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九千岁又替太子殿下撑腰了!>第一百章 偷梁换柱

  一个时辰之后,季许失魂落魄的回到四皇子府。

  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像是丧家之犬一般在院中游荡。

  看着眼前的屋子,他倒还有些庆幸,至少,不再是与众人挤在一起的破旧柴房。

  至少,他还能安睡一夜。

  推门而入,屋里俨然坐着一个人。

  “四殿下!”

  季许的眼神错愕,呆愣的站在门口,推门的手停滞空中忘了放下。

  秦景泽坐在上面把玩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疑问将季许拉回现实,他又挂上一贯的微笑问道:“四殿下怎么在这?”

  秦景泽手上的扇子啪的合上:“这是本王的府邸,哪里不能去?”

  “殿下说的是,季许只是好奇,如此深夜,殿下竟还没睡。”

  “是啊,如此深夜,你怎么才回来?”

  秦景泽眼里充满审视,扇子在手中轻轻拍打,似乎早已将季许看穿。

  “屋里有些闷,去街上走了走。”季许哑了半天,才回过话。

  “哦?都去了哪?说来听听,给本王也解解闷儿。”

  季许跨过门槛,走进屋子,将门关好道:“夜深了,殿下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该睡觉了。”

  “季许,本王想听。”

  秦景泽的语气不容置疑,季许没得选择,只能轻声道:“季许顺着南街一路往前,路过宝花楼,被那耀眼的梅花一时摄住,好看极了。”

  “既已到了宝花楼,没去北街看看吗?”

  花乐的客栈就在北街。

  季许沉默一晌,回道:“不曾。”

  秦景泽点点头,没再往下说,而是变化了话题。

  “本王昨日还在想,你与习嘉木究竟都聊了什么。”

  “昨日季许不是一一说明了吗。”

  “据本王所知,你养在荆州之时,习嘉木也在哪,你们不曾相识吗?老友相见,难道不曾叙旧?”

  季许没想到秦景泽会这么问,有些心虚的解释:“荆州虽然地方不大,但也未必人人都认识。”

  “凌季许。”秦景泽的语气陡然变冷。

  “你知道本王最讨厌别人骗我。”

  这是秦景泽第一次喊出他全名,没有感情,甚至隐隐带有怒意。

  可那甚至不是他原本的名字。

  “你与习嘉木密探后回来整个人状态完全不对,今夜又趁着院中无人偷偷跑到花乐居住的客栈。”

  “习嘉木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居然能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他这位四殿下,表面上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实际上颇为冷漠多疑,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信任,只因习嘉木的出现便荡然无存。

  而习嘉木如今还什么都没说,若是他开了口...

  季许知道此事似乎难以隐瞒,惨然一笑:“我来为殿下讲个故事吧。”

  “十几年前的荆州,远村有个叫顾尘的小孩,从小便父母双亡,靠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

  “可那一年,连年大旱,颗粒无收。村民自家都吃不上一口米粥,谁会去管别人家孩子的死活?他柴火棍一样的双腿支撑着身子,挨家挨户的敲门,哪怕是喝一碗不见米粒的米汤都心满意足。”

  “可没人愿意给他,也没人能给他。他瘦小干瘪的身体就这么倒在村口的琵琶树下。”

  季许笑笑,盯着地上的灰尘出神。

  “顾尘原以为自己今生就是如此了。但天不遂人愿,他醒了过来。原来,竟是村里出了名的贫困户救了他。”

  “破落户拿出家里仅有的米粮救了他,从此以后,他成为那家里的一份子。虽然很穷,但至少有了家的感觉。”

  “可你说,世间的苦楚为何总会降临在一人头上?”

  不知是红衣映衬还是如何,季许孤寂的眼神通红,却依旧挂着那伪善的笑容。

  “没过多久,一队人马进村,拿着所谓的玉牌认人,那时的顾尘竟天真的以为自己兄弟的好日子要来了。发了疯似的抓他去认。”

  “然后呢?”秦景泽攥着拳,身体前倾,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然后他在顾尘面前被人杀了。”

  “什么?”秦景泽有些震惊,他明明记得凌道忠当时确实是想将这个侄子接过来的,怎么会杀人?

  “只一剑,鲜血贯穿,溅的顾尘满脸是血,或许认为一个小孩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就那样留着他与滚烫的尸体。”

  “可是你...”

  秦景泽眼中疑问不减,既然凌季许已经被人杀死,顾尘又是如何成为了凌季许?又如何让凌道忠信服?

  季许眼角有泪,目光颤抖。

  “顾,顾尘,拿着它,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留在这,你会被牵连的,快走...”

  怀里的人拼尽全力掏出玉牌,临死前还在挂念他的生死。

  手上粘稠滚烫的触感仿佛还在,可那双眼睛却再也无法睁开。

  “拿着玉牌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城里,顾尘原以为自己会和他一样被人一剑杀死,可却出乎意料的,留了下来。”

  秦景泽确定,所谓故事里的顾尘就是眼前的季许,可凌道忠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侄子?

  既然已经指使人杀了,又怎么会在有人出现冒领身份的时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怎么可能?

  他说的话中,透露着种种的不合常理。

  究竟是他知道的事情太过片面,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信口雌黄罢了?

  秦景泽凝视着眼前人,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破绽。

  很可惜,他除了一贯的微笑,和眼角那让人心疼无比的泪痕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难道就没有查过,为什么凌道忠会让你留下吗?”

  睫毛上的泪珠让季许觉得难受,他眨了眨眼,凄然的笑道:“我曾不止一次试探过,但他好像并不知道真正的凌季许已经死了。”

  “当然,如他般城府,也或许是我根本看不出吧。”

  秦景泽心情复杂,原以为今日能逼问出些与习嘉木有关的事情,却没想到眼前认识这么久的人竟是个冒牌货。

  如此错漏百出的故事,怎么可能使他信服?

  他一向谨慎果断,可如今竟然在是否相信他上犹豫了。


第一百零一章 要去看看

  秦景泽沉默着,起身走向门口。

  “明日我会去凌家,将此事交代清楚。日后,便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不论凌道忠是否知道眼前的季许是假的,只要他将此事挑明,凌道忠断不会留他活口。

  秦景泽开门的手一顿,鬼使神差道:“此事本王自会查清,在查明之前,你不许离开四王府。”

  说完,秦景泽推门离去。

  月光下,一向挺拔的背影竟有些仓皇。

  季许望着那背影发呆,一时竟没缓过神。

  一连几日过去,秦景林都在东宫静静等待,影白时不时就会去一趟鸿胪寺,与那人对接消息。

  鸿胪寺都是些文官,加上影白的武功,出入鸿胪寺就像入无人之境一般。

  “我四弟那边怎么样?不会还没摸到影子吧?”

  坐在马车上的秦景林手肘在窗口,看向跟在马车旁边的影白。

  “只怕是摸到了却不敢认。毕竟是右都御史,谁能想到,竟会和外朝女子有这风流债,还背着所有人豢养盗匪。”

  影白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觉得震惊,要不是天枢阁查出来的,他都要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毕竟很少会有人发疯到这种程度。

  秦景林没有出声,马车很快来到了鸿胪寺。

  上次破损的大门早已修好,也无人在院外打扫,几乎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人匆匆跑过来迎接。

  “徐大人,好久不见,今日不在院外打扫了?”

  徐则生弓着腰笑道:“那日实在人手短缺,这才不得不围着在院外打扫,这不是殿下来了一趟,上天垂眼,可算是能让我们喘口气了。”

  办事的本事不知如何,可这官场的油腔滑调倒是让徐则生学了个透彻。

  “徐大人可真会说话,想来鸿胪寺的几位大人一定十分喜欢你。”

  秦景林扫了他一眼,一边说一边往院里走去。

  “太子殿下抬举,您往这边请,今日咱鸿胪寺卿进宫了,殿下想必也有所耳闻。”

  徐则生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的事情,赶忙开口解释这次人是真的不在。

  “本宫出来的时候听说了,可这人都已经在路上了,就没再回去,反正有徐大人在也是一样的,本宫不过就是过来闲逛罢了。”

  徐则生连忙赔笑:“太子殿下说的是。”

  “您看您想逛逛什么,要不下官陪殿下走一走?”

  “鸿胪寺又不是给本宫办事的,一应事物哪个不等着徐大人,怎么能有为了本宫放下的道理,徐大人忙着就好,本宫本就是不请自来,自然自己逛逛就行了。”

  出乎影白意料,徐则生并没有过多拉扯,在秦景林说出这话之后就直接告罪离开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会以陪同为由再盯着他们。

  影白觉得奇怪,秦景林可是清楚的很,他这不是真的去工作了,而是选择去找人给鸿胪寺卿杜越言报信,同时也是给他时间与上次他们投放的暗桩对接。

  有人盼着,秦景林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是,没坐多久,秦景林就起身走向小花园,不知这次是鸿胪寺中人手不够,还是早已放松了对秦景林的警惕,他去小花园找人的时候,身后竟没有一个尾巴。

  趁此机会,秦景林率先去了他找的真正暗桩,借着影白打掩护,详细了解了鸿胪寺里的内容。

  等他知道的差不多,起身要去找那个鸿胪寺为他安排的人时,影白才走过来提醒,身后有了尾巴。

  秦景林自然是在尾巴和卧底面前大装特装。

  出乎意料的,卧底还真给了他一点线索,说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鸿胪寺卿经常会独自出现在角门的房间。但那个房间从不许人碰,连打扫都是专门的人。

  他给的信息不多,却足够秦景林这样急需查案的人冒险一试。

  杜越言这准备好要算计他一下。

  虽然和真正得到的消息有出入,秦景林还是决定顺水推舟,毕竟杜越言这一场戏准备了这么久,他又怎么忍心放人鸽子呢?

  一番交谈后,秦景林一脸掌握了重大消息的模样,果然还没等他走出小花园,院门口就有了动静。

  杜越言回来了。

  刚刚消失不见的徐则生小跑着来到秦景林身边,弓着腰道:“简直是缘分啊太子殿下,我们大人走之前还说今日兴许回来的很晚,没想到啊,您一来,这事情就解决了,您看我们大人这不现在就回来了!”

  他都不知道杜越言出去办的什么事情,成与不成其实都与他无关,可徐则生这样的说法遇到一般官员倒还真是身心舒畅。

  秦景林已经习惯徐则生这般戴高帽的说法了,心里暗暗记下,日后这样的官员,有一个他踢一个!

  不过面上他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跟随着徐则生几步走到院门,杜越言刚下了马车就急急走进,看到秦景林就率先鞠了一躬。

  这礼仪态度,与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老臣紧赶慢赶,还是让太子殿下久等了,老臣该罚啊!”

  “杜大人这么说,本宫不请自来,倒是让杜大人费心了!”

  几人一边装作十分熟络的样子闲聊,一边往殿中走去。

  不出意外,杜越言确实把他引向刚刚那小厮说的偏房。

  如此一来,秦景林更相信他们这是打算合起伙来算计他一番了。

  “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啊?徐大人上次介绍那么多,我可不记得走过这条路,莫不是刻意对本宫隐瞒了什么小秘密?”

  秦景林笑眯眯的,路过偏门的时候停下脚步。

  杜越言吐了口气,目光看向徐则生。

  后者立马表现的有些焦急:“太子殿下这是说哪的话啊,鸿胪寺这么大,殿下上次才走了那么一会,怎么会全都走遍呢?有遗漏也是正常的嘛。”

  “这个房间就是供给存放一应礼宾事物的,如此地方,怎劳殿下大驾一观?”

  一旁的杜越言也应和着,往前几步就要带秦景林离开。

  可秦景林偏偏站在那里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越言。

  “鸿胪寺与礼部并行,掌管一应礼凶事物,本宫向来有兴趣,如今遇见,怎可不一观?”


第一百零二章 不是这一间哦

  “只是一应礼宾用具罢了,想来涉及不到什么,两位大人应该会允许本宫看看吧?”

  秦景林嘴上问话,实际上却是一副非进不可的模样,杜越言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太子来鸿胪寺拜访,我等就有责任保太子舒适,此等地方若是让太子踏足观看,传了出去,岂不是怠慢了太子?到时候陛下恐怕都会怪罪。”

  “既然是参观,难道不是想看什么看什么吗?只是一间偏房,杜大人如此阻拦,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秦景林笑着,眼里却带着审视。

  “太子殿下什么意思?我鸿胪寺里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都在朝为官,太子殿下可要慎言!”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房门打开与本宫一看?”

  两人僵持在门口,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肯让。

  鸿胪寺一干官员人数众多,秦景林这边只带了影白,看上去好像势单力薄,可气势却丝毫不输杜越言。

  “看来殿下今日是定要进这里面一探究竟了。”

  杜越言皱着眉,一手负在身后,看似有些生气,实际上心里高兴的很。

  看上去风光无限的太子,趁着二皇子倒了,竟然还能和四皇子争一争。

  可实际上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一个假线索就把人骗成这副模样,说什么都要进去看。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一会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时,太子的尴尬表情了。

  这件事若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他倒想看看这个太子还有什么脸面查案!

  杜越言手里握着钥匙,抬脚就往殿门口走。

  “杜大人。”

  身后秦景林突然叫住杜越言。

  “想必杜大人误会了,本宫想看的并非这间房,而是另外那间。”

  秦景林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脸上笑眯眯的。

  面前的杜越言却是一怔,僵硬的转过身:“太子殿下说什么?”

  这个反应,屋里果然有问题。

  秦景林笑容更甚,直接抬脚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敲了敲上面的锁道:“本宫说,想看的是这间,而非杜大人现在要开的那间。”

  杜越言的神情一瞬间恢复,盯着秦景林道:“这些都是置办礼宾用具的,看哪个都一样,太子殿下还是看这个吧。”

  “杜大人说的有道理,看哪个都一样,那本宫为什么不能看这个?”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若说刚刚杜越言还在心里嘲讽秦景林,如今倒开始警惕了。

  这位百无一用的太子爷,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真的找到了地方。

  可能不能真的查出来,那可是另一回事了。

  杜越言攥着钥匙:“殿下确定要看?”

  “杜大人深知,何苦在这浪费时间?”

  杜越言深深看了秦景林一眼,什么都没说,走到他面前将房门打开。

  吱呀——

  房门似乎不经常打开,传出轴承的负荷声,虽是白天,屋里却依然有些发黑,秦景林一时没有看清。

  杜越言伸出手阻止刚要迈进的秦景林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老臣定会如实向陛下禀报。”

  秦景林笑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明明天气已经回暖,这间屋子里却依旧透着寒意,扑面而来的灰尘气让秦景林鼻子一痒。

  阴郁的光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秦景林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一人高的白色纸人,脸上画着血红的微笑,瞪着大大的眼睛,随着风在屋内轻轻摆动。

  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时会冲上来咬人一口。

  影白刚跟进来就看到了这个场面,整个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得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秦景林的目光只停留了一会,便开始打量起整个屋子。

  说是用来装东西,可实际上屋子里空的很,除了这几个纸人外,皆是一片空旷。

  恐怕这纸人也是杜越言放在这用来吓唬人的。

  “鸿胪寺用到的东西,看来不多。”

  秦景林回头看了眼杜越言,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起来。

  屋子其实一览无余,除了那几个惨白恐怖的纸人和几根顶梁柱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秦景林转了一圈,回头就对上杜越言那挑衅的眼神。

  “太子爷如此不信任老臣,真是叫老臣心寒,不知陛下是让太子爷查案,还是直接来抄了我们鸿胪寺!”

  鸿胪寺面上本就没有大错,皇帝此次也只是让秦景林过来走一遭就罢,若是让杜越言添油加醋的将此事禀告皇帝,那可真不知道秦景林将会面临什么。

  杜越言的人说隔壁屋子有问题大概是为了引他入局,可他找的那个小厮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他说杜越言经常来这间屋子,那就必然能查出什么的。

  难道那个小厮也是杜越言安插的眼线?

  秦景林揣摩着,在屋子里静静走过。

  “殿下。”

  影白突然轻声阻止,秦景林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只顾着想事情,竟差点撞上了墙。

  “太子爷现在如此苦恼,刚刚老夫的警告,太子爷可全然不管啊!”

  看到秦景林这样,杜越言不得出声嘲讽,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想什么来着?

  还真以为自己能查的出什么?

  对上杜越言嘲讽的眼神,秦景林却没有生气,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秦景林伸手抚在墙上,余光果然瞟到门口的杜越言神色有几分紧张。

  人,总会是在自己最紧要的事情上露出破绽。

  秦景林笑笑,摸着墙道:“这面墙不错。”

  “砸了吧。”

  说罢,退后两步。

  “你说什么!”

  刚刚还胜券在握的杜越言急忙走进屋内。

  秦景林转过身,正好对上他一脸的震惊。

  “杜大人不是想知道本宫在查什么吗?本宫让你看看。”

  杜越言倒还沉稳些,可一旁的徐则生就差把墙后有问题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里是鸿胪寺!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如此放肆!”

  见软的不行,杜越言顿时硬气起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决不能让太子砸开这面墙!


第一百零三章 账本

  “放肆?杜大人恐怕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放肆吧!”

  秦景林话落,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几个身影,持刀站在屋中,将秦景林护在中央。

  “这是...天枢阁?!”

  刚刚还想着要动用武力的杜越言瞬间哑了火。

  鸿胪寺的人再多,战力也不及天枢阁的十分之一,若是只有影白在这,杜越言还能依靠人数优势,可眼下...

  恐怕只能让这位太子自己放弃了。

  杜越言藏在衣袖中准备招人的手缓缓放下,沉着脸道:“太子爷这是要干什么?堂堂天子脚下,太子是要杀了我们这些朝臣吗?”

  “杜大人知道本宫要干什么,何必扭曲事实?究竟是有人借着职务之便行贪污之实,还是本宫这个太子借着兵力谋反。今日这面墙打开,一切自见分晓。”

  “都为陛下做事,太子何须做的这么绝?”

  眼见威胁不管用,杜越言只得服软。

  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吗?不管是朝中重臣还是这些皇子王爷,闹成这样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

  “只要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日后这鸿胪寺上下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砸。”

  秦景林盯着杜越言,丝毫不废话。

  影白刚刚凑到他耳边,说穆以澜在东宫等他。

  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秦景林一声令下,影白甩开膀子砸向身后的墙。

  杜越言时常进入,说明这里面是有机关的,可秦景林不想再费心思,何况眼前杜越言这个状态,恐怕秦景林和他磨一天都未必有结果。

  那倒不如直接砸了省事。

  杜越言还没等再说什么,那边已然砸了起来。

  砰——砰——

  有机关的墙本就不结实,再加上影白毫不保留的猛砸,眼见着已然出了窟窿。

  差不多能进去一个人的时候,影白停止了动作,矫健的钻了进去,没一会探出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秦景林。

  是账本!

  难怪杜越言看得这么紧,三天两头跑来一趟。

  秦景林简单翻了翻。

  眼见账本被找出来,杜越言心如死灰。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眼前的太子该怀疑的不应该是隔壁那间屋子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东西就由本宫上交给父皇。当然,杜大人若是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也可以到时候再向父皇请旨。”

  话毕,秦景林在天枢阁暗卫的护佑下大步离开。

  身后,脸色铁青的杜越言沉声:“给我拦住他们。”

  一旁的徐则生愣住:“可是...”

  刚开了话头,便对上杜越言警告的眼神,吓得徐则生把剩下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心一横。

  “来人!”

  刚刚空旷的院子瞬间围满了鸿胪寺的人。

  天枢阁的暗卫瞬间眼神冰冷,警惕的看向人群,秦景林拿着账本站在中间不慌不忙:“怎么?杜大人想通了?”

  杜越言转过身,盯着秦景林的眼神十分凶狠:“是啊,老夫想了想,与其放任太子爷将东西拿走,不如赌一把。”

  影白将剑从鞘中抽出大喊:“杜越言你疯了?这可是当朝太子!”

  “影白!”

  秦景林轻声叫道:“你要多为杜大人考虑,他当然知道本宫是太子,也知道天枢阁的实力。可如今本宫手里捏着他的生死,眼下还能勉强争一争。”

  “若是等到本宫将账本交到父皇那,那可就真正是什么都没了。”

  “怎么样杜大人,本宫是不是很贴心?”

  秦景林摇着手里的账本挑衅。

  杜越言双手攥拳,胸膛上下起伏,被秦景林气的不轻。

  他只有三五暗卫,杜越言不相信他整个鸿胪寺没法将人留下!

  “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此言一出,围着的人立马冲了上来。

  秦景林迅速将账本收在怀里,伴随着暗卫击杀的动作躲避着抓捕。

  杜越言下了狠心,秦景林也没打算放过他。

  院里二十几人缠斗在一起,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

  杜越言眯着眼睛试图寻找秦景林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脖颈一凉。

  一把利刃悬在颈间。

  “杜大人,在找什么?”

  是秦景林!

  杜越言瞳孔猛缩,东西近在咫尺,他却一动不敢动。

  “都住手!”

  秦景林高声道。

  院中缠斗的人回神见状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影白脱离了战斗,第一时间回到秦景林身边。

  “景林自幼熟读兵书,虽未参加过战场杀伐,可有些道理还是懂的。擒贼先擒王,杜大人敢站的这么近,看来您六艺不精啊!”

  眼见最后的希望破灭,杜越言脸色铁青,气的胡子直颤。

  “本宫在这浪费的时间够久了,宫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本宫去处理,就请杜大人送本宫一程了?”

  秦景林手上的剑动了动,示意杜越言往前走。

  到了门口,影白护送着秦景林上了马车。

  临走之前,秦景林掀开小窗帘看着咬牙切齿的杜越言道:“杜大人,京城一共就这么大,账本父皇看了后或许会一怒之下将你革职查办。”

  “可杜大人若是跑了,事情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会牵连家人。”

  秦景林警告的明显,杜越言不敢吭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景林坐上马车,带着他的证据回宫。

  即便眼中要喷出火,却也无济于事。

  回宫之后,秦景林没有带着账本去勤政殿,而是第一时间回到了东宫。

  下了轿撵,快步走入,远远就看见穆以澜静静站在殿门口。

  “你怎么总在这站着?”

  秦景林将人拽进屋,一脸的莫名其妙。

  “下次再有什么事就在屋里等,天天站着,不累吗?”

  小奚子将早已准备好的茶点送上,就离了屋子去侍奉皇帝了。

  “喏,刚缴获的证据,新鲜着呢!”

  秦景林将怀里的账本递给穆以澜。

  穆以澜接过账本,并没有打开:“殿下看过了?”

  “匆匆扫了一眼,不是很仔细,但绝对是真的。”

  在鸿胪寺闹了一天,秦景林渴死了,一口灌下了整杯,又倒了一杯。


第一百零四章 凌水瑶

  “那殿下不怕,他上头还别人?”

  根本没看过,就敢把这么重要的证据扔给他?

  万一这里面有他一份怎么办?

  秦景林听出了穆以澜言外之意,只笑了笑:“怎么?坐拥天枢阁的千岁大人还能看上这仨瓜俩枣?”

  “别说金银了,等闲的东西,哪能入您的眼呢?”

  穆以澜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

  “殿下可听说,都察院右都御史习嘉木,突然暴毙。”

  刚拿起茶壶的秦景林一愣:“什么?是花乐做的?”

  秦景林第一个反应就是花乐,毕竟与习嘉木有仇怨到会杀了他的只有花乐。

  用尽自己此生最好的年华跟在一个男人身边,背井离乡,任劳任怨,最后却被无情抛弃沦为笑柄。

  可花乐明明说好事情查清之前按兵不动的。

  穆以澜摇摇头:“花乐未曾出客栈。”

  仔细一想也是,按照花乐和习嘉木现在的关系,若是花乐贸然出现定会引起他的怀疑,说不定都不会见她。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凌家公子曾去过,没两天习嘉木就死了。”

  “四弟?可没有理由啊。”

  “臣会查清的。另外,凌家与夏家当年似乎有些仇怨。”

  秦景林点点头:“听说是凌道忠的妹妹当年与夏家人私定终生,原本门当户对,也没什么,可正赶上西晋朝廷出了点事,夏家被打压。”

  “凌道忠这个老狐狸就转头将妹妹送给了父皇,彻底断了两人的念想。”

  “凌水瑶也是个有性格的,只是生下四弟好景不长便病逝了,否则凌家的模样断不能如凌道忠所愿。”

  “四皇子当年似乎与母亲关系比较密切。”

  秦景林点点头道:“我们这些皇子虽说被养在这深宫之中,不用忧愁吃穿用度,可终究是镜花水月,从小生在妒恨和算计之中罢了。”

  “若是母妃好一点,倒还能依偎着过活...”

  秦景林回过神一般,话题又转回秦景泽身上:“景泽小的时候性格还好,可从他母妃去世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总挂着一张面具一般,和谁都不轻易袒露内心。”

  “若瑶妃在世,定不会许他参与党争,而是做个逍遥闲散的王爷。”

  “瑶妃不想参与夺嫡?”

  “瑶妃比我母后走的还早,你当然不知道,她这个人就像一只大雁一样,本该一辈子翱翔于天际,却被凌道忠断了翅膀,变成了囚在笼中的金丝雀。”

  “或许并不只是被断了翅膀那么简单。”

  穆以澜轻喃,秦景林却迅速抓到重点。

  “你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

  “若当真如此,凌家和秦景泽的关系定会就此破裂。”

  “殿下放心,天枢阁会为殿下查清一切。”

  秦景林抬眸,对上穆以澜沉稳的眼神,似乎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顿时放心不少。

  “鸿胪寺那边只差将账本交上去了,杜越言跑不了,若是能再顺便将凌家解决,恐怕会有些势头过盛。”

  “有臣在,殿下怕什么?”

  穆以澜的眸子温柔如水,毫不避讳的说出这句话。

  秦景林一时愣住,竟无话可反驳。

  账本递往勤政殿,不出所料,皇帝震怒,直接大手一挥抹掉了不少人的官职,整个鸿胪寺几乎被清洗一空。

  秦景林端坐在东宫,不慌不忙等待着天枢阁的消息。

  陈年旧事,总归是难以考证,一直到五日后,穆以澜才再次来到东宫。

  以往还不觉得什么,这次秦景林在东宫等待,不知是消息的缘故还是如何,他总觉得有些度日如年的滋味。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他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小菜,赶在午膳时分一边聊一边吃。

  穆以澜进屋就看见跟着下人忙前忙后的太子殿下。

  一瞬间竟有种开启了婚后生活的既视感。

  “在那愣着干嘛?洗手吃饭。”

  秦景林摆完盘子抬头召唤站在那傻愣的穆以澜。

  穆以澜如梦初醒,过去净手后坐在椅子上。

  “来尝尝,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让他们做了些。”

  说着,秦景林往穆以澜碗里夹了好几种菜。

  穆以澜沉默的将菜都吃完。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穆以澜抬头看向秦景林:“很好。”

  菜很好,人比菜更好一些。

  “这几天的调查有了些眉目,臣特意过来和殿下说。”

  穆以澜话还没落,碗里又堆成了小山。

  “吃完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至于差眼下这半个时辰。

  不知怎的,穆以澜也突然失去了表达欲,在这桌菜面前谈论凌道忠简直是太倒胃口了。

  他没有再往下接话,而是认认真真的享受起这来之不易的午膳。

  直到午膳结束,秦景林起身将小茶壶提来,穆以澜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可在坐到太师椅上的那一刻,穆以澜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关于习嘉木的死,抓到了些苗头。”

  原以为穆以澜会先谈及凌水瑶,却没想到猝不及防听到了这个名字。

  “习嘉木死后,他手下一个小厮四处躲闪,被天枢阁的人抓了个正着。”

  “殿下可知,凌家有位公子,叫凌季许?”

  这名字一出,秦景林脑海里突然闪出一抹红色身影。

  “是凌家二房的外室子。”

  穆以澜点点头,引出了一个震惊的结果:“据这小厮交代,当初习嘉木曾亲眼看见凌季许被前来相认的官兵杀害。”

  “什么?”

  秦景林皱起眉,眼里有些迷茫:“那现在这个?”

  “应该是一个叫顾尘的同乡。”

  随着穆以澜的描述,秦景林逐渐了解。

  “你怀疑秦景泽拿这件事情要挟顾尘?”

  “只他一人根本杀不死习嘉木,若不是有四皇子介入,习嘉木恐怕早就在凌家了。”

  “至于瑶妃,时间久远,不过当年侍奉瑶妃的,在瑶妃出事不过半月,都死伤殆尽,倒是十分可疑。”

  “这事四皇子也清楚,恐怕掀不起什么水花。”

  “这件事,恐怕只有当年身在其中之人能够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寿曦宫

  秦景林眼神一亮。

  “萧嫔?可她如今已知无力回天,想要她配合,谈何容易?”

  “何况她那么聪明,如日中天的时候都不敢拿凌家怎么样,总不会现在又敢了。”

  “那就要看殿下的了。”

  穆以澜清眸应着秦景林的倒影,看不出任何质疑,满满的信任。

  秦景林失笑。

  穆以澜走后,秦景林穿戴整齐,坐在车撵上往寿曦宫。

  萧嫔被勒令不许出宫,秦景林倒也不必费心思抓她。

  轿撵在长门宫停下,秦景林前脚进了长门宫,后脚就出去走到了寿曦宫。

  几声门响后,出来一位丫鬟,一眼就看出了秦景林的身份,跪拜行礼。

  秦景林忙叫人起来,进去通禀。

  丫鬟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着秦景林的话进去通传了。

  没过多久,秦景林进入正殿,殿中无一摆设,秦景林静静站在那等待。

  萧嫔虽失了势,可气性犹在,秦景林愣是站了一炷香,她才慢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秦景林后也不管不顾,直接一屁股坐下。

  “这不是太子爷吗?不在前朝办事,怎么跑到后宫来了?”

  “二弟出京数月有余,想来萧嫔娘娘在宫中烦闷无比,儿臣特来看看,为萧嫔娘娘排忧解难。”

  萧嫔眼睛一横,咬牙切齿道:“秦景林,你一向装的乖巧,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敢跑来落井下石!”

  他算什么东西?空有个太子的名头罢了,要不是她的皇儿出事,怎么轮得到他崭露头角?

  “景峰离京,儿臣心里也难过,可萧嫔娘娘如此甘居后宫,再不争抢,倒是儿臣始料未及。”

  “萧嫔娘娘若是如此,景峰岂不是要在封地住一辈子了?”

  萧嫔眼中充满防备,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景峰出事不假,可萧嫔娘娘难道就忍心看这宝座落到我四弟的手上?”

  萧嫔冷哼一声:“你想骗我出手帮你对付秦景泽?你的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吧?”

  她的儿子已远在封地,她再折腾有什么用?

  “四弟与二弟斗了这么多年,倘若日后真的坐上了皇位。萧嫔娘娘还以为他会让我二弟老老实实在封地待一辈子吗?”

  “如果是您,会放任四弟在封地,养虎为患吗?”

  “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若毫无回旋,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娘娘就真的甘心吗?”

  萧嫔咬紧了牙,眼里掩盖不住的怒火,可她还没有完全失了理智。

  “那又如何?你登上了皇位不也是一样的结果!”

  秦景林笑着摇摇头:“此事跟儿臣可没什么关系,父皇偏信制衡之术,本想三权分立,却没想到我这个太子不中用,变成了两虎相斗。”

  “如今斗倒了一方,自然是要赶快加入新的人选,眼下抬举一下我,不过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罢了。”

  “萧嫔娘娘心里不是也知道,依儿臣的性子,怎么能做的了皇帝呢?”

  “原本二弟和四弟上位的是谁我都可以做个逍遥闲人,可前几日因为赵将军的事情似乎得罪了凌家主。”

  “他那小心眼人尽皆知,我可不想四弟上位后就白白丧命。”

  秦景林一脸委屈,哀愁的不知所措。

  萧嫔上下打量秦景林,对着身边的宫女瞥了一眼,宫女应声,将一把椅子放在秦景林身边。

  “多谢萧嫔娘娘。”

  秦景林坐定,萧嫔缓缓开口:“如今宫中秦景泽一人独大,你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束手?”

  “四弟能够一直独大,不过是因为有凌家助力,可离了凌家之后呢?”

  “儿臣记得当年,四弟性子活泼,总爱跟在瑶妃身后。可自从瑶妃身死,这一切就都变了。”

  “若是四弟能得知当年的真相,他还会像如今这般,任凌道忠摆布吗?”

  “当年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萧嫔眼中疑惑更甚,秦景林却只笑笑。

  他当然不知道,可萧嫔现在的态度,不正是说明当年瑶妃之死有问题吗?

  “儿臣如何知道的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此事一旦掀起风波,得利者是谁?”

  秦景林一脸诚恳,萧嫔的怀疑逐渐降低。

  “此事牵连甚广,本宫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萧嫔的眼神上下扫动,明显是没做足打算。

  “儿臣明白,只是希望萧嫔娘娘能抓住这次机会,再给二弟争得一线生机。”

  话毕,秦景林起身稳稳行了礼,转身离去。

  如同进来的时候一样,秦景林一路刻意避着人回到了长门宫。

  贤妃正坐在殿中等待。

  “如何?”

  秦景林没有吭声,贤妃叹了口气:“也是,她那样性子的人,怎么会贸然同意。”

  “不过你也别灰心,这几乎可以说是二皇子一派最后的机会,萧嫔不会轻易放过的。”

  秦景林看着贤妃笑了起来。

  他的柳姨看似与世无争,实际上这后宫前朝的每个人她都心中有数。

  “她确实没有当下即答应,不过按照她的性子,恐怕难以抵抗把四弟踩在脚下的机会,这几日就辛苦柳姨,多给她一点时间,应该很快就能听到响动。”

  贤妃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几日萧嫔应该了解些什么。

  一连平顺的过了几日,宫中总算没有再出现什么大事,皇帝的心里顺畅不少。

  这不正说明他的皇位做的稳,决策下的对吗?

  朝中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潮涌动。

  季许坐在屋内,静静盯着屋里闪动的红烛,烛火跳跃,似会摄人心魄一般。

  他回想着自己人生从懂事到现在的每一步,他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查出真相,给真正的季许一个交代。

  可现在呢?

  他似乎查到了些更久远的真相,而这真相,极有可能会让眼前的局面分崩离析。

  他该怎么做?

  是放任消息流出去改变朝局,还是捂在手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犹豫的究竟是什么。

  三日后,一个消息在京城贵胄中传开,似乎当年瑶妃之死,另有蹊跷。

  秦景泽坐在凌家正厅,看不出喜怒。


第一百零六章 小翠

  “怎么?你们家主如今连见人一面都这么难了?”

  秦景泽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目光紧紧盯着旁边的小厮。

  小厮被盯得心里苦,却又不敢动,只能尽可能的把头埋起来。

  “怎么回事?”

  凌道忠刚回府就听说四皇子到了,进了门就看见秦景泽一脸质问。

  啪——

  桌上的茶杯应声碎裂,秦景泽挑眉,什么都没有说。

  凌道忠察觉到了不对劲,瞟了眼一旁的小厮,小厮如蒙大恩,赶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殿下如今到我凌家,还真是轻车熟路啊,既不递帖,也不通报,像是进了自己家一般。”

  凌道忠丝毫不在乎秦景泽的情绪,张口嘲讽道。

  “说起来凌家主还算是本王的舅舅,本王这么多年如此听信凌家主的话,难道家门都不能随便进吗?”

  “还是说,这么多年,舅舅一直在跟本王藏私?”

  秦景泽的眼神直直看向凌道忠,那双眼睛深沉如水,一眼望不到底。

  “殿下这话可真稀奇,老夫都有些听不懂了。”

  凌道忠面上没什么,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位四皇子从出生开始就没喊过他舅舅,眼下这个局面,他突然这种态度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小子不会又打算弄出什么事吧?

  想到这,他不由得出声提醒:“四殿下,眼下正值夺嫡的紧俏关头,总是该收一收旁的心思才对。”

  “凌家主当年也是这般和我母妃说的吗?”

