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凌晨四点,陆飞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晃醒,他猛然起身,这感觉他太熟悉了,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陆飞慌忙起身,来到主卧室,抱起妹妹,拉起妈妈就往外冲。
“怎么了哥哥?”陆婷吓了一跳,揉着蒙眬的睡眼问。
“刚才是床在动吗?”李凤琴不确定地问。
老年人觉轻,李凤琴也被晃醒了。
“地震,刚才是地震。”陆飞确定地说。
陆飞带着妈妈和妹妹来到村子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妈,你和小婷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村子里的人都集合到这里。”陆飞说。
“不用这么紧张吧,就是轻微晃动了一下。”李凤琴从陆飞手里接过陆婷,说道。
“不行妈,这可是地震,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陆飞就跑走了。
只是一阵轻微的晃动,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当回事,关灯继续睡觉了,有的干脆没醒,还在睡梦中。
陆飞挨家挨户地敲门预警,告诉他们去村后的空地集合。
有的人家按照陆飞的建议穿好衣服,走去了村后的空地。
有些人家则不领情,锁上门继续睡觉了。
“大半夜的叫什么魂,哪有地震!”
“就是晃动了一下,大惊小怪。”
“不去,不去,大半夜去空地干嘛,那里也没有床。”
对于这种心存侥幸、不怕死的人,陆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继续去敲下一家的房门。
当陆飞回到空地时,天空已经大亮,村后的空地聚集了几百号人,人声聒噪嘈杂。
见陆飞回来,纷纷围着陆飞质问。
“这也没有地震呀,叫我们出来干吗?”
“你看看,没有地震,我们还折腾出来,耽误睡觉。”
“就是,就是,老陆家的小子,你这是小题大做。”
“你爸不靠谱,你怎么也不靠谱呢!”
“就是,还大学生呢,怎么耍人玩。”
陆飞连续不停地跑了三个多小时,即使冬天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他也已经是满身大汗。
陆飞弓着身,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息着。
他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人的无理取闹和不识好歹。
李凤琴赶紧走上前,给陆飞披上一件棉衣。
“跑了一身汗,小心着凉。”李凤琴用袖子擦了擦儿子头上的汗。
大家一看问不出什么,陆陆续续抱怨着离开空地往家走。刚走出不到五十步,又是一阵晃动,比之前那一次要严重些。
瞬间,鸡叫犬吠声乱成一团。
同时,村子里开始接连传出玻璃碎裂声和锅碗瓢盆落地的“砰砰”声。
有些人被震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家的方向。
之前村子里还在睡觉的人,纷纷发了疯般往空地这里跑,几分钟空地上又聚集了一百多号人。
这时,人群里突然吵闹起来,是一对二十多岁的年轻夫妇。
男人下身只穿了一条大花裤衩,脚踩着一只拖鞋,另一只光着的脚丫子被冻得通红。女人头发凌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赤着两只脚。
一看就知道,这时两人逃跑匆忙,都没有来得及穿外衣。
“孩子,不是被你抱出来的吗?”女人着急地问。
“昨天孩子和你睡的,你不抱他出来,还问我。”男人喊道。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夫妻俩是光顾着自己逃命,把孩子落在屋里了。
“不要吵了,你们俩现在互相推卸责任有什么用,赶紧去救孩子呀。”陆飞对两人喊道。
这夫妻俩正是李婶家的儿子和儿媳妇。
陆飞的喊声很管用,两人都停止了争吵。
周围人也都附和道:“是呀,赶紧去救孩子吧。”
夫妻俩被指责得面红耳赤,但是谁也没有朝家的方向迈前一步。虽然现在一片平静,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次地震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更严重。
突然李婶推开人群,跛着脚一瘸一拐地朝村子里走去。
“妈,我去救人,你和小婷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等我回来。”陆飞抓住妈妈的手嘱咐道。
李凤琴听到儿子这话,蹙起眉头,紧紧拉住陆飞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妈,没事,放心吧,我比李婶跑得快多了,等李婶到了孩子就真出事了。”陆飞拉着妈妈的手,安慰道。
说完陆飞追上李婶,说道:“李婶,我去救你孙子,你快点回到空地去。”
李婶抬头感激地看向陆飞,嘴唇嗫嚅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陆飞给了李婶一个安心的眼神,快速跑进了村里。
上辈子李婶一家都死在了地震里,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也都死在了地震里。
如果是上辈子陆飞一定不会救这些人,他讨厌李婶一家人,他讨厌村子里的人,他更讨厌那些人性丑恶的嘴脸。他觉得一切的后果,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当一个人的心被恨和阴暗占据,爱和光明就没了位置。
重生后,陆飞的心一直被爱包裹着,有朋友、有亲情更有爱情。
陆飞觉得这一切都要感谢林景瑜,是林景瑜让他再次毫不设防地敞开心扉,接受爱、感受爱。把他的心带到了更光明的位置。
现在,只要妈妈妹妹和林景瑜在他身边,其他任何的人的恶意都伤害不到他一分一毫。
