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彦,宁可死,也千万不要被他们抓住。”言白戈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沉寂,他靠在椅子上,目光幽深,静静的看着楚安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爆炸的索列港?”

  楚安彦抬眸看向言白戈,探究的说道:“索列港地下城?”

  “看来季寒希殿下给你说了不少。”言白戈轻笑一声:“很神奇,很多年前的记忆,我今天竟然才回忆起来,也难怪万饶初那么记恨我,要我是万饶初,我估计会恨不得毁掉全部。”

  双眸微蹙,楚安彦并不明白言白戈话里的意思。

  “估计咱们现在也出去不。”言白戈看了眼监视器,随后将视线落在楚安彦身上,明明面上带笑,那双淡蓝色的双眸中却无故透着悲凉:“知道安提柯为什么要抓走万饶初吗?因为我跟他都是逃出来的实验体,改造超级异虫的核心存在。”

  “其实我们并没有名字,一个编号就是我们这群怪物的最优待遇,我是058,万饶初是053,我们是泡着血液长大的,就连食物,都是那些将要孵化的虫蛋,现在想想,的确很恶心,果然还是是现在变矫情了。”

  ……

  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五个衣不蔽体的小怪物分食着一个虫蛋,带有花纹的雄虫蛋被无情的敲开,溢出的蛋液还未流到地上,便被小怪物们舔舐干净,就连里面已经成型的幼崽他们都没有放过,连带蛋壳一起,拆吞入腹。

  他们为了最后一块蛋壳扭打在一起,而抢夺到蛋壳的小怪物,即便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松开半分,蜷缩在地上,一手护着头,一手将食物塞进嘴里,混着自己口腔中的血液,麻木的咀嚼着。

  一个蛋,根本不足以让五个小怪物吃饱,053实在是饿到不行,直接扑到地上的058身上,舔舐撕咬着058的血肉,看的其他三个小怪物也想模仿。

  但是还不等他们行动,一道狠戾的鞭子便抽了下来,053躲闪不及,后背直接被抽的皮开肉绽,剧烈的疼痛也让053瞬间松开了口,嘶喊着朝着角落躲藏,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狭小的空间根本退无可退,直到空气中都粘连着刺鼻的血腥味,手拿鞭子的安提裘才堪堪住手,放过五个奄奄一息的小怪物。

  安提裘站定在房间中央,拿出精致的手帕,一根根擦拭着他的手指:“他们身体的各项指标如何?”

  “053和055有突破觉醒的前兆。”一个包裹着全身的虫站在安提裘身后,恭敬的答道。

  “啧,其他三个都不行?”安提裘不耐烦的皱着眉:“前面四十个都没熬过来,就这几个能有什么用,把其他实验体也提出来一起训练,月底我要十个。”

  “可……”

  “要是没有,你就去生育舱,跟那群克隆体呆在一起吧。”安提裘将手帕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那个神秘虫也赶紧跟了上去。

  出多进少,如果不是小怪物起伏的胸膛,根本看不出他们是死是活,058因为一直蜷缩在地上,也就成了被鞭打次数最少的一个,他慢慢爬到053身边,轻轻推了053一下。

  “你还活着吗?”

  “滚!”

  虽然声音虚弱,但是还能骂虫,应该问题不大。058淡蓝色的眸子快速看了下四周,确定其他三个小怪物都动弹不得,这才小心的将藏在手心里的一小块蛋壳凑到053嘴边。

  “给你吃,但是他们下次再欺负我的时候,你记得要帮我。”

  053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一个,每次都能平安活下来,虽然刚才053咬他,但是058不会跟他计较的,毕竟058自己饿急了,也曾咬过其他小怪物。

  到最后058都没有等到053的回答,等来的只是053急切的咀嚼声。

  脑袋枕在胳膊上,058眨了眨自己淡蓝色的大眼睛,看着053凶狠的模样,忽然有些难过的瘪了瘪嘴,什么时候才能去安提裘大人说的天堂啊,他想活着。

  所有的小怪物都拼了命的想活着。

  只可惜训练、自相残杀、在逆境下苟活,这些都是小怪物们每天要面对的事情。被淘汰下来的雄虫,不是作为克隆本体,就是作为活体养料,供异虫凝聚能量核。所以他们的虫数只会更少,不会增多几个。

  甚至到最后,同一个房间里的五个小怪物,也只剩下了053和058两个,不大的房间竟也能感到空旷。晚间,058照例挨着053睡觉,似乎这样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们要炸毁地下场。”沙哑难听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空洞,吓得058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声来,还好被053死死的堵住了口鼻:“想死,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058眨着蓝眼睛,赶忙摇脑袋,伸手扒着053的胳膊,表示自己知道了,片刻后,才获得呼吸的权利,但是他并未远离同伴,甚至大胆的凑近一步:“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不用管,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逃出这里。”

  “好啊,我们一起。”

  ……

  ——轰!