  提到凌水瑶,凌道忠一愣,明显没想到还会从秦景泽嘴里听到母妃两字。

  自从凌水瑶死后,秦景泽就像是从不知道自己有母妃一般,再也没提起过那个称呼,那个名字。

  如今突然提起,不得不让凌道忠心生疑窦。

  “殿下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因为近日京中传言,那大可不必如此。梅花节之时有多少传言此事与殿下有关?可实际呢?”

  “流言都是闲人的饭后谈资,他们只相信自己猜忌的,殿下难道信了不成?”

  “本王记得,当初母妃身死之时,是凌家主来告知的,说是母妃突发重病,在春猎路上不治身亡。本王如今想知道,什么样的病,可以让一个人完好无损的走出去,却横着回来?”

  “殿下这个问题已经问过老夫了,甚至连当时的御医都请过,难道还有怀疑吗?”

  “当时凌大人叫来了御医,可前些日子,本王发现那位当年的御医突然死了。”

  “年事已高,谁能永生?”

  “那这一次本王想听凌大人亲口说,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凌道忠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秦景泽。

  秦景泽坐在椅子上,凌道忠低着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刚失去母亲无助流泪的小孩。

  可眼前的人,不知何时早已脱离了掌控。

  凌道忠收回思绪,看着秦景泽一板一眼的道:“凌水瑶,突发时疫,不治身亡。”

  秦景泽深深看了一眼凌道忠,起身走到凌道忠面前。

  “好。”

  秦景泽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只留下这一个字便转身离开。

  凌道忠盯着他的背影深思。

  最近确实传出了凌水瑶身死之谜,可这位四殿下也不是个傻得,若不是真的有什么疑惑,怎么会只听着那些流言便跑来质问他?

  “季许呢?”

  小厮刚进屋就听到家主的问话。

  “应该在四王府。”

  “他多久没来过了?”

  小厮歪头思考,不一会回答道:“大概有十日了。”

  凌道忠眉头皱的更深了。

  当初让他住在四王府,是因为不想和秦景泽因为这种没意义的小事起争执,但也说的很清楚,至少要七天来一次汇报四王府的情况。

  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凌道忠心里止不住的怀疑,秦景泽却已经回到了四王府。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我们找到了当年娘娘身边一个粗使丫鬟,正准备讯问。”

  秦景泽沉默了一会,下人正要退下时出声:“不用,本王自己来。”

  他一向很少参与这种事情,更多时候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去浪费时间参与过程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毕竟他若是争储,几乎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可这次不一样,他想亲口听她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景泽随着下人一路来到关押丫鬟的地方。

  当年的粗使丫鬟,不知是这几年忧心过度、四处奔波还是如何,如今已白发苍苍。

  秦景泽坐在柴房门口的院中,丫鬟几乎在被拉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秦景泽。

  “四殿下!真的是四殿下!”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在被人抓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了,却没想到抓她的人竟是当初服侍的小主子!

  她逃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远离当年的纠葛,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熟悉的人面前。

  “四殿下,您还记得老奴吗?您小时候最喜欢吃老奴做的粉酿圆子了!”

  秦景泽沉默,眯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尘封的记忆逐渐打开。

  “小翠?”

  “是!就是老奴啊!真没想到苍天有眼,老奴临死之前竟然还能看到四殿下!”

  小翠当年跟在母妃身边,虽说只是个粗使丫鬟,却忠心的很,没事就爱研究一些吃吃喝喝。

  “当年满殿的人来人往,如今竟只剩下你一人了。”

  他不是没想过去调查,也不是从未有过疑心,可这么多年,所有与当年有关的人都消失了,根本一点痕迹没有。

  可眼前的小翠又怎么会逃了这么多年?

  既然已经成功逃脱,又为何会在现在重新出现?

  “老奴逃了十多年啊!每一天都提心吊胆,都当作最后一天来活!要不是今日见到四殿下,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为何要逃?”

  秦景泽的声音冷冷的,丝毫没有将小翠从地上扶起来的打算。

  伏在地上的小翠似乎也感受到眼前这位四殿下已经与当初完全不一样了,立马收拾了心情,擦干眼泪,哽咽的回应他的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真的是他

  “当年娘娘没了之后,最先出事的就是娘娘身边得力的那几个丫鬟,明明没病没灾身体好得很,却都接二连三的暴毙、失踪。”

  “老奴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才赶紧收拾了东西跑了,反正老奴也没有家人,就这么活脱脱的一个,到哪不是活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母妃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景泽手紧紧握着太师椅的把手,恐惧又期待着眼前人的回答。

  小翠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吭声。

  “在本王面前,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小翠恐惧的发抖,秦景泽看着眼前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

  他立刻挂上一贯的微笑,起身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一旁的小厮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一把椅子。

  “小翠,坐。”

  小翠受宠若惊,刚要拒绝,秦景泽却又开口:“这么多年,本王一直试图寻找当年的人,可惜一直不得结果。今日总算得见,故人依旧,本王的心也稍安了。”

  说着,将小翠要站起的身子按下,稳稳坐在椅子上。

  “本王也不是当年那个一直都需要保护的小孩了,只要你想,本王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让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不再像如今这般四处奔波,如惊弓之鸟。”

  秦景泽弯腰静静看着小翠,满眼都是关心爱护。

  “四殿下...”

  “你想去哪?本王现在就可以安排人,你若不喜欢继续留在京城,今晚本王就可以送你出城。”

  秦景泽起身看向身边的小厮:“准备车马,今晚启程。”

  小厮应声告退。

  整个院中只剩下秦景泽和小翠两人。

  她逃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咬死不敢开口不就怕卷入事件当中没命吗?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让小翠看到他的决心和善后,他不相信小翠还死咬着不说。

  不论是谁护着她,只要背后人没被查出来,那她就不可能真正安安稳稳的活着。

  这点秦景泽清楚,小翠也十分清楚。

  眼见所有安排都已妥当,小翠的嘴也松动了几分。

  “殿下当真想知道当年的事吗?其实当年奴婢只是一个粗使丫鬟,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的,就算奴婢说了什么,可能也根本不做数。”

  秦景泽退后几步,苦笑一声,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轻声道:“本王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罢了,又怎会让你出面指证什么呢?”

  “只一句真相,对本王就已经足够要紧了。”

  看着秦景泽凄惨的模样,小翠心生怜惜,那可是她从小抱在怀里照顾的小主子。

  她狠了狠心,起身道:“其实当年的事情老奴也记得不大清了,只记得春猎之前娘娘的身子就不大爽快,总是有些头晕,便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开了几服药。一天一顿的喝着。”

  “原本以为这药喝着几天也就好了,却没想到,不知道是因为受了风寒还是怎么样,娘娘的身子反而越来越懒怠。”

  “本想好好调养一番,却正好遇上春猎,没想到...”

  小翠说到这实在忍不住,直接掩面哭泣。

  “本王记得,在这之前,院中似乎有过一次争吵,你可还能想起?”

  小翠抹了把眼泪,眼神迷离的看着秦景泽,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是!娘娘看太医的前些日子,说是宫外娘家来人,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进去和娘娘聊了好久。”

  “奴婢在外面打水擦地,偶尔会听见屋里的声音有点大,那女娃走后娘娘就不太开心。当时奴婢们还猜测,是不是娘家出了什么事,我们这几个还轮番宽慰娘娘来着。”

  “谁曾想,只是一场风寒,竟就让娘娘彻底去了!”

  小翠实在忍不住,眼泪又滴答滴答掉下来。

  “看的是哪个太医?”

  小翠眼泪都没抹干,愣在那想了半天:“是吴太医,当年娘娘从生产开始的身体就一直是吴太医调理的,好像是凌家的送进来的,自己娘家人,用着放心,医术也不错,所以就一直没有换过。”

  秦景泽双眸微怔,转过身去。

  娘家人?到底是娘家人可以信任,还是有人依仗了这份信任,将人生生推进火坑埋葬!

  小翠逃了这么多年,对当年的事本就抱有怀疑,如今秦景泽如此询问,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捂着嘴惊恐万分。

  相比之下,一旁的秦景泽却十分冷静:“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小翠,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今晚出发。”

  夜里,伴随着马车声响,秦景泽辗转难眠。

  梦境里,他似乎回到了当年那间冰冷的宫殿里。

  “殿下非嫡非长,这种事情娘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本宫就算做足了打算又有什么用?凌家又不会按照本宫的想法来。”

  清冷的声音响起,秦景泽内心一颤。

  是她!

  他努力想要起身走近,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角,根本无法动弹。

  “殿下既然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情便是注定的,纵使娘娘再怎么不情愿,未来的路一样要走。”

  “这是本宫自己的孩子,未来的路如何,不需你来挂念!”

  “娘娘若执意如此,家主恐怕不会高兴。”

  “家主?”

  凌水瑶冷哼一声:“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守着四方的天,都是拜他所赐!他还想怎么样?”

  “我自己的儿子,未来的路自然由他自己选择,他已经插手了我的人生,难道还想摆布我儿子吗?”

  “你回去告诉凌道忠,凌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世家里顶好的了。若是心有不足妄图再往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砰——

  房门被狠狠关上,秦景泽猛地从床上弹起,惊出一身冷汗。

  刚刚是梦吗?

  怎么会有梦如此真实?

  倘若是他当年的记忆,那他的母妃其实并不希望他成为皇帝吗?

  就因为他的母妃与凌道忠意见不合,他就敢直接杀了他的母妃?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第一百零八章 对质

  凌家

  凌道忠坐在上座,瞪着下面站着恭敬的凌季许。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季许一身红衣,笑着道:“我究竟是谁,家主自己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凌道忠看着眼前的人就头痛。

  原本以为这家伙不听话,想把人找回来敲打一番,却不曾想他的大侄子突然跳出来,说眼前这人不是他的亲弟弟!

  他用了这么多年,现在说这家伙不是凌家的血统?

  “当年利用所谓的认亲将人引出,却毫不怜惜的杀害。怎料两月之后人死而复生拿着玉佩来认亲,当年已经觉得奇怪的事情,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说什么?谁杀了凌季许?你到底是谁!”

  凌道忠的脸上满是迷茫,一旁的凌季然却叫嚣着:“大伯你看!我就说他是假的!您还不信我,现在您相信了吧!”

  凌季然的眼神里充满厌恶,凌道忠突然想起当年说要将人接回来时,一向反对声最高的凌季然突然请缨要前去带人。

  回来的时候却又说弟弟所住的村庄连遭大旱,已经无所踪迹,这才空手而回。

  两个月后,凌季许出现,凌道忠当时还想着这孩子还可以,竟能在那样的大旱之时活下来并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下看来...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他接回来,您看看现在——”

  “凌季然!你给我滚出去!”

  凌道忠一声怒吼,吓得凌季然屁都不敢放,瞪了凌季许一眼灰溜溜的跑走了。

  他一向认为自己这个大侄子没什么用,但至少在大是大非上并没有给凌家抹黑,可他居然这么不懂事,在牵扯凌家和夺嫡的事情上居然也这么小心眼!

  “他杀了凌季许,你便偷了玉佩,鸠占鹊巢了?”

  凌道忠打量着眼前的“凌季许”,这么多年,他居然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你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解释你恐怕也不会懂。又何须问那么多?”

  “凌水瑶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凌道忠不在乎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很想知道,当年消息封锁的那么全面,一个长在穷乡僻壤的穷小子是怎么查到的?

  凌季许微微蹙眉:“什么凌水瑶?我不认识。”

  凌道忠没有吭声,凌季许继续道:“我做过的事情只有占他的身份罢了,别的事情别想往我身上推!”

  凌道忠皱着眉头仔细观察凌季许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但若不是他,秦景泽又怎么会是前几天那种情绪?就像是真的抓到了什么线头一般。

  “怪不得外面没动静,原来屋里这么热闹啊!”

  凌道忠抬眼就发现秦景泽已经迈着腿走进屋里,眼神直盯着他,看上去笑眯眯的,实际上毫无感情。

  又是那一副假样子。

  “殿下来凌家真是越来越勤快了。”

  凌道忠皱着眉头,不满的瞥了一眼跟进来的小厮。

  小厮迎上目光赶忙埋下头。

  不是他不想通报,是四皇子的人刀横在脖颈不让他动啊!

  小厮一溜烟的跑走,秦景泽淡淡道:“凌家主不喜欢,本王日后都不会再来了。”

  秦景泽的样子不像随便说说,凌道忠的心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

  “殿下这是说什么话。”

  凌道忠看向站在一旁的凌季许,打发道:“我与殿下有要事相谈,你先下去吧。”

  季许一声不吭,转身就要走。

  “等等。”

  秦景泽一把抓住他。

  “你我多年以来能合作无间,也有一份他的功劳,有什么事是他听不得的?”

  凌道忠不知怎得,总有一种今天的秦景泽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不论今天秦景泽来说什么,他都不想这个人在场。

  “难道只因为立场不同、身份不一,凌家主就要将人踢出局外,赶尽杀绝吗?”

  最后四个字秦景泽咬的格外重,凌道忠眼神一抖,不知该接什么。

  “殿下所谈之事多涉及朝中机密,他本就不该在场。”

  “那本王便说清楚,今日本王前来只聊家常,不论朝堂。”

  “本王前几日曾来问过,当年母妃究竟是如何去世的,凌大人是如何回答我的,您应当还记得吧?”

  凌道忠捋了捋胡须,掩盖自己的紧张。

  “殿下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眼下您更该——”

  “我不需要凌大人告诉我该干什么。本王只想知道,当初的樱红为何会失足落井、吴太医为何会辞官回乡、我的母妃又为何会突然抱恙,不治身亡。”

  凌道忠满脸的不耐烦,一旁的季许瞪大双眼。

  他来得晚,也从不知道四皇子母家的这些陈年旧事,可眼下...

  凌道忠嫌弃的瞥了眼秦景泽,咬牙切齿道:“四殿下——”

  “凌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世家里顶好的了。若是心有不足妄图再往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景泽重复着梦境里的这句话。

  凌道忠听到后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阳光洒下,晃得凌道忠睁不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女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

  秦景泽脸上的质疑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失望。

  他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敬重的长辈。

  “原来真的是你。新朝拥戴就那么让人爱不释手,甚至不惜要杀掉你自己的亲妹妹吗!”

  秦景泽眼神血红,盯着凌道忠。

  “你懂什么!”

  一直沉默的凌道忠也终于爆发。

  “你本就生在帝王家,这些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你以为你不争就能置身事外吗?你看看现在几个成年的皇子,哪个逃得过了!”

  “二皇子败了才被送到封地,你以为你败了还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吗?我那是为了凌家吗?我那是为了你!”

  “是她自己太过愚蠢,以为自己一个妃位就能保你万事平安,可实际上呢?!”

  “你一直都把我们当你凌家的附属品罢了,合心就说上几句,不合意就直接杀掉。当初夏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升嫔,为妃,生下我这位皇子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岳王失踪了

  “政见不合,你明知道她不愿嫁入宫中,还是联合皇帝设计她。你难道不早该想到,这样的女人绝不会任凭你控制?”

  “还是说你一早就做了打算,让她生产之后就去母留子?”

  秦景泽咬着牙质问。

  季许眼中的秦景泽向来是冷静沉稳的,总是挂着一副笑脸,似乎和谁都很亲近,可实际上又心狠手辣的不行。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到秦景泽这般模样。

  那猩红的双眼,颤抖的手指,站在光里,像是随时要碎掉一般。

  他质问着,却又似乎根本不期待答案。

  “你闹够了没有!”

  凌道忠将桌上的茶杯全都扔在地上,稀里哗啦的摔了个粉碎。

  “你是皇子就该承受这些!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生死发疯,你现在这样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你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太子上位之后把你赶尽杀绝吗!”

  秦景泽歪头冷笑,轻声道:“还真是难为你一直替我着想,既然我如此不好驾驭,也就不劳凌大人费心了。今日之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秦景泽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季许看着远去的秦景泽,又看了看正在气头上的凌道忠,毫不犹豫的抬脚追着秦景泽而去。

  秦景泽一路上了马车,连个眼神都没给季许。

  季许站在马车旁犹豫,只打算跟在马车后面回四王府。

  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毕竟他的身份还是很尴尬的。

  作为凌道忠和秦景泽之间的桥梁,秦景泽现在一定不想看见他。

  可凌家那边又发现了他假冒少爷的身份,此刻回去更是不妥当。

  看似选择众多,实际上无家可归。

  季许静静站在马车旁,马车却迟迟没有起身。

  “还不快进来?本王今日心情不好,别逼本王罚你。”

  马车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季许眼前一亮,有些惊讶。

  回过神后连忙上了马车。

  车里,秦景泽端坐在着,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季许也乖巧的没有出声,而是选择在门帘旁边坐下。

  回到四王府后,季许知趣的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

  “过来。”

  身侧的秦景泽突然出声,季许往前走了几步。

  “殿下。”

  “凌道忠有自己的谋划,即便是没了我这个皇子,他依旧能为凌家争风,我就不一样了。”

  “眼前夺嫡势盛,若不是有什么巨变,谁都不会相信我停下脚步,他们也不会允许。那你呢?是想站在凌家那边继续为朝堂效力等待着新朝一展神威,还是——”

  “跟着你。”

  季许抢着回答道。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他又补充了一下:“跟着殿下,去哪都行。”

  秦景泽一阵沉默,转身离开。

  一连几日,季许都没再见到秦景泽的身影,即便是住在四王府,却也像这府中只有他一人了一般。

  不过好在他每日做的饭菜送到门口还会有些反应。

  时而盘子里什么都不剩,时而有些菜一动不动。

  只这几日时间,他已经大概摸清了秦景泽的口味喜好。

  “四弟这些日子似乎很消沉,看来是知道了什么。”

  窗外细雨绵绵,秦景林站在窗口,伸手接着掉落的雨滴。

  “都是凌道忠自作自受,若不是他做出这事,又怎么会在多年以后爆发。”

  穆以澜倒下一杯茶,递到秦景林手中。

  “萧嫔倒是聪明,什么都没说,只放了个人出来,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太子殿下,皇上请。”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秦景林刚到手的茶连喝一口的时间都没有。

  一路来到勤政殿,皇帝皱着眉头,地上跪着一个青年。

  “父皇。”

  皇帝抬了下眼皮,示意他听到了。

  大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一刻钟后,小奚子从门外走进来:“陛下,四殿下身体不适,今日已经躺下了。”

  近日京中盛传的凌水瑶之事皇帝也听说了,眼下秦景泽称病,皇帝却也无可奈何。

  “朕知道了。”

  小奚子退下。

  “既然如此,此事恐怕还要交给太子来做了。”

  秦景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开口道:“儿臣不敢。不论什么案件都有三司在侧,儿臣就不——”

  “太子。”

  秦景林如此急切,无非是怕皇帝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与他挂上钩,这件事皇帝心里清楚,但眼下不是撇开嫌疑的时间。

  “此事之所以找皇族,是因为事态严重。岳王,已经失踪三日了。”

  秦景林双眼放大,目光落在身边匍匐的男人身上。

  “那这位是,岳王世子?”

  “太子殿下。”

  世子出声以示回应。

  “原本想将此事交由你们二人共同调查,可眼下看来,就只能辛苦太子了。”

  皇帝摆摆手,示意自己累了,两人轻声退下。

  秦景林离开后,黑暗中出现一个身影。

  皇帝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头,皱着眉道:“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以澜恭敬的低着头答道:“三日前与岳王妃大吵了一架,自己回了房,此后便没了动静。即便是饭菜也不曾动过。岳王妃恼怒,冲进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是否要——”

  “行了,让他们自己去查吧。有什么结果到时候再说。”

  皇帝一转念突然想起:“那个苍穹谷的舒什么,还在京城吗?”

  “苍穹谷小谷主舒星飞,还在。”

  “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苍穹谷的人进京了。”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若是不做的那么绝...”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话,皇帝沉默了一会,这才道:“找人盯着他点,别让他有机会接触太多权贵。”

  这京城之中,可有太多人想要攀上这把江湖剑了。

  “是。”

  朝中的事情传开,几日不见秦景泽的凌道忠愤怒不已。

  砰——

  崭新的茶杯被摔个粉碎。

  “来人!备车!”

  马车急急在四王府门前停下,十几年来,凌道忠第一次亲自来到四王府。

  王府的设计与凌道忠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没有过多的奢华建设,只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章 闭门谢客

  “你们王爷呢?”

  几经转弯到了正殿后,凌道忠迫不及待的询问。

  “王爷今日身子不爽,闭门谢客。”

  “什么?”

  凌道忠气的浑身直颤,他从大门走了这么远进来,连秦景泽的影子都没摸到,现在跟他说闭门谢客?

  他刚下马车的时候怎么不说?

  “你们王爷真行啊,连着几日不去早朝,朝中事物一概躲着,现在连皇帝召见都开始称病了,老夫都亲自到这了,他都不出来见我?”

  凌道忠气的指着小厮鼻子骂,可小厮不慌不忙,只低头应承着。

  他这一拳似打进了棉花里,整个人更是恼怒。

  “我告诉你!去给我叫你们王爷,秦景泽今天必须来见我!否则就等着我推开他的房门!”

  “凌家主这是怎么了?”

  门外传来声音,凌道忠定睛一看,却是季许。

  凌道忠本就不爽,见到季许更是直接出言嘲讽:“若非凌家,你恐怕连京城的门都摸不到,老夫要做什么就不劳你费心了!”

  季许笑笑:“凌大人说的有理。若非凌大人筹谋选择,今日在下恐怕也看不到如此场景。”

  “你!”

  “凌大人还是省些力气,这么多年,大人还不知道四殿下是什么脾气吗?就算今日勉强见到四殿下,大人以为又能说些什么呢?”

  “不如趁着双方都如此愤怒之际冷静一下,各退一步,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个皇子!”

  凌道忠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季许走到秦景泽屋门口,透着屏风看着后面的身影:“殿下真的打算就此放手吗?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贸然放手,恐怕会引得众人不满。”

  朝中那些老狐狸,看上去一个个都和和气气,可实际上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辛苦押宝出错,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屋内的秦景泽一直沉默,季许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了,只伏身退去,刚走到门口,身后却突然传来声响。

  “雍州如何?”

  季许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中带着惊讶,回过身看着屏风后隐隐约约的人影。

  “殿下?”

  “本王每次出京,都是身负圣命,还没有一次真真正正的出去肆意游玩。如此看来,本王还不及你。”

  季许愣了愣,随即开怀:“殿下想去看看吗?虽说在下走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荒凉,可想来这么多年,应该也有些改变了。”

  “在下也很怀念呢。”

  秦景泽遍寻当年真相,心意已定;而秦景林却还在这官海之中飘摇,不得其所。

  岳王的事情闹得很大,几乎所有的权贵都知道有王爷失踪,秦景林刚下马车就看见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岳王府。

  虽然看热闹的人多,可真正知道消息的却没几个,秦景林详细问了一圈,大部分都是听说岳王失踪后才跑过来美其名曰“安慰”岳王妃的。

  将看热闹的人尽数遣散后,秦景林跟着岳王妃来到了正殿。

  “王妃婶婶可否详述当日之事?”

  两人坐定后,秦景林率先开口。

  岳王妃叹了口气,面上充满憔悴:“吵架无非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罢了。说出来也不怕太子笑话,无非是今日这饭菜是否合胃口,下人做事是否麻利。”

  “我与你王叔总因为这些事情小吵,可这也算不得什么,总是今日吵吵,明日便好了。谁知道这次他直接赌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整整三天,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端过去的饭菜也不曾动一口,我心急,不像他一样只知道窝着,便找人将门打破冲了进去。”

  “谁曾想!那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岳王妃说到这眼含热泪,哽咽着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和他吵,要是我能早点进去看看,说不定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婶婶别急,若是有人有这心思,纵使你们夫妻二人终日和睦,也定会寻到机会,这不是婶婶的错。”

  “当务之急,是该查出王叔究竟惹到了什么人,或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被牵扯,致使如今这个地步。这些日子除了争吵,府中可还有出现什么别的事情吗?”

  岳王妃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秦景林的一番话让她心又好受不少,当即抹了抹眼泪,开始思考最近的事情。

  良久,岳王妃无奈的摇摇头:“我这王府最近唯一的大事便是几月前的寿宴了,除那以外,都是正常过日子。今日有人来探访,明日有人找他出去喝酒。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秦景林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结果都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得带着毫无进展的故事回到皇宫。

  马车上,秦景林揣摩着整件事情,拉开小窗帘问道:“天枢阁有什么消息吗?”

  影白凑过来回应:“殿下是指什么?”

  “岳王是皇叔,天枢阁监察文武百官,没有他的消息吗?”

  “岳王一向不问政事,朝中事务多半没有他的身影,此次恐怕也与朝堂没什么关系。否则也不至于阁里的兄弟没什么动静。”

  影白如实回答。

  世事百转千回,秦景林刚回东宫就传来了消息。

  “这是鸣凤阁阁主送来的。”

  小奚子伸手,秦景林接过纸条,扫了眼上面的字后直接转身出宫。

  几个辗转,秦景林终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凤冉。

  “岳王呢?”

  秦景林焦急询问。

  谁能想到,上达天听的王爷失踪,人竟然出现在鸣凤阁?

  此事闹起来可会让朝野震动,而凤冉却一脸无所谓,用下巴指了指一边的房门。

  秦景林刚要过去,被凤冉一把抓住:“不如先听听他说什么。”

  虽然面上有些疑惑,秦景林却还是跟着凤冉在另一个房间坐好。

  不一会,隔壁房间传来了动静。

  “王爷您尝尝这个,别只一个人喝闷酒啊!”

  “王爷如此难过,可是为了哪个佳人?”

  隔壁的声音点点传来,秦景林竖着耳朵听。

  岳王夫妇关系一向和睦,从未听说过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殉情

  不会眼下闹得朝野震动,只是因为一个女子吧?

  “斯人已逝,何须怀念!来!我们喝!”

  岳王醉醺醺的声音响起,声线拉的老长,秦景林眼神震动。

  朝野之中因为此事猜测纷纷,更有甚者已经编排出是王爷知道了皇帝什么事情,已经被灭口了。

  可结果呢?

  他居然自己偷偷跑出来为了一个女人买醉!

  “他在这多久了?”

  秦景林实在忍不住质问。

  一旁的凤冉转了转眼睛:“两天。”

  那岂不是在家饿了一天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你怎么不说啊?外面的流言没听到吗?都闹成什么样了?”

  凤冉大手一挥,满脸不在意:“朝廷闹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跑出来为什么哪都不去就来我这?我一袖心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堵住耳朵蒙住眼吗?”

  秦景林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他竟然觉得凤冉说的也很有道理。

  “姓权那个老东西若是不死,今日定会与我把酒言欢。权老头!棺椁就不立了,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一阵水流声传来,似乎是岳王将手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帝王之家,无外乎此...”

  岳王颠三倒四的说了不少,秦景林却一句都没听懂。

  “姓权的是谁?”

  凤冉拽着他来听,总不至于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秦景林满脸疑惑,凤冉却撇撇嘴,也摇了摇头。

  “那你叫我来听什么?”

  秦景林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那谁知道。他可是王爷,万一酒后吐露了什么,日后翻脸不认人怪在我们身上怎么办?”

  凤冉这是拉他来当垫背?

  秦景林深深看了一眼凤冉,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凤冉不像是这种没事会把别人拽进来的人,恐怕他确实有太多东西不知道,这才看不懂凤冉的意思。

  “繁华落尽,回忆风中,昔日种种,皆过往云烟。”

  岳王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这一次,秦景林有了切实的感触。

  “这句话...”

  秦景林喃喃。

  那是他母后在世时经常说的!

  “太——”

  凤冉声音还没出,便被秦景林抬手制止。

  可即便是烂醉如泥的岳王也没有开口说更多,秦景林坐在那,直到岳王醉倒,也没有听到更多。

  凤冉起身,准备去隔壁屋将岳王送走,秦景林却突然开口:“鸣凤阁向来做情报生意,他刚刚说的人是谁?”

  凤冉回过头,却并没有吭声,而是站在那看着他。

  秦景林起身,走到凤冉面前道:“你若什么都不知道,断不会把我叫过来。你知道他说的是谁,也知道这件事对我多重要,我必须知道。”

  “可以按照鸣凤阁的规矩来,多高的价我都能出!”

  秦景林眼神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凤冉目光扫了眼隔壁,叹了口气轻声道:“权玉书,苍穹谷老谷主的师弟,舒星飞的师父。”

  舒星飞?那不就是穆以澜的师父?

  秦景林迅速回忆,他记得上一次饮酒之时曾提起,正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去世,穆以澜才进宫的。

  “看来太子殿下知道要去哪了。”

  秦景林抬眸:“明日我派人将银钱送上,多谢阁主。”

  “不必了。”

  秦景林抬起的手停在空中。

  “太子的人情可是几点银两买的来的?孰轻孰重,小女还是分得清的。”

  凤冉歪着头笑眯眯的,秦景林转过身低头:“景林领情了。”

  他很清楚凤冉口中所谓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安心罢了。

  眼前这个局势,他当然于此领情。

  岳王的事情是虚惊一场,可他心里却有了新的疑问。

  本打算趁着将岳王送回府的机会问一下,但想来清醒的岳王并不会说出什么。

  虽然那位老谷主的事情他不清楚,可母后当年病逝,若真的有什么问题,恐怕父皇脱不了干系,岳王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这个太子说什么?

  既然得不到什么消息,他不如装作一切都不知情。

  将岳王顺利送上马车后,秦景林的马车跟在车队后面回到岳王府。

  岳王妃千恩万谢,将宿醉的岳王送回房中,秦景林则先一步回了宫。

  东宫静悄悄,秦景林等了许久,穆以澜才缓缓出现。

  “坐。”

  秦景林将手中的茶杯递到穆以澜座位前,穆以澜却没有动,而是站在那静静的望着秦景林。

  “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秦景林晃着手中的茶杯,茶水随着动作在光滑的杯壁滚动,却始终没有洒落一滴。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与舒星飞都是苍穹谷的,那你入宫这么多年,是为了寻找师父死亡的真相吗?”

  穆以澜点头。

  “结果呢?”

  穆以澜眉头轻抬,刚要开口,秦景林就出声打断:“别说什么都没找到,我不需要被搪塞。你如今手握天枢阁,是父皇身边最信任的人,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查出。”

  “权玉书,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许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又或者没想到秦景林会知道这个名字,穆以澜的眉头轻皱。

  “自杀。”

  秦景林失笑,嘲讽道:“这么荒唐的结果,你不会真的以为——”

  “我入宫第二年,便查到了当年跟在我师父身边的人。再加上种种证据,几乎可以确定了。”

  屋中一阵沉默,秦景林始终没有接话。

  “其实早在谷中的时候我们便猜到这样的结果了。”

  “什么意思?”

  穆以澜拿起桌上的茶杯,却始终没有喝下。

  “当年,他三日前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往京城。而今日,是他的祭日。”

  “三日前...”

  秦景林喃喃。

  那是他母亲的祭日!

  他母后和权玉书...

  “他们...是什么关系?”

  “殿下说血缘吗?血缘上毫无关系。甚至,他们只是年幼相识,毕竟还没长多大,先皇后就入了宫。”

  “可他却在赶到京城之时,就自尽了?”

  “很可笑吧,居然会有人为了别人的女人甘愿自尽。”

  秦景林脑里充满质疑。

  “他若真的爱她,怎么可能连死因都不查就殉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穆以澜!

  穆以澜的表情没变,秦景林却看出了什么。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死,难道母后她真的是病逝吗?”

  秦景林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水花溅了一地,弄湿他的鞋袜,可他却没感觉到一般。

  看着秦景林失魂落魄的模样,穆以澜心里一阵抽痛,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茶杯,伸手用袖口轻轻擦拭秦景林鞋上的水渍。

  “殿下觉得呢?”

  穆以澜的声音传入耳朵,秦景林猛地蹲下身,双手抱住穆以澜肩膀定定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父皇啊,我当然希望自己母后的死与他无关!”

  “可是...”

  秦景林哽咽,身体向后靠向椅子,整个人坐在地上,像只无助的猫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试图以此找寻安全感。

  “在查过我师父之后,我确实又查了先皇后病逝之事,毕竟皇宫中这种手腕甚多,查先皇后,也是为了最后确认师父的死因。”

  “所以呢?是病逝?”

  秦景林的眼中有泪,委屈的蜷缩着双腿愣愣的看着穆以澜。

  他多么渴望听到穆以澜的回答,却又害怕那回答会让他带着仇恨。

  穆以澜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的痛苦,声音冰冷的道:“是中毒身亡。”

  “当年先皇后逝世后,皇宫中以祈福之名放出了不少人,其中皇后宫中的几乎都被清洗了一遍。”

  “我追随着当年的线索查下去,发现那个时候出宫的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再加上告老回乡,却在半路不幸染病身亡的太医。”

  “我想这足够说明问题了,如果殿下想知道,臣还可以说一下毒。”

  “够了!”

  秦景林突然怒吼,穆以澜听话的闭上嘴,整个东宫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秦景林窝在地上,背靠着椅子腿,极力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湿漉漉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像一件优雅的易碎品,只需轻轻一碰,便会瞬间化为乌有。

  “殿下...”

  “穆以澜。”

  秦景林的声音轻轻响起。

  “穆以澜!”

  眼泪流下,内心抽痛万分,秦景林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只能一遍遍下意识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穆以澜,穆以澜!”

  秦景林突然撞过来,整个人扑进穆以澜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胸口处。

  胸口已然湿润,穆以澜克制着自己仓皇的心跳,双手停在空中。

  他想同样环住秦景林,却又害怕的不敢伸手,犹豫片刻,只能默默将手放下,任凭秦景林在怀里抽泣。

  直到穆以澜双腿跪的麻木,怀里人的人也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观察。

  发现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红肿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满是泪痕,就这样十分不安宁的睡着了。

  穆以澜抬起手,想要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指尖传来的触感温凉,穆以澜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吵到怀里熟睡的人。

  指尖从脸颊滑落到唇角,像是有引诱的魔咒一般。他轻轻勾起秦景林的下巴,双唇覆了上去。

  只轻啄一下便立刻离开,毕竟穆以澜知道自己的克制在秦景林面前是多么可笑。

  偷尝得手,穆以澜轻手轻脚的将人从地上抱起,放在床上,将被子盖好,站在那静静看了许久。

  不知何时,秦景林突然翻了个身。

  穆以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关于昨夜的记忆尽数袭来。

  他竟然抱着穆以澜哭的像个孩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秦景林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睛的红肿犹在,他立马下床,想要吩咐门口的人准备一点水敷一敷。

  “太子殿下?”

  门外等候多时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率先开口。

  秦景林刚要吩咐,那人又说道:“奴才们已按照千岁的吩咐准备了一应洗漱用品,请问太子殿下现在梳洗吗?”

  “好。”

  门口的人听到秦景林的回应后陆续进来,准备的东西十分全面,秦景林坐在那里,只一会的时间便觉得自己的眼睛已不再红肿。

  “千岁大人呢?”

  “司侯爷不日回京,陛下正在为此准备,想要摆宴为侯爷接风洗尘。”

  一应事物打理好后,那人站在秦景林身后,恭敬的道:“太子殿下,该去上朝了。”

  秦景林点点头。

  宫中日日早朝,也不是每天都有要紧事,大部分时间都是走一个流程,皇帝说几句话,然后朝臣各自散去。

  今日早朝四皇子依旧称病,秦景林观望着,凌道忠的神情十分不好,四皇子一派的朝臣也像失去主心骨的无头苍蝇一样。

  下朝后,秦景林缓步离开正殿。

  “太子殿下。”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景林不用转头便知道是谁。

  “凌大人,自凌大人领任工部尚书以来,还是第一次与本宫说话,看来这工部的事务还真繁忙的紧。”

  凌道忠冷笑一声,看着过往的众位朝臣,他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殿下不要以为动用了一些小手段就可以扫清障碍、高枕无忧。”

  “现在您看似一片顺畅,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秦景林盯着凌道忠,一脸笑意:“那景林就把这话原封不动的送给凌大人,毕竟凌大人应该比本宫更早体会到当年的利剑刺穿自己眉心的感觉。”

  凌道忠的眉眼之中满是危险,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景林。

  “太子殿下!”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身后再次传来的叫喊声。

  凌道忠抬眉望去,冷哼一声离开。

  还没等秦景林转身回应,身后的人已经走到秦景林面前。

  “岳王叔。”

  秦景林弯腰行礼。

  今日早朝之时他就觉得奇怪,岳王向来不理朝政,早朝也几乎不见他的身影,今日突然出现,他还以为有何要事发生。

  可现下看来,岳王更像是专门来找他,顺便参加一下早朝的模样。

  “王叔与婶婶进来可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谣言?

