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起

  “都这会儿了, 皇玛法还在面见外臣吗?”御帐外,弘曦看了眼四周明显已经黯淡下的天色,对着一旁侯着的内侍开口问道。

  “回贝勒爷, 是的, 里头正是察尔哈亲王殿下。午时没多久便过来了,一直到这会儿子还未有告退的迹象。”说到后面半句小公公明显压低了声音,见弘曦视线不离皇帐, 复又轻声询问道:

  “殿下若有急事, 奴才可先行进去禀报。”

  “无事!”弘曦摆了摆手,拒绝了小内侍过于殷勤的举动:“不过是见皇玛法这几日都未出过营帐, 特来找玛法下下棋, 解解闷儿罢了。”

  “贝勒爷当真仁孝!”小太监不由道。

  “好了!”弘曦淡淡地摇了摇折扇:“既然皇玛法有要事在身,本贝勒便先不叨扰了。”最后看了眼御帐之中,弘曦方才如来时一般摇着折扇, 慢悠悠地离开。

  草原上赤红的落日将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甫一出御帐范围, 弘曦脸上悠哉的笑意登时便落了下来。

  弘曦虽对有些事不若阿玛兄长敏锐, 然却也不是傻子,这些时日老爷子所在御帐之中,每日来访的蒙古王公数不胜数, 光他碰上的便已经不止这一回了。不仅如此, 弘曦还敏锐地察觉到,这几日御帐周围的防备明显森严了许多。甚至连弘曦自个儿这,几名侍卫更是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想到这里, 弘曦脚步一拐, 转道来到了自家大哥的营帐。

  琉璃灯下, 弘晖这会儿正盯着手中一连串的礼单陷入沉思。

  “大哥!”

  突然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 弘晖方才将手中礼单放下,见弘曦这会儿只着一身稍厚实些的羊绒衣,连件裘衣都未带,不由皱了皱眉,抬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又将身上的狐裘脱下往自家弟弟肩上压了压: “这么晚过来,怎么也不多披件衣裳。”

  弘曦原本思绪重重没觉得什么,经这么一说,方才觉出些许冷意来,下意识拉紧了身上的裘衣,小声嘟囔道:“出来时还没觉得这般冷呢!”

  “草原上夜里总是要凉上许多。”将人拉到书案前坐下,弘晖方才开口道:“弘曦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到这个,弘曦面上肉眼可见的凝重了起来:“大哥不觉得,这些时日皇玛法那里,未免有些不同寻常吗?”

  虽他早前因着种种原因未曾随老爷子出塞过,可不过短短数日,几乎大半的部落首领频频来访………

  看出自家弟弟眼下的担忧疑惑,弘晖却没有直接,只伸手将手边一本算不上薄的册子递了过去。

  “这些是?”看着眼前记载着的各色珍宝,不说极品东珠,翡翠玉石这些,各色皮毛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许是因着四爷之故,礼单里竟还有高僧留下的舍利子………

  “这些都是这几日蒙古各部送来的礼单。”

  霍,哪怕早就有所猜测,这般豪横还是让弘曦目瞪口呆。

  一旁的弘晖淡淡开口道:

  “京都织造局如今虽已走上正轨,然所需羊绒到底还是有数的………”

  也就是说各个部落不免存在竞争,当然这其中的诸般挑拨分化这些政治行径就不必同弘曦一一道来了。

  弘曦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呢,这些时日常见有人给大哥你送美人过来,原来是想吹枕头风呢!”弘曦冲着眼前之人挤了挤眼,满是揶揄的神色。

  弘晖挑了挑眉:

  “哦,三弟前几日不还带着小伙伴满草原的闲逛呢!怎么这几日竟也不见出门子了?”

  还不是那些蒙古格格们委实过于热情了些。

  好吧,两兄弟大哥莫说二哥。弘曦虽未参与织造之事,然身份地位在此,又是还未定亲,遭受的狂蜂浪蝶竟是比自家大哥还要汹涌三分。

  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弘曦神色难看地摇了摇脑袋。

  “既是如此,那皇玛法御帐内外这几日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加强了防守?”

  “很简单。”弘晖抬手,轻啜了口茶水方才道:“蒙古各部多年来各自为政,有渴慕羊绒利益,以求富贵安逸者,自然也会有不愿受制于旁人之人。皇玛法这两年分而化之的手段虽然高超,却也………”

  弘晖淡淡摇了摇头:“蒙古人虽以勇武著称,其间却也不乏聪明有野心之辈,便如早前的噶尔丹,甚至如今的策妄………”

  “可是牧民们有了羊毛的收入,加上羊绒所制衣物,明显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冬日里冻死饿死的孩子也少了不少………”弘曦忍不住出声道。

