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算好了时辰, 接亲的队伍刚进了府门就有小太监来传信,说帝后的车驾刚出皇宫, 半个时辰后到天庆府。
有一小队侍卫先进了府,布置仪仗,胡卜笑眯眯的,躬着身子向冯老国公传话,“老国公别急,陛下吩咐了,不用现在就出去迎驾, 咱们府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耽误了时辰,等陛下和娘娘到了,咱们再出去也不迟。”
可以说是极大的殊荣了, 冯老国公顿觉天恩福泽,扶着冯尚书的手要跪下谢恩,又被胡卜扶起来客气了几番。
顾林风站在后面冷眼看着,放在小七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 掐的人皱了下眉头。
“殿下?”小七察觉顾林风情绪不对, 连忙低声唤了一句,顾林风回神, 手上的力气松了些,轻声说没事。
不过是想起来一些往事而已,不要紧, 他现在有小七。
谁都没想到皇帝和皇后会亲至天庆府,有一些还在府中的没出来的官员连忙抄近路过来, 赶在圣驾前到了。
天庆府的宾客站满了整个庭院,冯少华临时调过来好些下人来服侍, 就连赵九清也被他遣去前院安置宾客。
顾林风左右看了看,抓住了一个正端着盘子的侍女,指着小七吩咐道:“孤的人累了,你找间房间带她休息一会儿。”
那侍女虽然不认得顾林风,但这个自称让她瞬间清醒了,连忙矮下身子行了一礼,带着小七去了后院。
府里提前备好了一些供贵人们休息的房间,因此他们很快就到了休息的地方,小七进屋后就把门关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不时有下人疾步匆匆的从门前经过,小七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待人走远了之后才又将门推开,循着记忆中的图纸去了内院。
殿下说让他找一个人,一个被关在内院的女人。
天庆府内院大,每个院子都有人看着,正好今天府里一团乱,很多内院的下人也被临时派去前院伺候,不然小七还真不好下手。
顾林风没说别的,只说在冯老国公房里有个密室,那密室里关着个女人,让小七把人带回来。
小七躲过几个护院,脚尖一点,掠过树枝,轻飘飘的落在了冯老国公的院子里,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和任何一个寝殿都布置的差不多,小七用眼神巡视了一遭,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床边的小几上。
那小几上空荡荡的,连个茶杯都没有,下面却放了几本书,小七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没有机关,也没钥匙。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按他所学,但凡这样的地方都该有个机关才是,这个居然没有,要么就是机关被毁,要么就是还有更隐蔽的地方他没发现。
冯老国公的院子在内院最中间,也在最里面,这里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吵嚷声,小七算着时辰,动作飞速的在屋内检查,匆忙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一回头,发现是磕到了刚刚的小几,小几被撞得歪了些。
小七刚要俯身把这小几扶好,就见旁边的一栋墙晃了下,然后露出来一条缝。
小七眼前一亮,循着小几被挪动的方向又动了动,那条缝越来越大,最后刚刚好能通过一个人。
……
*
前院。
皇帝和皇后已是坐在了正堂上,冯老国公和顾林风站在最前面领着众人行礼,皇帝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等胡离已唱完赏之后说道:“老国公快起来,朕也算是看着少康长大的,今日这孩子成亲,朕就当个长辈来看看,不必多礼。”
“皇后还亲自备了份礼。”皇帝补充道。
唐仪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仪态万千的坐在皇帝旁边,闻言点了点头,应声道:“本宫为二公子备了份好礼,这新妇进门,又多了一个人孝敬老国公,您福气不浅啊。”
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冯老国公再次谢恩后皇帝便说未免耽误了时辰,现在就拜堂吧。
敲打声重新想起,胡离已亲自唱礼,待新人拜完堂后皇帝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要起身回宫。
顾林风掐着时辰往外看了眼,待看到站在靖侯夫人身后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然后眼睛一闭,轻飘飘的向后倒去。
“太子殿下!”京兆尹先发现了顾林风的动静,他一叫,皇帝身边的侍卫立马警醒起来,还未看清楚,顾林风就倒在了站在他旁边的固王爷身上。
固王爷反应快,及时接住了顾林风,才避免了俩人都倒在地上的惨状,他扶着顾林风的身子,大叫道:“陛下,太子晕倒了。”
御前失仪乃是大罪,但事有轻重缓急,皇帝也没计较什么,连忙让人将顾林风扶到后面,又让在场的太医跟过去诊脉。
张灵楠已经被送去了新房,堂上的人除了天庆府的长辈,余下的都是来观礼的,太子突然晕倒,这些人也没心思吃喝,有那身份高的就跟着一起去了后面看太子,剩下的身份低些的,既不敢走,也不敢跟着皇帝,只好提心吊胆的在堂上站着。
冯少华冷眼看着,低头轻声吩咐了赵九清几句。
赵九清听着直皱眉,不赞同道:“这大喜的日子,将府门关了,怕是不吉利。”
虽然他是被迫来天庆府帮忙,也十分看不惯冯少华这个冷面狐狸,可在这事上还是本着良心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哪有大喜之日封门的?