  岳王哈哈大笑:“好好好,自然是好的,多亏了贤侄。”

  他声音陡然变小:“若是让她知道我去了一袖心,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多亏贤侄替我隐瞒!”

  秦景林摇摇头,笑道:“王叔客气了,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岳王大笑着拍了拍秦景林的肩膀:“走吧,别站在这。”

  说着,岳王与秦景林并排往外走。

  “前几日是喝得有些多了,都是因为你婶婶实在让我生气,我没有口不择言说些什么吧?”

  闹了半天,原来是跑到他这来探口风的。

  既然那么怕出事,又何苦跑到外面去花天酒地?

  秦景林装作思考的样子,随后道:“王叔放心,您醉酒后侄儿便一直在身边,除了点评些酒菜美人之外,没说什么。”

  岳王点点头,没从秦景林脸上找到什么破绽,这才放心道:“哎呀,我这也是怕我一多嘴又说了什么,传到我家那位耳朵里,又跟我闹起来了!”

  “王叔和婶婶恩爱有加,景林真是羡慕。”

  岳王摆了摆手,脸上看似嫌弃,实际上满眼的爱意掩盖不住。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也离了大殿,岳王转身便告辞离了宫。

  下午,皇帝一直心心念念的司栾回京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栾面容硬朗,蓄着短须,戎装上殿,虽已五十几岁却不显老态。跪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近期的事件折子上交。

  “这是臣近一年以来的事件奏报,请陛下查看。”

  司栾能力强,还不涉及党争,整个皇宫只忠于他一人,皇帝越看越喜欢。

  “快快快,快起来,来人,赐坐。”

  皇上笑眯眯的接过奏折,放在桌上并未翻阅。

  “这一年奔波在外,身体可还好啊?”

  “回陛下的话,臣一切都好。”

  司栾刚刚坐下便又站起来,恭敬的回应。

  皇帝摆摆手:“叫你坐下,老站起来干什么。”

  “如此奔波了一年,也该想家了吧?这几日早朝就不用来了,朕特准你休沐三日,回家好好看看,啊?”

  皇帝笑的眼角皱纹泛起,那慈祥的模样恐怕是几位皇子都没见过的。

  “为人臣子,做这些是应该的,臣多谢陛下爱戴。只是...”

  司栾面露犹豫,皇帝的笑容消失:“有什么事便说,在朕这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臣一路遍访边关,四周畅通,无有事情发生。可自西北之时,不知是何缘故,百姓议论纷纷,犹如惊弓之鸟啊。”

  皇帝神情大变:“有这等事?”

  “是。臣也觉得奇怪,赵将军一向沉稳,替朝廷镇守边境,敌人丝毫不敢来犯,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帝叹了一口气:“爱卿不知道,自新年之际,赵秋云就一直在京中,朕本来是想,他多年征战在外,是该留在京中一段时间安抚一下。这才没急着让他回去。”

  “可如今边境的情况可并不乐观。”

  “是啊,看来他还真没那个命,朕想让他多在京中休息一段时间都不行,既然如此,便择日回去吧。”

  “朕特意为你摆了宴席,今晚就留在宫中,与朕不醉不归!”

  司栾回来,皇帝心情大好,晚上设宴款待,特意只准司栾一人与皇帝共饮。

  与皇帝饮宴许久,几乎天亮,司栾才回到府中。

  家人已然睡下,司栾也并没有吵醒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书房。

  “四皇子那边如何?”

  黑暗中出现一个身影,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声音幽幽传来。

  “自从知道之后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早朝也不上,估计是不会再起心思了。”

  “天真!”

  司栾一改在皇帝面前的温和沉稳,声音冷漠的斥责。

  “此事只限于他们两人之间,就算凌道忠什么都不做,也难保秦景泽不会再动心,皇位的诱惑,可远高于一个女人的生死!”

  “那侯爷的意思是?”

  “广而告之,事情闹大了,就算他们想,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司栾面前堆满了书信,他挨个拿起来细看。

  “太子倒是让人出乎意料,这段时间竟一直如此稳妥。”

  “鹬蚌相争,自然是渔翁得利。侯爷您回来了可就大不相同了。”

  司栾眼神都没给,只沉声道:“下去吧。”

  阴影中的人消失。

  司栾回宫没几天,皇帝便下旨声称边境不稳,要赵秋云离京赴职。

  几天之后,京中更是突生变故,刑部上报,说是这几天抓到的一个盗匪为了减刑声称知道十几年前的隐事。

  这隐事不说不要紧,一说却连带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大怒,指着台下的人吼道:“你给朕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景泽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凌道忠跪在地上也依旧沉默。

  皇帝吐了口气,沉声道:“朕就问你,京中的流言可是真的?水瑶的死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凌道忠没有回应,可像他这样的人,沉默便是最好的证明。

  “凌道忠!”

  “陛下!”

  沉默的凌道忠终于开口:“陛下,臣不知此事从何而来,但臣很清楚,既然是谣言自然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攻自破,所以臣并未解释。”

  “谣言?刑部那边有人证!你敢当着朕的面与他对峙吗?”

  “陛下!那是臣的亲妹妹啊!何况年代久远,陛下打算让臣如何自证?刑部所谓的人证不也是口说无凭?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事与臣绝无关系!”

  “请陛下细想,此事若是臣所为,怎么可能会留有人证至今,还闹得满城风雨啊陛下!”

  凌道忠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细数着自己与妹妹儿时的情谊。

  凌道忠越是挑起感情,一旁的秦景泽就越觉得恶心。

  原来他还知道那是他的亲妹妹,还知道他们曾经一起长大,曾经将妹妹紧紧护在身后。

  可现在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眼前这个如此陌生带着画皮的男人?

  仅仅是因为在朝为官便会变成这样吗?

  那他出生在帝王之家,怎么没变成这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冤家路窄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可终归是只有一个人证,就算皇帝急着为他那死去的爱妃讨回公道,也深知此事不能就这么下定论。

  再看看眼前如此深情的凌道忠,皇帝一时倒真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凌家有责任协助刑部调查此事,朕理解你的心情,但此事牵扯甚广,若刑部有事找你问话,你不得推脱,明白吗?”

  都说死了的才是最好的,皇帝心心念念当年人,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他巴不得赶紧查清。

  既显得他公正无私,又显得他深情专注。

  凌道忠急忙应下,说了不少好话,皇帝这才勉强将此事揭过。

  皇帝要调查,但凌道忠万万没想到刑部竟真的调查的如此详细,几天之内多次来询问各种问题,要不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徐进昭的脾气,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谁故意给他下套了。

  初春的天气,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最近朝中事物烦乱,秦景林实在想出去透透气。

  原本想约上安志泽去皇家园林里闲逛,却没想到他这几日钟情于古琴,说什么都不肯出门。

  坐在马车上的秦景林感慨万千。

  为人数十年,眼下竟连个踏青出游的人都没有了。

  身边无人相陪,秦景林只在皇城边上的小溪边走了几圈。

  马车停在远处,与影白一前一后漫步着,吹着春风,感受着生命的成长,这些日子的烦躁和郁闷似乎都被治愈了。

  “此地风景甚好,如诗如画,有空应该常来逛逛。”

  京郊附近的景色大多被圈进了皇家园林,眼前这个小溪若不是与下游百姓的民生息息相关,恐怕也难逃这个命运。

  秦景林缓步走着,远处几个小孩正在互相嬉闹着,看着他们的身影,秦景林好像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也从未有过这么多玩伴。

  秦景林学着那几个孩子,在溪边捡起一个石头,侧偏着丢进水里。

  扑通——

  石头沉底,远处的孩子们传来一阵嘲笑。

  秦景林笑着摇摇头。

  “都怪你!一个小小的侍郎,连进皇家园林的资格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来这种破地方过啊!”

  “就是,你看看这里,哪像个能玩的地方啊!”

  远处路边传来抱怨声,秦景林总觉得其中一个声音十分耳熟。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景林看着逐渐走近的几人感叹。

  对面也刚刚意识到有人站在这,那个女声立马开口:“我就说这种地方来不了吧,你看看连个人都拦不住!”

  那女人还要再说什么,却在走近看到秦景林的时候闭了嘴。

  “太子爷?”

  质疑的声音中充满愤怒,马心颜站在那里,紧紧攥着拳。

  要不是因为他,如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窝囊又没用的人怎么会成为她的夫君?

  那一夜之后,她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纳言的天之娇女沦为爬床的玩物!

  孙姚那夜并不十分清醒,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位“月老”,但听到马心颜的话,他立刻伏身给秦景林见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人还没跪下去,一只胳膊就被身边的马心颜拉住。

  马心颜嫌弃的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丈夫,随后看着秦景林嘲讽道:“可真羡慕太子爷,每日闲来无事只与花草做伴,除了政事,哪都能掺和一脚!”

  一旁的孙姚面露难色,再怎么说,那也是太子啊。想要开口劝自己的妻子,却又十分清楚她的性情,只能抱歉的看向秦景林,无声的向他赔罪。

  “这不是马家二小姐吗?几月不见,终于嫁给如意郎君了?”

  马心颜被气的哽着脖子说不出话,一巴掌打掉一旁孙姚的手。

  秦景林原以为她还会呛声,却没想到马心颜突然转变了态度:“是啊,心颜自嫁与夫君之后,日日想着要当面感谢太子,若不是太子,何来我们这段姻缘呢?”

  “太子今日可是一人出来的?郊游踏青为的就是三五好友一同游山玩水,太子一人岂不是郁闷无趣?既然已经遇见我们,不如一同游玩赏乐如何?”

  马心颜面上笑眯眯的,秦景林却很清楚她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远处孩童的嬉闹声传来,秦景林点点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吧。”

  秦景林为首,几人漫步在小溪边,与孙姚时不时的几句话能让秦景林感受到,这个人也并非庸碌无能之辈。

  只可惜,仕途还未开始便被迫卷入京中的肮脏内斗之中,终究是被绑上了贼船,难以脱身。

  “这里平坦舒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两人站定,秦景林转头发现马心颜已经在空地上摆好了各种吃食。

  “太子殿下请。”

  马心颜特意走到秦景林身边,等秦景林坐定后几人才纷纷坐下。

  “这是小女在府中准备的一应吃食,虽说肯定比不上殿下东宫的小厨房,可也能勉强一试,殿下尝尝?”

  马心颜殷勤的将周围的东西挪到秦景林面前,还特意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糕点递到秦景林眼前。

  孙姚不明白自己的妻子为何突然间转了性子,但这样的场景才是他所期望看见的,整个人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殿下怎么不吃啊?可是嫌弃我们的东西?”

  一路与马心颜同行的另一名女子往秦景林身边凑了凑。

  秦景林还没等说话,马心颜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哎呀!我的玉佩掉了!”

  一旁的孙姚马上起身凑过去:“怎么会,是不是掉在刚刚走路的地方了?”

  马心颜不着痕迹的躲开孙姚的触碰:“那你还不快去找!那可是我爹花大价钱给我做的!”

  孙姚立刻起身,转身向小溪边跑去。

  片刻之后,孙姚始终没有回来。

  “笨手笨脚的,连个东西都找不到。”

  马心颜皱着眉嘟囔,抬头看向秦景林:“太子殿下先坐,让嫣儿陪你一会,我们把东西找到就回来。”

  扔下这句话,马心颜头也不回的往小溪边快步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故伎重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等马心颜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后,秦景林身边的嫣儿开始了动作。

  “殿下坐到现在什么也没动过,走了这么久,难道不饿也不渴吗?”

  “虽然纳言府的东西比不上东宫,可至少也还能入口吧?殿下连试都不试吗?”

  秦景林笑笑,没有回应。

  嫣儿撇着嘴将东西放下,又转过头问道:“小女听闻殿下在梅花节受伤了,不知如今身体可彻底好了?没留下什么病根吧?”

  “多亏宫中太医医术高明,勉强保住一条小命罢了。”

  “幕后之人当真凶恶,众位皇子竟一个也不想放过。”

  嫣儿皱着眉头怒骂。

  秦景林听到这话来了兴趣,不禁挑眉应和:“是啊,此人如此行事,倒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梅花节刺杀一事,不论周围如何传言,皇宫里已对此事盖棺定论,就是二皇子所为,而面前这个嫣儿的话却似乎并不认为此事是二皇子做的。

  一个皇子都不想放过,也就是说在她眼里二皇子是个背锅的。

  秦景林倒真好奇,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是谁告诉她什么了,还是,她本来就知道些什么?

  嫣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并没有接下秦景林的话,而是倒了一杯酒,递到秦景林面前。

  “殿下话说了那么多,想必是口渴了,饮杯酒吧。”

  嫣儿整个人凑过来,将酒杯递到秦景林嘴边。

  好香!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萦绕在秦景林周围,一瞬间,秦景林只觉头脑晕眩,周身发热,身体好像要飘起来了。

  “啊!”

  秦景林面色红润,猛的起身,将身边的嫣儿撞倒,酒水撒了满地,浸润周围的泥土。

  “影白!”

  秦景林大喝一声,影白不知从何地出现,扑面而来的清凉侵入骨髓,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

  影白将身上水壶里的水尽数泼到秦景林脸上,此刻正一脸焦急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秦景林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刚刚身上那股燥热已经尽数退去,效果如此之快,看来影白壶里不只是水那么简单。

  “吃了它会更舒服一些。”

  影白递过来一颗药丸,秦景林毫不犹豫的吞下。

  “啊!”

  神志清醒不少的秦景林耳边瞬间传来糜烂之音,躺在地上的嫣儿无人理会,此刻体内的药性已经尽数激发,神色迷离的躺在草地上肆意扭动,嘴里时不时发出呻吟声。

  “殿下,快离开这吧。”

  影白站在嫣儿和秦景林中间,尽力让秦景林远离地上的人。

  “看来我们的马大人远远不止御女无方这么简单,你去详细调查这女人的身份,本宫很好奇,她与梅花节有何关系。”

  “是。”

  远处传来人声,秦景林后退几步隐在树林之中。

  “真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遇见王家大公子,实在是小女之幸呢!”

  马心颜的声音娇羞怯懦,像极了未出阁的女子见到自己心爱之人时的样子。

  王明逸被簇拥在中间,一边走一边温和的笑道:“天气甚好,明逸本打算出来踏青赏乐,却没想到孙大人夫妇二人竟也有如此雅兴,倒是明逸破坏气氛了。”

  马心颜听到他提及孙姚脸上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换上了笑脸:“大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心颜今日出府能遇到太子殿下和大公子,这是心颜之幸才是。”

  “太子殿下也在此?”

  “是啊,我们与嫣儿妹妹一同前来,刚刚太子殿下说有些口渴,我们便过来给殿下打点干净的泉水,喝起来也舒服不是。”

  马心颜一个劲的往王明逸身边凑,丝毫不在乎自己夫君就在身边。

  孙姚只能低着头跟在王明逸的另一边。

  “孙大人入京上任以来,一切可还习惯?滚州偏南,气候温润多雨,不像京中干燥,住起来可适应?”

  孙姚向来只听说过王家公子,今日才是真正见到,他没想到王家公子竟会记得他一个小小侍郎曾经家住何方,不由得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接话。

  王家公子与孙姚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此刻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只是普通的闲聊,孙姚竟也不知为何不敢吭声。

  那窝囊懦弱的模样看的马心颜直咬牙,她本该配得上像王家大公子那般的人物!

  都怪安志雪那个贱人!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太子!

  “我们快回去吧,怕是太子殿下要等急了呢。大公子也与我们一同过去吧!”

  几人走了没几步,安静的林中便传来女人的娇喘声。

  王明逸的身形一滞,脸上带着些不自然。

  “这是,什么声音!”马心颜惊呼,一手捂着脸,身体娇弱的向王明逸依过来。

  王明逸上前一步转身与孙姚面对面,神情早已恢复正常:“我们究竟要往哪里走?”

  被看出心思的马心颜丝毫没有感到羞耻,反而手里绞着丝帕,十分恼怒。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孙姚的眼神躲闪,直直看向草地:“我们的东西在那边,况且太子殿下也——”

  孙姚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蠢货!”

  马心颜没想到他会突然冲过去,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孙姚最好不要闹出什么事情,否则她得跟着一起遭殃!

  从孙姚的话和他们的反应,王明逸大概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此事牵涉太子,又与门下省纳言有关,王明逸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牵涉其中。

  况且他对这位太子的印象还不错,他不想参与见证这位太子的陨落。

  王明逸叹了口气,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这不是大公子吗?好巧,竟还能在这遇到大公子!”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明逸转身惊呼:“太子殿下?!”

  “怎么?见到本宫如此惊讶吗?”

  秦景林缓步走过来,转念之间,王明逸已了然,笑着感慨道:“幸得太子殿下如此聪慧。”

  “既然前面有戏,那我们便一同过去看看?”

  王明逸低头,走在秦景林身侧。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皇子

  孙姚跑到前面,只看见草丛中有身影在扭动,声音不堪入耳。

  “太子殿下!”

  他急急惊呼,想要将人分开,却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个头尾。

  声音在耳边回荡,孙姚仿佛想起了自己那夜的遭遇,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孙姚上前几步想要将两人分开。

  !

  孙姚走近才发现,草丛中辗转的竟只有嫣儿一人!

  嫣儿躺在草丛中,脸色绯红,闭着眼睛一脸娇嗔,粉红的舌头上下翻腾,下身更是凌乱不堪。

  孙姚一时看的愣住,耳边再次传来声音,他这才回过神,赶忙转身避让。

  “孙姚你是不是疯了!”

  身后的马心颜赶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拽着孙姚就往回走。

  要不是知道王明逸在后面,她恨不得开口骂死这个蠢货!

  “你明知道这边...你居然还敢就这么跑过来!”

  马心颜推着孙姚往外走,孙姚却杵在那不动:“太子殿下不在那!那只有一个人!”

  孙姚忙着解释,马心颜却并没有听懂。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种事情是你能靠近的吗?那太子殿下——”

  马心颜话还没说完,抬头就看见缓步走来的秦景林和王明逸。

  “本宫怎么了?”

  秦景林一手背后,笑眯眯问道。

  “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那在那边的是...”

  马心颜惊出一身冷汗,当晚的事情仿佛在重演。

  孙姚见到秦景林的时候整个人松了口气,转身对着马心颜道:“我就说吧,太子殿下不在那!”

  王明逸一路走来,对上马心颜惊惶失措的眼神便了解了一切。

  这哪是什么巧合意外,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

  “你们捡东西迟迟不回,本宫闲来无事便绕着林子漫步,看你们这样子,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景林嘴上询问着,可那眼神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对上那挑衅的眼神,马心颜只能把愤怒往肚子里咽,勉强挤出微笑道:“当然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可本宫怎么听着那边好像有动静?嫣儿姑娘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吗?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啊?”马心颜急忙打断。

  “太子殿下和大公子都在这,还管她做什么?我们去那边走一走吧,游山玩水,总要离水近一些才好呢!”

  说着马心颜拽着孙姚就往小溪边走,剩下秦景林和王明逸相互对视一眼,也抬脚走出树林。

  “本宫有些乏了,你们接着玩吧,本宫可要回宫了。”

  秦景林站在分岔路口开口道。

  听到秦景林要走,王明逸礼貌的鞠了一躬,立刻也跟着说:“在下家中有事,也不适合出门太久,眼下也该启程回去了。”

  “大公子要走?”

  马心颜脱口而出,神情满是不舍。

  岳王府当夜的事情他便有所耳闻,眼下又亲眼见证了一次马心颜的这种手段,王明逸说什么都不会自己贸然留下。

  谁知道她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算计?

  他可以不计前嫌与孙氏夫妇同行,但他不能拿王家冒险。

  “家中事务较多,实在难以抽身。今日还是勉强得一清闲。”

  马心颜还要再说什么挽留,王明逸和秦景林却已经往马车方向走了。

  “日后若寻得机会,定与两位再见。”

  王明逸笑的温和,说完便起身上了马车。

  另一边的秦景林也抬脚要走,一直沉默的孙姚却突然走过来伸手扶秦景林。

  “太子殿下慢点。”

  “今天的事真是抱歉,害的太子殿下差一点就出事了。”

  孙姚刻意压低声音,语气诚恳。

  秦景林笑而不语。

  “殿下放心,日后此种情况再不会出现。”

  对上孙姚坚定的眼神,秦景林点点头轻声道:“孙氏一族的生存荣旺皆系于此,还请孙大人当心。”

  马心颜无可救药,可眼前的孙姚倒是个明事理的。

  孙姚点头应承,顺势将头埋起,扶秦景林上马车。

  前朝风波不断,后宫也不得片刻安宁。

  柳如依在自己的宫中修剪花枝,远处却突然跑来一个丫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了?”

  柳如依放下手里的花,看向丫鬟。

  “贤妃娘娘,柔嫔殁了!”

  柳如依满眼震惊,手上的剪子没拿住,直接滑落在地,险些划伤。

  “娘娘您小心啊!”

  丫鬟赶忙将东西收起,扶着柳如依坐下。

  “柔嫔和娘娘也没什么太大的交际,人都已经没了,您可要当心身子啊。”

  “怎么没的?”

  “听说春来身子便不大爽快,太医一直用药吊着,前段时间好像又贪春着凉,病情反复,太医便也没得法子了。”

  丫鬟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

  毕竟协理六宫,柔嫔身子不爽她是知道的,可柳如依独独没想到,她竟会就这么没了!

  她可是七皇子的生母啊,后宫中人心险恶,最不缺的就是没有孩子的女人,不乏有很多人有杀母留子的心。

  柳如依确实与柔嫔没多大交际,但她怕的是柔嫔根本不是病逝。

  “给柔嫔调理身子的是哪个太医?”

  “是刘太医,柔嫔娘娘虽是皇子生母,可一直不受陛下重视,太医院的几位重臣又忙,也都没什么功夫。”

  柳如依细细思考着,轻声道:“你去柔嫔宫,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喝的药渣带回来一些。”

  “是。”

  “另外,把钱太医请来,给本宫把平安脉。”

  秦景林回宫没多久,贤妃便匆匆来了东宫。

  “柳姨!”

  秦景林回头见到柳如依心生欢喜。

  “快坐。”

  “宫外可还有趣?”

  柳如依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层层摊开。

  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每一样都是秦景林爱吃的。

  “走遍了众多景色,也就那样。”

  秦景林拿起糕点笑眯眯的吃起来。

  柳姨的手艺一向是顶好的,连他东宫的小厨房都甘拜下风。

  “许多景色只有走过才能说好与不好。”

  柳如依轻笑,低眉掩盖自己眼里的落寞。

  秦景林察觉到柳如依的情绪,将手中糕点放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栾

  “柳姨,我——”

  “好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秦景林刚要出声安慰,就被柳如依打断。

  即便屋里没有第三个人,柳如依依旧低声道:“宫中柔嫔今早殁了,此事你知道吗?”

  “柔嫔殁了?!”

  秦景林皱着眉,他记忆里鲜少有与柔嫔有关的,只记得她母家势力不强,入宫又没有太得宠爱,只因有个皇子在身边秦景林才多记的几分。

  可七皇子不满三岁,与他年纪又实在相差太大,唯一的记忆也不过碎片飘零。

  柳如依似乎早已预知他的反应,只回应道:“今早刚刚发生的事,又是后宫,你当然不知道。”

  虽说是后宫娘娘,又育有一皇子,可若是寻常病逝,恐怕也不至于柳如依特意跑来相告。

  “柳姨的意思是,她死的蹊跷?”

  “我听到的消息说她是病逝,便派手下的丫鬟去她宫里弄了点药渣,幸好去的及时,否则他们一早处理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查了。”

  “我叫孙太医过来看了一下,柔嫔喝的这药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利好的,反而正是因为这药,才会让人四肢无力,头昏脑涨。”

  “有人借着太医给柔嫔下毒?”

  秦景林迅速抓住重点。

  “七弟呢?”

  “暂时被陛下送进东五所了。”

  东五所是皇子成年之前居住的地方,一般要五岁之后才会送去,可如今柔嫔殁了,即便七弟年纪不够,却也只得如此了。

  “此事不管是谁做的,终归是与后宫之人脱不了干系,这些时日劳烦柳姨盯着,您自己也要当心。”

  一路送走了柳如依,又嘱咐了她好几句后,秦景林独自坐在东宫里出神。

  “请你们千岁大人晚上来东宫吃饭吧。”

  门口的小奚子应答,转身退去。

  傍晚时分,穆以澜准时在小厨房起火时到了东宫。

  “太子殿下找我。”

  “有点疑问,吃完饭再说吧。”

  两人慢条斯理的将饭吃完,小奚子带人收拾了一番后,秦景林才提出自己的疑惑。

  “柔嫔殁了的事你知道了吧?父皇那边怎么说?”

  “以妃之位安葬,暂时将七皇子寄养在东五所,此事一出,陛下多少是有些伤心的。”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七弟并非刚刚出生,为何现在突然想到杀掉柔嫔?”

  “殿下奇怪的恐怕并不止这一点吧。”

  穆以澜将手上的茶杯递过去,并未对秦景林说的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

  “宫中成年皇子就有不少,可经过这半年的时间,二弟被放逐封地,四弟全然失了斗志,总归会有人在其他皇子身上打主意。”

  “只是京中局势并未有过大变动,此人为何选择此时动手?”

  “眼下的情况,若说唯一的变化,便是司栾这位侯爷遍访边疆回京了。”

  “而他刚一回京,赵秋云便被打发回边疆,宫中柔嫔又出了事,不知是否过于巧合?”

  秦景林轻酌杯中茶,一股清香席卷口腔,与之前茶饮的味道全然不同。

  看来穆以澜又偷偷给他换了不少好东西。

  “殿下是觉得,向来不问宫中事的司栾有扶幼子夺嫡的打算?”

  “那就要看我七弟的抚养日后归于何人了。”

  秦景林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茶。

  “哦对了,门下省纳言之女马心颜身边好像有个叫嫣儿的女子,你可有听说过?”

  穆以澜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摇头。

  “怎么?她得罪了太子殿下?”

  秦景林轻笑:“今日的事想必影白早已与你说明,旁的倒无所谓,只是她今日提及了梅花节刺杀一事,我怀疑她知道些什么。”

  “此事当时就闹得让人迷惑,如今再次听到,总该是要好好查查。”

  “殿下说的极是。”

  穆以澜只轻声附和。

  “权老先生真是神奇,一共教出两个徒弟,性格却完全不同。舒星飞平日里闹成那般模样,你却一直板着,这么冷静。真是好奇权老先生自己是什么性格。”

  之前没有什么感觉,可自从知道母后去世真正原因那一日开始,秦景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穆以澜投入了过多的依赖。

  仿佛一种约定俗成的信任感,在他的信念全然崩塌之际,脑海里下意识便是寻求穆以澜的帮助。

  这样的信任是如何形成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等他意识到的现在,他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穆以澜。

  甚至他期盼着去了解穆以澜更多事情。

  “他在管教我们武学方面十分严厉,但有时又会在谷主惩罚我们的时候帮我们说好话。”

  “惩罚你们?千岁大人也会顽皮吗?”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舒星飞闹事,可我作为他的师兄,总是要连带着受些惩罚。”

  “所以你找到了办法压制舒星飞?”

  秦景林可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两人在他面前第一次见的场面,舒星飞像见到猫的老鼠,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不知所踪。

  穆以澜默认。

  秦景林长长的哦了一声,慵懒的趴在桌面上眼眸上抬看向穆以澜:“千岁大人拿捏别人如此轻易,也不知道千岁大人这样的又该如何压制哦?”

  穆以澜先是一愣,随即强迫自己移开眼神,假装听不懂秦景林在说什么。

  “臣一直谨记身份不敢僭越,又何须殿下费心。”

  “陛下那或许还有事,臣就先告退了。殿下说的事情臣会派人调查的。”

  穆以澜放下手中的茶杯,几句话说完便匆匆离开。

  秦景林在那身影上竟看出了些仓皇逃窜的味道。

  侯府

  “侯爷,事情都办妥了,那个太医要处理掉吗?”

  “急什么?”

  司栾放下手中的书,点燃面前的蜡烛。

  “等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说,昭嫔那边怎么样了?”

  “她孤苦一生,无子无女,此刻让她抚养一个皇子,日后还有机会坐上皇太后的位置,当然是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

  那人语气中带着轻蔑,略有迟疑:“只是...”

  司栾眉头轻抬,那人便继续说了下去:“昭嫔入宫多年,连个儿子都没有,地位也不高,这样无能的女人,会不会耽误我们的大业?”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边关一行

  司栾冷哼一声:“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听话就好,要那么有用做什么?”

  “她位份不高,七皇子又年龄尚幼,刚好可以做挡箭牌,以免旁人过多关注。”

  “倒是你们,嘴说着有用,真到用的时候竟接连失手。梅花节我冒那么大风险,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给我解决掉!”

  司栾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指着那人的鼻子怒骂。

  “事后若是抹平了痕迹也就算了,还偏偏让人抓到了尾巴,害得我不得不又赔进去一部尚书!一群蠢货!”

  那人害怕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只能任凭司栾痛骂。

  司栾声音压得低,可愤怒却丝毫不减,要不是他谨慎,趁着自己在京外动手,如今恐怕也逃不了干系!

  夜晚一阵寂静,蜡烛被风吹着摇摆。司栾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咬牙:“起来吧!现在跪着又有何用?”

  那人哆哆嗦嗦的站起,司栾只瞥了他一眼道:“你们去给我盯着四皇子,凌水瑶的事情虽然已经闹开,可他未必会就此束手,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是!”

  离了书房,那人如释重负,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三日后,秦景林在东宫接到消息,四皇子的车驾悄然离京,此刻已经奔着雍州远去了。

  “本宫一直以为,我这个四弟心机深重,不是个好相处的,可眼下看来,这些皇子倒是这京城乱局中最愚蠢的人了。”

  小奚子在一旁不吭声。

  “若有机会便派人一路看护着点吧,毕竟出了皇宫,没人在乎那皇子的身份,甚至反而会成为累赘。”

  “天枢阁的暗卫已经去了,不会出事的。”

  秦景林点头:“那个嫣儿查的怎么样了?”

  小奚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这个女子原本在勾栏瓦舍,也不知如何与马家小姐相识,如今倒成了好朋友了,可除了查出与马家小姐相识以外,似乎并没有查出什么别的。”

  “目前也不清楚究竟是如何与梅花节有关系的。”

  “知道了。”

  “还有,殿下。朝中今日承起奏报,说西北边陲不安,有爆发战事的可能,请求赵将军速速回去稳定军心。”

  “才几个月的安稳,金康又坐不住了?想趁着赵秋云不在,捞点油水?”

  “陛下为了此事,特意将司栾侯爷叫入宫共同探讨此事。”

  秦景林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

  司栾一回宫,大动作迭起,秦景林总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

  “参见太子殿下。”

  门外突然想起声音,小奚子瞟了一眼,低头退去。

  不一会,小奚子带着消息回来:“殿下,陛下有请,恐怕是与西北军务有关。”

  他这位父皇疑心很重,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插手军务,今日特意将他叫去,恐怕不止是商谈这么简单。

  毕竟金康就算动乱再多,只要赵秋云回去便可尽数化解,根本无需担心。

  秦景林几步走入勤政殿,司栾果然还在殿中等待。

  “儿臣参见父皇。”

  “来了,站在一旁等等。”

  秦景林抬眉,正对上皇帝一脸疲累。

  看来他这位父皇整日沉迷政事,对自己的孩子丝毫不上心,直到此刻还不知道四弟已经远走的消息。

  秦景林一声不吭,站在司栾对侧。

  司栾低头行礼,秦景林也礼貌回应,可两人的眼神中都看不出半丝情绪。

  良久,小奚子匆匆来报:“陛下,四皇子车驾今晨出京,不知去向。”

  “什么?!”

  皇帝猛地起身,只觉大脑一阵眩晕,扶住龙椅才勉强站稳。

  秦景林余光扫过司栾,发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明显是早已知晓此事。

  “怎么会这样?四弟会去哪?”

  秦景林装的一脸焦急,仿佛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逆子,逆子啊!咳咳咳——”

  皇帝震怒,秦景林和司栾纷纷跪下。

  “父皇,保重身体要紧啊,四弟或许只是一时有什么急事才没来得及通报,父皇切莫动气啊。”

  小奚子急忙上前给皇帝顺气,咳了良久,皇帝脸都涨红了,才勉强缓过来。

  “急事?他能有什么急事!亏朕还一向以为他稳重。十多年前的事情,他至于如此吗?!”

  这件事明摆着,皇帝就算再气也能反应过来,可如今人已远走,他也无可奈何。

  “给朕找,遍寻天下也给朕把他找回来!”

  小奚子低头领命,手上还努力为皇帝顺气。

  “朕原本还想着让景泽替朕走趟西北,安抚人心。现在好了,什么都别想了!”

  皇帝愤怒的拍击桌案,殿中一时寂静。

  听到此话的秦景林心头一紧,皇帝不知道,不代表司栾不知道,可他依旧站在这里,难保没说些什么。

  “陛下,西北边陲,军防重地,皇权君威万万松不得啊!”

  司栾拱手,言辞恳切。

  秦景林眉头微皱,让皇子远去西北的计划果然是他出的!

  “赵将军手握重兵,镇守一方,这么多年从未变动。恐怕不久之后军中便没人再知道陛下远在京城的旨意了!”

  司栾言语不多,可每一句都犯在他父皇的忌讳上,今年之所以破例留赵秋云在京,不正是害怕他会不受控制吗?

  饶是如此还每日派人前去以问安之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忌惮的人,断然不会让他好过。

  果然,司栾的话一出,皇帝眉头皱紧,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朕原本也打算派出皇子巡视西北,正赶上赵秋云出京,两人一路过去倒也合适,可如今这个情况...”

  皇帝沉默,眼神却瞟向秦景林。

  不知何时出现的穆以澜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皇帝目光瞟到秦景林身上的时候刚要开口,却正好撞上秦景林的眼神。

  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儿臣身为安梁子民,既然家国需要,自然有责任一马当先,只要父皇允准,儿臣即刻启程!”

  穆以澜望向秦景林坚定的双眼,此刻已全然明白他的心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岁大人的福气

  司栾想将秦景林逼出京城,趁机在京中培植人手。而秦景林也有自己的算盘。

  数年来,不论是京城还是郡县无不流传着眼前的太子爷毫无用处,只是个废柴的传闻。

  虽然流言不意味着一切,可有关的民心终究是握在手里合适些,再加上赵秋云的情况,此次西北一走对于秦景林来说定是获益良多。

  司栾觉得能在秦景林出京之时做手脚,可他没想到京中还有穆以澜。

  在这位千岁大人面前,没人能讨得到好处。

  秦景林干脆的接受,倒是让一向谨慎的司栾心生疑惑,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和秦景林的话。

  皇帝原本就十分纠结,太子毕竟是国之根本,贸然出京并不妥当。

  “父皇!儿臣定能完成您交办的差事,让儿臣去吧!”

  秦景林趁热打铁,话虽说给皇帝听,却一直在给司栾施压。

  “西北战事吃紧,儿臣作为太子本应一马当先,绝无退缩的余地!”

  “陛下,太子乃国之根本,本应留守东宫,若贸然派太子前往西北,恐怕会惹人猜忌。”

  司栾终究对秦景林抱着怀疑,不能全然顺着他来。

  一个无能的太子罢了,就算留在东宫也不足为惧。

  “此事朕再想想,你们先都下去吧。”

  皇帝被吵得头疼,挥挥手让两人离开。

  傍晚,穆以澜准时在东宫晚饭开始之前到达。

  不知从何时起,在东宫吃晚饭竟成了穆以澜每日的行程。

  秦景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小厨房也默认做两人份。

  “千岁大人好灵的鼻子,每次都在晚饭时分登门,该说您对世事洞若观火,还是说您的爪牙遍布四海呢?”

