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江肃立马站起身，回头看看郑燎原，两人很速度地绕过同学们，弯着腰跑到了后门地方。
出门之前，江肃脚步停下，忍不住回过头看去，那位成思华教授没有说话了，面向着他这个方向，应该是在看着他们的，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但隔得太远，江肃什么都没看清。
转过身，很快离开了大礼堂。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成思华结束讲座之后就会经过教学楼一楼背后的走廊去办公室，而背后那段走廊是不会有人的，那个地方是郑燎原江肃两人最合适的蹲点地方。
江肃靠在转角的墙上，双手环胸，有些不耐地等着成思华。
“阿肃对他很有意见？”看出他的不对劲，郑燎原笑着问他。
他神色淡淡：“我有预感，他一定跟实验脱不了干系，他应该是当年的研究人员之一，实验的内情，他一定知道！”
“叮咚——”
声音刚落下，手机一声震动，江肃缓和情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解锁查看消息。
低着头之际，郑燎原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有些心疼：“这段日子事情那么多，我知道你累了，暂且忍忍。”
道理江肃也不是不懂，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窝火情绪的时候，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知怎的，看着郑燎原，他就产生一种什么都不想管的想法，甚至偶尔讨厌傀的存在。
因为傀，耽误了太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江肃推开郑燎原的手揉了揉眉心，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来了。”郑燎原突然说道。
赶走了满心的思绪，江肃强行让自己回状态，放下手来，后背离开墙壁，转了个身，与郑燎原并肩而立。
走廊的那一头，很远的地方，有两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位气质绝佳，那就是成思华，正侧着头跟同伴说着话。
视线偶然一瞥，直直看去，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的那两个人。
成思华脚步一顿，脸上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老师，怎么了？”同伴见他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然而，成思华很有职业素养地移开视线，嘴角挂上笑，侧头对他说道：“哦，没事。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本书落在教室了，方便回去帮我拿一下吗？”
同伴对他很是尊敬，对他的话几乎不怀疑，听他这么开口，立马就应下了：“嗯，没问题。老师您在这儿等我，我回去看看。”
成思华目送着同伴远去。
确定人消失在转角处，他才缓缓抬起脚步，一边朝走廊那边走去，一边视线再次聚集在那两人身上。
江肃和郑燎原也朝这边走过来。
一分钟左右，三人在安静的走廊中间碰面，江肃收起情绪，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成思华笑一笑，很是礼貌地叫了一声：“成教授。”
成思华没什么反应，看看郑燎原，视线转而落到江肃身上，看着似乎对他更感兴趣，回应他们的招呼，也笑了笑，很主动地开口：“你好江肃，终于见面了。”
不出意外的，成思华在他们两人眼中看见了惊讶和不解，那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成思华会认识他。
江肃在他的笑容中忍不住先问：“您认识我？”
成思华依旧笑着，就像看着自己宠爱的学生一般，朝两人又走来一步，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跟我来吧。”
他这操作两人都没有看懂，神秘快递指引他们来找成思华，然而这位名人教授似乎对他很熟悉，难不成，他是那位寄快递的人？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认识江肃的？
成思华就像引荐老友似的带着两人去了他在月原大学休息的茶室，那处地方很安静，学生基本上不会路过。
“坐。”
在他们观察着周围的时候，男人沉稳又慈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江肃和郑燎原在他对面坐下来。
这处茶室看起来更像是很大的一间办公室，茶桌之上茶具齐全，周围的陈设都很典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江肃便很快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成思华身上。
面前的这个人有很多秘密，江肃很确定他是那个实验的研究者，毫无一丝怀疑的确定他就是。
“我很早就认识你了。”成思华率先开了口，“我看过你从小长大的照片，所以看见你，我就知道你。”
“KAI实验，您参与了吧？”江肃直入主题。
成思华笑笑没说话，大约一会儿，礼貌的笑容落下去，带上一丝落寞的神色，他点头承认了。
江肃内心有一团想要爆发的火，火芯里藏着对当年真相的好奇，一股脑地想发泄出来，可是他不能。
他把冲动压下去，内里深吸一口气，用最冷静的声音问他：“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成思华有一瞬间的沉默。
低下头去分不清在想什么，两人等着他的回答，哪怕有些不耐烦，也都默默忍下来了。
真相就在他们眼前了。
