好，下午几点下班？
白楠：六点左右。
尚程：好，我去接你。
白楠看着这条消息，耳朵慢慢变红，心跳也变得有些快。
“该吃饭了。”兰姐的声音让他立马回神。
他匆匆回复一个“好”字，就把手机放在一旁。
兰姐又笑了：“小楠，心情看起来不错。”
白楠心跳还没平复，说：“是吗。”
兰姐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纯情的吗？不过还挺可爱的。
一整个下午，兰姐新奇地发现这个小弟弟心不在焉的，见他时不时看桌上的手机，她路过白楠身边的时候看似不经意问：“小楠，今天有事儿？”
白楠听到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片刻回道：“没有。”
嘴上说是没有，五点半，下班时间，白楠赶紧收拾桌上的东西，出了办公室。兰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新奇，虽说她和白楠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今天白楠实属有些反常。
白楠跟尚程说是六点下班，但现在出来，在路边站着，离六点还有十多分钟。
一阵寒风吹过，他将围巾裹紧了些。肩上被人拍了下，白楠转过头：“兰姐。”
兰姐站到他旁边，问：“在等人？”
白楠下巴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兰姐意味深长地看他，脸上的笑藏不住：“中午发消息的那个？”
白楠莫名有些脸热，点点头。
兰姐也不拆穿他，笑了笑，正打算跟他道别，就看见一辆车在眼前停下。
车窗摇下，驾驶坐上男人一身西装，英俊的脸庞露出来，他叫了一声：“白楠。”
白楠见到尚程，跟旁边的人说：“兰姐，我先走了。”
兰姐有些愣，闻言“哦”了一声。
没想到是个男生，她还以为是女朋友。
但紧接着，她就见白楠耳根冒了一层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奇妙。
待车驶远，兰姐倏地反应过来，刚才白楠那副样子。
不就是自己和男朋友刚谈恋爱时青涩和娇羞的样子吗？
车上。
尚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饿吗？”
白楠：“有点。”
“先带你去吃饭。”
“啊？去哪吃？”
尚程往旁边瞥了一眼，问：“你想吃什么？”
白楠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火锅可以吗”
尚程忽然低笑一声：“可以。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爱吃火锅。”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以前的一些回忆涌上来。
白楠以前就喜欢吃火锅，但尚程吃不了辣，有一次，当时刚放假，两人去一家经常去的火锅店。尚程心血来潮，不知死活地尝试了一下辣锅，结果刚吃下一口土豆片，就被硬生生辣出生理泪水。看着泪眼婆娑，满脸通红的尚程，白楠又心疼又好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出了声，同时也不忘安慰他：“吃不了以后就不吃了，不用勉强。”
尚程被辣的说不出话，疯狂灌了几大口水，才勉强出声：“我和辣锅有仇，以后再也不吃了。”
说完，一滴眼泪顺着尚程的脸颊流下来。
白楠笑得更大声，尚程看他笑，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像神经病一样在火锅店笑了很久，少年爽朗的笑声不断传出，火锅店老板是个大叔，看着捧腹大笑的两位少年，他玩笑道：“小朋友，在我店里笑晕过去了，我可不负责啊。”
白楠转过头，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开怀灿烂，少年的嗓音晕上笑意：“叔叔，不会，我们以后还要经常来，可不能在你店里出事。”
“滴——”
车子的鸣笛声将思绪拉回，白楠下意识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只觉得外面的环境很熟悉，不过几秒，他就反应过来，这里是以前他经常和尚程来的一条美食街。果不其然，再往前看，便看到“辉哥火锅”的招牌——这是他们以前经常来的那家店。
一个月前，他回到怀着忐忑，位置的心情回到南城。南城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回忆，美好的，苦涩的……对南城的情感太沉重。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他会和尚程一起来这个地方，此刻心境却已然发生了变化。
看着外面的没怎么变化的街景，白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尚程在路的停车位停好车，见白楠正看朝车窗外看得出神，他便也没有出声。他安静地看着白楠，那个记忆中笑容灿烂的少年五官没怎么变，但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今披上了一身名为成熟的外套。