  秦景林看着眼前走进来的人调侃。

  穆以澜沉默的走到桌边,站在那一本正经的道:“目光所及之处,自然重视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

  “殿下今日险些被司栾逐出京城。在勤政殿中,殿下是真的想出京的,对吗?”

  “我出京有什么不好吗?这一路北上正是树立太子威望的好时机。”

  “可京中若是失守又该如何?”

  “不是有你吗?”

  秦景林漫不经心的回答。

  “等闲谁能赢得过你啊?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底牌。”

  秦景林上半个身子向前探,手中的筷子戳到脸上,一脸神秘的道。

  “殿下如此信任臣,不知是福兮祸兮。”

  “当然是福!这后宫之中,我能信的也就只有你和柳姨了,可再怎么说我也不是柳姨亲生的,她又身在后宫,终究是有阻碍的。”

  “所以呢,这可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接住哦!”

  秦景林将菜夹到穆以澜碗里,笑着调侃。

  穆以澜低眉掩去笑意:“原来是臣的福气。”

  他特意咬重了“臣”,秦景林却像没听到一般。

  “对了,眼下看来,司栾并非置身事外,也不知他从何时起参与夺嫡,手中势力又有多少。”

  “殿下想知道,臣自会查清。”

  秦景林不禁好奇:“他一直在京外,我们又从未盯过他,一时半会儿你怎么查?恐怕只能查出他在京城的一些事情吧。”

  “他是在京外不假,可谁说没人盯过他?”

  秦景林的眼神愣了愣,又转变成惊讶,瞪着大眼睛望向穆以澜。

  “殿下已经有好多日子不曾见过奉蓝了,不是吗?”

  秦景林眼中的疑惑瞬间解开。

  是啊,他上次见到奉蓝还是第一次看见舒星飞的时候,那之后似乎就没再见过奉蓝的身影了,之后换成影白他还有些疑惑。

  现在想来,竟是从那时起便去盯着司栾了吗?

  “你一早就怀疑他有问题?”

  穆以澜摇摇头。

  “他一向表现的持身中正,我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不过他毕竟是朝中一品侯爵,况且天枢阁人数众多,多盯一个也不是问题。”

  秦景林不知第几次感叹眼前人的智慧,他有时真的很庆幸与穆以澜并非敌手,否则他只能摇旗投降了。

  “所以殿下想要知道的,臣都会一一查出来。不管是京中还是京外,他的势力绝不会逃出殿下的眼睛。”

  “千岁大人如此能干,本宫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嘉奖了,总不至于要本宫以身相许吧?”

  啪——

  秦景林话音刚落,穆以澜手中的筷子便掉落在地。

  穆以澜的睫毛浓密细长,掩盖住了他的眼神。

  秦景林只笑道:“瞧把千岁大人吓得,本宫也没那么不堪吧?”

  “自然不是。”

  穆以澜的声音微不可查,僵硬的弯下腰将地上的筷子捡起。

  “既然已经掉在地上了就别捡了。”

  秦景林伸手去拦,刚好接上穆以澜捡起筷子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冰凉凉的,触碰的那一瞬间秦景林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电流穿过,虽然很凉,碰着却很舒服。

  秦景林厚着脸皮没有收回手,而是扶着穆以澜的手一直到桌面。

  穆以澜的手在触碰到秦景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恢复如初。

  秦景林刚要张口叫小奚子拿副新碗筷,面前的穆以澜便开口道:“臣已经吃好了。”

  穆以澜的目光下移,最后落在桌面上两人依旧牵着的双手。

  “哦!”

  秦景林如梦初醒将手抽回。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见到秦景林的窘态,穆以澜眉眼轻弯,却又瞬间恢复如初。

  “臣会仔细调查与司栾有关的一切事物,殿下便在宫中稍作休息,静候佳音吧。”

  说着,穆以澜起身离开。

  秦景林有心调查,司栾也没闲着,只两天不到的时间,一向从不主动联络秦景林的大理寺卿赵义便突然下了拜帖。

  帖中甚至没有详细说明缘由,更没约秦景林在赵府或者大理寺,而是与秦景林相约一袖心。

  “你确定这是赵义送来的拜帖?”

  拜帖上没有名字,只有几句寒暄和约见的位置。

  小奚子恭敬道:“暗卫看见了宫门口递拜帖的人,是大理寺卿手下的,应该错不了。”

  秦景林不免奇怪,这个赵义打的什么算盘?约他见面居然还这么偷偷摸摸的,生怕人知道一般。


第一百二十章 旧事重提

  “既然如此,明日便去看看吧。”

  若是约在其他地方,秦景林或许要思考会否是陷阱,可一袖心就不一样了,有穆以澜和舒星飞这一层关系,秦景林几乎不用担心在一袖心会遭遇什么。

  一直到秦景林登上船,真正见到人,才确信是赵义。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赵义见到人连忙起身行礼。

  “赵大人可真谨慎,递过来的拜帖连署名都没有,这也就是本宫愿意走这一遭试试,若换了旁人,岂不是叫大人空等?”

  “殿下这话微臣惭愧啊,微臣也不想如此,但宫中人多口杂,这一封书信不知要经多少人手,纵然是用印作保,也总该稳妥为上。”

  “微臣这也是怕给太子殿下惹麻烦啊!”

  若是真的怕惹麻烦,这拜帖从一开始便不该送出来,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偷偷摸摸。

  秦景林沉默,赵义又开口道:“老臣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只能求助于太子殿下啊!若是连太子殿下都不垂青眼,那老臣恐怕性命难保啊!”

  赵义察觉到秦景林的态度,刻意将自己说的无比凄惨,乞求博得他的同情。

  “赵大人有事不妨直说,能不能保命也不是本宫说的算的。”

  秦景林并没有表现太多,只是静静看着赵义。

  “太子殿下说的是,老臣也是一早知道这个消息急的有些糊涂了。这个,殿下可还记得之前身死的赵世斌?”

  “礼部尚书满门被灭,自然记得。怎么?关于此事,大人有了新的线索?”

  赵义慌忙摆手解释:“都是下官无能,到现在事情也没个结果,现如今又雪上加霜,唉。”

  赵义长叹一声,却始终没有说到重点。

  秦景林也只坐在那静静听着。

  见秦景林没有追问,赵义只得自己继续道:“不知殿下可记得去年有一武馆死伤学徒一事啊?”

  京中武馆众多,总会收容些年纪小的孩子做学徒,一边在武馆里学习,一边帮忙打打下手。

  若是小孩子懂事能干,甚至不需太多的费用。

  京中很多人家的孩子都会送到武馆学习。

  虽不指望能成为什么大侠,但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可也正因此,武馆里鱼龙混杂,上到侯爵家的世子,下到黎民百姓的孩子。

  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这样的地方若是不加以管制定会出现问题。

  远在秦景林重生之前,京中一个数一数二的武馆就出现了一个小学徒莫名身亡的事情。

  死的是普通百姓之子,本不至于上达天听,可这件事不知怎么突然在百姓间传开了。

  流言都说这个孩子是因为和户部侍郎之子在一块玩闹,却被欺辱折磨致死。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京中百姓甚至高举手中的锄头上街喊冤。

  身在皇宫的秦景林这才知道这件事。

  皇帝下了指令,要大理寺急速破案,给百姓一个说法。

  赵义也很卖力,不出三天事情便查的水落石出。

  呈报给皇帝的文书上明言此事与户部侍郎之子无关。

  只是此事已盖棺定论一年之久,秦景林不明白赵义如今为何又提了起来。

  “有些印象。”

  “此事当时是下官与原刑部尚书共同审理,当时结案大家也都没有异议,可最近...”

  赵义吞吞吐吐,似乎有些犹豫。

  “赵大人,本宫的时间不是在这给你浪费的。”

  秦景林皱着眉,脸上明显的不悦。

  赵义连忙接话:“都是下官之失!”

  他叹了口气,直接道:“是这样的,下官在朝中也认得几个御史朋友,听他们提到,最近有奏本一直在参下官当年调查武馆一案啊!”

  “上面说当初是因为下官收了赵世斌的贿赂这才如此结案的!”

  “太子殿下您细想,下官当初与刑部共同办理,可却不是如今的这个尚书啊!再加上赵世斌也死了,下官这简直百口莫辩啊!”

  “此事当初审结之时就颇费周折,若如今再掀波澜,下官真不知怎么才能抽身了!”

  “侍郎之子出事,与他尚书有何关系?他为何要行贿?”

  “说的就是这个理啊!太子殿下聪慧,一下便能看出端倪。可这上奏本之人分明是想把下官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啊!若是一边上着奏本,一边又派人在京中散播谣言旧事重提,下官可怎么办啊!”

  赵义不愧是官场的老油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和御史搭上话,知晓皇帝参本的内容。

  “原来赵大人刚刚吞吞吐吐,就是因为怕本宫知道大人的关系网如此隐晦吗?”

  秦景林笑着看向赵义。

  “太子殿下说笑了,下官哪有什么关系网,不过是几个老朋友看下官可怜,告知一声罢了。”

  “大人都能看到奏本的内容,只需顺着查出递奏本的人是谁,此事便可解决,又何须本宫在这多此一举呢?”

  奏本集中个两三天便会送到他父皇眼前,就算现在此事还没爆发,留给赵义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的跑来找皇子帮忙。

  “太子殿下这话也太看得起下官了,下官能提前知道此事已是万幸,又何来的人手敢去查递给陛下的奏本啊!”

  “那大人找本宫来,又打算如何呢?”

  文武百官递上去的奏章会经过尚书省,筛查留经后才会统一递给皇帝,别说他是太子,就算是任何一个皇子想要碰到奏章都是不可能的。

  他既不能将奏章偷回来,又不能控制京中的舆论风向,找他来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

  赵义叹了口气:“下官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再掀波澜定会造成民怨沸腾,可这是陛下绝不想看到的啊!”

  “如果可以,下官希望太子殿下可以伸以援手,倘若能帮助下官顺利渡过此次危机,日后下官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果然,此事若上达天听,父皇定会派人调查,若交与他,他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理此案。

  可这并不意味着赵义就可以高枕无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残杀百姓

  “此事本宫当时只是听说,具体的事情本宫并不知晓。更何况,此事与京中百姓相关,却并未牵涉皇族,父皇未必会选择本宫来处理此事。”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刑部应当是有当初的卷宗的,那此案交给刑部才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大人与其在本宫这说,倒不如去找找刑部徐大人,将此事说明清楚,相信徐大人的为人定会秉公执法。”

  查案本就不是他强项,如今这案子时隔一年再被翻出本就蹊跷,另一端又连着京中百姓。

  秦景林可不想蹚浑水。

  他说的委婉,但赵义也听懂了他的顾虑。

  可听懂是一回事,死心是另外一回事。

  “下官当然明白这是为难了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下官只想知道,此事下官到底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被卷入风波啊?”

  赵义起身拱手,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等着秦景林的回答。

  秦景林原以为赵义是来求助的,可现在看来,赵义的小心思远不止于此。

  宫里有人看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做手脚想要把赵义拉下马。

  可众所周知,如今宫中能争一争的皇子就只剩下他秦景林一个了。

  那么在赵义眼里,这件事情就变成是秦景林做的,目的就是将大理寺卿换成自己的人,或者趁此次危机将他收归麾下。

  赵义来找他的目的也很明确。

  投诚。

  秦景林叹了口气,起身将人扶起道:“不管赵大人信与不信,今日之前,本宫对此事毫不知情。”

  “此事的幕后推动之人究竟是谁尚不可知,但至少不是赵大人现在想的那样。”

  “徐大人尽忠职守,也从不曾涉及党争,就算父皇让他查,他也定会查出真相。赵大人又何须紧张?”

  赵义抬头看着秦景林,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可秦景林一脸坦然。

  沉默半晌,赵义拱手,又说了几句恭维话后便匆匆离开。

  “看来聊的不是很愉快啊?”

  秦景林刚走出屋门就看到门口走过来的凤冉。

  她抱着胸站在秦景林身侧看向赵义的背影道:“赵义这个小老头小气的紧,又是常年浸润官场的老油条,你怎么得罪他啊?”

  “怎么,鸣凤阁和大理寺打过交道?”

  “我们鸣凤阁可是正经的江湖帮派,怎么可能和朝廷官差打交道?不过我们收集的情报确实有不少都是针对他的,殿下想知道吗?”

  凤冉歪头笑着看向秦景林。

  “很久不见舒星飞了,他可还在京城?”

  “他的事你去问他啊,问我干什么?”

  刚刚还笑眯眯的凤冉此刻一脸嫌弃:“不聊就不聊嘛,干嘛恶心人?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给破坏了,走了!”

  说着,凤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景林笑笑,坐上马车准备回宫。

  他虽然不想管赵义的事,但这却给他提了个醒。朝中现在明眼的权柄中心就只有他一人,日后不论出现什么问题,他都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马车一路行进,一旁的影白突然开口:“殿下,前面好像是徐大人的马车。”

  徐进昭?他怎么会在这条街上?

  秦景林的小窗帘刚要掀起,外面的影白一把将窗帘拽下。

  向来人数不多的宝商街今日不知怎么,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

  徐进昭在街口与人对立而站,影白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人在谈什么公务。

  直到他亲眼看见徐进昭手里拿着匕首捅向对面的人!

  周围的人群一声惊呼,那人胸前满是鲜血,倒地不起。

  “怎么回事?”

  马车里的秦景林察觉到异样,心生警惕。

  影白一边指挥马车往另一条街拐,一边将眼前的情况简单描述给秦景林。

  “敢当街行凶,难保他心里没什么其他想法,太子殿下,我们还是绕路吧。”

  “怎么会这样?周围人多吗?”

  秦景林完全没来得及查看,对于街上的人头攒动毫不知情。

  “有不少围观之人。”

  “让暗卫出面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救人?”

  影白明显愣了一下。

  “当街出这样的事,大理寺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的。我看那人正中命门,恐怕活不了了。”

  此刻若是插手,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被人怀疑是否与此事有关,可一点都不划算。

  “救徐进昭!他不是被人群围住了吗?宝商街向来没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人围观?”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此事另有蹊跷?”

  影白回头看了眼,秦景林不说还好,现在一看,确实感觉人群像有组织一般围堵在徐进昭身边,丝毫不打算放他出去。

  一般的平民百姓见到这种事都恨不得敬而远之,怎么敢离得这么近?

  影白指挥着车夫将马车停在一个酒楼门口。

  “殿下,到了。”

  秦景林下车之时,影白伸手去接,小声道:“殿下先在此稍候片刻,属下会叫暗卫将人带出。”

  秦景林微不可查的点头,进入酒楼,在二楼雅间静静等待。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徐进昭警惕的眼神在见到秦景林时化为满眼的疑惑。

  “太子殿下?您怎么会这么巧在这?”

  “莲云楼的糕点一绝,本宫好久没有吃过了,有些想念,想着今日无事便偷偷来吃一些,却不曾想撞见大人出事。”

  秦景林坐在上位,话说的温和,眼神却盯着徐进昭,带着疑问。

  “那是个意外!下官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那样。”

  徐进昭站在原地,右手颤抖着,似乎想到匕首扎进人身体的触感,不禁有些反胃恶心。

  他身为刑部尚书,虽说办过不少奇案要案,可这还是第一次出手伤人。

  那鲜血滚烫潮湿的感觉一直包裹着他的右手,那人嚣张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以本宫对大人的了解,本宫不相信大人会做出这种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秦景林皱着眉头,总觉得此事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徐进昭将右手藏在身后,叹了口气,从事情的一开始解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请入牢

  “臣近日在查一桩案子,涉及到宝商街一户人家。昨日驱车赶来的时候那家人不在,就想着今日再来看看。”

  “今日一到这便看到了那家人,本来是打算将人带到刑部,好好询问一下。可殿下也知道,京中百姓大多不喜欢与官差交涉,我们便在这里驻足的久了些。”

  “接下来的事,下官若是如实说出,恐怕太子殿下未必会相信。”

  “徐大人的为人本宫自然信任,否则也不会派人冒险前去搭救。”

  徐进昭叹了口气道:“那家人说门外有什么印记,要带下官去看,等到下官跟着他走出门外的时候就发现刚刚还没什么人的街道突然被挤满了。”

  “等下官再次回头,那人突然拉过我的手,自己把自己杀了!”

  “徐大人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做局,甚至那人不惜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只为引你上钩?”

  徐进昭苦笑:“我知道殿下不会相信,可这就是事实。臣愿自请入刑部大牢,直至查清真相!”

  秦景林抬头,正对上徐进昭那坚毅的双眼。

  他提起桌案上的茶壶,缓慢的倒出一杯后放在椅子的对面:“徐大人先坐。”

  徐进昭毫无反应。

  “本宫了解徐大人的性格,也知道大人现在的决心。可大人有没有想过,此人如此陷害于你,目的是什么?”

  “大人执掌刑部,万事皆从律法,若是大人卸任,欣喜的是谁?遭殃的又是谁?此人敢在京中策划此等事情定是手腕通天。大人真的忍心将京中百姓交到这种人手上吗?”

  秦景林的一番话让原本铁了心的徐进昭有些犹豫,深埋着的头缓缓抬起。

  秦景林顺势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可如今的京中又会有何人有此等能耐,做出这种事情?”

  徐进昭实在没忍住提出疑问。

  二皇子和四皇子相继离京,满朝文武满心满眼看着的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了。

  没了对手,太子也无需再做出这样的事,可现在...

  “不瞒徐大人说,关于此事,本宫确实有些想法,只是现在还未证实,不能随意说出。本宫只希望大人这段时间能谨慎一些,不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更是为了我安梁的百姓。”

  “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下官——”

  “他们看到有什么用?只要没被大理寺抓,没进刑部大牢,没下圣旨定性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徐大人确实是无辜的,又何须在意这些?”

  “清者自清,不是吗?”

  秦景林为徐进昭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开口道:“此事很快便会传入我父皇的耳朵,但景林希望徐大人在父皇面前,能坚定自己从未去过宝商街。”

  “可是我明明——”

  “大人只是来莲云楼吃饭,路过宝商街罢了,什么失手杀人,纯粹是子虚乌有。”

  秦景林眼神坚毅,透露着的光芒让人无法拒绝。

  “大人只要坚定这一点,待景林将整件事情查出,也不算欺君罔上。对吧?”

  徐进昭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只他一人,为证清白,他大可以直接辞官。反正这尚书之位他也不是很喜欢。

  可太子说的有些道理,他若甩手,这京中百姓又当如何?

  他上位之后,可没少看到刑部之前的旧账破事,只勾栏梨园一事便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若徐大人同意,我们一会便一起出去。”

  “大理寺卿赵义,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秦景林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他现在自身难保,没工夫管大人的事了。”

  徐进昭最终还是跟随着秦景林离开了酒楼。

  不出所料,秦景林刚回宫就被叫到勤政殿。

  “父皇。”

  以往的皇帝都会应承一句,最起码也动动手,而这一次,皇帝什么反应都没有。

  秦景林只能静静的跪在地上。

  站在秦景林身边的是中书令宁阳洛,见到他进门,也只是微微低头,并未行礼。

  皇帝就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眯着眼睛。

  秦景林原以为自己会这么跪着许久,可没一会就看见龙椅后一抹熟悉的身影。

  穆以澜缓步走过,站在皇帝身边低头不知说了些什么。

  皇帝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却也没生气。即将合上的眼睛扫到跪着的秦景林。

  “太子,今日去干什么了?”

  “儿臣..去了趟一袖心。”

  秦景林故作心虚,抬头瞄了眼皇帝。

  “没有了?”

  “是,吃了午膳便回来了。”

  “和谁吃的午膳?在哪?”

  “回父皇,儿臣在莲云楼吃的,恰巧偶遇刑部徐大人,父皇经常教导儿臣要多与诸位大人沟通学习,儿臣便与徐大人共进了午宴。”

  “当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的皇帝尤其冰冷,只问自己想知道的,全然没先前一脸慈爱的父亲影子。

  秦景林摆出迷茫的模样,看着皇帝摇摇头。

  “没有?那朕怎么听说宝商街今日出了事,徐进昭还牵涉其中呢?太子,可不要糊弄朕。”

  纵然秦景林从小生在帝王家,可皇帝的怒气也不是轻而易举便可承受的。

  皇帝身体前倾,独属于天子的气势让殿中空气一滞。

  秦景林低着头轻声道:“儿臣与徐大人相谈甚欢,请教了不少问题,并未听说出了什么事。”

  皇帝没吭声,眯着眼睛打量秦景林,似乎并未看出问题,却依旧默不作声的释放着压力。

  秦景林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气氛一时僵住。

  “陛下,刑部尚书徐进昭觐见。”

  穆以澜轻声提醒。

  “让他进来。”

  皇帝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在龙椅上道。

  徐进昭刚到家门口便撞上传旨的太监,马不停蹄的赶到宫里。

  “臣参见陛下。”

  皇帝没吭声,一旁的宁阳洛了然,上前一步道:“徐大人,可知陛下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徐进昭嫌弃的瞥了宁阳洛一眼。

  在朝为官都知道徐进昭是阁老之子,性子执拗,朝中诸位他是一个都看不上。

  但宁阳洛没想到他在皇帝面前竟也表现的如此明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宝商街杀人

  徐进昭没吭声,宁阳洛有些没面子,上前一步站在徐进昭身侧提高声音问道:“徐大人不会打算说自己忘了吧?”

  “你那么大声干嘛?难不成嫌弃这里有人听不清你说话?”

  徐进昭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张口怼人。

  宁阳洛瞪大了眼睛,指着徐进昭颤抖的说不出话。

  “你你你,徐进昭,你——”

  “行了。”

  皇帝出口打断:“太子先起身吧。”

  随后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徐进昭。

  “宁阳洛问的话,朕也想知道,你便说说吧。”

  徐进昭立刻低头乖巧道:“臣今日休沐,在街上闲逛了会,没干什么。”

  “闲逛?那徐大人倒是说说,都去了哪?”

  徐进昭连看都没看宁阳洛一眼,可这次倒算是回了话。

  “回民楼、钟鼓市,自然是哪里热闹去哪里。”

  “你难道想说你没去过宝商街?”

  进殿将近一刻钟,徐进昭总算抬头看了眼宁阳洛,只是那眼神里充满轻蔑和嫌弃。

  “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吗?我已经说了,哪热闹去哪,宝商街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去那干嘛?”

  “徐进昭!皇上在这,你居然敢撒谎!”

  宁阳洛早就看徐进昭不顺眼,刚刚还一直和他呛声,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整个人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激动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徐进昭。

  “今日明明有人看见你在宝商街,你怎么解释?!”

  徐进昭将头歪向一侧,满脸的嫌弃:“或许是去莲云楼的时候路过吧。”

  “你刚刚还说你没去过,现在又改口,你叫陛下怎么信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陛下自然会分辨的出,用不着你在这大呼小叫。”

  “徐进昭!先前听说有人状告你在宝商街杀人潜逃的事情我还不信,现在看你的模样,我还真怀疑此事你脱不了干系!”

  “说!你为何要残害无辜百姓?给我朝中官员蒙羞!”

  面对宁阳洛外放的情绪,徐进昭倒是显得温和很多,他上下扫视一眼宁阳洛,直说道:“宁大人是中书令,对审案一事丝毫不懂下官也可以理解。”

  “但作为朝廷官员,连最起码的事情都讲不清楚就不合适了吧?下官从进屋开始,根本没人和我说明一句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你想要我怎么说?”

  “徐进昭,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说陛下,你不要命了?”

  宁阳洛反应十分迅速,直接把锅甩给皇帝。

  原本坐在后面听着几人吵架的皇帝缓缓睁开眼睛。

  “宁大人在说什么?”

  一旁的秦景林立刻插进话。

  “宁大人情绪激动,没有说清楚事情经过,导致徐大人一头雾水。只需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父皇只是想要个真相而已,宁大人可要懂得分寸啊。”

  秦景林转身看向宁阳洛,眼神瞟了一眼身后的父皇。

  宁阳洛一时愣住,赶忙改口:“我这也是心急,陛下的时间宝贵,哪有闲工夫在这和他浪费时间?”

  “你只需要在徐大人进来的时候把整件事情说清楚,详细问一下就好了。可大人你这样的问话,景林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了。”

  秦景林装的一脸无辜,侧头看向宁阳洛。

  皇帝一声不吭,身侧的穆以澜却微不可查的弯起眉眼。

  “我!”

  宁阳洛慌了神,回头看了眼皇帝,见人没生气这才再次清了清嗓子问道:“宝商街今日午膳时分发生骚乱,有人亲眼看见你当街杀人逃逸,这你怎么解释?”

  “午膳时分下官与太子一起在莲云楼用膳,怎么会做那种事?”

  “有民众亲眼所见,其亲属甚至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你怎么还敢狡辩?”

  这次的宁阳洛不敢再掺杂个人情绪,而是简单直接的询问。

  “宁大人虽身为中书令,对其他府邸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少,下官没想到,这里面竟还牵扯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都不在,所谓击鼓鸣冤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皇帝就头疼,早上刚接到奏章参本,下午就又闹出事情。

  这宫里刚消停一段时间又风波不断。

  后宫的七皇子还不知如何处理,眼下前朝又闹事。

  “大理寺只是承办,与这个案子无关,宁卿只说重点便可。”

  皇帝皱着眉侧倚在龙椅上,脸上说不出的疲累。

  宁阳洛赶忙回过身鞠躬,再次转过身来瞥了徐进昭一眼道:“此事有民众亲眼所见,如今已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徐进昭,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下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午膳时分与太子在莲云楼,宁大人还想下官说什么?”

  “你当我不知道莲云楼离案发地有多近吗?你完全可以杀了人之后再跑过去!”

  “唉宁大人。您这话不是把本宫当傻子吗?”

  秦景林出声阻止宁阳洛的步步紧逼。

  “本宫一直在莲云楼,见到徐大人时菜都已经点完了,本宫刚刚听到,这两个地方离得确实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本宫怎么会不知道?还在那安心的用膳?”

  “宁大人不是在质问徐大人,这是在拷问本宫啊!”

  秦景林皱着眉头,一脸委屈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

  “太子说的有道理。宁卿既然举证,可有证人啊?”

  “有。”

  “便把人带上来,让他们对峙。”

  皇帝喝了一口眼前的茶,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徐进昭。

  “徐卿也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

  徐进昭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门外即刻走进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

  那人跟在小奚子身后马不停蹄,走到正中一个滑跪就不再抬头。

  “陛下在上,还不说出你看到的?”

  宁阳洛迫不及待的质问。

  “草民家住在宝商街,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谁知道今日官老爷突然闯进家门,二话不说便要把玩我男人抓走,我男人拼命挣扎,他居然就拿出刀把人杀了!”

  女人头抵在地上放声大哭,那模样满是心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证

  女人哭了半天,见殿中人毫无反应,便渐渐收起了声音,只小声啜泣着。

  “陛下您听,此人便是徐进昭所杀之人的妻子,她就在现场亲眼所见,又怎能有假?请陛下即刻明发谕旨,详查此事!”

  宁阳洛拱手请求,皇帝的眼里却只剩下糟心。

  “这位夫人所说的官老爷可是在场之人?”

  秦景林开口问道。

  那女人颤抖的身体微微抬起,瞄了眼身边的徐进昭后立马低头,伸出手指指向徐进昭慌乱道:“是他!就是他!”

  那叫喊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抖,若不是徐进昭自己身在其中,他都要相信那女人的说辞了。

  “你刚刚说,他冲进你家将人带走,可你夫君毫不配合,他便拿出匕首杀了你夫君?”

  “是!他还警告我不让我说出去,否则就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徐进昭一向清冷自持,皇帝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且不说丝毫没有善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当街杀人。

  眼下这个拒不承认的态度也让皇帝心情很是不好。

  在朝为官能力可以低一点,但不能不听话,更不能像现在这般给他找事。

  这伤的可不是他徐家的颜面,而是皇家的脸!

  秦景林余光瞟到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大抵已经信了这女人的说辞。

  “你知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身份?”

  那女人愣了愣,慌忙摇头。

  一旁的宁阳洛不满地开口:“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他是朝中尚书之位,便可以随便当街殴杀百姓吗?”

  宁阳洛急切的反驳,秦景林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叫徐进昭,朝中二品文官,刑部尚书。一部主位,手下掌管多少差役兵将,得是多大的案子,才能让他过去亲手将人抓住?”

  “宁大人统领中书省,自然知道每日工作的辛苦,对于这一个小小的人证,难道还会费心亲自抓吗?就算大人有这个心,恐怕也没那个时间吧?”

  “现在我们在说他,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秦景林完全无视宁阳洛的辩驳,继续道:“儿臣对今日之事涉及之人有些印象,大抵是半年前那桩私产兼并的案子,就算是将人待回刑部,也不至于判个斩刑。徐大人又何须当街亲自动手?”

  “那谁知道?或许是那人不配合他,他一时怒极撒气也未可知啊!”

  “宁大人说的这么顺畅,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大人常做这种事呢。”

  宁阳洛瞪大眼睛,刚要驳斥,秦景林却一转身面对跪在地上的女子。

  “你说这位大人冲进你家要将人带走,在你夫君的强烈抵抗之下,他便二话不说用匕首将人杀了,是吗?”

  “是!就是这样啊!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那女人声泪俱下,不断的磕着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堂堂二品尚书,在进入你家时便拿着匕首做要挟,见你夫君拒不配合,就痛下杀手?你这描述的是个尚书,还是个杀手啊?”

  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扑倒在地哭天喊地:“那我怎么知道?哎呀我的男人啊!你死的好惨啊!”

  “你说的这些可有人能佐证?”

  秦景林丝毫不顾女人的胡搅蛮缠,强硬的继续询问。

  “当然!我家门口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那本宫可就觉得更奇怪了,明知道有这么多证人,徐大人还是痛下杀手。这一部尚书怎么会蠢到不知道要在屋里做完这一切呢?”

  “太子殿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宁阳洛实在忍受不了,直接出声打断秦景林的问话。

  秦景林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一步面对皇帝道:“父皇,此人一说不出匕首的来源,二说不出事件的详细过程。”

  “宝商街一向人少安静,恐怕连她说的那些所谓人证也未必能确定真假,儿臣认为,既然事关一部尚书,此事就应当详查。不能因此损了皇家天威啊父皇。”

  皇帝也察觉出此女的不对劲,再加上秦景林说的诚恳,又将此事与皇家脸面挂钩,此刻也是满心的犹豫。

  “陛下!”

  见到皇帝犹豫,一旁的宁阳洛也出声道:“此事在京中已经掀起不小的风波,若是宫中对此事毫无处罚,恐怕会引起民怨啊陛下!”

  “既然已经物议沸然,就更应该用事实说话,宁大人难道不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吗?”

  “太子殿下,你——”

  “好了!”

  皇帝出声打断两人的争吵,盯着地上颤抖的女子和一声不吭的徐进昭。

  刑部尚书涉案,大理寺卿被人参本还未查明,眼下朝中的刑律竟出不来一人能为他详查此事,皇帝坐在龙椅上深深叹了口气。

  “徐卿,此事既然已经出了,朕就不能坐视不管。但徐卿放心,朕定会详查此事,若你当真无辜,朕也绝不会冤枉你,知道了吗?”

  “谢陛下,臣自会听从陛下安排,全力配合调查。”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又扫到其他几人身上:“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宁阳洛没有达到目的,可皇帝已经发话,他又不能再说什么,甩了甩袖子便退了出去。

  几人相继退出,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大理寺的事情还没有审结,徐进昭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大理寺的事就让太子去查,记住,务必将整件事情查清,切不可再出现赵世斌那样的事情。”

  皇帝侧头嘱咐身边的穆以澜,穆以澜点头应答。

  在外辗转了一整天,秦景林回到东宫时已是晚膳时分,小厨房一早准备好了东西,做好后,穆以澜却迟迟没有来。

  秦景林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等着,时而戳戳桌面,时而看看鲜花。

  穆以澜缓步走进屋的时候,正看到秦景林懒懒的趴在桌面眯眼睛。

  “殿下这是在干嘛?”

  “你怎么才回来啊?菜都热两遍了!”

  秦景林嘟囔着拿起碗筷:“回来晚也不知道说一声,让人在这干等着。”

  穆以澜一怔,愣愣的站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有所属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还不吃饭!”

  秦景林嘴上嫌弃,手上动作却不减,不一会就给穆以澜夹了一堆菜。

  “没有,但是比花好看。”

  穆以澜声音轻轻的,但在几乎没有声响的殿内还是被秦景林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正准备夹菜的秦景林手一顿,将筷子放下,盯着穆以澜的脸问道:“穆以澜,除了你师父,你还有在乎的人吗?”

  穆以澜不明白秦景林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坚定地回答道:“有。”

  秦景林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他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失落,假装夹菜道:“那为什么不去找她?整日留在皇宫中有何意义?”

  穆以澜眼带嘲讽:“一个太监,殿下想让臣去找什么?既不能许诺什么,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臣这样的身份,终究还是适合孤苦一人罢了。”

  “一向冷傲的千岁大人居然会有心仪之人,真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入的了大人的法眼。”

  秦景林冷下一张脸,拿着筷子疯狂往嘴里塞东西,根本不屑看穆以澜一眼。

  穆以澜夹起一道小菜放到秦景林盘中,却被他狠狠甩到旁边,根本不碰一下,连盘子里的那道菜都不肯吃了。

  穆以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生气,反而慢条斯理的夹了口菜吃完,然后才缓缓开口:“臣入宫十余年,这样的人竟只见到一个,自然是珍视有加。想必太子殿下也会理解。”

  秦景林长舒一口气,咬着牙道:“你这么喜欢她,将她求了去才好!”

  原本想着试探一下穆以澜的想法,再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思。

  现在可倒好,试探不成,倒把自己气个半死,秦景林越想越气,愤怒的吞了好几口糕点。

  “终究是身份有别,太子殿下说笑了。”

  穆以澜低头掩去自己眼里的情绪,这般模样在秦景林眼里却成了没能美人入怀的遗憾。

  秦景林干脆直接将碗筷丢在桌上:“吃完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室。

  秦景林的背影逐渐远去,穆以澜反倒生出几丝欣喜,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失落。

  就像他刚刚说的,身份有别,便是再有心思,他也没有那个资格。

  穆以澜走到内室门口轻声问:“殿下不吃了?”

  殿里没有声响。

  “殿下只吃了几口,当心晚上会饿。”

  “我饿不饿关你什么事?你去关心你的小娘子去吧!”

  屋里传来一声冷哼,接下来再无动静。

  是不是把人逗的太狠了?

  穆以澜站在门外有些迟疑,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道:“殿下,陛下还有些事情要臣交代,殿下还是再出来吃两口吧?”

  “事关大理寺卿赵义和刚刚徐进昭的事。”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打开,秦景林扫了站在门口的穆以澜一眼,从穆以澜身侧离开。

  “说吧,什么事?”

  穆以澜原以为人会坐回饭桌,忙走过去帮他摆好椅子,结果秦景林直接略过饭桌走到了茶桌面前,自顾自倒了杯茶。

  丝毫没分给穆以澜一个眼神。

  果然是惹急了。

  穆以澜沉默着将椅子放回原地,转身坐在秦景林旁边的椅子上。

  “陛下将徐进昭一事交由天枢阁,由殿下统查大理寺卿贪渎一案,力求审清与此事有关的一众党羽。”

  “一众党羽?宝商街离皇宫那么远,中书令宁阳洛却像亲眼看见一样在父皇面前那么跳脚。若说他是路过,与此事毫无关系,我可不相信。”

  “殿下想好怎么查了?”

  “既然有人想要翻旧账,那咱们就好好翻翻,看看究竟是谁有问题,谁又该退位让贤。”

  “自从司栾回京后变动不少,京城几乎一天一个样,既然他这么频繁闹事,我也不该让他闲着不是。”

  秦景林手指在茶杯口转圈,眼带笑意。

  “司栾?”