“当年的实验是保密的。”成思华终于开了口，抬起头来，看着竟是毫不犹豫地要透露消息给他们。
“二十年前科技并没有现在发达，关于基因的研究少之又少，所有的知识都是引进的国外，而我们国人几乎没有这方面的成就。
那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是业内很有前景的学生，也是月原大学第一批生物系博士。
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因为有着相同的梦想和执着而相处甚欢，短短半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江肃忍不住打断他：“五个人？除了你以外，另外四个是谁？”
成思华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没有多问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沈浩逸、郎旭、陈奇、高哲。”
江肃一惊：“高哲？！”
“怎么，你见过他了？”
安苍路一直流浪，疯疯癫癫的那个男人，在见过他一次之后便销声匿迹，江肃早前就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对当年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而且他见到江肃的时候，似乎很害怕看见他异变的模样，看样子，当年的实验对他们几个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他失踪了。”江肃如实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在安苍路，他躲在一所小学附近，浑身脏兮兮的，是个流浪汉，对实验的事情很清楚，而且，我想他应该是很愧疚的，见到我很害怕。”
“你见过他！”成思华看起来似乎很激动，眼眸之中透露出一些捉摸不透的情感，“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踪吗？”
江肃摇头。
他想着成思华对当年的那几个人还是有感情的，那双眼睛之中，在听见高哲失踪的消息之后透过一丝担忧。
“流浪……失踪……”
成思华在消化着从他这儿听来的关于高哲的消息，不掩自己的情绪，对他似乎也毫无保留。
两人都没说话，很认真地观察着成思华的反应，似乎想从他隐藏的情绪之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不一会儿，成思华深吸一口气，很礼貌地整理了情绪，抬头又朝他们笑：“我跟高哲，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
停顿片刻，他看看江肃的反应，没等他的回应，又说：“不只是高哲，这些年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其实，KAI实验是有授权的，只不过这次的实验是保密性质，关于基因改变的想法亘古未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实验被勒令保密。这样的话，就算出了事，国家也可以第一时间拦住舆论。”
“所以，拿孤儿做实验也是国家授权的？”江肃一句话直击要害。
想要某一项研究的成果有效果，那么实验到人身上是必不可少的方式，但是，他们明明可以选择自愿奉献的人，为了保密还是选择了无人牵挂惦记的孤儿。
“二十年前的状态你不是不知道，曲汶孤儿院本身就不会开很久了，那时候政策不完善，孤儿院一旦倒闭，你们所有人都是流浪身死的命！”成思华硬着头皮辩解了一句，只不过说完这番话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垂下头去，思绪挣扎，“对不起……我们跟院长签订了合同之后，其中还承诺，实验结束之后，会给你们每个人安排好去处，有人领养，不至于会露宿街头，可是……变故来的太快了。”
“实验的药剂经过千百次测试，剂量和浓度很精确，按照我们预想的，药剂注射在人身上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他们会在速度力量上得到提升加成，但是……但是最后关头——
……那天晚上，是中秋，整个安苍路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江肃心中咯噔一下。
他差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天中秋夜的晚上，他们闯进安苍路，看见的那数百傀群，忙忙碌碌在寻找着什么。
那天的安苍路，整个晚上都弥漫着血腥味，就像成思华描述的那样。
“血腥味？到底是什么东西？”
成思华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待在安苍路两年时间，唯独中秋会有那种味道环绕，就在空气中。”
“后来呢？”郑燎原插话。
“后来注射了药剂之后，你们每个人都变了样子，眼睛变得越来越红，牙齿像野兽一样。”成思华回想到当年的事情，面上还带着一丝惊恐，想来实验结果对他们每个人都是无法抹去的噩梦。
“力气很大，挣脱了手上的锁链，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去。”
成思华声音压下去，语气带上一些颤抖：“有些年纪更小的，没有挣扎出来，全部吐血而死了。”
江肃将牙咬得哧哧作响。
因为那场他们压根没有同意的破实验搞得他们这二十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成思华此刻，却还在享受着所有人的崇拜和尊敬。
他将满肚子的恨意全数往肚子里咽下去，用尽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他：“—死了多少？”
成思华犹豫一会儿：“——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