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炎热,

  沈冬侨照旧泡在账本堆里,周向阳则在洗漱间练拳。

  短短几天的时间,沈冬侨手写的账本已经有厚厚一叠。

  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手腕,

  不由感慨,

  这是什么富家少爷的奢靡生活。

  分明就是打工人日常。

  而且是创业老板那种,

  焦虑,

  头秃~

  “少东家,”芳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冬侨应了一声,周向阳就警觉地从洗漱间里探出头来。

  “奴婢给您送一些冰镇水果来。”

  “放门外吧。”

  沈冬侨随口回了句。

  外头没动静。

  “芳儿还有件事情,需要跟少东家汇报。”

  芳儿的声音有些焦急,沈冬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门口。

  手放在门上前,他警觉地回头看了眼。

  周向阳立马就把头缩了回去,门帘清脆的响了一声。

  沈冬侨抿嘴一笑开了门。

  门后的芳儿一脸的汗,像是疾跑过似的。

  “少东家?”

  “进来吧。”

  沈冬侨让开了一些。

  芳儿端着盘子跨进了门。

  眼睛也不敢乱瞟,行了礼后就低着头说道。

  “少东家,不久前,我看到门口的那几个看护,拦下了一个信客,还拿走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

  沈冬侨追问道。

  “我之后偷偷出去找了那个信客,他只说是京都来的,奴婢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信件,所以才想着跟您说一声……”

  沈冬侨心里一咯噔。

  彦文濯许久“不作妖”,他差点都忘了,这人还在盯着他呢。

  “好,这事我知道了,你办得很好,辛苦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少东家不用这么客气。”

  芳儿有些受宠若惊,粉白的脸上带着笑,福了一礼后,就赶紧退了出去。

  关了门后,周向阳才从屋里头钻出来。

  “这芳儿倒是挺忠心……”

  这话多少带这些酸味。

  沈冬侨笑了一下,看了看果盘,冰块上垫着软布,上头放着一串青提还有半个甜瓜。

  他摘了一颗最大最圆的,塞进了周向阳嘴里。

  “正常,她想要我信她,用她,自然会殷勤些。”

  周向阳哦了一声,一口白牙嚼着青提,连籽儿一并嚼烂了,吞了下去。

  “甜么?”

  沈冬侨笑着问他。

  周向阳咋吧了一下点头,也摘了一颗,剥了皮,去了籽,喂给了沈冬侨。

  “他们拿走你的信干什么?”

  沈冬侨嚼着青提,果然有人喂才更好吃。

  彦文濯最近存在感很低,基本对他是“放养”的状态。

  不会无缘无故搞这么一出。

  “我猜……”沈冬侨低头又吃了一口周向阳喂过来的甜瓜,“这封信可能是三姐写的。”

  “彦文濯思虑缜密,第一封信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截胡,就说明他并不在意大姐给我通风报信。三姐在大姐身边,应该是知道彦文濯和我一起来了古鄣县的,信里不会真写什么不能说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沈冬侨还是担心有万一,

  李大爷和二墩是呼啸村的幸存者,

  王大宝他们三个也不能暴露身份,

  还有白熊……

  另外,沈冬侨还想知道京都的局势,例如祁家军的情况……

  这不仅事关周向阳的安全,还关系到他征粮的进度。

  “我出去一趟……”

  沈冬侨喂了周向阳一块甜瓜。

  “你去找他?”周向阳不太赞同,“还是算了,拿了就拿了,谁知道他憋着什么坏。”

  “他既然敢偷信,我就有理由去拿回来。放心,现在他还指望我送粮……”

  ……

  彦文濯很意外,沈冬侨会这么快来找他。

  沈冬侨也很意外,彦文濯住的地方会这么简陋。

  他穿着单衣,穿着木屐,在屋里喝着冰镇梅子茶。

  手边放着的正是那封拆开的信。

  要不是沈冬侨早就认熟了这张脸,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彦文濯现在不像个弄权之臣,

  看着倒真像一个脱俗的教书先生。

  “少东家,大驾光临,稀客……”

  “彦大人,倒是清闲的很,信看完了?”

  沈冬侨兀自走进了门。

  看到屋内满柜子的书卷,风吹入时,带动窗口的贝壳风铃。

  随意中带着闲情。

  来古鄣县后,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看完了。”

  彦文濯靠在躺椅中,轻笑着回道。

  “彦大人,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该随意抢人家书?”

  沈冬侨也没有客气,坐到了彦文濯边上的摇椅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茶喝。

  入口微凉酸甜,十分解暑。

  与他比起来,

  彦文濯简直就想来度假的。

  “本也是要送回去的,我不是怕冬侨你不想见我么?”

  就算被拆穿,彦文濯依旧能问心无愧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冬侨被他说的没脾气了。

  偏头看了他一眼。

  “我三姐是没有给你写信么?你要偷看我的?”

  彦文濯云淡风轻也就只是表象,

  沈冬侨现在也能掐一把他的七寸,

  让他难受一下。

  “要信就拿走,不送……”

  彦文濯的“好脾气”也瞬间没了。

  沈冬侨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拿着信看了看。

  果然上面的内容十分笼统,只说他们一切都好,京都也没有大事发生,又嘱咐他注意身体,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和沈冬侨猜想的差不多。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少说明祁硕他们没有被抓回京都。

  丫丫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差。

  沈冬侨把信叠好,放回了信封之中。

  “三姐说让我回个信。”

  “看到了。”

  彦文濯放了杯子,坐在躺椅里,一脸冷漠。

  “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帮你写进去。”

  “什么意思?”彦文濯转头审视着沈冬侨,“帮我?”

  沈冬侨放了杯子,认真地回道。

  “以后三姐来信,只要是关于她近况的,我都会转述给你。彦大人您也就不用老偷我的信看了。 ”

  沈冬侨话题一转,“当然,作为交换,我也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这是沈冬侨第一次占主导姿态,这样和彦文濯谈条件。

  其实这些事他还是跟彦文濯学的。

  吱呀几声,彦文濯从躺椅坐了起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彦文濯徐徐开口。

  “现下正是征粮的风口,我不希望有变数。祁家军叛乱的事暂时还没有传入这里,还请彦文濯帮忙疏通一下,让官府把这件事压后几天再公示,至少等征粮结束……”

  “这是朝廷的事,我一个外来官,没有置喙的权利。”

  彦文濯不接招,又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我相信彦大人有的是办法,”沈冬侨调侃道。

  “我想想……”

  片刻后,彦文濯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取了几个孩子的小名,你写上去,让她挑一个。”

  沈冬侨微愣。

  “行,你说,我写……”

  沈冬侨坐了片刻,喝完了一壶梅子茶后,才起身离开。

  “那我就等彦大人的好消息了。”

  坐回轿子里后,沈冬侨才舒了一口气。

  彦文濯既然能答应,自然也是能做到。

  这样,至少在周向阳在这边还能安全一阵子。

  其他的等龙船节后,他们离开这里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