  穆以澜没想到秦景林会提出这个名字。

  “怎么?别说天枢阁不知道最近司栾做的这些手脚。虽说难查,可也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没有。”

  秦景林目光终于抬起,落在穆以澜眼里。

  “有关司栾的消息,臣记得——”

  “天枢阁没有给我,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不过这不妨碍我从其他地方得知这些消息。”

  秦景林翘起下巴,一脸骄傲。

  “鸣凤阁?”

  穆以澜放下茶杯,提起桌面的茶壶给秦景林续满。

  被人一下猜中,秦景林也不恼,无声的承认。

  “看来凤冉的生意做得是好,什么消息都敢往外说了。”

  穆以澜眯着眼睛,明显有些不悦。

  “你天枢阁不做生意,还不许人家卖消息了?难不成我的消息来源还只能从你这来不成?”

  秦景林心有怒意,穆以澜也没有反驳,只静静听着。

  “总之,是该给他找点事干了。”

  “殿下打算怎么做?”

  秦景林抬起头,一脸正色的看着穆以澜,斩钉截铁道:“我不告诉你。”

  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绝妙计划的穆以澜被噎了一下,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早知道这么难哄他就不逗了,这下好了,一直记仇了。

  还没等再说什么,穆以澜就被秦景林以“天色不早要休息”为由请了出来。

  看着紧闭的大门,穆以澜只能无奈叹气,听着屋里人四处走动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第二天一早,秦景林还没睡醒就被门口的声音吵醒。

  “殿下,大理寺卿递来拜帖,请殿下今日在大理寺一聚。”

  小奚子简洁的说完后便不再吭声。

  可秦景林一早被喊醒,再翻身也睡不着了。只能盯着鸡窝头起来梳洗。

  虽然从小学习各种礼仪,但他如今始终不能理解早起这件事。

  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天不亮就要开始处理吗?就不能等太阳出来再处理?

  带着对这么多年的疑问,秦景林洗漱好后看到了赵义递过来的拜帖。

  这次的拜帖倒是不同上次,大大方方的写出了名字地址,估计是也知道了父皇将此事交给他来调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胡斌

  用过早膳后,秦景林坐车前往大理寺。

  赵义等候多时,还没等马车到,他便提着衣摆小跑着出来接,眼巴巴的看着秦景林下了马车。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这一路还好走吧?我一直担心您走的不习惯,还想着要不要直接派人去接您呢!”

  赵义弓着腰满脸堆笑,走在秦景林侧面引路。

  直到两人在正厅坐下,赵义的嘴都没停,一直在为秦景林介绍大理寺。

  “赵大人辛苦。”

  “太子殿下来我大理寺是我等的荣幸,何来辛苦一说?殿下尝尝今年的新茶,再看看这个,这是大理寺今日新做的糕点,您吃着——”

  “赵大人,这么早给本宫递拜帖,可不是来让本宫试吃的吧?”

  赵义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手一拍激动的道:“殿下真是慧眼啊!下官这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一早惊扰殿下。”

  秦景林叹气,原以为赵义会直接开口,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臣听说,昨日徐大人在宝商街出事了!”

  “真看不出来,赵大人还有心思管徐进昭?”

  赵义尴尬的笑了笑。

  “赵大人应该是听说你的案子交给本宫了,这才迫不及待的邀本宫出来吧?”

  “想知道什么?”

  秦景林拿起手里的茶杯,吹了吹。

  赵义连忙摆手:“哪有什么想知道的,这不是听说殿下查案,想着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要殿下一句话,下官一定什么都尽力安排!”

  赵义拍着胸脯保证。

  “此案已历时半年有余,何况当时本宫并不涉及朝政,许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不管赵大人现在问本宫什么,本宫都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还请赵大人理解。”

  “理解理解!下官当然理解!太子殿下调查此案定会公正,这已是下官之大幸,又怎敢有过多的想法呢?”

  听到这话秦景林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道:“既然大人理解,本宫也不在此多做停留了。案情一事还有不少问题需要解决,本宫就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这就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大理寺,您再多坐一会吧。”

  赵义也跟着起身,满脸的不舍。

  人只有在事情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时候才会想起做出反应,赵义如今这样,不过是希望秦景林在查案的时候能多顾及一下他罢了。

  “赵大人,大理寺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把去年与此案有关的文件都交上来,剩下的只需安心等待结果便可。既然大人知道自己从未做过,又何必如此?”

  赵义愣了愣,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殿下说的是。”

  他转头对着下属道:“来人,去将昨日我准备好的一应卷宗拿过来。”

  那人小跑着将东西拿过来,赵义一把夺过,双手捧着卷宗走到秦景林身侧躬身道:“殿下,这是大理寺当初办案的全部卷宗,下官的身家性命可就交到殿下手上了。”

  秦景林侧首,影白将东西收下。

  “大人这是说哪的话,自己的性命自然是握在自己手上。本宫只是双揭开真相的手罢了。时间尚早,本宫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就不在此久坐了。”

  说着,秦景林抬脚往大理寺外走去。

  赵义一路跟着秦景林,弯腰笑眼的搭腔,直到将人送上马车,目送车尾消失在大理寺的街角,这才收回笑容,一脸愁苦。

  秦景林上了马车,交代影白调查当年那个武馆,直奔礼部侍郎府邸。

  下了马车,人还没进去便被告知礼部侍郎今日不在家中。

  秦景林绕着小花园转了一圈,那下人也跟在身后静静站着。

  “我们大人知道这几天太子殿下或许会来,特意吩咐我们要好生招待,殿下往前走就是正厅,不如先去坐坐喝口茶吧。”

  秦景林站在石板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一束目光盯着他。

  “好啊,不过本宫有些挑剔,一般的茶可喝不下。”

  秦景林笑着,那下人低头将秦景林引到正厅。

  “我家大人清贫,府中没什么好茶,但前些日子办差得了些赏赐,奴才这就去把那茶拿出来给殿下。”

  “你们大人辛辛苦苦得来的,本宫就这么喝了岂不是不大合适?”

  “殿下说哪的话,我们大人一早就吩咐了,若是殿下来,定要好茶奉上,否则绝不会轻饶了我们。殿下稍等片刻,奴才马上回来。”

  那人退后几步离开,秦景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侧头看向门口花柱后面。

  一片衣角露出,显然有人在那里窥探。

  “既然胡大人不在,我们便去看看别人吧。”

  秦景林起身,抬脚迈出厅里,几步绕到花柱后面。

  花柱后的人偷偷露出双眼,却发现刚刚还在殿中静坐的人突然不见了,四下搜索无果,更是直接站出来寻找。

  “在找什么?”

  一抹阴影笼罩,小孩抬头望去,发现刚刚坐在殿中的人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

  “啊!”

  那小孩吓得跌坐在地上,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秦景林。

  小孩穿着金丝纹饰,发髻梳的笔挺,除了刚刚跌坐在地粘的灰,身上干净整洁。

  秦景林没想到自己会把小孩吓成这样,连忙弯腰将小孩扶起。

  “怎么样?没摔到吧?疼吗?”

  小孩退后一步,满眼警惕,但还是乖巧的摇摇头。

  秦景林收回悬在空中的双手,笑着对小孩道:“你是胡季广之子胡斌,对吗?”

  一旁的影白本想提醒秦景林远离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但在秦景林提出这句话时一整个愣住。

  胡斌?那不就是去年武馆事件的当事人吗?

  影白瞪着眼睛盯着那小孩。

  听说胡斌自从去年的事情后便再也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下,京中流言甚至有人说是不是胡斌也在那次事情中得了什么怪病,不能出门见人。

  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可始终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你爹呢?”

  胡斌没有反应。

  “出门了?”

  胡斌点点头。

  秦景林抬头看了眼影白。

  看来想要指望这小孩开口是有点难度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听墙角

  秦景林回过神,扬起笑脸问道:“胡斌啊,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容回的小男孩啊?”

  容回便是去年莫名死去的那个平民之子。

  胡斌的瞳孔瞬间放大,原本就怯懦的双眼里充满恐惧,小脚向后退了好几步,别过脸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惧的东西。

  “你还记得你上次见容回时他在做什么吗?或者说,你在做什么?”

  胡斌的眼神四处乱瞟,几次扫过花园一角,却又像惧怕一般匆匆略过。

  秦景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花园中央的荷花池。

  容回当初被发现的时候正是溺死在武馆的水池里。

  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胡斌的状态有些奇怪,秦景林望着眼前的小孩,咬咬牙,一狠心道:“是你将容回推到荷花池,他才会死在那的,对吗?”

  这话似乎掀开了胡斌的记忆,他眼中的恐惧加重死死盯着地上,整个人颤抖着,脑袋不自觉的晃动。

  “不是!”

  孩童清脆的怒吼声响彻整个花园,胡斌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刚取回茶叶的小厮听到花园的动静赶忙冲过来,却只看见秦景林站起身。

  “太子殿下?”

  他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太子见到少爷,可他刚刚听到的分明就是自家少爷的声音!

  秦景林抿唇笑笑:“既然胡大人不在家,本宫也不适合久留。若有机会本宫再来,告辞了。”

  说着,秦景林果断转身离开。

  回东宫后,秦景林立即提笔写信。

  司栾在京外多年,回京后突然大动干戈,秦景林也不能总是被动,也该适时给他找些事干了。

  信写好后,秦景林交给影白:“务必要送到王大公子手里,由他亲启。”

  影白应声告退。

  信件中午写完,不出一个时辰便送到了王明逸手里。

  王家分支众多,主家一直设在琅琊。这几年京中事务多了起来,主家也渐渐从琅琊挪到了京中。

  三进三出的大院里,王明逸手里拿着信站在窗口,一身蓝衣飘飘看着窗口树上那青绿的叶子。

  作为第一世家,王家向来处在漩涡中心,一方面应对着各个世家的挑衅试探,一边又抵抗着皇帝的招揽示好。

  各方势力周旋,王家在用人方面便格外谨慎,尤其是主家,所有的下人几乎都是自己从小培养出来的,外面买到的下人是断然不敢直接用在主家的。

  可饶是如此,依旧抵不过有些人的利用。

  王明逸捏着手里的信,他原以为自己与这位太子也只限于公子间的交谈,可若他手里这封信说的是真的,那王家可就欠太子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即便如此,王明逸也必须试探一番,毕竟此事事关整个王家,决不能马虎一点。

  王明逸将手中的信件收好,转身推开房门。

  院里几个丫鬟正在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花草,见到大公子出门都纷纷转头见礼。

  即便是在王家做事多年,丫鬟们依旧会为王大公子的姿态和俊俏的脸庞所惊艳。

  王明逸脸上挂起温和的笑,目光看向在屋下摆弄花瓣的丫鬟。

  碧草对上王明逸的眼神,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他身边:“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郑管家在吗?叫他来我房里一趟。”

  碧草点点头:“在呢,他儿子今天也来了,刚刚还在院里帮我们干活呢!”

  郑管家老来得子,欣喜得很,虽然自己年过半百,儿子的年纪却与王明逸相仿。

  平日里郑管家离不开王家,偶尔也会让儿子在王家待一段时间。

  这孩子小的时候惯是跋扈,但长大后整个人有些变化,虽然依旧吊儿郎当,但偶尔也会帮着王家的下人做些事情。

  自王明逸有记忆,郑管家便在王家主宅一直做事,是王家的老人了。

  王明逸一直对王家的下人照顾有加,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能真心的为王家做事,另一方面也算是能实时掌握每个下人的家里情况。

  对于郑管家,他一向是放心的,可太子的信件上却...

  王明逸收回思绪,转身朝自己叔父的院中走去。

  郑管家在王明逸院里站了半天,始终不见人回来,便走到碧草身边问道:“大公子是叫我在这等吗?”

  碧草噘着嘴想了一会,有些犹豫。

  “那你告诉我,大公子现在在哪?”

  “在二老爷院里。”

  郑管家点点头,转身往那边走去。

  他刚一进院,还没等走近,便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他立马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抓住。

  “啊!”

  那人被吓得叫魂一样,嗓子颤抖着转身:“爹?你吓死我了!”

  郑杰拍掉郑管家的手,皱着眉嘟囔,吊儿郎当的叉着腰站在那。

  “你在这干什么?你不知道二老爷的院中不许其他下人随便进来吗?”

  郑管家咬牙看着自己的儿子。

  人家的孩子都是年纪轻轻就知道父母的不易,再不济也知道自己做事养活自己。

  可他这个儿子倒好,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

  要不是他得了王家这个差事,他们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

  “爹!”

  郑杰急忙凑过来捂住郑管家的嘴,眼睛往屋里瞟了两眼,确定没有声音后这才放开手凑到郑管家耳边小声道:“二老爷和大公子在屋里说话呢,你小声点。”

  郑杰的眼睛贼兮兮的,四下瞟了无人后双手提到胸前,蹑手蹑脚的凑到屋檐下靠在床边偷听。

  郑管家一见立马上前将人揪着耳朵提起来。

  “哎呦哎呦!疼啊爹!”郑杰耳朵撕裂一般疼痛,可又不敢大喊惊到屋里的人,只能一边磕磕绊绊的跟着郑管家走一边小声求饶。

  拽着逆子走到院中,郑管家这才放了手怒斥:“你在干什么?”

  郑杰双手捂着耳朵撇嘴,眼泪汪汪的瞪着自己的爹:“你干啥啊爹!”

  “我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偷听墙角是下人的忌讳!”

  郑管家咬着牙怒骂,却也不敢大声,只能勉强压低自己的怒气。

  郑杰耳朵通红,一脸哀怨,但小眼睛一转,又立马凑到郑管家面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家要造反!

  “爹,王家在京郊是不是有个院子啊?”

  郑管家思考了一下点头,随后又皱着眉头看向郑杰:“你问这个干嘛?”

  郑杰长的干瘦,小眼睛转转,刚要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暴怒声。

  “你这样做会把王家害死的!”

  是大公子的声音?!

  整个安梁都知道王家大公子为人最是随和,连从小生长在王家的下人都很少看到大公子发怒,这样的声音更是从未听过。

  郑管家错愕的转过头。

  “王明逸!你不要以为你有点才名就可以在这指手画脚!我面前还轮不到你!你明天必须给我准时到那!”

  在院里人全员的震惊目光下,王明逸愤怒的推门离开。

  郑管家震惊的下巴还没来得及合上,一旁的郑杰却已经转了转小脑瓜。

  夜里,郑管家回到家中,早已等候多时的郑杰立马凑上前来:“爹!今天很累吧,来,快把衣服脱下来松快松快!”

  做了王家一辈子的管家,郑家自己的房子也不小,虽然比不上京中富贵人家几进几出的大院子,但至少在一般的百姓面前还是能让人羡慕一番的。

  面对自己儿子莫名的殷勤,郑管家冷哼一声:“钱又不够用了?”

  郑杰将衣服挂在墙上,转身反驳道:“哪有?儿子这不是想尽尽孝嘛,您看您老总这么想我。”

  郑管家转过头上下扫了郑杰好几遍,不再吭声。

  “爹啊,你在王家干了多少年了?”

  郑杰坐在他爹身侧,将手里的筷子双手递给郑管家。

  “四五十年了吧。”

  “这么久了啊!怪不得王家这么信任您。”

  “那是!”

  说到这郑管家精神一振:“咱别的不说,那王家主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信任你爹的!你爹办事那叫一个稳妥!”

  “那是!您可是我爹啊!”

  郑杰附和着,一边给他倒酒。

  “爹啊,你干了这么多年,没去过王家别的宅子吗?”

  “别的?琅琊吗?你小子是不是糊涂了?咱们才随着王家从琅琊搬过来没多久啊?”

  郑管家酒量不高,几杯下肚脸颊已然泛红,双眼迷离的夹着桌上的小菜。

  “不是这个,我是说王家在京城远郊的一些宅子什么的...”

  “哦。”郑管家眯着眼睛道:“王家庄子不少,院子没几个,京郊那边也不记得有什么院子啊。”

  郑杰一听有些急切:“爹,你白天不是这样说的!”

  郑管家迟钝的抬起头:“白天?白天说什么了?”

  “你白天说王家京郊有个院子,那院子在哪啊?”

  郑杰拽着郑管家的衣袖问道。

  说到王家院子的具体位置,郑管家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目光灼灼的质问郑杰:“你问这个干什么?”

  郑杰被自家爹的眼神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的道:“没,没有啊,我就是随便问一下的。”

  “臭小子,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快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郑管家一手把着郑杰的后脖颈,将人往前一揽,郑杰整个上半身抻的老长和他爹面对面。

  “我,哎呀。”

  郑杰一甩手,扭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小声在郑关机耳边道:“爹,你知不知道王家参与党争了。”

  “你胡说什么?!”郑管家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郑杰脸上,把郑杰打的眼冒金星。

  “我告诉你!王家百年的祖训,绝不介入党争!你别在这给我胡说八道!”

  “爹!”

  郑管家骂了好几句,郑杰总算是在一堆谩骂中插上了话:“爹你听我说!我是听大公子亲口承认的!”

  郑管家正要伸手,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听的?”

  话说到这份上,郑杰也不管了,直接道:“今天在王家你见我在二老爷院里,那时候我正听到他们在为了这事吵架!”

  “二老爷说他在京郊的院里养了不少死侍,就是为了在现在这种时候投诚!”

  “你胡说!党争怎么会需要死侍!”

  郑杰拍手叹气:“爹啊!你想想眼下的局势,宫中太子一人独大,王家这么大一个世家现在想要介入党争,又在京郊豢养死侍。你用脚想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你是说!”

  郑管家的双眼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爹啊!你在王家那么多年,什么时候看到王大公子这样过?单就他今天的态度我想就足够说明问题了!这事也就只有你还蒙在鼓里!”

  “不可能,怎么可能,王家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郑管家喃喃道。

  郑杰见他已经动摇,连忙乘胜追击:“爹,咱家跟了王家一辈子了,不能现在眼看着王家跳进火坑啊!二老爷一定是一时被蒙了心,这才做出这种事的。”

  “您把京郊院子的位置告诉我,我明天一早就赶过去劝说,一定让二老爷回心转意的!”

  “混蛋!你去有什么用?这毕竟是王家的私事,若是人家铁了心,你一个下人的儿子能劝回来什么?”

  “爹啊!你怎么还不明白?王家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人阻止一下,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啊爹!”

  “王家如此行事人,若是成了倒还好,若是败了,爹以为咱们作为王家的下人能逃得过吗?”

  “您难道想要儿子,要整个郑家都毁在您手里吗?!”

  “我!”

  郑管家咬着牙叹气,犹豫了好久,最终垂着头道:“王家京郊的院子在什栏巷子,最里面的那一家。”

  像是想到了什么,郑管家猛地抬头:“你可一定要知道说什么,千万不能说自己是偷听来的!”

  “放心吧爹!”

  郑杰扬起嘴角,连忙起身:“来爹,我给你倒满,明天您就放心吧!”

  给自家爹安排好后,郑杰提着脚悄咪咪的迈出院子,趁着月色往外走去。

  清晨,安静的养心殿内一阵暴怒。

  “王家好大的胆子!”

  桌上的东西被皇帝全部丢下,整个人怒气冲冲,根本压不住火。

  东宫,秦景林端坐在窗口,欣赏着外面的虫鸣鸟叫。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奉旨来查

  “殿下,中书省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陛下刚刚看到,现在正在养心殿发火。”

  “知道了。”

  小奚子应声告退。

  秦景林转身坐在蒲团上。

  中书令虽是司栾的人,可不代表整个中书省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秦景林只稍用手段便让其中几人投诚,趁着宁阳洛不注意时将对王家的奏本参上。

  上面明说王家在京郊的院子囤养私兵,有造反的嫌疑。

  按理说,中书省递交上来的折子都是经过筛查的,若是无风起浪,肯定是在中书令那里就被拦下来了,可眼下折子递到了皇帝的案头,那想必中书省已经经过调查,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皇帝一看自然是怒不可遏,他向来处处警觉王家,此刻发现了“真凭实据”,整个人差点气过去。

  秦景林静静坐在东宫,等待着王家那边的一环结束。

  皇宫的局设完,接下来就是等着司栾手下的人去王家别院了。

  就像郑杰昨天听到的,王明逸一大早便起身赶往别院,一路上马不停蹄,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

  “大公子。”

  别院的人早早在门口等候,见到王明逸立马行礼。

  王明逸点点头,随着那人直接向屋里走去。

  简单清点了屋里的货物后,王明逸开始交代注意事项。

  “你说什么?王家谋逆?!”

  坐在椅子上的宁阳洛差点没背过气去。

  “折子呢?谁递的?”

  面前人低着头不吭声。

  “我问你话呢!”

  宁阳洛重重拍向桌面,吓得外面的人一抖,那人立马跪在地上。

  “不,不知道是谁递上来的折子。折子现在,现在...”

  “说啊!哑巴吗?”

  “折子已经被递到皇上面前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的宁阳洛直接瘫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一个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帖子,这么大的消息,你们连证实都没有就递到皇上面前了?!”

  “你们是想要我死吗?”

  宁阳洛颤抖着胡须,胸口上下不住的起伏。

  砰——

  院中大门被猛地推开,王明逸出了屋门便看见站了满院的兵将。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满院举刀的兵将,王明逸却毫不畏惧,翩然站在屋门口,一手背后,静静的与院中人对峙。

  “王明逸!你以世家之身私养精兵,意图谋反,罪大恶极!”

  “就是!王家做出这种事情,简直胆大包天!”

  站在那兵将身侧的郑杰也忍不住开口。

  王明逸一双眼眸平静如水,直把郑杰看的发毛。

  “你看什么看?我这是为了陛下着想!王家要反,难道还要强迫着我们一起吗?”

  一群人围在院里,郑杰的底气十足,扬着下巴挑衅。

  “谁说王家要反?”

  “你别狡辩了,我昨天听得清清楚楚,你就在这个院子里囤养私兵!”

  王明逸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自证清白,而是轻声道:“我王家待郑管家不薄,就连如今郑家那个宅子,也是王家相赠。这么多年,郑管家一直兢兢业业,与王家每个人都相处和睦。”

  “明逸本以为郑管家再过几年就可以放手养老了,不论郑管家想做什么,王家都会出手帮忙。”

  “没想到,他竟有你这样的儿子。”

  郑杰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没懂王明逸什么意思,但最后一句他听懂了,他立马伸出手指着王明逸喊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了!你们要造反,难道还不许别人说吗?”

  “官爷!别跟他废话,快把他抓起来!”

  “我看谁敢?!”

  王明逸身边一直不吭声的壮汉上前一步,手里握着刀怒气冲冲的看着院里的人。

  即便身边只有一人,面对院中几十人手,王明逸也丝毫不慌,依旧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何人闹事!”

  院里剑拔弩张,却远远传来声响。一阵马蹄声匆匆而来,在别院门口停下。

  看清来人后,王明逸立刻拱手高声道:“俞统领,好久不见。”

  禁军统领俞震带着一队人马赶到,院中刚刚还嚣张万分的人瞬间像打蔫的茄子不敢吭声。

  笑话,那可是皇帝牢牢攥在手里的禁军,这京城中哪有人敢跟他们对着干啊?

  王明逸早猜到皇帝会派他来,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反倒是站在人群中的郑杰有些迷茫。

  俞震下了马,人群立马散开一条路,他顺着一路走到王明逸面前,恭敬的道:“大公子,臣今日奉陛下之命来详查王家别院。”

  见王明逸一动不动,俞震又道:“要务在身,还请大公子理解。”

  虽然王家无一人在宫中谋事,但毕竟地位在这,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自然理解,只是在下不明白,无缘无故的,为何陛下会突然想查?还有,这院中的人又如何解释?”

  俞震转头扫了一眼便道:“臣不认得院中之人,至于陛下调查的原因,臣也只是个认差办案的人罢了,自然是上头有什么要求便如何做,断然没有反复询问的道理。”

  “大公子若有疑惑,不如进宫自问吧。”

  今天的事闹成这样,不论结果如何,皇帝必然会召见王明逸,若有什么事,自然也是当面说的好。

  王明逸点点头:“既然俞统领不认识这些人,那就好办了。”

  “俞统领查您的,这些人在下就自己处理吧。”

  俞震礼节性的点点头,转身走向屋内。

  “不管是谁查都无所谓,王家今日注定要败!”

  院中的郑杰还在大言不惭的嚷嚷,王明逸听着也不恼,任由他大喊大叫。

  没过多久,俞震便走了出来,周围几个一同巡视的手下也过来摇了摇头。

  整个别院附近什么都没有。

  为了防止错漏,俞震甚至叫人将屋里的箱子一一挪动。

  除了货物,根本没有一个人。

  “俞统领查完了?”

  王明逸笑着问道。

  俞震点点头。

  “怎么可能?他明明在这里囤养私兵!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找到?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郑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人戳着肩膀喊闭嘴。


第一百三十章 朕的爱卿怎可能谋逆?

  一旁为首的狠狠瞪了郑杰一眼,随后笑着道:“俞大人,王公子,我们这也是接到了举报才来的。此事与我们无关啊!”

  郑杰被瞪了一眼,却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指着人大骂:“老子喊你过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如今可上达皇帝了。你们今天不查出什么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俞震不知道院子里这些人是什么情况,但他很清楚这些人穿的都是大理寺的衣服,绝不是皇帝口中王家的私兵。

  他有圣命在身,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王公子,虽然什么都没查出,但还请公子与我一同入宫,亲自向陛下说清此事。”

  “那是自然。”

  王明逸笑着应和,并没有因为俞震来搜查而有任何不满。

  “喂!穿盔甲的,你居然敢包庇王家,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皇帝要你的命!”

  郑杰依旧在大呼小叫,大理寺的人都默契的退后一步远离这个不识时务的疯子。

  他们确实指望着能用这件事情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可眼下情况一目了然,王家是被人陷害的,他们能顺利脱身,不让王家记仇已是万幸了。

  只有眼前这个傻子还没完没了。

  俞震上前一步,在王明逸身边轻声道:“这样的人无需搭理,让他自生自灭吧。”

  王明逸听到后收回目光,抬脚往马车方向走。

  “王家谋反,你们都是帮凶!我一定要将此事禀告给陛下,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做的烂事!”

  “郑杰,你对此次搜查有异议?”

  马车刚要起步,里面却传来声响。

  “当然!就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

  “既然如此,那你便同我们一道入宫,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吧。”

  王明逸的声音冷冷的,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温暖。

  身后还没上马车的俞震眉头一皱。

  这种蠢货送到皇上面前不是给皇帝添堵吗?这件事本就复杂难缠,若是他进宫,恐怕会成为那个出气筒,第一个死。

  “好啊!算你识相,到时候我定会在皇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让你死个痛快!”

  原本想说什么的俞震被直接噎了回去。

  怪不得一向情绪稳定温文尔雅的王大公子都忍不住出手,这样的人确实没有留在人世的必要。

  一路入宫,王明逸缓步跟在太监身后,到了勤政殿才发现秦景林早已在殿中等候。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随即错开。

  “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明逸跪在地上恭敬行礼,身后的郑杰还没看清情况就被俞震一脚踹在地上,被迫跟着跪了下去。

  膝盖猛地触地,疼的郑杰直咬牙花子,可眼前的皇帝气势太强,他连正眼都不敢看,别说在这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大殿上叫喊了。

  他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跟着磕头。

  俞震是派去搜查的,王明逸若是真的有问题,俞震断不可能让人这么进宫,皇帝脸上的怒意消了几分,挽起个笑脸道:“早说过不让爱卿自称草民,怎么每次都这么谦卑。”

  “快,给爱卿赐坐!”

  皇帝像是换了个人,伸了伸手招呼身边的太监。

  王明逸起身谢恩,却没有坐在椅子上。

  “爱卿这是怎么了?”

  “陛下,既然有人对王家有疑,自然是将此事弄清楚为主,在事情查明之前,草民不配坐下。”

  听到此话,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中书令宁阳洛。

  “既然如此,宁卿举告,便由宁卿来说吧。”

  皇帝大手一挥,整个人靠在龙椅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景林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局势,皇帝心里有疑,可眼见着王明逸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说明俞震根本上什么都没查到。

  可此事闹成这样,总该给王家一个交代,皇家向来笼络这些世家,可如今却捕风捉影欲给世家治罪,此事若不安抚好,不仅是王家,整个安梁的世家都会对朝廷有意见。

  那么眼下最聪明的方式便是像现在这样把事情推出去,假装自己也是整件事情中不得已的那一个。

  这情况秦景林清楚,一旁的宁阳洛也一早清楚。

  此事闹下来的最终结果恐怕是要拿他开刀。

  宁阳洛立马跪在地上道:“陛下!臣今日接中书省报,说有人诬告王家囤养私兵意图谋反,臣马不停蹄的往中书省赶,只为了当面查清此事。”

  “可没想到手下的人不中用,见到这个消息先自乱了阵脚,未曾辨别真假便慌忙呈上,以至于误会了王家,此事是臣之失,请陛下责罚!”

  皇帝一脸心痛的模样看着宁阳洛道:“宁卿,朕让你掌管中书省,是因为朕看中你的能力,你怎么能这么大意呢?”

  “多亏朕信任王家,才没有因此造成什么闪失,若是因为你的疏忽让人奸计得逞怎么办?我安梁岂不是失去了一个百年世家!”

  皇帝摇头叹气,目光看向俞震:“俞震,你辛苦了。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俞震跪在地上,沉声道:“陛下,臣搜查有些结果,东西尚未呈上,还不能下去。”

  “什么?”

  皇帝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满脸的猜忌。

  难道真如中书省上的奏折所说,王家要反吗?

  俞震起身,将怀中一封书信交到小奚子手里。

  皇帝展开书信,上面赫然写着如何设计合谋将王家置于死地的计划。

  “胡闹!”

  皇帝愤怒的将东西丢在地上,怒吼着质问道:“这东西在哪搜到的?啊?”

  “回陛下话,是在此人怀中搜到的。”

  俞震手指向跪在地上一直不敢吭声的郑杰。

  几人进入皇宫时,按例要搜身,就是在那个时候,俞震在他身上搜到了这封信。

  “好啊,胆敢算计朕的世家,你好大的胆子!”

  郑杰一脸茫然,见皇帝的怒火直指自己更是吓得双腿发颤。

  “不是,不是的,那不是我的东西!”

  郑杰拼命解释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怀里什么时候有了那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胡斌

  他在人搜出来的时候就奋力解释过,可没人听他的话,眼下皇帝也知道了,他绝不能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不是我的!都是王明逸陷害我啊!陛下!陛下你听我解释啊!”

  郑杰拖着自己跪的青紫的双腿往前爬,却被一旁的俞震一手抓住。

  皇帝正愁此事没人怪罪,郑杰撞在枪口上,他愤怒的砸向桌案:“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不把嘴里的东西吐干净就别停!”

  “不要啊,不要!”

  郑杰被不知哪里冲出来的御林军带走,整个人一直出了殿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是跟进来审判王明逸的吗?怎么最后挨打的是他?

  郑杰被拖了下去,皇帝的气也顺了不少,可眼前的事情却不是死个郑杰就能解决的。

  “明逸放心,此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王家一个交代!”

  皇帝目光深邃,又看向一旁跪着的宁阳洛。

  “此事皆由中书省而起,宁卿也要负责,若是查到了中书省,你也不能阻拦,明白吗?”

  宁阳洛现在哪还敢反驳,连忙点头称是。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幕后推手秦景林也开口道:“父皇,此事虽是由中书省误报引起的,可这背后之人也不得不防。”

  “不如便下旨让王大公子全权调查此案,既不用担心有人趁机包庇幕后之人,也可以让父皇放心。”

  此事不论由谁调查,最后的处置权都在皇帝手上,秦景林这个提议远不只是让皇帝放心,更多的是能安抚王家的情绪。

  皇帝看着秦景林,满眼的赞赏。

  “太子说得对,此事就交给明逸去查!”

  王明逸刚想开口拒绝,皇帝就紧接着道:“明逸放心,此事你便只管查,若是查到什么,朕给你兜底!必须将朝中此等宵小之人绳之以法!”

  皇帝说的这么明确,王明逸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低头应下。

  一连几日,宁阳洛这个中书令都做的颤颤巍巍的,生怕王明逸查到什么皇帝就将他拽下去了。

  宁阳洛在府中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趁着天黑来到了司栾的侯府。

  司栾马不停蹄的解决事情,刚忙完手里的便听到宁阳洛带来的消息。

  “蠢货!”

  司栾将手里的书狠狠砸向桌面,宁阳洛站在他对面,哆哆嗦嗦吓得不敢吭声。

  “你是傻子吗?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先探明再往上交,你这么多年的中书令都是干什么吃的?!”

  深夜的侯府静悄悄,可司栾的咆哮声却响彻整个后花园。

  宁阳洛身为一品中书令,被司栾骂的不敢反驳。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我这么久的苦心经营全都白费了!”

  “下官也不知道那折子怎么就递上去了...都是手底下那群废物不堪重用——”

  “你是中书令!中书省都是你的人,自己管不住手下的人就别怪别人算计!”

  宁阳洛更不敢吭声了。

  司栾深深叹了口气。

  “皇帝大怒,王明逸调查。到时候还不知道你这中书令能不能留下。”

  “侯爷,下官可是真心帮您的啊,您不能——”

  宁阳洛也知道自己岌岌可危,立刻一脸委屈的乞求司栾。

  堂堂一品官职,在面对同阶的司栾时竟像个下人一般。

  “行了!”

  司栾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中书省并非主谋,就算皇帝生气,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管好你自己手下的人。”

  “下官明白!”

  得到司栾的保证,宁阳洛便悄然退走。

  而在书房的司栾却并没有就此放松。

  “七皇子那边怎么样?”

  黑暗中一个人影出现,恭敬的回答:“将养的还不错,只是,七皇子毕竟年龄尚幼,又是个皇子。在后宫可是个香饽饽。侯爷不给他找个养母吗?”

  “之前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这段时间京中大事频出,也是时候了,昭嫔那边怎么样?”

  那人轻蔑的笑了一声:“后宫无子无女的女人那么多,哪个不想有个孩子傍身?听到咱们要将七皇子给她抚养,她别说有多高兴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异议。”

  听到这话的司栾却没有怎么高兴,而是陷入沉思。

  “看来我一直小看了这位太子,他能熬到今天,并非都是巧合。”

  “侯爷的意思是,这次中书省的事是太子一手策划的?应该不会吧,连赵杰自己都不知道一直对接的是谁,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跟赵杰有联系?”

  “两位皇子相继离京,原本炙手可热的凌家现在沉寂如此,他倒是愚蠢,只知道把宝压在四皇子身上,可这皇宫中,可不止那一个皇子。”

  “侯爷想拉拢凌家?”

  “他不会就此放手的,可幼子登基,只能有一个摄政王!”

  司栾的话说的含糊不清,黑影中的人并没有完全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司栾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秦景林收到了影白的消息,武馆的老板在其他州郡,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而武馆里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

  “胡季广在府吗?”

  秦景林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影白。

  “不在。”

  “刚好,既然别的地方查不出什么,那就去找当事人吧。”

  影白犹豫着开口:“可那个小孩话都不说,找他也没用啊。”

  秦景林附和:“说的也是,不过谁知道呢,去试试总没错。”

  户部侍郎府中,胡斌正在花园中练剑。

  秦景林刚刚走进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努力提着剑站稳。

  “腰身稳固才能提的起东西,你是不是有点太急切了?”

  秦景林笑着看向胡斌,抬脚向他的方向走去。

  一旁带路的下人吓得连忙伸手阻止,却在还没张口的时候就被影白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接近自家少爷。

  胡斌见到人靠近,收起手里的剑后退一步到亭子里,依旧怯生生的看着秦景林。

  “你若想练得好功夫,就要先打好基础,否则根基不稳,是什么都练不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伴学

  “我能看看你基本功练到什么程度了吗?”

