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那日之后, 虽宫中上下在这位新任皇后娘娘的引领下,到底去了几分奢侈之风。然于外臣福晋们,却并未多做干涉, 甚至为了弥补早前的过失, 皇后娘娘还特意重新赐下了首饰,虽未见得有多奢华,却与早前的“极简风”大不相同。

  众福晋不由大松了口气。

  时间很快到了璟泰二年, 又是一年大选时, 因着是新帝继位的第一场大选。阖宫内外不可谓不热闹,一大平早临选的马车从神武门一直延伸至铜雀街口。

  倒也不怪众人这般积极。

  弘晖身下拢共唯有七子三女, 今年光是适龄阿哥便有两位。大阿哥永珣系中宫皇后所出, 地位自是非比寻常。二阿哥永珺母家比之旁的阿哥虽是弱了些,其母孟氏却是个好福气的,潜邸之时便育有二子一女, 更是凭着生育之功牢牢坐稳了四妃之首, 封号淑。

  更甚者连昭慧亲王世子看年龄也是今年的事儿了, 这于众秀女而言更是好的不能在好的去处了, 只看亲王殿下这么多年不纳二色,满京城的姑娘有哪个不羡慕呢!

  清媛这几日光是接到的帖子都堆了整整一匣子不止,弘曦顺手翻看了些许, 大体便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

  “都是些伶俐人啊!”

  夜里躺在床上, 弘曦不免对着自家福晋感叹道:“以这些人家的家世,便是太子妃都是坐得的,如今却放着两位皇阿哥不要, 偏要走咱们这儿的门路。”

  看来哪怕这些阿哥们尚还未入朝, 便已经有人敏锐地察觉出了个中暗流。

  “那爷可是有为难之处?”清媛微微侧过身子。

  “没事儿, 改明儿去问问大哥就是了。”弘曦不是很在意道:“对了, 咱儿子没什么心上人之类的吧?”

  “瞧爷说的!”清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您那儿子什么德行您自个儿不晓得,整天满脑子都快埋在银子堆里了。再说,这几年下面儿风气虽松上了许多,却也没得世家贵女在外抛头露面的。”

  这倒也是,弘曦不由点了点头,当年他同福晋若是没了七叔府这层关系,怕是连见面都是为难。便是如此,数年来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想通了这个,弘曦便不再纠结什么,不过为保险起见,第二日还是将永珩给叫了过来。

  “嗐,这些您跟额娘做主就是了,儿子没有意见!不过好歹也是要跟儿子过一辈子的,要是……咳咳,能长地好看些就更好了。” 至于品性,自家阿玛额娘难道还能坑自个儿不成?

  半大少年,提到自个儿亲事,永珩这厢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端地一副落拓姿态,一双桃花眼流转间更是潋滟生姿。

  弘曦心下一个咯噔,他这儿子不会被自个儿养成了个风流浪子吧?见对方眼中仍是一片清明,弘曦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下他总算信了,小毛孩子,还没开窍呢?

  “爷您这便要往宫里去?”一家子用过早膳,见弘曦这会儿已经重新换好了衣裳,一身石青色宫装,前后两肩各绣有五爪金龙,腰间朝带上饰着的东珠竟足有婴儿拳头一般大,白日里透过阳光竟有几分耀目,倒趁地对方愈发尊贵。

  清媛自是认得这个,乃是海外一小国今年新奉上的贡品,说实话这般品相连宫里都寻不到第二个,没成想竟在自家爷这里。

  且看自家爷这般态度,怕也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了。

  清媛如往常一般上前为自家爷梳理着腰间的配饰,只这会儿面上却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怎么了,咱们夫妻多年,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可明言的?”见对方明显纠结的时间不短了,弘曦这才含笑着开口道。

  清媛轻轻叹了口气:“妾知晓爷同大哥自小关系极好,常日里不拘大小,少有不能向对方言及的。然今时到底不同往日,大哥既然已经登临大宝,很多东西到底不一样了………”

  轻抚着袖口的白玉镇扣,弘曦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妾身多言了。”

  “不,福晋你其实是对的。”良久,弘曦方才含笑着回道。清媛瞳孔微张,刚想说什么却见自家爷已经继续道:

  “历朝历代帝心之莫测,越是掏心掏肺越容易满盘皆输。这点毋庸置疑,青史之上已经有无数个鲜血淋漓的案例为证。”说这话时,弘曦神色依旧平静,甚至转身看向自家福晋眼神依旧是温和的。

  “清媛放心,无论如何爷总要为你们留下退路,必然不会教你们娘三个日后落入不堪的境地。”

  清媛微微阖眼,多年夫妻,她哪里不明白对方其实早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决定,同样不是她可以撼动的。想到这里,清媛眼眶微润。果然下一刻,只听对方继续道: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事,大哥总是下意识挡在我身前。福晋你也知晓,你家爷并非那等八面玲珑之人,性子也多有疏漏之处。但偏我这般顾头不顾尾的性子,这些年却也能顺风顺水走到今天。”