陆飞终于意识到,现在林景瑜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地重要。
林景瑜,你现在是我的软肋更是我的铠甲。
看着陆飞跑进村里,李婶的儿媳妇羞愤地踢了丈夫屁股一脚,骂道:“你这个怂包,窝囊废,自己儿子还得靠人家去救。”
李婶儿子自觉理亏,没有了刚才跋扈的气焰,乖乖被媳妇踹了几脚。
刚刚指责陆飞,埋怨陆飞的人纷纷闭了嘴,是陆飞连续跑了几个小时,救了他们,他们不但没有感谢,反而恶言相向。
现在陆飞又跑进村子里去救人,他们自知理亏又冤枉了好人,更不及人家勇敢,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陆飞跑到李婶家门口,就听见孩子在屋里大声哭嚎的声音,李婶家院子里的大黄狗在疯狂地叫着,看到陆飞后便开始疯狂地摇尾巴,用嘴叼着陆飞的裤子就往屋子拽。
大黄通体黄色,没有一点杂毛,它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普通的土狗,被抱到李婶家的时候还没有断奶,只有两个手掌大小。
农村养狗都是为了看家护院,吃的也很不讲究,米糠、剩菜、剩饭。陆飞喜欢狗,小时候用自己攒了许久的零用钱买一根火腿,都会分给大黄一半。
所以大黄见了陆飞很亲近,拿他当自己主人一样看待。
陆飞不禁感叹,连狗都知道保护孩子,拉着我去救人,这孩子的父母竟然连狗都不如。
突然间,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是比之前两次更严重的震动,李婶家的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开,开始只是一条细缝,然后像烟花一样瞬间炸开无数条粗细不一的裂痕。
—哗啦—
一阵玻璃窗碎裂声。
陆飞没敢多想,快速冲到屋子里抱起孩子就想走。
此时,原本摇摇欲坠的房子瞬间开始坍塌,陆飞在想跑已经来不及,把孩子护到胸前,迅速闪身,一起躲进了铁床下。
与此同时
—轰隆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大地震撼,墙壁瞬间倾倒,伴随着巨响,一根房梁朝着陆飞和孩子藏身的铁床重重砸下。
陆飞只感觉后背一痛,晕了过去。
林景瑜今天起得很早,精心打扮一番,乘坐第一班开往安宁镇的长途客运车赶往陆飞家。
林景瑜坐在长途客车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翻看着手里的礼物盒,这是他昨天特意去商场给陆飞挑选的生日礼物,然后又打电话问了李大嘴陆飞家的地址。
他要给陆飞一个惊喜,陪他过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安宁镇是个不大的城镇,街道两旁栽种着成排的银杏树;楼房林立布满了整座小镇,街道不宽,但是整齐规矩,虽然是大年初三街头上已经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的景象。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陆飞,他就有些激动,虽然才分开没有几天,但是如隔三秋、朝思暮想这两句话他算是体会个真切,他现在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到陆飞眼前。
林景瑜望着窗外繁华的小镇,这里就是陆飞成长了十一年的地方,他似乎看到了陆飞在这里奔跑着上学,努力生活的样子;想到这里陌生的小镇也亲切了许多。
毫无预兆,突然间,车子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
客车里瞬间乱成一团,行李在车里飞串、没有系安全带的人被摇晃得东倒西歪。
透过剧烈摇晃的车窗,林景瑜看到道路两旁栽种整齐的银杏树一棵一棵拔地而起,小镇林立的楼房一栋一栋排山倒海般坍塌。
霎时间,土石飞溅,漫天烟尘。
前方平整的街道迅速开裂塌陷,街上的人们在惊恐中四处奔逃,远处巍峨的高山被大地吸食殆尽。
只有80秒,震动停止,一切归于平静。
从欣欣向荣到废墟一片只有80秒。
“地震了。”
不知道车上是谁低低地说了一声。
这三个恐怖的字把一车人从震惊中唤醒。
地震就像一万头疯狂的大象狂奔而过,无情地摧毁着整个小镇。顷刻间,一座繁华的小镇化作一片废墟。
林景瑜拿着礼物茫然地走下车,变故来得太突然,看着眼前烟尘弥漫,残垣断壁的城市,前方道路坍塌出十几米的大坑,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蓦地,他想起陆飞家就住在大山的脚下,刚刚消失的大山脚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林景瑜手指颤抖着开始拨打陆飞的电话,电话虽然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
这时,客车上的人都陆续下了车,开始给家人拨打电话,有的无人接听,有的干脆没有信号。
“阿弥陀佛”
“主!保佑我们,阿门。”
人群中有人开始祈祷;人在天灾面前是如此的弱小、脆弱、无助,此刻除了祈祷似乎别无选择。
前面道路因为塌陷无法通行,众人提议,让司机往回开,离地震中心越远越好。
众人纷纷又回到客车上。
“孩子上车吧,这里太危险了。”司机对打电话的林景瑜说道。
“你们回去吧,我不走。”林景瑜看着倒在路旁的摩托车回答道。
林景瑜把礼物揣到大衣兜里,骑上路旁无人认领的摩托车,开始慢慢倒退。
一车人都纳闷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轰轰轰—
退到距离大坑一百十米左右的距离,林景瑜双手握住摩托车把手,身体前倾,把油门轰到最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然后,猛然间加速前冲,司机师傅终于意识到这孩子要做什么,想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火星,伴随着烟尘,林景瑜闪电般地冲向了前面坍塌的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