  秦景林蹲下身,尽力让自己和小孩平视。

  胡斌的小眼睛四下看了看,将手里的剑放在亭子的石桌上,身体下压,两条胖藕一样的小胳膊努力挥舞着。

  秦景林有些忍俊不禁,但在孩子面前依旧抿嘴忍住。

  “你看这里,胯要下压,出拳要快。”

  经过秦景林的纠正后,胡斌确实觉得自己出拳要顺畅多了,那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秦景林。

  “谢谢。”

  胡斌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却还是被近在咫尺的秦景林捕捉到了。

  眼见两人的关系有了进展,秦景林试探的问道:“怎么,这些你武馆的老师没教过你吗?”

  胡斌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神瞬间黯淡,低着头委屈的嘟囔:“我太笨了。”

  “怎么会?你看,我刚刚教你的你不是都学会了吗?像你这个年纪,如果有人能陪你一起练,进度会更快些,你爹没有给你找伴学吗?”

  听到伴学两个字,胡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连连退了好几步甩着头喃喃:“会害死人的...”

  秦景林眉头一皱,刚想接着问下去,身后却传来了动静。

  “太子殿下来府,怎么没人知会我,要不是我临时回府,贵客岂不是无人作陪?”

  胡季广粗犷的声音响起,秦景林转身便看到胡季广防备的眼神。

  许是匆匆赶来,胡季广还喘着粗气。

  “本宫出宫一向随性而为,到了胡大人府门便想着要拜访一下,大人这是嫌弃本宫给你添麻烦了。”

  秦景林一脸笑意。

  胡季广也哈哈一笑:“殿下这是说哪的话!下官这不是也怕殿下无趣嘛,来殿下,我们去正厅坐着吧。”

  说着,胡季广大手一伸,站在亭外等着秦景林抬脚。

  秦景林却回头看向一声不吭的胡斌:“胡大人的儿子乖巧可爱,本宫真是喜欢的紧,便让他同去吧。”

  胡季广想都没想便开口拒绝:“犬子年纪尚幼,又生性顽劣,下官可怕他会做出什么惊扰到太子殿下,还是让他自己去玩吧?”

  秦景林目光扫向胡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本宫来胡大人府邸所为何事,大人应该心知肚明,这一步终归是要走出的,大人又何必如此浪费大家的时间?”

  胡季广上前一步略带怒意道:“当时下官就已经很配合了,事情已然调查清楚,如今再次重查,究竟是为了什么殿下很清楚。”

  “朝堂中的事情,凭什么要一个幼子来承受?”

  胡府的下人十分有眼力见的将胡斌带到亭子外面等候,望着小胡斌的背影,秦景林开口:“难道胡大人不好奇自己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吗?”

  “此事若真的只是容回意外失足落水,那为什么一向调皮的胡斌会变成现在这样?胡大人不在意朝堂纷争,不想自己的儿子因此受到伤害,可难道连事实都不想知道吗?”

  “你难道想要你的儿子一辈子都是这样吗?!”

  秦景林目光灼灼,每句话都敲击在胡季广心口上。

  胡季广神情松动,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太子殿下打算怎么查?”

  “这世间知道真相的恐怕只剩下贵公子,他年纪还小,不懂谎话。只要他肯开口,疏散了心结,日后定会大不一样。”

  秦景林的目光看向胡斌,胡斌似乎知道两人在谈的事情与他有关,小小一只站在亭外,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

  最终,胡季广还是勉强同意让秦景林在正厅对胡斌进行简单的询问。

  胡季广原以为太子也会像之前办案的官员一样厉声询问,已经准备好随时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将两人隔开,却没想到眼前的太子出奇的温柔。

  秦景林蹲下身正视乖巧站着的胡斌:“胡斌啊,你的功夫练得很好,只是缺乏一些对抗,让爹爹给你找个伴学,好吗?”

  轻柔的声音让小孩子无端生出信任,胡斌罕见的没有躲开人的触碰,却依旧倔强的摇头。

  “若是不找,你的功夫可就学不好了哦。”

  一旁的胡季广完全不明白秦景林在干什么,但既然已经允诺,又没给自己儿子造成什么伤害,他也就一头雾水的看了下去。

  胡斌听到这话有些犹豫,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的摇摇头,整个脖子都缩了起来。

  秦景林能看得出来,这小孩很喜欢练武,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学不到也不想找伴学,想必是伴学曾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一如当初武馆的事。

  秦景林装出一脸的了解,点头道:“也是,伴学每天拿着银子却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玩就行了,整天无所事事,确实不太合适。”

  “不是的!”

  胡斌听得小眉毛皱成一团,小嘴张口反驳,而后又退后几步。

  “不是这样吗?”

  秦景林挑眉,努力诱导着小胡斌。

  小胡斌低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摆:“他很好,他什么都让着我,会和我一起玩,可是都怪我...”

  说着,小胡斌湿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秦景林往前挪了挪,一手抚着小胡斌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轻柔的询问:“荷花池旁,你蹦蹦跳跳玩的很开心,容回应该就在你身后,那个时候你都干了什么?”

  秦景林的话唤起了小胡斌的记忆,他愣愣的看着地面,眼里蓄满泪水,直到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他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荷花池旁。

  “胡少爷,你慢点!”

  “你快点啊我们马上就要追不到了!它就要跑了!”

  花园里,两个刚刚下学的小孩蹦跳着在追逐兔子,小胡斌跑得快,几下便没了踪影,刚拨开身前乱草的容回一抬头便找不到人。

  他四下望去,终于在荷花池旁看到了蹲在草丛里盯着兔子的胡斌。

  容回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正要抬腿往前走,胡斌却伺机而动,飞身朝那兔子扑了过去。

  “胡少爷!”

  扑通——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月春猎

  容回大惊,那荷花池没有边,胡斌就这么直直栽了进去。

  “救命!救命啊!救——”

  胡斌猛地呛了一大口水,肺部灌得生疼,再开不了口。

  岸上的容回吓得双腿发软,在岸上四处吼叫着救人。

  可武馆刚刚下学,孩子们早就跑回家了,武馆的师父们也都出门了,整个武馆此刻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水中的胡斌刚开始还能扑腾几下,随着越灌越多的水逐渐体力不支,沉没了下去。

  “胡斌!”

  容回咬咬牙,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纵身跳进了荷花池。

  等胡斌再次清醒过来,一切都变了。

  听着小胡斌断断续续的转述,秦景林叹了口气。

  失去最好朋友的痛苦已经足够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疯狂,又偏偏京中流言四起,他成了那个被众人攻击的对象。

  原本就自责的他更是痛苦,几番变化下,竟性情大变,谁都不敢靠近了。

  “他,他救了你的命?”

  一旁的胡季广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只能机械的重复发生过的事情。

  秦景林沉默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太子殿下!”

  身后的胡季广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迈出了门口。

  听到叫喊的秦景林转过身:“怎么?”

  “太子殿下这就要走了?”

  “已经查清了事实,还留在这干嘛?你难道不想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还儿子一个公道吗?”

  没等胡季广开口,秦景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短短几天时间,秦景林手上的大理寺案子和王明逸手上王家被诬陷的案子都查的差不多了。

  秦景林手上的倒还好,大理寺卿被证实无辜,没有牵连太多人。

  可王明逸那边就不一样了,这件事牵扯了一大串中书省的人。

  在秦景林的帮助之下,与陷害有关的,过去曾贪污渎职的都被革职查办。

  几乎可以说除了中书令宁阳洛,所有人都被换了个遍。

  宁阳洛现在空有个中书令的身份,手下却根本没一个人听他的,整个人气的在府里乱砸东西。

  中书省被重创,司栾也愤怒不已,但他并没有过多的表露,只是每日安静的正常上下朝,仿佛此事从一开始便与他无关。

  凌家住宅,凌道忠攥着手里的密信皱眉。

  四皇子贸然出走,早已引得朝中众多势力不满,凌家苦苦支撑到现在,却依旧没逃过清洗的命运。

  这么多年,凌家一直义无反顾的支持着四皇子,明明离目标只差一步了!

  凌道忠越想越气,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凌家如同丧家之犬,若是不能再进一步,便会坠落万丈深渊!

  雍州城地处偏僻,却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秦景泽在那四方的京城里一辈子没见过的美景在这里见了个遍。

  多亏他的父皇没事就喜欢用金银玉器来弥补父子之间的关系,即便秦景泽现在驱车远去,他依旧靠着这些活的滋润。

  秦景泽一身锦衣,靠在藤椅上晒太阳,看着远方正在辛苦劳作的季许出神。

  “王爷就是王爷,不论是在紫禁城还是这种偏僻郊外,每天都一壶茶水不离身,坐在那看着,也不知道伸手帮帮忙。”

  不远处的季许抬头看到秦景泽一脸悠然的样子出声吐槽。

  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季许的话一丝不差的落到了秦景泽耳里,他皱着眉放下手里的茶杯走了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秦景泽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要伸手帮忙,衣服都换好了你非要把我推走在一边站着,嫌弃我碍你事了。现在我坐在一边什么都不干,你又说我偷懒,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一向挂着笑脸生人勿近的秦景泽如今满眼的急切,看似吐槽的话在季许耳里听起来却像撒娇一般。

  “不让你干是因为你什么都干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连种地都不会!净给我添麻烦。”

  “所以我坐在那了啊。”

  季许叹了口气,这话不说明白秦景泽是懂不了了。他放下手中的种子,走到篱笆旁面对着秦景泽。

  “我不让你干活是因为你不会,但你不能坐在那像监工一样,我又不是你的长工,你那是看着谁呢?”

  秦景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我就站在这里陪你聊天,你接着做,行吗?”

  季许满意的勾起一抹笑,回身将地上的种子捡起。

  秦景泽原本想在雍州买一套王府差不多的房子,却被季许直接拦住,带他来到了这里。

  只一栋孤零零的房子,四周都是未开垦的土地,背靠大山,站在家门口,入眼景色极美。

  季许说他从小就想在这里住,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羡慕的往里面看上一眼。

  现在秦景泽来了,他终于有机会住在这里了。

  两个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季许依旧恪守着本分,总是殿下长殿下短的,如同在京城一样卑躬屈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当初只在秦景泽面前挂着笑应和的人现在居然敢当着面吐槽他了。

  “那个坑没种上种子。”

  秦景泽回过神,出声提醒。季许回头查看。

  “哎呀你踩到了!”

  迎着朝阳,秦景泽看着天边的鸟群四处飞舞,一只胖胖的鸽子落在栅栏上,扑朔着翅膀停下。

  “好胖的鸽子,竟然不怕人。”

  季许惊叹着,秦景泽却皱起眉头。

  “是凌家的鸽子。”

  季许的动作一僵,目光落在鸽子身上,细小的腿上果然绑着东西。

  秦景泽面无表情的将信纸取下展开,纸条上的内容让他逐渐露出嫌恶。

  “怎么了?”

  季许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纸条。

  是凌道忠寄来的,上面写满了这么多年凌家与四皇子的情谊,又明说最近皇上准备对凌家开刀,希望四皇子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回京帮帮凌家。

  “什么帮忙?三月春猎万事俱备。他打的什么算盘!”

  秦景泽怒骂。离开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原以为凌道忠已经死了这条心,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凌道忠想掌控新朝的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格杀勿论

  他居然敢在春猎的时候策划谋逆!

  他可以不要命,那别人呢?要整个凌家给他陪葬吗?

  做这种事情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给他写信,凌道忠真以为他会愿意参与吗?

  季许一声冷笑,将手中的信折好:“看来是被逼到一定地步,准备放手一搏了。王爷怎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难不成还真像他信里说的去陪他在京城闹翻天吗?动用凌家势力给父皇压迫,和篡位有什么区别?”

  秦景泽一把抢过季许手里的信,直接在手心里揉成团,走到屋里点了蜡烛烧掉了。

  季许紧随其后,出声问道:“不给他回个信吗?”

  秦景泽嗤笑,走到桌案旁道:“当然要回。”

  雍州偏远,即便是飞鸽传书一个来回也要小半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等候在家的凌道忠反复收到自己手下人的消息。

  皇帝准备着手处理凌家,京中权贵虎视眈眈,其实根本无需皇帝下死手,只要给出一个眼神,那些原本跟着四皇子,却被无情抛弃的权贵便会扑上来将凌家撕个粉碎!

  凌道忠指望着那封信能把秦景泽劝回,在终于收到秦景泽回信的时候心头一震,连忙回到书房将门窗关好,欣喜的打开信件。

  他在信件当中为了多写些过往特意用的小体字,可秦景泽的信件上却只有两个字。

  “无望。”

  “混账!”

  凌道忠狠狠将手里的纸砸在地上,纸张轻飘飘落下,他却火冒三丈。

  “我当初那么扶持他,他可倒好,为了个死人跟我撕破脸,连整个凌家的未来都不顾了!”

  “要不是他,我凌家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凌道忠的指节都白了,整个人怒不可遏。

  “既然横竖都要死,那边不如拼死一搏!如今的皇城,可不只有成年的皇子。”

  凌道忠的声音变小,站在窗口咬牙道。

  既然无法扶持成年皇子,那倒不如扶持幼子来的干脆!

  “来人。”

  凌道忠推开房门,走到亭外。

  “是。”

  院外站着的人立刻走上前。

  “照常清点府兵,另外,我要知道凌府现在所有能用的人一共有多少。”

  “是。”

  长门宫,贤妃正坐在桌前轻轻捣着手里的草药。

  “咳”

  身后的响声将贤妃惊起,她回头望去,皇帝正背着手站在那。

  “陛下?”

  贤妃一脸惊喜,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走了过去。

  “这些奴才怎么回事,陛下来了都不通禀一声,都是臣妾没有管教好。”

  贤妃服侍着皇帝坐下。

  皇帝笑了笑道:“是朕没有让他们吭声,前朝事多,朕许久未踏足后宫,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皇帝宠溺的摸了摸贤妃的脸颊,笑的和善。

  贤妃挑眉,撅起嘴故作娇嗔道:“陛下可没少来,早上还去了昭嫔妹妹那呢。”

  “呦呵?这是吃酸了?”

  皇帝大笑,随即拉起贤妃的手轻声道:“朕也不想去她那,可没办法。柔嫔故去,朕总该给自己儿子找个娘吧?”

  “七皇子?”

  皇帝点点头,搓着贤妃的手道:“他年纪太小了,又是皇子,这后宫中惦记的人太多了些。还是早早给他找个归属,免得将来闹出事端。”

  “原来陛下是给昭嫔妹妹送皇子去了。”

  贤妃依旧撇着嘴,一脸哄不好的样子。

  “朕不是没有想过把孩子交给你,可你如今是众妃之首,还要帮着朕协理后宫,朕实在怕忙坏了你。”

  “臣妾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贤妃连忙反驳。

  “陛下一连半月不曾踏入后宫,整日就在养心殿将歇,每天不是看折子就是与大臣会谈。偶尔也该注意一下身体不是?”

  “您如今正值壮年,皇宫的事情再多也有的是时间去处理,何须天天熬着?这要是把底子熬坏了,陛下让这天下苍生怎么办啊?”

  贤妃小脸皱着,满眼的担忧。

  “哈哈哈哈,爱妃说的是!过几日春猎,爱妃与朕同去!”

  皇帝被哄的高兴,当晚直接宿在了长门宫。

  京中箭已在弦,京外山高水长的秦景泽和季许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生活着。

  秦景泽毕竟是皇子,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东西都是别人准备,如今出了京,他本打算带走一些府中的下人,却被季许拦住,到了雍州,季许几乎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

  他时常为季许感到悲伤,若他生在一个平常人家,恐怕会快乐一生。

  可他偏偏为了自己的同伴进入了凌家那个漩涡。

  “季许,这东西怎么弄啊?”

  秦景泽拿着一个长长的细棍走出屋子,寻找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的季许。

  原本安静的院子外此刻站满了黑衣人,手持利刃盯着走出来的秦景泽。

  秦景泽眼神有一瞬的错愕,握着细棍的手紧了紧。

  京中的势力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秦景泽脸上丝毫不见慌张,眼神却一直四处搜索着季许。

  季许一早就出门了,此刻不知在哪。

  他们最好来之前没有碰到季许,否则他要让所有人陪葬!

  想着这些的功夫,院里的黑衣人已经提刀向秦景泽冲了过来。

  秦景泽心头一紧,转身朝黑衣人最薄弱的地方冲去。

  为首的原以为秦景泽见到这么多刺客会撒腿就跑,偏偏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冲了过来,原本准备好的包围圈被秦景泽一下冲散。

  秦景泽手持半臂长的细棍横冲直撞,借用巧劲将几个黑衣人一一打趴,刚冲出包围圈便看到采了一筐菜的季许错愕的眼神。

  “快跑!”

  秦景泽大吼一声,转身用棍子打晕冲过来的黑衣人,紧紧将季许护在身后。

  为首的黑衣人不急不躁,带着手下的人慢慢靠近两人。

  这里依山傍水,四周只有一户人家,是绝好的埋尸之地。

  “格杀勿论!”

  黑衣人听到指令齐齐向秦景泽冲来,秦景泽握紧手里的细棍,奋力反击着。

  饶是六艺学的再精也抵不过人数众多,秦景泽一身被黑衣人的血染透,一手撑着从死人那里抢来的剑气喘吁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是凌道忠

  察觉到秦景泽体力不支,黑衣人的头目利剑出鞘,直奔秦景泽咽喉而去。

  铛——

  金属的撞击声传来,黑衣人手里一阵发麻,果断退了回去。

  定睛一看才发现秦景泽身边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

  黑衣人震惊发问,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留半分,跟着身边的人一同冲向秦景泽。

  秦景泽还没缓过神,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头上,左手却死死将季许护在身后。

  原以为自己的命今日要交代了,却没想到这些无端窜出来的人手上功夫极好,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一众黑衣人打趴在地。

  黑衣人处理完,秦景泽却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江湖不知道,但京中有这样身手的组织不多,再加上他们那明显的织金纹样,分明就是天枢阁的人。

  “奉命保护四皇子,来迟了,请四皇子惩罚。”

  天枢阁为首的人一身青衣,将黑衣人绑好后来到秦景泽面前。

  “奉命?奉谁的命?九千岁吗?”

  他可不觉得自己和那煞神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要他不远万里的派人保护。

  “是太子殿下。”

  “太子?”

  秦景泽眯着眼,将手上沾满鲜血的剑丢到一边。

  这么看来,太子是和九千岁合谋了。

  “难怪太子最近冒头这么快,原来是背后有高人撑腰。你们也无需在我面前装殷勤,把他们处理掉,就都滚蛋吧。”

  秦景泽声音冷冷的,转身朝屋里走去。

  见人走远后,站在原地的季许笑道:“四殿下就是这个性格,你们不要介意。他还是很感激你们救命的。”

  天枢阁的暗卫都静静站在原地。

  “这是我们该做的。”

  季许张张嘴,有些犹豫。

  暗卫看出了他的情绪,却并没有吭声,而是转移了话题:“这些黑衣人我们就带走了,请王爷放心,我们会继续守在这附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说着,暗卫便招呼自己手下的人将地上还活着的黑衣人单独收在一起带走,剩下的尸体由另几个人处理。

  “等等。”

  暗卫首领刚要离开,季许便出声阻拦。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京中最近要有大动向,叫太子殿下多警惕些吧。”

  原本暗卫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季许接下来的话让他虎躯一震。

  “凌家要在春猎上谋反,太子当心。”

  说完,也不等暗卫反应过来便离开了。

  剩下几个暗卫站在满是鲜血的小院中面面相觑。

  “解决了?”

  屋里的秦景泽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见季许进屋开口问道。

  “嗯,他们正在处理尸体。”

  “和他们说什么了这么久?”

  “说了王爷想要说,却不肯开口的话。”

  秦景泽抬眸,正对上季许那洞悉世事的眼神,他自嘲的笑了笑,将手上的细棍丢到院外。

  京城

  暗卫飞鸽传书,堪堪在春猎前一天将消息带到宫中。

  “本想说凌家最近乖巧的紧,却没想到暗中攒了个大局。这要真让他成了,恐怕没等回京我这太子就会毙命。”

  秦景林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看着它缓缓燃烧。

  对面的穆以澜不屑一顾:“凌家虽是世家,但远没有王家势大。手上能用的人也有限,他还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实际蠢得要命。”

  “我倒也好奇,像现在这样作为一部尚书,整个凌家风生水起不好吗?何苦要拼上全族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

  “在权力面前,凌道忠就像那永远吃不饱的畜生,不论旁人和他说什么,他永远都只看得到自己眼前那块看似近在眼前的肉。”

  “却会忽略脚下的万丈深渊,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秦景林脸上笑意渐浓:“既然凌大人要跳,我们也不能拦着。”

  穆以澜当即了解秦景林的意思:“殿下不打算将此事直接化解,而是想要顺其自然吗?”

  “什么东西都事先解决好了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既然努力了,那总该叫人知道。”

  第二天,皇帝的銮驾从京城出发,赶往京郊的皇家园林。

  园林就在京城边,距离宫里不远,又有大片树林可供动物栖息,向来是皇家春猎的好去处。

  皇帝的车驾一路行驶,在园林入口处停下。

  虽说距离不远,可这一趟也走了近一个时辰,马车上的众人纷纷起身下车活动。

  郊外的林子一片寂静,宫里的下人们正忙着扎帐篷。

  秦景林目光扫向远处,皇帝的车驾附近站满了护卫,都警惕的看着四处,而皇帝从一开始便没有露面,始终和贤妃待在马车上。

  “太子殿下,帐篷扎好了,您先休息吧。”

  禁军走上前,为秦景林带路。

  “父皇的帐篷怎么样了?现在天气初暖,容易感冒,父皇的帐篷要围在最中间,明白吗?”

  “是,属下们就是这么做的。”

  秦景林点点头,在帐篷门口站定,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位亲眷。

  皇家春猎,向来只带一些皇亲国戚,原本凌家这样的世家并不在其中,但凌道忠是四皇子的舅舅,他也算的半个皇亲。

  此刻的诸位亲眷正纷纷下马,一边看着自己的行李一边往帐篷这边走。

  一切安顿好后,皇帝才从帐篷中露面,直接走向了早已准备好的篝火附近。

  众位亲眷落座,皇帝坐在上位举起酒杯:“小苑微寒春雁飞,石关宫外草萋萋。春天万物复苏,春猎正是给今年一年开个好彩头!”

  “待会朕亲自骑马射箭,给大家开个弓,预祝今年,风调雨顺!”

  众亲眷一片喝彩之声。

  “太子,待会与朕一同?”

  秦景林举起酒杯:“儿臣那三脚猫功夫,平日也就能糊弄一下六艺的夫子,可不敢在父皇面前班门弄斧。”

  皇帝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久不见皇帝穿铠甲,此刻翻身上马,贤妃仿佛看到了当年新朝初立的模样。

  皇帝弯弓搭箭,前方树林的太监已经准备好一头小鹿,在皇帝瞄准之时放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穆以澜!

  小鹿拼命跳跃,箭矢紧跟在身后,未等蹿出去几步便死在箭下。

  “好!”

  周围一片赞扬之音,叫喊声不绝于耳。

  皇帝十分高兴,下马将手上的弓箭递给秦景林。

  “太子,拿着此弓,去吧!”

  秦景林装作十分欣喜的模样,稀罕的收下那把弓,双眼亮晶晶的蹿了出去。

  穆以澜在皇帝身边静静观察着。

  这座林子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早已被天枢阁的暗卫包围,凌道忠若真的敢动手,他不介意用凌道忠来邀功请赏。

  春猎正式开始,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也一并参与进来,众位亲眷大臣的儿女纷纷加入。

  春天万物复苏,以驱赶猎物为主,大家手里几乎都没有拿什么武器,只享受在马背上肆意奔跑的快乐。

  秦景林只在一开始逛了一圈便回来了,美其名曰帮父皇烤肉,实际上是为了盯紧皇帝身边的情况。

  众人玩的兴奋,皇帝看着也高兴,一直笑眯眯的没停过。

  面前的吵闹声愈演愈烈,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眯着眼睛看前面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不是告诉他们不能过度猎杀吗?怎么还吵起来了?”

  刚刚还笑着的皇帝皱着眉看向远处。

  “父皇小心!”

  秦景林迅速上前将皇帝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前方纠集混乱的人群。

  皇帝大惊,连忙扔下手中的酒杯躲在禁军身后观察。

  “有刺客!”

  前方有人大声惊呼,一边拼命往皇帝这边跑,可还没走几步便被身后的刺客一剑刺穿胸膛倒了下去。

  原本肆意在马上玩乐的人纷纷伏身逃跑,拼命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叫喊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都是众位亲眷的公子女儿,如今四散溃逃,守在皇帝身边的亲眷们去救也不是,留在这冷冷看着也不是,都十分焦急的试图从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自己孩子的影子。

  “俞震!护送父皇和众亲眷进帐篷,将周围的禁军全数调配过来,保护父皇!”

  “是!”

  “那太子怎么办?”

  贤妃虽然惊慌,但依旧惦念着太子。

  这群人尚不知是何身份背景,可既然想到弑君,那也绝不会放过太子。

  毕竟只要有太子在世,他们再怎么找借口都不会是名正言顺。

  皇帝走的匆忙,已经在俞震的护送下走了好几步了,听到贤妃的声音这才堪堪回头,想起自己还有个亲生儿子在这。

  “太子,跟朕一起到帐篷里!”

  前方厮杀声不断,秦景林回头的瞬间对上穆以澜的眼神,穆以澜眨了下眼睛。

  秦景林立马道:“好,父皇快走,儿臣殿后!”

  一群人匆匆退进皇帝的帐篷里,俞震持刀在营帐门口守护,众位亲眷都聚在一起愁眉苦脸。

  谁能想到一场好好的郊游能把命都搭上。

  秦景林四下观察,并没有在营帐里找到凌道忠的身影。

  看来他依旧谨慎,即便闹出这种事情也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皇帝焦急的在原地踱步,门外突然有禁军来报,与俞震耳语了几句便立刻退下。

  “怎么样?”

  皇帝死死攥着贤妃的手,说不出的紧张。

  俞震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对方人数众多,有些身手极为矫健,臣怀疑,恐怕有江湖势力参与。”

  皇帝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而俞震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陛下放心,臣的禁军正在外浴血厮杀,还有千岁大人的天枢阁暗卫在外侧应,定会叫这群匪徒有来无回!”

  “好好好,俞卿,朕可把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可不能叫天下人失望。”

  “臣定不辱使命!”

  说完,俞震再次回到营帐门口守候。

  听到奏报,皇帝的心稳了不少,回头坐在龙椅上,贤妃则安静的陪伴在一旁。

  “父皇当心!”

  秦景林离得近,眼看着一道光亮不知从何处出现直奔皇帝。

  他一边喊着一边冲上前,手臂却不知被谁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皇帝一怔,只看见一道寒光刺向他胸膛。

  吓得他猛地后退,椅子翻倒在地,皇帝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禁军!护驾!”

  不知哪的声音叫喊,外面禁军浴血厮杀,营帐内的刺杀叫喊混作一团。

  秦景林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离皇帝越来越近,等他反应过来,只看见穆以澜的身体躺在血泊之中。

  “穆以澜!”

  他瞪大双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刚刚那股钳制的力量已经消失,秦景林慌忙跑向穆以澜。

  匕首正中穆以澜腹部,此刻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不断涌出。

  营帐中的禁军反应迅速,很快将刺杀的人抓了起来。

  难怪凌道忠不进入营帐,原来是早已在皇帝亲眷中安插了人手。

  “把他拉出去!”

  秦景林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更改途径走向皇帝。

  “父皇,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皇帝惊魂未定,只摇摇头,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血水发呆:“穆以澜怎么样?”

  “儿臣已经叫了太医,千岁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秦景林走过去蹲下,让穆以澜躺在自己怀里,等待着太医的诊治。

  穆以澜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此刻脸色惨白,已陷入昏迷。

  秦景林将人揽在怀里,一手捂住伤口,一手紧紧握着穆以澜冰凉的手。

  本不该这样的,为皇帝挡刀的本该是他!

  此次来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挡刀的准备,这样才能让皇帝加深对他的信任。

  可是!

  秦景林皱着眉,身上微微颤抖,看着怀里的穆以澜一声不吭。

  “老臣来迟!”

  帐外太医匆匆进来,直奔皇帝而去。

  “瞎了吗?人在这!”

  秦景林不顾皇帝震惊的眼神怒斥太医,吓得太医手里的木盒都掉在了地上。

  眼下危机还未解除,皇帝没有说什么,太医赶忙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穆以澜诊脉。

  良久,太医将穆以澜腹部的刀伤处理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在低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秦景林血淋淋的左手。

  “太子殿下受伤了?让老臣包扎一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性命垂危

  “别管我,他怎么样?”

  秦景林一把甩开太医的手,急切的询问。

  太医愣了愣,随即解释道:“匕首伤中了要害,好在千岁大人身体强健。至于何时会醒,恐怕只能看造化了。”

  “你说什么?什么造化,你是太医!你连一个人都救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秦景林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怒喝。

  “太子!”

  身后的贤妃发现秦景林情绪不对,立马出声阻止。

  毕竟皇帝还在,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太子救千岁心切,可也不能迁怒于太医不是?”

  贤妃瞄了眼皇帝,走过来顺了顺秦景林的背,温柔的安慰道:“九千岁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

  “陛下。”

  屋内事情还没完,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外面的匪徒已尽数抓捕,属下们正在清扫战场。”

  皇帝紧盯的眼神收回,心惊胆战了半个时辰,终于可以彻底松口气了。

  “好!起驾回鸾!”

  “父皇!”

  秦景林转过身,跪在地上。

  “千岁大人因救父皇性命垂危,儿臣想替父皇照看千岁大人,回城的路便让千岁大人在儿臣的马车上吧。”

  秦景林跪在血泊中,一脸诚恳,一旁的穆以澜面色惨白,不知生死。

  饶是冷血的君王此刻也动了恻隐之心。

  “好,那便辛苦太子了,务必要照顾好穆以澜,他可是朕的肱股之臣!”

  “儿臣明白。”

  皇帝抬腿走出营帐,身后的贤妃却一脸担忧。

  穆以澜被刺后,秦景林的脸上就没有一点正常情绪,连眼神都冰冷无神,空洞虚焦。

  贤妃本想趁着皇帝走后嘱咐秦景林些什么,可看见他的样子便鼻头一酸,她不知道秦景林为什么那么紧张,此刻一肚子话也梗在喉头。

  “柳姨放心吧,我没事。”

  秦景林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贤妃看着更难受了。

  可她不是医者,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就这样看着。

  “快走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柳如依叹了口气,转身跟上皇帝的脚步。

  秦景林回身将躺在自己身边的穆以澜打横抱起,缓步向马车方向走。

  影白等人一直在帐外抵抗刺客,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眼下突然看见自家主子受了重伤一般奄奄一息,都急忙凑了过来。

  有几个甚至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秦景林。

  影白第一时间开口:“阁主怎么了?”

  “营帐中有人刺杀,穆以澜帮皇帝挡了一刀。天枢阁有没有大夫,路上找他过来给穆以澜看一下。”

  “太医没看吗?”

  “多看一下保险些。”

  说着,秦景林绕过影白,将人抱到马车上轻轻放下。

  动作轻柔的给穆以澜捋顺衣摆,仿佛手下的人是个瓷娃娃。

  在手略过穆以澜伤口的时候秦景林顿住了。

  秦景林眼看着匕首插入,此刻穆以澜的衣服下还有绷带捆绑,可至于太医说的伤中要害,秦景林并不能赞同。

  他虽不如太医专业,可自小也是学了不少医术的,对于人体也有一定的了解。

  穆以澜的伤口极深,但应该并未伤及重要部位,本不该这么严重的。

  但那太医的话,仿佛穆以澜已经性命垂危,不日便会魂归西天。

  秦景林的脑海中甚至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认为,太医这样说是一早和穆以澜串通好的。

  穆以澜恐怕是在路上看出了他的心思,在出事的时候才故意派人绊住他,自己为皇帝挡刀。

  可事关穆以澜的安危,他不敢轻易冒险,只能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去寻找更多人给穆以澜诊治。

  匆匆回到宫里,皇帝对刺杀一事十分愤怒,原本安心的春猎险些变成黄泉路,更何况此事竟还牵扯到皇亲国戚。

  更是让皇帝不能忍受。

  原本皇帝想将此事交给天枢阁,可如今穆以澜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皇帝只能将禁军抓回来的刺客交给三司审理。

  一连几日,秦景林就没出过东宫,连寝殿的门都没踏出过,整日陪在昏迷的穆以澜身边。

  秦景林原以为穆以澜的伤口不是很严重,可没想到已经三日人还没有醒的迹象。

  他心中焦急,手上的力度却依旧温和,整日帮穆以澜擦拭伤口,换药,甚至连喂药都是他来。

  若不是影白极力劝阻,拿命横在秦景林面前,他甚至可以为穆以澜擦拭全身。

  “父皇下令严查,三司却只能查出个表面,凌道忠这个老狐狸藏得极深,若不是你我一早察觉,恐怕真难以抓到他的小辫子。”

  秦景林一边吹着汤药一边念叨。

  “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明说好借此机会博得父皇信任,这本该是我的差事,你怎么能偷偷找人缠住我,自己上呢?”

  “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什么都干不了,喝个药还要我亲手喂你。”

  秦景林嘴上吐槽着,手上却任劳任怨的将穆以澜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喂药。

  “凌道忠这家伙藏得深,倒也无法无天,出了这样的事不避风头,居然还每日跟着上朝,偶尔还能提出几条建议。”

  “你说他心态怎么那么好?还真以为朝中除了三司,便没人盯着这件事了?要是你醒着,他恐怕就不敢这么托大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开始放些证据出去,引导三司调查了。这倒不是最让人担心的。”

  秦景林轻柔的将手上的药一丝不漏的喂到穆以澜嘴里,拿出丝帕给他擦好,却没有第一时间让人躺回床上,而是依旧维持着拥人入怀的姿势。

  “你知道吗?最近西北边防出了点问题,金康皇族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开始纠集兵马要攻打安梁。”

  “内忧外患加在一起,父皇这几天愁的头发都白了。”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秦景林的话,眉头轻皱了起来。

  秦景林立马察觉,笑道:“不愧是千岁大人,就算昏迷着也关系着朝堂中事,不过你放心,边境有赵秋云在,我也会时不时给他写信助他征战,不会出事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骗人!

  “金康二十万大军直逼我境,当我安梁的兵马是吃干饭的吗?”

  皇帝收到军方奏报,气的猛砸桌案。

  “金康此次的目的无非是想收回先前陷落的城池,可儿臣记得,金康城中兵马并不多,此次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兵马?”

  秦景林弯腰拾起皇帝丢下来的军事奏报,仔细看了一下。

  赵秋云手握十万重兵,但若面对两倍的敌军一时恐怕也难占上风。

  “哼,怕不是和别国联手,意图蚕食我安梁,裂土而分!”

  “北祁?”

  秦景林扫过军报上的消息,北祁全民皆兵,确实能出得起这么多兵马。

  “枉朕新年之际多加安抚,结果他们还是那么的不知足!”

  “北祁此次虽然出兵,却并没有以自己的名义,而是借着金康的由头,恐怕也是怕打不过我们安梁,到时候徒增忧患。”

  “出兵和借兵有什么区别?朕看他们是在皇宫待傻了!居然妄图挑衅我安梁!”

  皇帝气撒完,抬头看向秦景林问道:“太子可有计策?”

  秦景林只稍加思考便回应道:“北祁明显战意不高,却又想借着金康的便利收些国土,我们可以从这上面入手。”

  “若是能劝得北祁收兵,那金康便不足为惧。”

  “北祁既然已经借兵,自然是思虑良久。怎会因为几句口舌便收回兵马?”

  一旁的司栾突然开口,看向秦景林的目光满是质疑。

  秦景林淡然一笑:“这带兵打仗,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您是一品军侯,这些事情应该比本宫清楚。兵将、粮草、乃至武器、衣服,哪一样不是需要操心的?”

  “北祁虽然全民皆兵,但地广人稀,物产本就不丰富,再加上去年年底的大雪天灾,您觉得他能拨出多少物资分给这十二万大军?”