  一声巨响连带着安全屋都跟着晃动,楚安彦猛的站起身,再次抬眼看向监控时,只剩下黑屏,第四军的军雌真的将研究所炸毁。

  “看来他们要走了。”言白戈也抬眸看了过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至少要等半个小时。”楚安彦摆弄着腕部的智脑,他们炸毁了信号源,现在他无法跟瑾桑联系。

  言白戈点了点头,曾经万饶初对外引导说他是最有希望迎来二次觉醒的雄虫,其实并没有说错,他的确经历了二次觉醒,帮他的也正是他的老师兼爱人雅商,可惜,他并没有觉醒成功。

  那段痛苦恐怖的回忆,硬生生让觉醒时的他缩回了龟壳里,以至于那段记忆并未完全呈现在他的脑海中,破碎解体,偶尔午夜时分,会突然将睡梦中的他惊醒。

  他选择性遗忘着过去,现在发现,那些偶尔闪过的画面,原来皆是他的亲身经历,只是他比万饶初幸运些,现在才彻底想起来。

  指甲狠狠的刺入肉里,即便讲出那段不堪的过往,言白戈还是忍不住颤栗,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真不知道万饶初这些年都是如何抗过来的。

  就如他曾经所想,053的确是他们中最厉害的那个。

  “言白戈?言白戈!”

  看着椅子上的雄虫陷入梦魇,自残般的扣拽着身体,力道太狠,血液都从伤口处漫了出来,楚安彦不得已按住言白戈的双手,摇晃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拉回现实中。

  “万饶初会死的吧。”言白戈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楚安彦,喃喃低语:“不对,是生不如死,我当时该拉住他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万饶初被带走,看着万饶初对自己说藏起来,血液在那一刻凝固,最后竟还卑鄙的昏迷在爆破声中。

  “不是你的错。”想到言白戈诉说他们的过往,楚安彦都觉得窒息,更不要说当事虫,其实他也不敢去想万饶初现在会如何,但是只要知道万饶初还活着,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安提家族、索列港地下场、超级异虫、雄虫克隆体……

  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谋划出来的,以安提家族为中心点,但凡牵扯到一条线,都能动荡帝都的安定,难怪他们这般有恃无恐。

  楚安彦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了,虽然很着急去寻找自家雌君,但是一想到又开始活跃起来的地下场和不知道数量的受害者,他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不赶紧将万饶初救出来,那才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

  黑夜如深渊巨兽,吞噬着帝都的一切,外面已经不似白日那般混乱,但这一刻却又沉寂的可怕,连树叶都停止了摆动。

  直到看见破开幽暗,悄无声息靠近的楚安彦,瑾桑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落到实处。

  “你终于回来了!”他连忙跑上去,抓住楚安彦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最后视线定格在楚安彦绑着绷带的脖子上

  :“你受伤了?”

  “没事,问题不大。”楚安彦拍了拍瑾桑的肩膀,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小家伙,下颚微扬:“进去说。”

  一直坚守到现在的小家伙,此刻也终于能安稳的睡在雄父的怀里,露出柔软的肚皮,靠近些都能听到他小小的酣声。

  “他没闹吧。”楚安彦目光柔和的看着小家伙。

  “就你走的时候哭了两嗓子,出了那个门就一声没再吭过。”这要是个雄崽,天花板都能给掀起来,曾经见过雄崽的瑾桑深有体会:“还是雌崽听话懂事。”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谁会希望自家的崽崽懂事听话。楚安彦眼皮轻瞌敛去眼底的情绪,捧在小家伙,在他的小脑袋上轻柔的亲了亲,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小心将崽崽放在由自己和雌君衣服堆积起来的窝里,看他睡的依旧香甜,楚安彦这才将瑾桑拉到一边,按着瑾桑坐在靠椅上,转身从储物间中取出医疗箱,又走了回来。

  “等会儿我们出发去卡那封星球,万饶初可能会在那里。”自从跟雌君说开后,有些事情,雌君并未避开自己,所以楚安彦知道的并不少。

  调查了几年,查出的竟只是表层,可想而知他们的根基有多么牢靠,按照言白戈说讲述,地下场中近乎一半的雄虫都落入异虫腹中,尸骨无存,一点痕迹都不曾剩下,也难怪寒希他们发现不了。

  “去那里干嘛?”脑袋被楚安彦按向一边,瑾桑不得已仰着脖子说话。

  “去救万饶初。”

  “救万饶初!嘶,凉,干什么?”被冰凉的液体划过脖颈,瑾桑下意识缩了一下

  “别乱动,给你取出定位器。”

  楚安彦试过智脑,发现整个帝都的的通讯系统仍处于瘫痪状态,说明季俞他们已经开始逐渐控制帝都,如果下一步他们进入雄虫保护中心,那他们将会掌握所有雄虫的动态位置,那到时候他跟瑾桑逃到哪里,都会被他们发现。

  也不知道自己脖颈处那枚定位器会不会被监测到,楚安彦还是决定取出来,他不喜欢将主动权交到别虫手里,而且如果雌君能成功脱身,他相信,雌君肯定能找到他。

  手掌扣在瑾桑的脖子上,一寸寸寻找着定位器,同时简单的跟瑾桑说了下地下城的事情,其实楚安彦犹豫过要不要将瑾桑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是又想到瑾桑一个虫呆着,处境可能更危险,最终还是决定带着瑾桑一起。

  一起走,他们好歹相互有个照应,不过流程还是要过一下。

  用止血喷雾处理了下瑾桑脖子处的伤口,小心用绷带扎起,楚安彦用酒精清洗着双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还没从楚安彦说的故事中回过神来的瑾桑,问题都不过脑子的直接应下,随后有开始他混沌的神游,时不时还会呢喃两句:“他们简直丧心病狂!”

  的确挺丧心病狂的,但现在不是批判他们的时候。

  也不管瑾桑缓没缓过神来,楚安彦直接拉着瑾桑整理必须的物品,这趟门出的足够远,还十分仓促,只能想到什么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