更何况冯少康虽然蠢了点,但确实帮他良多,他赵九清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
冯少华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太子在里面躺着,谁敢说大喜?”
太子若没事,他们家还好,太子但凡出一点事,再加上帝后还没回宫,这喜能不能贺上还真不好说。
冯少华今日从见到顾林风起便觉得心上不太好,眼皮直跳,提心吊胆了这大半天,眼看着礼成了,又出了太子这档事,心情着实糟糕。
赵九清听出来他话里的不高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悄悄下去让人将府门都关上,另外看好了,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正堂后面的暖阁里,皇帝坐在上首不声不响的看着床上的人,冯老国公站在边上皱着眉头。
今日来贺喜的刚好就有太医院院首许峙弦,他在顾林风腕子上诊了半天脉,神情越来越凝重,又拿了银针给顾林风扎了几下,思虑再三才站起来向皇帝禀报:“回陛下,太子殿下脉象极其不稳,时而虚浮,时而有力,像是体内有两股极霸道的药在对抗,殿下身子没撑住,便晕倒了,臣已暂时拿针压制住了,不过还是得看殿下近来用过什么,是不是被什么冲到了。”
“是中毒?”皇帝沉声问道。
“臣说不好,”许峙弦摇摇头,“殿下并无性命之忧,是不是毒臣暂且还说不好,还需要问问近身伺候太子殿下的人才能确定。”
皇帝看了胡离已一眼,胡离已会意,忙吩咐左右,让把今天伺候过太子的人都带上来。
元喜和小七正焦急的等在门外,他们的身份太低,没旨意进不去,元喜急的团团转,小七看上去还好些,但掩在袖子中的手仍握得紧紧的。
虽然早就和殿下商量好了,但还是……还是会担心。
不过片刻,元喜和小七都被带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皱眉看了小七一眼,语气不善道:“女眷?”
他怎么不记得太子府有女眷?还……还穿成这样子,虽然戴着面纱,但那衣裳看着就像是以色侍人的,竟然把人带来观礼?
简直没规矩。
小七没吭声,元喜连连解释:“回陛下,这是我们殿下房里伺候的……”
“行了,”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元喜霎时不敢说话了,许峙弦会意,问了几句:“这位公公,请问太子殿下近几日可接触过什么东西,或是用过什么平日里没用过的食物?”
东西?元喜不解,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医指的是?”
许峙弦解释了一句:“太子殿□□内有两种属性相冲的东西在不停地反应,却又不像是毒,且也无性命之忧,公公可还记得殿下今日接触过什么?殿下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是不是用了些与药性相冲的食物?”
“并无,”元喜摇摇头,“殿下身子不好,咱们都是常年伺候在侧得,要过殿下口的东西定然都拿去问过太医,必不敢虽然让殿下吃些不干净的东西,近来殿下常吃的只是一些养身子的药丸,还是您之前开的。”
许峙弦想了想,沉思了会儿,太子的脉象确实不像中毒,但他也看不出是用了什么才导致这脉象时强时弱,若不是吃的,那就只能是用的了。
他在顾林风身上扫了几眼,忽然将视线停在了顾林风颈间的护身符上,太子的护身符他是见过的,无境法师给的,上面没有字。
许峙弦凑近了闻了闻,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非常的淡,闻起来却极为舒适,许峙弦忍不住又嗅了一下。
他把护身符翻过来仔细看了看,忽然脸上出现了一抹郑重的表情。
“这是什么?”许峙弦问。
不等元喜说话,小七便细着声音回道:“这是殿下的护身符。”
元喜也跟着点点头,“是护身符。”
一直坐在边上没吭声的皇后突然开口问道:“本宫记得风儿的护身符上只有一个佛号,这个分明多了个字,是太子另外找人求的吗?”
元喜低声回答:“回娘娘的话,这正是太子殿下先前戴的那个,只是前些时候被磨得破了个边,殿下便让人补了下,今日才刚又戴上。”
皇帝看了眼皇后,扭头看向许峙弦:“这护身符可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