  “空有人手,却无粮草后应,这本就是兵家大忌。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司栾眯着眼睛:“太子殿下说得好听,北祁路途遥远,又多崇山峻岭,如今还联合金康直逼我安梁,就算殿下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又去哪找你口中这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瞒父皇,儿臣这里倒是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他老人家是否愿意。”

  “快说。”

  皇帝有些急切,根本没听进去司栾那几句质疑。

  “徐宏才,徐阁老。”

  “徐阁老恩养在家,连朝都不上,殿下居然指望他去说和北祁?”

  皇帝刚按下的心又被司栾的质疑挑起。

  “别管阁老如今如何,当年也是个能提枪上马的将军,何况如今阁老只是赋闲在家,并未听说有什么不适,为何不可?”

  司栾倒是小瞧了秦景林,原以为可以借此事在皇帝面前再添好感,如今风头却都被他抢去了。

  皇帝此刻只关注西北战事,毫无其他想法。

  “太子说的有理,至于请出徐宏才一事,也一并交由你去处理。切记战事吃紧,不可磨蹭。”

  “儿臣明白。”

  从养心殿一路出来,秦景林便匆匆往东宫走去,迎面便与一人撞个满怀。

  “哎哟!”

  对面一声惊呼,一把老骨头险些散了架。

  秦景林后退几步,定睛一看,竟是刚刚还谈论到的徐阁老!

  “徐阁老!”

  秦景林立马伸手去扶,一边笑着赔礼:“都怪本宫走路没注意,撞到您老了,您还好吧?”

  徐阁老顺势起来,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一把老骨头了,也就这样了。”

  “阁老这是说哪的话,您看您现在,风采依旧啊!”

  秦景林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养心殿,直开口问道:“阁老许久不上朝,今日这是有事来找父皇?”

  徐宏才点点头,朗声道:“今日听进昭回来说,金康联合北祁欲犯我安梁,我这一把老骨头提枪上阵是不行了,但总也得做点什么,不然我还真有些不舒服!”

  秦景林眼睛一亮,他素来知道徐家两位阁老不介朝事,现在徐宏才对他态度如此温和,恐怕也是听说了自己儿子在刑部做的不错,朝中风气开始有了变化。

  否则他绝不会理会秦景林。

  “阁老真是安梁的人才,景林刚刚还在宫里和父皇提议,北祁之事非阁老莫属!”

  “哦?殿下已有良策了?”

  秦景林简单将此事与徐宏才说明,老爷子听完后直接哈哈大笑。

  “好啊!那就让老夫前去,定会搅得北祁心思不定,立刻收兵!”

  与秦景林又说了几句,徐宏才便进入养心殿提请出城了。

  秦景林匆匆回到东宫,正赶上宫里小厮轮换,他刚迈入走廊,便听到寝殿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动静在他迈入走廊的一刻起便消失了,可秦景林依旧担心的紧,连忙大步走上前猛地推开殿门。

  “穆以澜?!”

  秦景林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一丝不挂正在擦洗身体的男人。

  男人的身材孔武有力,肩膀上的肌肉随着手上的动作鼓起,腰身细的仿佛一只手便能握住,手帕上的水顺着胸肌的缝隙一路向下。

  而下面...

  秦景林瞪大双眼。

  “太子殿下?”

  穆以澜歪着头,顺手将手上的毛巾扔到水盆里,就那么大喇喇的站着。

  轰——

  听到声音的秦景林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过身去,脖子到脸都红透了。

  他不是昏迷了吗?怎么自己在这擦身子?

  他不是个太监吗?怎么那么大?!

  耳边传来穆以澜穿衣服的窸窣声,秦景林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

  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想了!

  “太子殿下回来的这么早,可是边关之事有了结果?”

  穆以澜的动作停滞,秦景林依旧背对着他不敢转身。

  “啊,我提议让徐阁老去游说北祁,想必今晚就该出发了。”

  “殿下还真是心细如发,不论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如此得当。臣这些日子昏迷,也多亏了殿下的悉心照顾。若不是殿下时时陪伴在侧,臣定不会清醒的如此之快。”

  穆以澜徐徐说尽,那声音是秦景林期盼已久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川相送,与卿白首

  可眼下,他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秦景林转身质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秦景林盯着穆以澜没有吭声,目光又转移到一旁的水盆上。

  “四月天气渐暖,东宫已经不再时常都有热水了,从我出门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千岁大人从清醒到叫人烧水擦身,这时间恐怕不够吧?”

  “除非这水,是在我走之前就已经烧上了!”

  秦景林目光灼灼,满是质问。

  难怪这几天影白总是叫他休息,难怪他们死活不让他给穆以澜擦身,难怪匕首明明没有伤到要害却始终昏迷不醒!

  原来一切都是骗他的!

  若不是他回来今日正值侍卫换班,无人通报穆以澜,恐怕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殿下...”

  “穆以澜!”

  秦景林冲上去拽住穆以澜松散的衣领,暴露他雪白的脖颈。

  “你是不是疯子!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一日三次要太医诊脉,连睡觉我都要睁只眼闭只眼!”

  “我生怕你有什么闪失,可你呢?你一直都在骗我!这么玩弄我很好笑吗?!”

  秦景林满眼的怒火,咬牙切齿的细数这些天的委屈。

  那双眼睛落到穆以澜眼里,他心头一震,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秦景林没想到穆以澜会是这个反应,像是一记重拳打进了棉花里,恼怒的将人一把推开。

  “穆以澜!我跟你说正事呢!”

  穆以澜猝不及防被秦景林推到地上,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轻哼了一声。

  刚刚还愤怒的秦景林连忙凑到穆以澜身边。

  “你,你没事吧?”

  穆以澜一把抓住秦景林在他身上胡乱摸着的手问道:“太子殿下说的话还作数吗?”

  秦景林一怔,突然回想起自己这几天以为穆以澜昏迷絮絮叨叨说的一堆。

  他扭过头,心虚的不敢看穆以澜:“什么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穆以澜轻笑,握住秦景林的手灵巧一动,两手便成了十指相扣。

  “我此生孤行一生,从未真得一人扶持相守。幸得遇卿不离不弃,若卿点头,我宁愿山川相送,与卿白首。”

  穆以澜一字一句的复述着秦景林趴在他床边说的话,目光温和的盯着眼前红透脸颊的秦景林。

  “别说了!”

  秦景林没想到自己人生的初次表白居然是现在这种场景。

  这种肉麻的话他也就只敢在穆以澜昏迷的时候说说,可谁成想这家伙竟记到了心里!

  “你记那些东西干嘛?我就是胡乱说的!”

  “原来是这样吗?”

  穆以澜垂下眼眸,与他扣着的手也失去的力度,逐渐远离他的掌心。

  穆以澜身体没有大好,本就没什么血色,再加上现在这副失意的模样,秦景林一阵心疼,伸手抓住了穆以澜险些溜走的手。

  “不是!”

  秦景林看着穆以澜的眼睛正色道:“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穆以澜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一抹笑容。

  秦景林好像第一次见到穆以澜笑的这么开心,那明亮的眼眸直击他的内心。

  一时让他看呆了。

  “殿下这话臣可记住了,来日若有不算数的那一天——”

  “杀了我。”

  秦景林迷失在穆以澜如画的笑容里,脱口而出。

  穆以澜笑意更浓,手上紧了紧:“好。”

  当晚,随着徐宏才的车马离京,皇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而外患解决了一般,内忧又再次出现。

  天蒙蒙亮,秦景林就被门外的小奚子吵醒,皇帝得知刺杀一事与凌道忠有关,现已将凌家满门押入大牢等候抄斩。

  “满门抄斩?”

  秦景林喃喃。

  “怎么,殿下不喜欢?”

  穆以澜躺在床上,把玩着秦景林散落的长发。

  “凌家刚败落他就死了,可是有点太便宜他了。”

  秦景林起身,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了起来。

  穆以澜挑眉:“于他而言,活着经受失败确实要比死了更痛苦,殿下要去为他求情吗?”

  “当然!我这个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心软,此刻有人要被满门抄斩,我怎能不拦呢?”

  秦景林勾唇一笑,穿戴整齐后走向外屋洗漱。

  几天后,针对凌道忠蓄意谋反的圣旨下来,凌家一族迁出京城,主家满门流放。

  “殿下解决了心腹之患,心情可还好?”

  穆以澜将茶杯放在秦景林桌案,轻声问道。

  “凌道忠是意料之中,你看看这个吧。”

  秦景林将手里的书信递给穆以澜。

  穆以澜扫过去,是赵秋云寄过来的。

  金康二十万大军压境,朝廷这边却始终没有动静,他有些急切,特意飞鸽传书给秦景林询问情况。

  “徐阁老的车驾还要些日子,毕竟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北祁或许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殿下想要内外联合?”

  秦景林抬头笑的灿烂:“千岁大人如此聪慧,我在你面前可真是一张白纸,一看就透啊!”

  穆以澜低头,坐到秦景林对面,将书信放下说道:“金康的将军论兵法奇谋无人能出赵秋云之右,除了一人。”

  “望舒公主苏寻燕。”

  没等穆以澜继续往下说,秦景林便给出了答案。

  穆以澜点点头:“正是。这位公主虽在金康不受重视,但她在军事上却展现出超凡的天赋,先前赵秋云与她交战,若非顾念后方百姓,恐怕赵秋云早已成为金康的囊中物。”

  “所以殿下若是想出奇谋助赵秋云,这位苏寻燕是唯一需要注意的。”

  “我自然明白。”

  西北边境

  赵秋云面对着对面二十万雄兵忧心忡忡,以他的将军谋略确实可以赢得几场小胜,可若对面坚守顽抗,他十万兵马恐怕也难以抵挡。

  “将军,京中传来消息了。”

  “快拿来!”

  赵秋云迫不及待的拆开书信,上面是秦景林远在京城写来的一应事情,其中还包括对于接下来战事的调动和战法。

  “秒啊,若真得如此,边境之危可解!”

  收起纸条的赵秋云即刻下令,从今日起,所有兵将原地驻扎,没有命令不得出营!


第一百四十章 俘虏

  一连几日,安梁的兵马没有半分动作,金康的将领有些急切。

  “我们都快踏破边境了,他们怎么都不动?”

  好不容易获准出征的苏寻燕笑了笑:“急什么,三日之内,必有动静!”

  金康的众位将领本就对这位小公主不服,像她这般信誓旦旦更是不屑,却没想到没过两天,安梁的兵马确实动了。

  鼓角响起,一直沉寂的安梁士兵突然杀向金康,原本还有一线的两军此刻混战在一起。

  赵秋云手持长枪立于马背之上,冲着金康的兵马大喊:“卫我家国,冲啊!”

  几日不动的士兵们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杀的金康叫苦连天。

  “怎么会这样?!”

  金康帐内一位左将军震惊怒骂。

  “我二十万大军竟被他生生撕裂一条口子!”

  “赵秋云果然勇猛,竟只带三千精兵直逼我军腹地。”

  “那便让他逼过来。”

  苏寻燕一身铠甲,站在地图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刚刚开口的那位左将军立马反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主殿下,参军打仗可不是过家家,陛下准你来,也不是让你在这胡说的!”

  “就是,若是真让他带兵靠近我处,那我们二十万大军岂不是毫无脸面!”

  苏寻燕冷哼一声:“枉你们这群人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怎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

  “你们也说了,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他只有区区三千,若真的深入腹地,待我们合围之际,他还能往哪逃?”

  “哼!说的轻巧,赵秋云又不是傻子!”

  “正因为他不是傻子,所以他一定会来!”

  苏寻燕利落的转身,斗篷掀起一阵凉风。

  “我既然随军出征,军中何事便要与我商议,这是我们两军第一次交锋,引他入局并无坏处,为何不能一试?”

  面前几个将军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先开口同意。

  苏寻燕却爽朗一笑:“既然大家沉默,我便当大家都同意了。传军令,前方战事吃紧,务必保证不退一步!”

  话音刚落,刚刚的几位将军面露疑问。

  “不是要引他入腹地吗?怎么又全力厮杀了?”

  苏寻燕深吸一口气,咽下到了嘴边的讽刺,耐心的解释:“赵秋云是多年沙场拼杀出的将军,若想和他玩兵法必然不能如此明显。”

  “我命前方将士奋力顽抗,而侧方稍作偏颇,厮杀周转之时无声无息的将他牵引至我方腹地,方能合围。”

  金康营帐中筹谋众多,赵秋云却亲自带着将领浴血厮杀。

  半个时辰后,金康的计策渐起成效,赵秋云确实带着不多兵马直入腹地。

  营帐中的苏寻燕挂上战袍拿起长枪转身朝外走去。

  待她上马冲向战场后,身后的几个将军也依旧没有缓过神。

  赵秋云带兵攻进来,却并没有按照金康预想的走那么远,而是直接掉转马头往外杀。

  正当几位将军犹豫再三要不要提前合围的时候,苏寻燕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赵将军!”

  周围厮杀声一片,赵秋云坐在白马之上看着对面许久未见的女人。

  没想到,再见竟是在战场之上。

  回望过往种种,赵秋云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

  苏寻燕压低身体,下一刻,赵秋云直奔她而来。

  两人几次拆招僵持不下。

  赵秋云的长枪正劈在苏寻燕头上,却被她用枪扛了下来。

  “赵将军,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彼此彼此。”

  战场上的赵秋云话很少,几乎只认衣服不认人。

  两人又连续拆了几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金康帐中的将军见时机成熟立刻调转攻势,将周围的兵将全都调到赵秋云身侧将人团团围住!

  赵秋云这边才打了苏寻燕一个措手不及,分神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

  苏寻燕骑马退后隐在士兵之后朗声道:“寻燕自知武力胜不过赵将军,可将军也要承认,在对兵法的造诣上,您远不如我!”

  赵秋云提枪死死盯着苏寻燕,周围金康的士兵越来越多,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赵秋云。

  这可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人物,今日竟能活捉!

  战场擂鼓震天响,赵秋云被围在金康士兵中间却丝毫不见慌乱。

  “啊!”

  包围圈的西北角传出惨叫。

  “啊!”

  东南角!

  刚刚还胜券在握的苏寻燕眼中露出震惊与慌乱。

  赵秋云握着长枪,嗜血的脸上挂起笑容,手里握紧缰绳。

  “金康公主,不知会选择让对方直捣黄龙,还是以身殉国?”

  赵秋云脸上全然没有了当初在京城时的温柔,冰冷的眼神让苏寻燕感到胆寒。

  “杀啊!”

  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安梁士兵高举大旗杀了进来,金康的包围圈看似紧实,实则一团散沙,听到赵家军独有的号角声便吓得四散奔逃。

  赵秋云骏马飞驰,一杆长枪直冲苏寻燕!

  苏寻燕堪堪挡住赵秋云手上的力道,压低身体从赵秋云身侧跑过,骑着马往营地的反方向跑去。

  直线的另一头是安梁营地,苏寻燕明知自己难逃,却还是希望以自己为饵诱使赵秋云调转方向。

  北祁

  徐宏才进入皇宫,已游说一番,但效果并不理想。

  “贵国不过是怕自己打不过我们的兵马,这才派人来说和。”

  “我们北祁地处偏远,物资稀少,若是贵国能答应每年给我们一定银钱粮草,我们可以考虑将借出去的兵马收回。”

  北祁皇帝静坐在龙椅上,听着自家文臣与安梁的使臣唇枪舌剑。

  “报!安梁与金康一战,金康损失惨重,望舒公主被俘!”

  军报在殿门外大喊出来,没人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

  刚刚还口出狂言的众位文臣瞬间噤声。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

  北祁的兵马可不是金康那些老弱病残能比的,赵秋云怎么可能这么厉害?甚至还俘虏了敌方公主!

  徐宏才冷哼一声:“这不过是第一场交战罢了,算不得什么大胜。贵国大可以多寄些希望在金康身上,毕竟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礼物

  徐宏才这话是在说战场,亦是在说朝局。

  此刻的安梁还可以派出使臣来劝和北祁收兵,可一旦那二十万兵马真的被赵秋云打的四散溃逃,恐怕北祁丢的就不只是现在这些了。

  坐在东宫的秦景林捏着手里的奏报心情愉悦,穆以澜看出了他的情绪,轻声问道:“西北解决了?”

  “嗯,昨晚北祁朝廷的信使到京,说已经开始撤离借给金康的十二万兵马了。赵秋云的时间把握的很好,刚好和徐阁老相呼应,料北祁也不会顽抗。”

  “赵秋云只是按照殿下说的去做罢了,这件事情真正的功臣可不是他。”

  秦景林轻快的绕过穆以澜抚上来的手,转身坐在蒲团上:“功臣有什么用啊,紧急时刻不还是会被人蒙在鼓里。”

  果然还没有消气。

  穆以澜无奈地摇摇头。

  “此事牵扯甚广,臣也不是——”

  秦景林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飞来,穆以澜连忙改口:“我也不是要瞒你的,东宫人多口杂,没办法啊。”

  “你当然没办法了!信任影白远多于信任我,天枢阁的暗卫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要不是我先一步回来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秦景林根本没期待回答,直接扭过头不看穆以澜。

  穆以澜凑到秦景林身边,蹲下身轻声:“殿下?”

  那声音温柔似水,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殿下若实在不高兴,我送殿下个礼物,好不好?”

  秦景林扭动肩膀甩开穆以澜的手:“这么大的事,你以为随便送个什么物件就行了嘛?”

  “礼物大小都是个心意,殿下不妨先听听?”

  秦景林气笑了,咬着牙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千岁大人的心意有多重!”

  “司栾。”

  穆以澜薄唇轻启,像是讨论天气一般轻轻丢出这个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你有办法处理司栾?”

  秦景林刚刚还气着的心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穆以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秦景林:“这个礼物殿下满意吗?”

  秦景林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好啊,若是千岁大人真能解决他,那先前骗人的事便一笔勾销。”

  “好。”

  穆以澜承诺的第二天京里便出了人命案子,窝在东宫给穆以澜换药的秦景林只听说父皇收到了奏折便气的把桌子都掀了。

  勤政殿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赵义就说不想来,可刑部尚书徐进昭像疯了一样非要拽着他一起禀报。

  现在好了,龙颜大怒,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

  “一个卖唱的身死,怎么能牵扯到冷谊呢?”

  皇帝缓了好一会,还是不能接受徐进昭上报的事实。

  徐进昭轻声解释:“当年冷将军和赵将军一人一马镇守边关,被称为一时双壁。若非当初冷将军被查出要谋反,恐怕如今金康早已是我安梁国土。”

  “只可惜——”

  “既然是谋逆,定是证据确凿!当初宁阳洛可是拍着胸脯跟朕保证的,何况冷谊也承认了!你现在把此事翻出来,又想干什么?”

  皇帝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便是有些异议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当初的冷谊率领大军直压金康,可却在最重要的关头查出他有谋逆之心,大军撤退,这才只夺了金康几个城池,保住了他们的都城。

  可若是当年所谓谋逆都是假的呢?

  那皇帝便是听信小人诬陷了忠良,白白失去了吞并金康的大好时机!

  这对于皇帝而言是绝不能承认的错误!

  徐进昭承受住皇帝的怒火,回答道:“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是臣有心想翻出来。可今日京中有人莫名身死。臣一路追查,才知道是最近在京郊流窜的盗匪所致。”

  “刑部与大理寺合力将盗匪抓捕,可那盗匪为了减刑,声称自己知道当年冷大将军谋逆一事。臣一开始也不相信。可那盗匪竟说的头头是道。”

  “连当初处决之时从未公开的细节都知道,臣很难不相信他确实参与过此事!”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只是一个盗匪的说辞,真的可信吗?那当年的证据又如何解释呢?”

  皇帝对此事心有疑惑,可更多的是惧怕。

  当初如日中天的将军,若是因为谋逆而被处决,那只能说明皇帝英明。

  可若是因为被小人陷害而处决...

  那皇帝就该要疑神疑鬼了。

  毕竟能做的一手证据,如此陷害忠良的人竟一直隐秘的在他身边待了十几年!

  “臣对此事也尚有疑惑,当年冷将军被查出有谋逆之心,不是没人提过详查,可那一封封书信和几百死侍确实是朝廷查出来的,原本的质疑之声也变成了惋惜。”

  “可如今这个盗匪居然说那些书信和死侍都是有人设计安排的,若当真如此,此人实在是居心叵测,陛下势必要当心啊!”

  徐进昭聪明的没将此事的重点放在皇帝有可能听信谗言污蔑忠良身上,而是将皇帝这个当年做最后决定的人也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这样一来皇帝对此事没那么抗拒,调查才有进行的可能。

  座上的皇帝叹了口气,有些犹豫道:“此事毕竟牵扯太多,徐卿想要如何?”

  徐进昭直接跪下道:“臣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重审当年冷谊谋逆一案。”

  即便前面说的再好听,眼下到了见真章的时候皇帝还是犹豫了。

  “此案当年涉及了不少人,可不止冷谊一家,若此时提及再审,岂不是宣告天下,朕当年误杀忠良?”

  “陛下。当年冷谊之事究竟如何臣还未查清,现在不敢轻易下定论,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陛下不仅没有忘记冷谊,还会想起重审此案,试图换将军一个清白。”

  “臣相信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会感念陛下怜惜忠良之心,陛下的德明必会延绵百年直至后世!”

  徐进昭说的情真意切,连一旁的赵义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皇帝自然是心情舒畅。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设局

  “徐卿说的有理,此事虽年代久远涉及众多,但朕既然已经知道,便断然不忍心让此事继续沉默。”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玉戒,看着徐进昭道:“既然此事是徐卿先查出来的,那便由徐卿为主,将当年一事详查。”

  “但徐卿切记,朕只想知道真相。”

  “臣领旨。”

  只不到半日的时间重查冷谊谋逆一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原本在中书省悠闲喝茶的宁阳洛直接冲到司栾府上。

  “司栾!你什么意思?!”

  司栾府中正在歌舞升平,见到闯进来的宁阳洛眉头一皱。

  舞姬吓得不敢吭声,连琴师优美的乐曲也戛然而止。

  司栾什么都没说,一个眼神,院中的歌舞伎便乖巧退散。

  宁阳洛气势汹汹跟在司栾身后进了书房,见屋门被关上后这才继续质问:“司栾你什么意思?这是嫌我事情没办好,打算把我从船上踢出去了?!”

  “你最近怎么总往我府里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我有联系是吗?”

  司栾不仅没有安抚宁阳洛,反而面带嫌弃。

  “怎么?觉得我快要倒了,现在要撇清关系了?司栾,当初冷谊的事可是你交办给我的,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住口!”

  司栾怒极,转身警惕的看了眼门外的院子,这才小声对着宁阳洛道:“你要发疯别带上我,这么大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你有几个脑袋?”

  “我发疯?要不是你走漏消息,徐进昭怎么可能抓到什么盗匪,还正好知道冷谊!你当初不是说所有知情人都死了吗?”

  “我还想问你呢!你反倒跑过来找我?”

  司栾深吸一口气,思考了一会道:“我不管此事是怎么被翻出来的,但你必须记住,冷谊就是要谋反,那些书信、死侍都是他的!”

  “此事已经过了十余年,哪有这么多证据给他查?你可是中书令,你怕什么?”

  “你说的简单!”

  宁阳洛大概是认定了司栾背叛他,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姿态,直接和司栾怼了起来。

  “当年要不是为了扶保你坐上一品军侯的位置,我一个中书省的都事怎么会牵扯到这里面?”

  司栾听到后只一声冷笑,看着宁阳洛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宁大人,你还知道你当初只是个小小的都事啊?要不是有我,你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怎么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你!”

  宁阳洛哑口无言。

  司栾又一改态度道:“你有什么好怕的?在这件事情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害你,若此事真的查了起来,你以为我逃得掉?”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徐进昭什么都查不到。”

  得到司栾反复安慰和保证后宁阳洛这才匆匆回了府。

  而司栾却在宁阳洛转身的一瞬间冷了脸:“去清楚此事是谁挑起来的。”

  即便是得到了保证,宁阳洛一路回府也是忧心忡忡。

  “大人!您可回来了!”

  宁阳洛还没下马车,门口的小厮便连忙跑过来。

  “怎么了?”

  那小厮四下看看,没有吭声,明显是院中人太多不方便说。

  宁阳洛快步走到卧房,小厮将门关上,这才走到宁阳洛身边低头站好。

  “说吧,怎么了?”

  “大人,您之前说让我们查那群盗匪,现在有消息了。”

  宁阳洛立刻制止小厮,转身看了眼门缝外,又将小厮带到内室这才安心。

  “说。”

  “我们查到此事似乎和司侯爷有关。”

  “司栾?!”

  “是,这群盗匪之前一直在京郊一带活动,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突然进京杀了个唱戏的,这才惊动了刑部下令抓捕。”

  “而这唱戏的好像就是侯爷引出来的!”

  宁阳洛愣了愣,刚刚还飘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对于此事依旧心存疑虑。

  “而且,小人还碰巧遇到了侯爷府的下人,说是最近侯爷心情不错,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应该十分顺利!”

  宁阳洛突然想到在府中歌舞升平的司栾,愤怒的将手边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大人!”

  那小厮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枉我以为他不敢将此事贸然拿出,毕竟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可不是我一人的杰作。”

  “不过既然他现在想要釜底抽薪,那我也不介意和他玉石俱焚!”

  有了穆以澜的承诺,秦景林这几天在东宫可谓过得相当安稳,不出几日的时间便听说徐进昭把宁阳洛请去问话了。

  当晚秦景林便受到皇帝的召命前往勤政殿。

  “近日之事太子可有听闻?”

  “父皇若说的是有关冷将军一事,儿臣听说了,相隔十余年,父皇竟还能想到当年的旧臣,京中百姓皆是赞扬之音,儿臣也一并瞻仰!”

  皇帝却没有多高兴,而是叹了口气:“朕本以为此事顶多涉及到一些军中将领,但没想到啊...”

  “陛下,司栾侯爷到。”

  以往听到司栾来皇帝都是欣喜的,可今日却板着脸隐有怒意。

  秦景林很清楚,这是徐进昭查到当年的事与司栾有关了。

  司栾进殿拜见,皇帝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叫他起来,而是冷着脸道:“司栾,朕这么多年待你如何?”

  司栾神色未变,拱手道:“陛下待臣之心天下皆知。”

  “那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皇帝猛地站起来,怒气直达头顶,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一旁的小奚子迅速扶住:“陛下,您慢点。”

  皇帝一把将人甩开,指着司栾怒骂:“你给朕解释解释,冷谊的事是怎么回事?!”

  司栾满脸担忧,在听到皇帝质问的时候一愣,眼神无辜的道:“冷谊?臣最近这几日是听说陛下要重查此案,可臣并未领旨参与,并不清楚此事的进度啊陛下!”

  “装,你还在这跟朕装!宁阳洛已经全都招了!是因为你贪图一品军侯的位置,这才让他在军中动手脚,让朕误杀忠良!”

  司栾瞪大了眼睛朗声解释:“陛下!冤枉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重启旧案

  “此事怎么和臣有关?当初冷将军在时,臣还未曾踏入军旅,怎么能想到陷害冷将军来拿一品侯爵的位置啊!”

  “何况,此事怎么又和宁大人有关?臣着实糊涂啊!”

  司栾焦急的向皇帝申辩,决口不提此事与自己有关,句句都在将自己摘出事外。

  “你还狡辩!宁阳洛进了天牢除了你谁都没说,怎么可能是胡乱攀咬?!”

  皇帝若是真的信了宁阳洛就不可能再找司栾来问话,眼下这样,无非是给司栾一个争辩的机会。

  换句话说,皇帝根本还是不信司栾敢做出这样的事。

  “陛下,臣也不知如何得罪了宁大人,竟让他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陷害臣。但臣清楚此事的重要性,只要陛下需要,臣定会配合诸位详查此事!”

  皇帝气的坐回龙椅,不再说话。

  一旁的秦景林立刻明白,上前一步道:“侯爷这话说的倒是奇怪。在朝谋事,谁不知道侯爷一向生人勿近,与宁大人几乎毫无接触。怎么现在突然说得罪了宁大人?”

  “臣也不清楚,但臣实在想不出,除了曾经可能得罪过他,究竟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如此污蔑下臣。”

  “空口白牙确有污蔑的可能,可侯爷,宁大人可是拿出了真凭实据的,难道这些亲笔信,侯爷也不认吗?”

  伴随着秦景林的质问,小奚子将手里的证据丢到司栾面前。

  司栾皱着眉拿起信一一查看。

  他明明记得所有的信件都在事情结束之后烧毁了,怎么可能还存有这么多?

  当初就是怕宁阳洛留下一手,司栾特意叫自己的人趁夜偷偷潜入宁府烧掉所有信件。

  可眼前这些又是什么?

  “怎么?侯爷不会连自己的亲笔都认不出来吧?”

  司栾面色不改,将手里的信件放在地上冷哼道:“江湖之上人才辈出,据臣所知,但天枢阁里便有不少可以仿写别人笔迹的人才。”

  “侯爷的意思是,这些信是宁大人伪造的,指望着不知道哪天会提审十几年前的旧案,就为了栽赃给你?”

  “你难道不觉得这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吗?”

  “陛下,臣也不知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臣可以向陛下保证,此事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手中有权势者,最是可疑!”

  秦景林抬眸,发现皇帝保持沉默,他便道:“父皇,侯爷说的也有道理,此事毕竟年代久远,又牵扯颇多。不如让徐大人再深入调查。”

  “儿臣想,即便是过了再多年,真相是绝不会被掩盖的。”

  司栾很聪明,借助皇帝的信任意图将事情往秦景林身上推,眼下秦景林若是再咄咄逼人,便中了司栾的计了。

  倒不如以退为进,先将调查的风声收起,让司栾以为自己藏的天衣无缝,到时再引蛇出洞。

  皇帝显然也不想一下把司栾按死,对着秦景林点头道:“太子说的有理。便让徐进昭再去查吧,司栾,你要明白现在的处境,安分的等待结果。”

  “臣定会只守在府中,直到陛下查清真相,还臣清白!”

  远在边关的赵秋云刚打了场胜仗,将金康的士兵尽数击退,便听说了京城重启当年冷谊一案。

  “冷叔一案重查,不知是福是祸。”

  当年的赵秋云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直跟在冷谊麾下,受着他的教育,将冷谊奉为自己一生要达到的高度。

  金康挑衅两人只身入营之时,为救被困兵将调转枪头之时。

  即便是最后皇帝的旨意下来,赵秋云也依旧不肯相信冷谊会做出谋反一事。

  直到他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看到皇帝对自己的所谓信任和忌惮,他才真正明白,或许当初冷谊是否真的反了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皇帝不希望冷谊这样的军臣再出现在这世间。

  “陛下既然会查就说明或许有了新线索,冷大哥有朝一日定会沉冤得雪,自然是好事!”

  一旁的副将撕扯着羊腿满嘴流油,嘴里含糊不清的道。

  “说得简单,你以为当初斩杀一个军马大元帅只是有小人作乱吗?若不是皇帝首肯,就算有再多的证据又有何用?”

  “时隔十年之久,皇帝突然要查此案,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将军!”副将被这话吓得一抖,手里的羊腿都不吃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将军!”

  赵秋云冷哼一声,拿起手边的羊腿就走。

  “哎!将军你去哪啊?”

  “出去吃!”

  赵秋云带着一个完整的羊腿离开,留下几个副将一脸迷茫。

  苏寻燕自从被俘虏来后就一直住在赵秋云旁边的帐篷里,每日有丫鬟专门服侍,几乎没有出帐篷的机会,赵秋云也从未去见过她。

  “公主呢?”

  赵秋云走向营帐,门口几个将士守卫森严。

  “将军,望舒公主就在里面,未曾离开。”

  赵秋云点头,抬手掀开营帐的帘子走进去。

  苏寻燕正背对着他坐着。

  “饿了吧,今天军里烤羊,特意给你带个羊腿过来。”

  苏寻燕一声不吭,连头都没转过来。

  放下羊腿的赵秋云觉得有些不对,一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向苏寻燕缓缓走去。

  “苏寻燕?”

  赵秋云的手刚碰上肩膀,苏寻燕的头便掉了下去。

  是个棉花做的假娃娃!

  看来苏寻燕不知何时已经掏出营帐了。

  赵秋云眯着眼,并未慌乱。

  “来人!”

  营帐门口的侍卫立刻进屋:“将军。”

  “望舒公主出帐了,让所有人严加看管,我现在就要知道她的位置!”

  那侍卫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立刻转身去查。

  赵秋云拿起桌上的羊腿撕扯着吃了起来,今日苏寻燕还不曾进食,为了装的更像一些,还将大氅留在了这里。

  再加上外面一直在巡逻的士兵,赵秋云根本不相信她能逃得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手下人便来报,发现了苏寻燕的踪迹。

  赵秋云命所有人退开,他独自去找苏寻燕。

  原以为赶上守卫换班松懈,正打算逃出重围的苏寻燕扭头就撞上了赵秋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证人?杀!

  “公主这是要去哪?”

  赵秋云一手接住险些摔倒的苏寻燕,将手上的大氅披到人身上,然后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脸明知故问。

  “赵秋云?!我明明——”

  “你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我发现?”

  苏寻燕皱着眉,满脸疑惑。

  “公主如此小瞧人,眼下便吃亏了。”

  “赵秋云!你既然把我抓来,便定是有目的的,你只要把你所求告诉我父皇,他自然会满足你,可你就这么囚禁我有什么用?”

  “哦?那公主认为贵国会为了你付出什么代价?”

  “我是金康的公主!只要你提的不是很过分,父皇定会答应你的。”

  “不过你也别太天真,若是什么割土赔偿之类的,就算是我父皇答应,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苏寻燕一脸认真,赵秋云不由得苦笑。

  “我天真?这世上最天真的,恐怕是公主你吧?”

  “你什么意思?”

  “公主来我安梁军营多久了?没有半月也有十日了吧,这么长时间,你可曾听说过贵国派遣使臣前来与我商议?”

  “可曾听说有人为了救你,不惜闯入我安梁营帐?”

  “可有听到他们阵前叫骂,要我把公主还过去?”

  苏寻燕冰雪聪明,赵秋云寥寥数语,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局面。

  可赵秋云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

  “我原以为公主是皇族,又领兵打仗,若是抓公主回来,恐怕会在贵国捞到不少好处,可实际呢?”

  “贵国从一开始退兵便传信,要将公主作为人质留在安梁,只求安梁在退兵之后,切勿追击。”

  “你胡说!”

  苏寻燕低下头,神情满是慌乱。

  她可是皇族公主,更是军营挂名的将军,父皇就算为了脸面也会争取一下,断然不会放弃的如此彻底!

  “我整日被你困在军营之中,所有消息概不灵通,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眼下,你不过希望我死了逃跑的心,这才如此说话!”

  听到苏寻燕的反驳赵秋云丝毫不恼,而是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走上前递到她面前。

  “我就知道公主不信,这封信是贵国皇宫寄来的,公主细看看?”

  苏寻燕一把抢过翻开。

  信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可有关苏寻燕的只有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扎在苏寻燕心里。

  苏寻燕双眼失焦,眼眶微红,手微微颤抖。

  赵秋云说的竟是真的!

  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双手无处安放,嘴上喃喃:“我的家人,不要我了...”

  赵秋云听得心里一疼,想到身后还有不少守卫的将士,他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苏寻燕的脆弱。

  夜里,赵秋云看着苏寻燕哭肿的双眼有些心疼。

  下午进了帐篷后,苏寻燕就再没叫人进来,就算赵秋云也被拦在门外。

  他实在担心,趁着夜里她睡熟了偷偷潜了进来,果然看到她一脸委屈的模样。

  苏寻燕蜷缩着身体,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烛光映照下,浓密的睫毛扑朔。

  赵秋云心里一阵抽痛,可她毕竟是敌国公主,即便是再可怜,他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走出营帐后,赵秋云又吩咐帐口的士兵好生看守,随后便转身回了自己营帐。

  京城中,司栾在府静养了好些天,三司对于冷谊的调查却始终没有结束。

  不过对于自己的对手,司栾倒是有了新发现。

  “天枢阁?”