  哪怕动机不纯,可从中受益的却是各部百姓不假。

  “三弟说的在理,可事实上,不是所有上位者都会在意百姓们的死活!”弘晖轻轻摇了摇头,于那些王公贵族而言,总是如何也是短不得他们的。

  “也就是说,这场由羊毛引起的经济入侵一个不好,便可能引发战乱………”甚至如今,已然有了动乱的雏形。

  瞧见自家弟弟一脸惊愕的模样,弘晖点了点头。大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三弟莫要想的太多,策妄此人,从来都非是安分之辈,几年前便多次妄图插手边藏政权,扶持相交好的□□上位,此后更是多次于边界处行鬼祟之事。”缓缓摇了摇头,弘晖决然道:“这人,天生反骨,便是没有羊绒一出,与清庭对上也是迟早的事。”

  话虽如此,可那可是战争啊。从弘晖那儿出来,弘曦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营帐外,安宏提着灯笼等在原地,见弘曦过来忙快步迎了上来。“贝勒爷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突然生出了些许感慨而已。”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帐内,只听弘曦突然来口道:“安宏可曾听过蝴蝶效应?”

  放下手中灯笼,安宏摇了摇头,弘曦这才注意到对方衣角下摆处已然湿了一片,身上也肉眼可见的带着寒气,一看便是在外头等了许久的缘故。

  这人真是………看着来人略显苍白的唇色,弘曦心下不由叹了口气,使人把室内的碳火调大了些,又将白日里煨着的羊汤端了上来,见他喝下后脸色明显好了不少方才温言道:“那日之事,明显有人刻意算计,为的便是支开你二人。这里是人家的主场,这般有心算无心之下,你们哪里有逃过的可能………”

  再说,谁能想到,才刚来的第一日,对方便是这般的狠辣手段。

  瓜尔佳安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是奴才的失职,来此陌生之地,本应更加小心戒备才是。”而不是被周遭旁的扰乱了心思。

  思及此处,安宏面上愈发凛然了三分。

  “瞧,你又这样!”盘腿上榻,弘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怨不得这两日堂姐总来跟我抱怨,还问我是不是因着那日之事迁怒你们了。”

  “郡主一时胡言罢了,殿下莫要放在心上。”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安宏面色如常道。

  “我那堂姐什么人我还不晓得!”侧卧在榻前,弘曦摆摆手无所谓道:“真要计较起来还不气死个人。对了……”顿了顿,弘曦方才开口道:

  “你那日提出关于子母炮的改良,我这儿已经有些头绪了,趁着这些时日空闲较多,咱们可以一道商讨一二。至于现下手上这个,暂且先搁下吧!”

  微怔了片刻,旋即安宏神色很快便凝重了起来,看着眼前面含忧色的贝勒爷,也不多问一句,只郑重颔首道:“是!”

  有了目标,弘曦一众人每日埋头各色数据当中,倒是愈发懒得出帐了,倒让那些野心勃勃的蒙古贵女们结结实实扑了个空。老爷子不知何故,竟也默许了他这般懒宅的行为。一直到离塞前夕,关于昭慧贝勒如何不解风情,孤僻冷淡的传闻在这片诺大的草原上依旧经久不衰。

  回程的路上,比之来时,弘曦明显察觉出,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哪怕上了火车,四周的侍卫都未曾松懈半分。恰逢章佳玉衡生病,安宏更是日夜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弘曦,这“黏糊劲儿”,直看的一旁的宜尔哈脸色都不对了。

  “我说至于吗?”趁着弘曦去洗漱的功夫,对面的宜尔哈拿着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牛乳,看着对面明明坐在这里,视线却不断往盥洗室瞟着的安宏,不由开口道:“本郡主堂弟身边跟着的侍卫可都是皇玛法亲自挑的,各各都是禁军里的好手,真出了事儿,不比你个文弱书生强?”

  安宏闻言没有说话,甚至连面色都没变上半分。一旁的宜尔哈不觉有些悻悻,不过瞬间复又打起了精神:

  “你跟我堂弟,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啊?我跟表妹过来了几回,都没瞧见你们影子。”

  “对不起郡主,涉及机密,无可奉告。”

  “那你们什么大概时候得空总该知道吧!这几日本郡主在车上都快无聊死了。”半趴在桌上,宜尔哈颇为无趣地戳着手里的杯子,额上几撮小碎发都无精打采塌剌了下来。这般模样,可见是真无聊了。

  “抱歉………”安宏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宜尔哈:“………”

  堂弟啊堂弟,你手下都是什么神仙啊!宜尔哈无声哀嚎。

  刚踏进车厢,便遭到自家堂姐白眼一枚的弘曦“……???”

  许是早前两方脸已经撕破的差不多了,康熙五十四年,刚过年关,紫禁城众人还未从过年的喜气儿中缓过神儿来,便听边境来报:三日前,准噶尔出兵西藏,如今已然攻占拉萨,康熙亲自立下的拉藏汗更是被就地诛杀………

  此消息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哗然。毕竟自从老爷子以强势之姿剿灭噶尔丹。满清朝廷已然数年不曾遭遇重大战事。谁曾想如今一来便是如此气势汹汹。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道矫健的人影便率先一步迈了出去。

  “皇阿玛,儿臣胤祯请求出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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