白楠回过神时车已经停了，转过头，就对上尚程深沉专注的眼神。
尚程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专注看着某一处时眼神深情，格外撩人，此刻车内光线暗，但尚程眼里却仿佛闪着光，白楠几乎要沉溺在他的眼神里。
过了一会儿，尚程揉一把他的头发，淡淡一笑：“到了，下车吧。”
在进店前，白楠还在想，这家火锅店还是以前的老板吗？当他进店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时，眼睛顿时一亮，几乎是下意识走过去。
老板看见尚程，笑道：“又来吃火锅啊。”
尚程：“嗯。”
白楠看了眼尚程，暗道：他经常过来吗？
老板注意到白楠：“这次带了朋友啊，真难得。”
很多年过去了，老板已经不记得白楠，白楠对老板微笑道：“对。”
“你经常过来吗，老板都不记得我了，但他看起来和你很熟。”他们找了位置坐下来，白楠刚坐下就问。
尚程淡淡道：“偶尔过来。”
服务员过来把菜单给他们，白楠瞥见尚程勾选全辣锅底，脱口而出：“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尚程手上微微一顿，说：“现在能吃了。”
白楠有些意外，毕竟当时尚程吃点辣的就辣到说不出话，现在居然能吃了。他神使鬼差地说了一句：“挺厉害的。”
尚程看他一眼，笑了：“是吗？”
两人很默契，虽然很多年没见，但还能记得对方喜欢吃什么，点菜很快。不久，服务员就端菜上来。吃的时候，白楠时不时观察尚程的表情，见他吃着辣锅仍一脸淡定，果然能吃辣。
他突然有些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不只是尚程，连他自己也变了不少。
七年，不单单是个数字，更是他们消失在彼此生活中的岁月。在这七年的空隙里，他们对彼此的生活一无所知。
察觉到白楠在走神，尚程问：“怎么了？”
白楠没想到自己走会儿神都能被尚程发现，闻言抬眼看他：“没有，在想工作上的事。”
尚程想了想，说：“摄影？”
白楠：“对。”
“大学专业是这个吗？”
“嗯。”
“怎么想到要选这个专业？喜欢吗？”尚程夹了一块肉放在白楠碗里，像是随口一问。
白楠说：“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尚程笑了笑：“这么神秘。”
白楠摇摇头：“没。”
白楠开始沉默，就在尚程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就听见他说：“我有个师傅，开摄影店的，我在兴城一直在他工作室工作。当初是他告诉我摄影很有趣，让我试试，然后我去试了，慢慢就喜欢上了。他人很好，帮了我很多。昨天在酒吧见到的王哥，你还记得吗？”
尚程：“嗯。”
“他和我师傅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和他就是通过我师傅认识的。”
白楠只模糊地讲了个大概，但尚程没再问，他们之间的空白，只能慢慢填补，来日方长，他们可以慢慢来。
失去的这七年不说遗憾是假，他恨不得白楠的每个阶段都有他。但现在他只想好好珍惜当下，珍惜当下的白楠，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我公司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尚程忽然说。
白楠不知道尚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他在心里默默应了声：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刚到南城他就开始打听尚程的消息，想知道尚程并不难，作为尚羽科技的老板，在百度就能查到一些信息。
尚程接着说：“我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你可以随时过来。”
“咳咳咳！”白楠突然被红油呛到，疯狂咳嗽，涨红了脸。
两人面对面坐着，尚程起身坐到白楠身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轻轻拍他的背。
白楠喝了水，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但脸还是红的。
尚程边拍他的背边轻声说：“没事了吧。”
白楠点点头，但还没从尚程的话反应过来，什么叫可以随时过去，这种话不能细想，只会越想越歪。
见他不咳了，尚程便停了动作，瞧见他泛红的耳朵，尚程忍不住捏了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白楠，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白楠红着脸道：“没有，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尚程松开手：“这样啊，那我改天给你我公寓的钥匙，嗯？”
白楠耳朵一阵酥麻，有点痒，还留着尚程的温度。他故作随意道：“不用，你不是在吗，用不着钥匙吧。”
尚程还想说什么，但止住了，然后低声笑了起来，最后说：“好，等你想要的时候就跟我说。”