  “是,徐进昭那边本来没查出什么,但好像穆以澜出了一次宫,他们就突然找到了什么人证物证,这才敢把宁大人带到刑部提审。”

  “穆以澜,只忠于皇帝的天枢阁,居然开始参与党争了,怪不得一向上不了台面的太子如今这么聪慧,看来背后没少受穆以澜的点拨。”

  “另外还有,我们天枢阁的线索一直调查,发现他们最近好像偷偷转移一个人。”

  “人?什么人?”

  那人想了想,随后道:“是个刀疤脸,脑袋着有个疤,一直延伸到脖子!”

  那人指了指头顶。

  “陈四?!”

  司栾满脸不相信,陈四当年不是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怎么还会活着?!

  “他是谁?需要我们解决吗?”

  “他知道我太多事情了,你们在哪看到的?”

  司栾依旧不相信死人复生,满脸怀疑。

  “在年里巷,我和他擦肩而过,要不是正好有风吹起,我根本看不见他的模样。”

  “我原以为没什么,可他往年里巷走的时候,刚好我一直在跟的天枢阁暗卫出现把他接走了!”

  “我们能察觉到实属侥幸,侯爷,现在就要处理掉他吗?”

  “天枢阁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当然会被我们察觉。你先派人盯着他们,查清陈四的住处,晚上务必一击而中!”

  “是!”

  京郊的夜里一片安静,连天上的星星都不见踪影。

  陈四拖着自己的瘸腿走向水缸,弯腰盛了一瓢水一饮而尽。

  清凉的泉水从喉头流下,陈四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而身后一道凌冽的寒光直刺过来,即将刺中人后背的时候被一股巨大的阻力挡住。

  铛——

  黑衣人晃神,才发现陈四身边不知何时围满了守卫。

  “大理寺巡查!何人敢在京中放肆!”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小院立刻被大理寺的官兵围住,站在原地的黑衣人和同伴对视一眼,立刻想要抽身离去。

  布置好的天罗地网怎可能轻易抽身?赵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将几人拿下。

  抓捕和审查一应交给刑部,徐进昭连夜审问,一早便带着审查出的结果呈报皇帝。

  “梅花节?混账!”

  皇帝声音嘶哑,怒不可遏。

  “臣一开始也不相信,但那人将梅花节刺杀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如何策划,如何调派,皆有详细的证词,请陛下过目。”

  “朕不看!咳咳咳——”

  皇帝咳的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奚子在一旁忙着给皇帝顺气,下面站着的徐进昭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去见家长

  “此事事关重大,臣只能将所查之事尽数上报,陛下要召侯爷来问清楚吗?”

  徐进昭一脸淡然,心里却担心的紧。这件事虽说是司栾主谋,可这么多年皇帝对司栾的喜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若是此刻皇帝还想召司栾来,那便是依旧不相信刑部,就算查的再详尽,司栾的位置也不会被动摇了。

  “问什么?眼下人证物证具在,他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即刻查封侯府,将司栾押入大牢!”

  徐进昭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并未显现半分:“是。”

  回话之后徐进昭转身就走,丝毫不做停留,生怕皇帝突然转变了心思。

  东宫

  秦景林刚刚收到消息,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样,殿下满意吗?”

  秦景林转过身,歪着头问道:“你既然早有对策,为何现在才开始计划?”

  “司栾一直在外,才回京没多久。”

  秦景林点点头。

  “另外,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仅凭一个侯爵的位置便敢动手杀人,妄图动摇安梁的根基。”

  “哦~原来是这样啊。”

  穆以澜笑着摇摇头,看向悠然的秦景林:“殿下今天还有事吗?”

  秦景林思考了一下,摇头回应。

  “那臣带殿下去踏青,好吗?”

  秦景林稀里糊涂的上了马车,一直到了城外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穆以澜总是这么回应他,秦景林直接将自己团好,枕在穆以澜腿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景林被穆以澜轻柔的唤醒。

  “快到了,先醒醒吧。”

  秦景林撩开小窗帘,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山下了。

  “这是哪啊?这么偏远,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穆以澜没忍住轻笑出声。

  秦景林眨巴眨巴眼睛道:“就是嘛,多笑笑才好看哦。”

  马车缓缓停下,穆以澜一手将膝头的人抬起,封闭的马车里只有两人的呼吸,穆以澜的睫毛都要扫到秦景林脸上,两人距离咫尺之间。

  “不笑便不喜欢了吗?”

  秦景林喉头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想扭头避开穆以澜那炙热的目光,却被人一把扭回来。

  马车内的温度瞬间升高。

  “我——”

  “太子殿下,千岁大人,外面下小雨了。”

  马车内暧昧的气氛被破坏,穆以澜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秦景林趁机将自己抽出来走出马车外。

  “最是一年春好处,今年的第一场小雨,还真是稀罕。”

  秦景林想要接过影白的伞,却被身后伸出的手一把抢过。

  回眸正撞上穆以澜那温柔的眼神。

  两人并肩朝山上走去。

  秦景林不知道方向,所以刻意慢一步,而穆以澜似乎察觉到,也跟着放缓了速度。

  两人就这么漫步在小雨中,一路掠过春草,听着小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看着漫山泛起的雨雾。

  快要走到山顶,眼看悬崖就在前方不远处,秦景林笑着调侃道:“不是吧,千岁大人这么浪漫,带着我来殉情?”

  穆以澜很认真的回应:“殉情是个大事,这个天气不好,我们改天再来。”

  “不是吧?你真是要跳啊?”

  秦景林往前一步站在穆以澜面前,瞪着大眼睛看着穆以澜。

  穆以澜眉眼弯弯,转身看向一个方向。

  秦景林顺着目光走过去,穆以澜就跟在身后撑伞。

  一片草丛的另一边有一个凸起的小土丘,秦景林缓步走过去,伸手擦拭掉石碑上的雨水。

  “先师苍穹谷权玉书之墓。”

  秦景林猛地回头:“你带我来看师父?!”

  蹲在地上的秦景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站起身想走,却又顿住脚步。

  秦景林咬咬唇,转身对着穆以澜怒道:“你带我来看师父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拿,空着手就来了!”

  穆以澜原以为秦景林不想见到他师父,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低落,却没想到秦景林在意的竟是这个。

  他轻声道:“没事的,他老人家生前就不喜欢别人送礼。”

  “那能一样吗?我是第一次见欸,什么都不带,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可他已经死了。”

  秦景林一时语塞,指着穆以澜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直接转身蹲回墓碑前。

  “权老先生,您别介意啊。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吧!”

  穆以澜站在秦景林身后,手上的雨伞微微倾斜,静静听着秦景林絮絮叨叨。

  “老先生,我叫秦景林,是现在安梁的太子,也是...”

  秦景林回头看了穆以澜一眼,捂着嘴偷偷问道:“你师父这人怎么样啊?我要直接说,他能接受吗?别到时候给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半夜跑我梦里打我去!”

  穆以澜没有回应他,而是直接看着墓碑道:“师父,徒儿完成了您的遗愿,将命定之人带到师父面前了。”

  “是我!师父好!”

  秦景林十分乖巧的蹲在墓碑前举手。

  刚刚还一脸期待之后又默默放下了手:“没给师父带东西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也不能全都怪我,您徒弟也没跟我说是来看您啊!”

  “弄得我两手空空,多不好意思。不过我记住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带好多东西来!”

  再三保证之后,穆以澜才勉强拉走还在絮叨的秦景林。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刚到宫门口便有禁军凑到马车前高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大人,陛下高热不适,现已在养心殿歇下了。”

  “父皇病了?!”

  明明出宫前还好好的,怎么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病了?

  “是,但不是太严重,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只能等到陛下醒来之后了。”

  说完,禁军便退了下去。

  两人在马车里,秦景林一阵疑惑:“父皇出宫了?怎么说病就病啊?”

  穆以澜摇摇头,他一下午都和秦景林在一起,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殿下先回东宫,臣去养心殿看看。”

  “你去?”

  “殿下忘了臣是什么身份?这时候去,再合适不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陛下病了

  将秦景林送到东宫后,穆以澜缓步走进养心殿。

  小奚子在门口守候,见到穆以澜便跪了下去。

  “陛下怎么样?”

  小奚子皱着眉,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穆以澜。

  “陛下今日下午召见了徐进昭,下旨捉司栾入狱。再晚些时候似乎拿到了司栾写的认罪书,然后便一直窝在养心殿。”

  “是谁说陛下病了?”

  “半个时辰前陛下召了太医,但没有让奴才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太医便说陛下高热不退,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进去过?”

  “没有。奴才觉得不对劲,没有贸然行动。”小奚子摇摇头。

  穆以澜看向内室:“守好。”

  丢下这句话后便走进养心殿。

  养心殿里静悄悄的,似乎除了皇帝真的没有其他人。

  穆以澜一路走到内室,皇帝正静静躺在床榻之上。

  面色红润、呼吸急促,似乎真的生病了。

  穆以澜走近,伸手覆在皇帝额头。

  手上并没有传来多热的温度,可身后却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穆以澜当即明白,大抵是司栾在自己的认罪书上说了些什么攀咬他,皇帝起了疑心,眼下在唱戏试探他。

  这养心殿看似没人,实际上恐怕早已布满了禁军,只要穆以澜稍有动作,便会立刻丧命于此。

  不过既然皇帝想演,那他自然奉陪到底。

  穆以澜转过身,走到养心殿门口道:“拿盆温水和毛巾来。”

  等小奚子把东西准备好后,穆以澜撸起袖管,开始给皇帝一点点擦拭。

  小奚子也是个聪明的,一下便明白了自己师父什么意思。

  “千岁大人,您伤还没好,这样会拉扯到伤口的,让奴才来吧!”

  “这是该做的,何顾自己?”

  说着,穆以澜手上不停,依旧为皇帝一点点擦拭着脸上、手臂。

  “师父!您别擦了!您的伤口渗血了!”

  小奚子大喊,一把抓住穆以澜手上毛巾的另一半。

  “师父您快走吧,先把自己的伤养好才是最要紧的啊!”

  穆以澜一声不吭。

  “师父!”小奚子的声音愈发焦急。

  “您的伤口渗血,到时候滴到陛下身上怎么办啊?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陛下想吧!”

  穆以澜看了看皇帝,抹了一把腹部的伤口,抬头看向小奚子一脸郑重道:“你务必要照顾好陛下,若是陛下再有什么闪失,我要了你的命!”

  “奴才知道了!”

  穆以澜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屏风后的护卫们松了口气。

  直到小奚子被旁人叫走,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睛。

  俞震从屏风后走出:“陛下,看来他并没有司栾说的那般。”

  “什么都不做也不代表没有那个心,司栾这么多年看起来不也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皇帝本就疑心重,这次司栾的事情更是让他有些草木皆兵。

  这次司栾指认的是穆以澜,皇帝尚且可以做一番试探,若是别人呢?

  恐怕会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直接处理掉吧?

  俞震站在皇帝面前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派人给朕好好盯着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朕汇报。”

  俞震低头领命:“是,可陛下,穆以澜的身手您也知道,臣手下恐怕没人能完全不被发现的一直跟随。只能远远关注着了。”

  皇帝无奈叹了口气,却也知道没办法:“嗯,下去吧。”

  穆以澜出了养心殿后直奔东宫,却没找到本该在殿里等候的太子。

  “太子呢?”

  穆以澜抓过来一个太监询问。

  “千岁大人!太子说他有事要出宫一趟,让您在殿里稍候片刻殿下很快就回来!”

  那太监哆哆嗦嗦把事情解释完,穆以澜松手的那一刻连忙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秦景林回宫后发现殿里漆黑一片,还以为穆以澜已经走了。

  独自走到窗边将蜡烛拿过来,刚要点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殿下。”

  穆以澜的手轻轻覆上秦景林拿着火折子的手,将火折子接过来径自点亮了蜡烛。

  殿中只得一根烛火,摇曳着映照出穆以澜清瘦的面庞。

  “殿下回来的好晚,可吃了晚宴?”

  秦景林摇了摇头:“不过我倒得到了不少消息。”

  “哦?”

  穆以澜逐一将蜡烛点亮,目光扫到殿外守候的太监,那太监立刻低头退了下去。

  “我就说父皇的病来的蹊跷,事情多半在司栾身上。”

  “殿下去找司栾了?”

  穆以澜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大痛快。

  “当然没有,他那个样子,我就算去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这案子是三司协理,不论司栾写了什么都要先交给三司再呈上去。”

  “刑部的徐进昭恐怕不会说,所以殿下去了大理寺?”

  秦景林笑眯眯的点头:“当初只觉得徐进昭的性子耿直、身家又好,适合处理刑部那些事情,却忘了考虑这个家伙不认人,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幸好还有赵义这个老油条!”

  秦景林凑到穆以澜面前悄咪咪的道:“你猜司栾在认罪书上都说什么?”

  穆以澜摇摇头,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

  “他居然说你有问题,待在父皇身边是为了时时监视父皇,保我上位!”

  穆以澜很认真的点点头:“他说的也没错。”

  秦景林失笑。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千岁大人,都准备好了。”

  秦景林有些疑惑,而面前的穆以澜早已起身。

  殿门刚一推开,几个人便匆匆走进,将食盒放在桌上摆好,一句话都没说便退下了。

  还十分乖巧的把门带上。

  “这是...”

  “殿下不是没吃晚饭吗?若是太饿晚上会睡不好。臣便叫小厨房给殿下做了点爱吃的,填填肚子。”

  秦景林大喜,刚刚谈论司栾的时候还好,现下看着一桌的珍馐,他还真有些饿了,连忙凑过来狼吞虎咽起来。

  秦景林嘴里咬着一大块糕点,努力吞下去后问道:“父皇这次试探你没有结果,恐怕日后会再找机会,你可要当心哦。”

  穆以澜笑笑,悠然的给秦景林布菜。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聘

  “司栾指认殿下与我是同党,相比臣来说,殿下恐怕更危险些。”

  秦景林冷哼一声:“我这位父皇向来疑心很重,就算没有司栾的指认,他也一向会防备这几个皇子。所以对我来说,没什么大差别吧。”

  皇帝疑心来的快,却没那么显眼,一连几日都保持着之前的模样。

  甚至朝堂上的事情还会特意问问秦景林的意见。

  就像前几天的试探和猜忌从未存在过。

  秦景林正在宫里吃着柳姨送来的点心,门外小奚子突然出现。

  “殿下,岳王出事了。”

  秦景林丢下手里的糕点:“岳王?怎么了?又失踪了?”

  “明面上的说法是,岳王昨夜 与众位皇亲饮酒赏乐,喝的太醉,不慎跌入井里溺亡了。”

  “什么?!”

  秦景林原以为最多像上次那般无故失踪,怎么会失足溺亡呢?

  “可有疑点?”

  “奴才不知,但陛下已经下旨安葬了。”

  “这么急?”

  秦景林的脑里突然闪过不好的念头。

  岳王一向酷爱饮酒人人皆知,怎么偏偏就昨夜溺亡了?

  他前几日还在宫里见到过岳王,闲聊几句,并没有发现岳王有什么不妥。

  “大理寺去了吗?”

  “陛下说,岳王这事是个意外,又是王爷,不想太过声张。刑律的人都没有得见。”

  “父皇倒是心细,什么时候竟管起这些事情来了。”

  秦景林低着头思索,随即抬头问道:“王妃在府吗?何时办丧?”

  “这...奴才不知。”

  在府中溺亡这种事情着实离奇,既然问不出什么,秦景林便决定亲自去看看。

  秦景林到的时候已是未时,王府四处挂着丧布,几经辗转才在一处偏厅见到岳王的灵堂。

  “王妃婶婶。”

  办丧尸体需停尸几天,还没到发丧的日子,灵堂里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背对着门口。

  岳王妃听到声音起身回头,那神情早已没了当初办宴席时的华贵冷艳。

  “原来是太子殿下,来了怎么没说一声,是婶婶失礼了。”

  岳王妃拭去眼角的泪珠,苍白的脸上撑起一阵苦笑。

  “这里不是太子殿下该来的地方,我们去正厅吧。”

  有气无力的声音飘荡,伴随着岳王妃摇摇欲坠的身体,秦景林一阵心痛。

  两人在正厅坐下,岳王妃招呼着拿来了茶饮后轻声道:“还未到发丧的日子,太子殿下来得有些早了”

  “侄儿与王叔一向交好,在东宫忽闻噩耗,实在难以承受,便贸然赶来了,还望婶婶勿怪。”

  岳王妃惨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秦景林转头看了眼院外道:“王叔向来喜欢饮酒,但一直极有分寸。怎么会无缘无故掉入井里?”

  岳王妃手上的力道加重,叹了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又能如何?”

  秦景林摇头道:“是啊,若能早一步听到王叔的求救,或许还能救上来。”

  “说来也怪,都是我的不是,明明就在家中,却偏偏什么都没听到,若不是早上起来听到下人来报,我还以为他根本就没回府!”

  岳王妃的回答让秦景林生疑。

  “婶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王府的花园离的那么远,只有一口井。怎么王叔酒醉之后就偏偏走了那条路,最后便莫名溺毙了?”

  岳王妃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我知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可你王叔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他向来不参与朝中的事,又有谁会费力去杀一个只知道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的王爷呢?”

  “这种事情不讨好,一旦被抓又会祸及全家。谁会这么做?”

  “婶婶说的在理。”

  秦景林没有继续怀疑,而是再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坐到马车上的秦景林掀起小窗帘对着影白道:“让赵义晚上带着人来查一下,我要知道王叔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是。”

  刚靠近宫门,秦景林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我是钦天监之子安志泽,我真的有急事要见太子殿下!”

  “抱歉,没有御赐的腰牌不得擅闯皇宫,请这位公子速速离开!”

  禁军说的毫不留情,秦景林却听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秦景林立马跳了出去。

  “真的是你!”

  秦景林惊呼,连忙走到安志泽身边。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秦景林还以为自己隔着马车听错了,下来才发现安志泽一身暗纹白衣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口。

  一向脸上挂着笑容的安志泽一改温和满脸焦急:“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吗?”

  秦景林一把拦住他在空中乱动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一边轻柔的安慰:“是我是我,你先冷静下来。”

  安志泽听到秦景林的声音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拽着秦景林的手不放开,慌忙道:“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救命!”

  秦景林一怔,目光扫向在宫门口站岗的士兵,将安志泽带到一旁远处:“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聂家今日突然来府,说什么两家合媒,要来提亲!”

  “雪儿?”

  “是!他们仗着和门下省的关系在我安家放肆,这也就罢了,却说什么都要我们接了聘礼,把雪儿嫁给聂楼!”

  “聂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可聂楼一直跟随马自明,两家交好下,聂家也渐渐接手起京中的商贾之事。如今也算个能叫的出名的商行了。”

  秦景林轻声道,安志泽父亲是钦天监,原本并不受制于聂家一个商贾,可一旦聂家搬出身后的门下省,安家便无计可施。

  虽然双方不在同一地方,可毕竟都是皇帝的人,门下省想要在皇帝面前说几句算计钦天监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现在还在安家?”

  “是,我有眼疾,不宜与客,听到他们谈论这些我就赶忙出来,想求太子帮帮雪儿!”

  “不仅是我家与门下省向来不和,更是那聂楼,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啊!雪儿若是真的嫁过去,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听到了吗?真是可惜啊~

  “我明白了,先上马车吧,我们这就回家。”

  说着,秦景林扶着安志泽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到了安府。

  安府院外静悄悄的,秦景林特意拦下了要去禀报的小厮,让安志泽回房休息,自己顺着花园小路一直来到正厅。

  院外远远看过去,聂文耀正坐在主位,而安志泽的父亲安齐战却坐在下位,一旁站着的聂楼相当嚣张的叉着腰挑衅。

  “安大人这是看不起我们聂家,觉得我们聂楼不配做你安家的女婿吗?”

  “聂老板说笑了,聂公子很好,只是小女性情顽劣,又无有贤名,恐怕配不上令公子啊。”

  安齐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看你就是不想把女儿嫁给我!”

  一旁的聂楼大喊,却被自己的父亲制止了。

  “安大人,我们聂家可是很有诚意的,你看那院外,聘礼我都准备好了,只要安大人点头,以后聂家和安家便是姻亲,荣辱与共啊。”

  “可我没想到,安大人如此眼高于顶,竟说什么都看不上我聂家。安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这钦天监的位置很高啊?”

  “钦天监的位置高不高我不清楚,不过本宫知道,区区一个商贾,没有资格这么和朝中官员说话!”

  门外传来声音,众人抬头望去,秦景林负手而立,眼里满是嘲讽。

  “太子殿下?”

  安齐战见到秦景林赶忙起身行礼,主座上的聂文耀见状也不得不起身跪了下去。

  秦景林走过去将安齐战扶起,又上前坐了聂文耀旁边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让聂家人免礼。

  “闲来无事,本宫说来看看安大人,却没想到今日安家热闹的紧啊。本宫看院里放了不少东西,怎么,安大人也开始想做生意了?”

  秦景林挥挥手,让安齐战坐下,笑着询问他,却像看不见跪在地上的聂家人一样。

  见到太子来,安齐战原本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聂家背后的门下省他便又紧张起来。

  这件事终究是他们俩家的,他不想因此麻烦了太子,若是将太子卷进来,还不知道要闹到哪样。

  “下官哪懂什么生意,是聂家今日...前来提亲。”

  秦景林目光一瞟:“提亲?哟,这聂老板怎么还跪着啊?初次见人,不懂规矩了吧?快起来吧,免得像令公子上次一般,跪疼了膝盖可没人管。”

  聂文耀站起身,一脸不悦道:“草民守着规矩,可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势压人。”

  秦景林像是没听懂他的嘲讽,若有所思的道:“原来聂老板这么守规矩啊!本宫刚刚进来的时候,见聂老板坐在上位,还以为是个不知礼数的混账废物。”

  “现在看来,聂老板应该是单纯的不懂规矩咯?”

  “你!”

  “安大人。”

  秦景林直接打断聂文耀的怒火,转头看向安齐战。

  “聂家提亲,可是给安志泽?”

  安齐战摇摇头:“是小女安志雪。”

  “哦?”

  秦景林故作疑惑,歪头思索了半天道:“我不记得聂家有什么男子适合与雪儿成婚啊?”

  “太子殿下。这是我们两家的私事,太子殿下这是也想参与吗?”

  聂文耀实在忍受不了,直接出声打断。

  “本宫向来与安家交好,既然今日巧合得见,自然是想出一份力的,怎么,聂家的提亲这么上不了台面,还要背着本宫吗?”

  聂文耀被气的半死,扫了眼一旁的安齐战道:“那恐怕太子殿下来迟了,安大人已经接受了我聂家的聘礼,已经要择良辰嫁女了。”

  “哦?本宫在这这么久,可没听到安大人说这话,只听到安大人说两家不太合适呢。”

  “难不成聂老板不仅不懂规矩,连话都听不懂吗?”

  “太子!”聂文耀堵在胸口的气终于爆发。

  “你不要以为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聂家作为京中的大商贾,也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就算你身为太子,也不能随意干涉朝臣的家事!”

  “本宫自小便与安家交好,与志泽关系更是亲如兄弟,自然什么事情都会多考虑一些。可怎么在聂老板如今的模样这么像一个强抢民女的强盗啊?”

  “太子你!”

  “好了好了,既然聂老板有心,那安家也要给个说法。”

  秦景林转头看向安齐战:“安大人,聂老板的提亲您可答应?”

  安齐战立马起身双手抱拳道:“我安家并非世家,对小女的教导也不很优秀,实在是配不上令郎啊!”

  秦景林点点头,转身看向聂文耀,装作有些惋惜的模样道:“聂老板听到了?这可真是可惜了呢。”

  两人一唱一和,都没给聂文耀插嘴的机会。

  聂楼在一旁干着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咬着牙盯着自己的父亲,期望他能想出什么办法解决太子。

  而聂文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原本打算借助身份压安齐战,让他不得不同意嫁女,现在倒好,他的任务完不成不说,还受了一肚子气。

  聂文耀噌的一下站起,对着安齐战道:“好!既然安大人眼高于顶看不上我儿,觉得我聂家没有资格做你的亲家,那今日之事就此罢了。来日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请安大人自持!”

  说完,没等安齐战起身说什么,聂文耀就甩着袖子离开了,连带聂家人也一并离开,刚刚还满满当当的屋子此刻就剩下安齐战和秦景林两人。

  安齐战连忙起身面向秦景林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下官的女儿可就要掉入那火坑了!”

  秦景林起身将人扶起,直说道:“是志泽心系妹妹,不顾自身安危独自一人跑到皇宫门口找本宫,否则本宫怎会知道安府发生何事?”

  “我儿他——”

  “志泽多有不便,安大人在统任顾家之时,也要多注意一下志泽的状态,否则像今天这样,巧合遇到本宫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一句后悔就能解决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起疑

  “啊!!!”

  门外突然传来惨叫,秦景林与安齐战对视一眼,连忙走到院外查看情况。

  院中,聂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跪在地上,聂楼趴在地上扭曲,聂文耀匆匆走过去查看聂楼的情况。

  而那让他们讳莫如深的人负手而立,丝毫不给地上的人一个眼神。

  “千岁大人这是干什么!”

  聂文耀心疼自家儿子,可面对穆以澜又不敢有太大的情绪。

  “聂大人好没有道理,你的儿子冲撞了千岁大人,没怀疑他是刺客拖下去详查已是千岁大人仁慈,聂大人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如今连是非都不分了?”

  许久不见的奉蓝手上的剑抽出一半,寒光直闪,站在穆以澜身侧紧紧盯着地上的聂家父子。

  人群后的安齐战见到是穆以澜,连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千岁大人,不知千岁大人今日降临,有失远迎。”

  穆以澜一声不吭,眼里只有跟着安齐战走过来的秦景林。

  秦景林径直走到穆以澜身侧,低头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穆以澜眸光一暗。

  他一点都不想来,可一想到秦景林被安志泽那个瞎子几句话就带走帮忙他就火大。

  看向聂文耀的目光更是不善。

  “聂家向来做的生意,怎么今日把生意做到安家来了?”

  聂文耀没想到话题又引到了他身上,张口解释道:“草民不是来做生意的,就是来...拜访一下安大人。”

  穆以澜看不出表情,眼神扫过院里跪在地上尽力压缩自己身形的每个人。

  院中一时沉默良久,直到穆以澜的目光再次落到秦景林身上这才开口:“臣来接殿下回宫。”

  秦景林还以为穆以澜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眼中有些意外。

  “怎么?殿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吗?”

  穆以澜眼神微眯,透露着危险,仿佛只要秦景林说是,他就会“失手”杀了这院中所有的人。

  “解决好了!”

  秦景林立马上前一步答道:“早就解决好了,我们回去吧。”

  没等穆以澜说什么,秦景林便转身和安齐战点点头,回身直接朝院外的马车上走去。

  秦景林刚在马车上坐稳,穆以澜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坐了进来。

  来人神色淡淡,秦景林凑过去,头探到穆以澜面前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穆以澜把头偏到一边,没有说话。

  “你——”

  “殿下派人查岳王的死因,是出了什么事吗?”

  穆以澜没有回应他的话,看向秦景林的眼神神色如常。

  秦景林的心思也迅速被拉扯过去:“不知道,刚给过赵义消息,还没有结果,但我总觉得,岳王死的蹊跷,恐怕不只是失足落水那么简单。”

  两人一路在马车里交谈,到了宫里,秦景林一早忘记了刚刚的事情,穆以澜也被皇帝叫去不知何事。

  几天之后,赵义那边传来消息,从岳王的尸体上来看,确实是先被人打晕以后丢到井里的。

  至于动手的人...

  “原来是这样吗?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当初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妻,他依旧会为了保住此事,保住自己所谓的皇权名声,毫不犹豫的处理掉自己的亲弟弟?”

  秦景林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眼神里满是悲伤痛苦。

  “仅仅是因为我与王叔在殿外见了一面,只那一瞬的猜忌,便至于到残害手足骨肉的地步吗?”

  “当今皇帝向来无情,殿下不该对他抱有希望的。”

  穆以澜站在屋中,静静盯着秦景林的背影。

  秦景林冷笑一声:“你说得对,自古帝王无情无义。可他既然做得出这种事情,就该知道会招来怎样的后果!”

  “岳王身死已有数日,昨夜京中有人闹事,似乎牵扯到了宫中太傅。”

  秦景林转过身,却并没有吭声,静静等待穆以澜接着说下去。

  “不久后,京中便传出流言,说太傅与岳王都涉及当年先皇后逝世之事。而且,此事皇帝也有份参与。”

  “有人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谁?”

  外头的雨渐停,却无故吹起了冷风,穆以澜走到秦景林身侧将窗户关好。

  “陛下不惜杀了岳王,也不想此事传出。岳王刚与您见面便死了,可此事还是传了出去,陛下会怎么想?”

  秦景林眼神中满是失望,轻声道:“自然会以为是我传出去的,遗子想要换母亲一个公道,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逼皇帝承认错误,多合理啊。”

  穆以澜还没来得及应答,秦景林便眉头一皱:“是司栾?他被捕入狱,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手段了。果然这皇宫之中,所谓的秘密,不过人人皆知。”

  “殿下。”

  秦景林愤怒的锤击窗框,殿外却突然传来声响。

  “什么事?”

  “陛下在勤政殿等您。”

  穆以澜眼神中有寒光闪过,上前一步道:“我与殿下同去。”

  秦景林笑笑:“他怀疑我,眼下也不过是把我叫去问问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景林本想自己一人前去,但穆以澜坚持,他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勤政殿。

  往日的勤政殿,檀香萦绕,虽然不像养心殿一般舒心,但也不会气氛如此凝重。

  秦景林一路走进,发现原本在各处巡视的禁军此刻都全副武装站在殿中。

  “父皇。”

  秦景林跪下,皇帝却迟迟没吭声。

  穆以澜并未从正门进入,秦景林跪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皇帝身侧了。

  可一向在宫中巡视的俞震却出现在皇帝身边,手持利剑挡在穆以澜面前,不让他靠近皇帝。

  看来这是两个人一起怀疑了。

  跪在地上的秦景林抬眸,看似扫向皇帝,实际则给了穆以澜一个眼神。

  穆以澜也并未急进,只退后一步。

  “父皇叫儿臣来,可有要事?”

  秦景林再次出声,皇帝这才缓缓开口:“太子,近日京中之事,你可听说了?”

  “父皇若说的是昨日涉及太傅一事,儿臣已经听说。”

  “你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章 理政

  “此人虽近日击鼓鸣冤,可所说桩桩件件都涉及十余年前,儿臣那时还小,对太傅记忆不深,他所状告的那些,儿臣也不敢轻易断言真假。”

  “京中纷纭,说太傅与你母后身死有关,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秦景林跪正,双眼直视皇帝:“京中流传母后之死有异,可涉及的远不止太傅一人,难道儿臣要对所有流言一一查实,去怀疑流言当中的每一个人吗?”

  皇帝身体前倾,眼里满是质疑与猜忌。

  “那太子认为,如今京中流言纷纷,该如何平息?”

  “母后在时,与父皇关系极为密切,即便母后去世,父皇也多有眷恋,凡是宫宴句句不里母后,言语多有惋惜。如今听说母后的死有蹊跷,父皇难道不想查证一番吗?”

  “为何满心满眼只想着遮盖此事?”

  “胡言!”

  皇帝张口否认。

  “京中流言怎可当真?当年你母后身子不好,最终病逝,别人也就罢了,你身在皇宫,难道也不知道吗?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不相信,反而去相信那些市井传说吗?”

  “父皇也相信,母后是病逝的吗?”

  面对皇帝的暴怒,秦景林毫不退缩,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什么意思?秦景林!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皇帝刚刚心里还只是猜忌,那现下就变成了确定。

  确定岳王定是与太子说了什么,确定太子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不惜让整个皇族蒙羞!

  “妄朕如此信任于你,这么多年,朕念你失去母亲,在宫中难支,不仅极力保你,甚至还让你坐上太子之位,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朕的!”

  “父皇保儿臣坐上太子之位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儿臣嫡长子的身份,因为当年母后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吗?”

  “若不是发现此举刚好可以诱使老二和老四竞争,形成三足鼎立,父皇还会让儿臣一直稳坐太子之位吗?”

  “说到底,这么多年,儿臣不过是您手里的一个傀儡罢了!您又何曾信任过儿臣,把儿臣当成你的儿子,抛开过皇帝的身份!”

  “秦景林!”

  皇帝猛地起身,指着秦景林说不出话,缓了半天的气才道:“好,好啊。你别以为朕现在不敢废了你,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当然,父皇废了我,还会有更多太子。七皇子怎么样?养在宫中,没有生母,不如再将狱中的司栾提出,辅佐在侧,如了他的心思,将来做个摄政王当当。”

  “你说什么?”

  刚刚暴怒的皇帝在听到司栾的名字时冷静下来,但眼中依旧猜疑不减。

  “父皇急急召儿臣前来,不就是怀疑此事是儿臣广而告之的吗?母后已逝多年,儿臣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何好处?”

  “反正即便如此,也不会换来一句真相。”

  秦景林进殿后每一句话都踩在皇帝的逆鳞上,此刻更是直接撕破脸皮。

  “秦景林!来人!”

  皇帝大喊,殿中却一副静悄悄,根本没人前来。

  皇帝一时惊慌,身边的俞震也有些茫然。

  “这——”

  “陛下,陛下与太子有事情,好好商议就好了,何须动用人手?”

  一直站在皇帝身侧的穆以澜慢慢走下台阶,在秦景林面前停下,起身将久跪的秦景林扶起,转身一脸淡然的看向皇帝。

  “穆以澜!好啊,果然是你,你们!朕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宠幸了你们这么久!”

  “陛下重用臣,许多事情都交给臣搭理不假,可何来宠幸?说到底,朝臣、皇子于陛下而言不过是一颗颗棋子罢了。用时便动动,放在手上爱抚一会。”

  “不用时,便弃如敝屣,甚至不惜派人杀死。”

  “住口!”

  皇帝气急,一把抽出俞震腰间的剑指着身边的所有人。

  “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想要朕的命,都想要朕的皇位!”

  俞震怕皇帝伤到,原本想上前一步护住皇帝,却没想到皇帝连他也排除在外,提着剑不肯放手。

  “父皇到现在心里也只有皇位,到现在都不知道,儿臣站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景林嗤笑,他这个太子可真是天真,竟一直存着皇帝也有自己的苦衷这样的妄想。

  半个时辰以后,秦景林与穆以澜走出勤政殿,外面天逐渐暗了下来,却因为乌云笼罩,看不清一颗星星。

  “今日之后,父皇再难独支了。司栾这法子用的妙,若不是你我一早渗透,今日恐怕便命丧勤政殿了。”

  秦景林仰头,脸上却无喜色。

  “陛下年迈,不宜再临朝,臣会处理好前朝的事情,打点好一切。”

  “原以为此事还要再拖一段时间,毕竟逼宫这种事情,终究还要以命相搏,不能说有十成胜算的。你走下来那一刻,我心可慌极了。生怕父皇会闹出什么事来。”

  “别人一定不行,但殿下不同,若非司栾相逼,殿下也不至于如此。”

  秦景林不知道穆以澜的天枢阁势力究竟到了如何地步,只知道短短三日的时间,朝臣便都知悉了皇帝身体欠佳,由太子代为掌政。

  不仅如此,前朝后宫也无一人有质疑反驳。

  秦景林处理完朝政,却发现一向守在身边的穆以澜不见了,遍寻半个宫殿也没找到人。

  山上,穆以澜跪坐在师父的墓碑前一声不吭。

  “我就知道该在哪里找到你。”

  穆以澜身后,秦景林手上提着各种水果贡品出现。

  “殿下怎么在这?朝中事情...”

  “你在这,我能在哪?”

  秦景林走上前,蹲下身将手中的贡品一一摆放在墓碑前:“幸好我这次做足了准备,否则又要空手了。”

  穆以澜跪在一旁,静静看着秦景林的一举一动,眼前的阳光轻轻洒下,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成年后,似乎第一次在这世间找到了留恋。

  “殿下未来一定是个好皇帝。”

  穆以澜声音轻柔,伴着春风拂过。

  “有你相伴,自然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