  弘曦说着淡淡笑了笑,皇家哪有真正浅薄之人,别看弘曦常日里神经瞧着粗地紧,却不代表他真的不懂。康雍两朝自己几乎出尽了风头,光是众多兄弟堂兄弟之间,嫉恨者也决计不再少数。

  但这些个算计,迄今为止都没几个能出现在自个儿跟前的,是谁挡在他身前的不言而喻。

  “总之,不论日后如何,大哥既愿待我如往,爷便决计不会做那先退后一步之人。”

  这日谈话过后,弘曦态度一如往常,然清媛却再没就此多说过一句。只常日里越发体贴了许多,无声昭示愿意共进退的决意。弘曦心下感念,对后面的安排愈发妥帖了,便是有朝一日他这一脉为上位者不容,起码永珩他们也能在另一片土地上富贵安宁。

  四月底,各家的婚事当即便有了着落。

  大阿哥永珣赐婚钮钴禄氏,乃正二品户部侍郎之女,二阿哥永珺赐婚马佳氏,正三品大理寺卿之女。至于永珩这小子,福晋反倒是这一波身份样貌最好的,出身大族富察氏,身后父兄皆是得力。其父富察兴德更是多年外任,现如今已是妥妥地封疆大吏,想必日后回京,内阁总回会有其一席之地。

  旨意一出,各处悲喜可谓并不相同。坤宁宫,皇后不由轻松了口气。因着早前之事,索绰罗氏生怕动作太多,或是意图过于明显惹得皇帝不喜,只象征性了问了永珣的婚事,对于另一位,可谓将避嫌做到了极致。这会儿见对方的家世权利不若自家儿子良多,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旁的嬷嬷同样松了口气:

  “看来,咱们陛下嘴上虽不说什么,这心里却是向着咱们大阿哥呢!”见自家娘娘没有开口,老嬷嬷复又捂嘴轻笑道:

  “也是了,陛下本就是嫡长子承位,对同为嫡长子的大阿哥自是要另眼相待。再者那孟氏不过一小官之女,若非当年娘娘您提携,哪里能有如今这位置,这二阿哥………”

  “够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索绰罗氏面色一变,竟是突然开口斥道:

  “万岁爷的心思,岂是咱们能随意揣度的!”

  老嬷嬷见状忙闭嘴不言。

  阿哥所,二阿哥永珺神色如常地接过圣旨,似是对这一结果并无意外之处。甚至还有心前往隔壁像模像样地恭祝了一番永珣,末了才状似好奇道:

  “听说此次三叔家的珩堂弟也是跟咱们一道栓的婚,不知大哥可曾知晓是哪家的格格?”

  话音刚落,方才还颇为高兴的永珣面色陡然落了一瞬,片刻才开口道:“是直隶总督富察大人之女,富察家历代人才济济,珩堂弟确实好福气。”钮钴禄氏虽也不错,但比之这位富察氏,差距却是再明显不过。想到这里,永珣不自觉抿了抿唇,很快复又恢复过来。

  “啊,这样啊!”

  “果然,皇阿玛心下最爱中的还是三叔,连珩堂弟也因此收益良多。”离开前,二阿哥状似无意地叹了一句。

  待人彻底离开后,一旁的伴读哈达方才开口劝道:“二阿哥必行怕是用意不纯,方才所言,殿下还是莫要将其放在心上才好。”

  “可是,他方才也没有说错不是吗?”良久,永珣方才出声道。

  “这………”想到这些年看到听到的种种,还有这一年来目之所及,哈达不由哑了口。刚想再说什么,便见对方已经恢复了神色。

  “放心,轻重缓急,你家爷心中还是分的清的。”起码目前为止,他的对手只会是下面几个弟弟。

  深吸了口气,早前的笑意复又重回到了脸上。“走,劳烦皇阿玛百忙之中还要为儿子的婚事操心,爷更该多多孝顺才是。”

  同一时间

  “爷,您方才这是?”因着离得不远,二阿哥一行很快回到了住处。待紧闭了门户,一旁的内侍方才疑惑道:

  “大阿哥并非笨人,有万岁爷态度在,对方再怎么如何也不会得罪昭慧亲王一系。那殿下您这不是………”

  多此一举么?甚至还凭的惹对方忌惮。内侍心下不解,以自家主子的聪明,不该想不到这些的啊!

  “呵!”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永珺却并未解答身边亲信的疑惑。只轻哼一声,深邃的眸子愈发意味深长道:

  “有些东西,只要听了必然会留下痕迹,三叔虽性子疏旷了些,可谁让爷的皇阿玛却是一等一的聪明敏锐之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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