白楠这几天胃口不怎么好，吃饭都是随便应付。许是今天吃到了熟悉的味道，许是今天一起吃饭的是尚程，他今晚吃了不少，和尚程一起去结账的时候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账是尚程结的，白楠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临走，老板给他们一人一颗薄荷糖。
“下次再来啊。”老板把糖递过去。
“谢谢。”白楠微笑道。
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条街上晚上尤其热闹，各种美食小摊已经开始营业，霓虹灯牌亮起，看起来很有热闹的氛围。人很多，虽然现在是寒冷的十二月，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出门的热情。
“我们逛逛吧？”尚程看出了白楠眼中闪动的微光。
白楠点点头：“好。”
他们走在这条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心境却和以前截然不同。两人分开时都是一腔热血却无能为力的年纪，再见面各自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大人。
白楠看着身边的人。
尚程除了五官比以前更加凌厉，身姿更加挺拔之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没怎么变。尚程天生耀眼，不管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但像现在，走在街上，尚程尽管穿着正装，他还是完美融入这烟火气当中。
白楠很喜欢这样的尚程，这样的尚程很迷人，很另人心动。
尚程偏头垂眸，对上那道炽热的眼神，结果炽热蔓延至心脏，心头一暖，他问：“怎么了？”
白楠迎着他的目光：“要牵手吗？”
尚程觉得今晚的白楠格外可爱，忍住想把他头发揉乱的冲动，伸出手摊开手掌，笑道：“我很荣幸。”
白楠把手放在尚程手上，下一秒就被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尚程西装外披着一件黑色大衣，他握着白楠的手，把手揣进兜里。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兜里很暖和，两只手掌是滚烫的。
说是逛街，但牵了手，白楠早就心猿意马，思绪飘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以前其实也不经常这样在街上牵手，更多的时候是在旧小区的老房子里，在那里，承载了他们很多亲密的时光。
老房子……很久没回去了，他和妈妈离开之后，就把房子卖了，当时白楠想着，以后应该再也不回来了……
街道越往后，摊位慢慢变少，不知不觉，他们拐进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很窄，与外街不同，这里很冷清，没有摊位，只一盏路灯立在入口处。
“我们好像走远了。”白楠说。
尚程：“嗯。”
白楠说：“那回去吧。”
尚程站在路灯下，没动，灯光洒满一身，完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看着这张脸，白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走吗？”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紧。
尚程眼眸像镀了一层光，眸中泛起涟漪，眼皮垂着，开口却说：“想亲你。”
白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尚程果然一点没变……
他移开目光，往四处转了转，小声嘟囔：“想亲就亲……”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什么，白楠耳朵红了，但面上从容淡定，神态自若。尚程心头微痒，伸手搂住白楠的腰，另一只还在兜里和白楠牵着，他抽出手，用暖和的手指捏了捏白楠的耳朵，有点凉。他笑道：“白楠，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耳朵很容易红啊。”
白楠被尚程搂着，微仰着头，两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相抵，说话时，尚程温热的呼吸扑了他一脸，脸开始有点热。白楠说：“冷的。”
片刻，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语气中带着兴奋：“你耳朵也是红的。”
“我也是冷的。”
“你——唔。”
话还没说完，尚程倏然凑近，堵住了白楠的嘴。
两人都吃了老板给的薄荷糖，唇齿间都是清凉的薄荷味。
尚程双手箍紧白楠的腰，白楠搂着他的脖子，两人抱得很紧，彼此的温度皆是滚烫。
远处的嘈杂声模糊传来，路灯下，两人披上一身暖黄的灯光，安静地相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