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在小镇待了将近一个月。
他从二楼仓库给祁明整理了一个小宿舍。
门店在这期间逐渐开起来了，一切也慢慢步入正轨。
刚开始单子还很少，不过店附近有个小康小区，每天他都会按时给小区里的人家送订单鲜花。
除此以外还有婚庆大单，因此收益也还算过得去。
林舟给祁明加了工钱，不过他没要，他似乎不怎么看重钱财，反而只要林舟给他提供了衣食住行，就已经满足了。
店铺附近还有个高中。
祁明本身长相不错，他每次帮林舟进货都会从学校附近路过，本来这群小孩对鲜花没什么兴趣，他身量精瘦，穿着林舟买的卫衣牛仔裤干活，这一来一去，居然也吸引了不少迷弟迷妹。
日子一久了，附近几乎所有的年轻学生都知道，这条街上有一家漂亮兄弟开的花店，店员小哥也样貌帅气。
每天放学都有一堆人蹲在店门口，说是欣赏新来的老板和他的店员的盛世美颜，看热闹的，好奇的，连带着附近奶茶店小吃店的营业额都增加了不少。
而这些事都是林舟从隔壁奶茶店长口中听说的，他刚听到这种评价时还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一想到最近来店里买花的小孩数量激增，又觉得奶茶店长说得多半是真的。
“你看那群小孩每天蹲在门口多辛苦啊，”奶茶店长是个年轻的创业女孩，“不如我们联手，开个鲜花奶茶自习室吧。”
她鬼点子多，其实是眼馋林舟店门口的人流很久了。
刚好奶茶店的收入最近稳定了下来，她想扩大店面做个堂食，但是租借的店铺区域有限，反倒是林舟的店铺一层摆了鲜花还绰绰有余，要是能联合，刚好能解决空间问题。
林舟想了想，“……能行吗？”
“当然可以。”女孩见有戏，眼睛亮了几分，“我表妹也在一中，她上次来我店里就说‘环境不错，要是能有个单独坐着的地方看书就好了’。”
“试一试吧？来吗来吗？”奶茶店长催促道。
林舟其实不太懂生意上的合作，不过奶茶店长眼里期待的光芒实在让他无法忽视，他犹豫起来，想咨询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看向叶阳，叶阳跟没听到似的摆弄着架子上的花。
他一开始对这些还不感兴趣，但是经营了几天之后渐渐地竟然也上手了，或许是赚到了钱给了他成就感，客人多的时候他就来帮忙，倒也不算白吃白住。
刚好祁明搬着花材经过他们两个，听完对话他的耳朵动了动，问题直击重点，“成本怎么分摊，之后的利润怎么算？”
林舟于是又看向祁明。
这孩子，这些天虽然总是本本分分地在店里帮他干些粗活，但是每次算账本的时候，对方总会默默地站在边上，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看，似乎生意上的事对他具有天生的吸引力。
而且从这些天他观察对方的行为举止看来，祁明以前是接受过正规教育的，有时候甚至能用一些他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快速解决账目问题。
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流浪。
不过祁明不愿意说，林舟也不会强求去问。
然而在他观察别人的时候，叶阳也在观察他。两人对上视线，叶阳对他耸了耸肩，随意笑了笑就将眼神重新移开了。
林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不管他。
旁边二人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店长女孩抛了个诱饵，“成本六四，等办起来奶茶店纯利我八你二，怎么样？”
祁明浅浅地皱眉，“成本你承担，利润四六。”
女孩故作惊讶，“不是吧小哥，做人不要狮子大开口啊，你这样岂不是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你答不答应？”祁明语气平缓，但话里话外把底线咬得很紧。
“哎大家都是一条街的，再放宽点嘛。”
“纯利三七。”
“成本你二我八，利润三七，不能再多了！”他们卡着彼此的底线，终于有了个相对来说比较满意的结果。
祁明看向林舟，用眼神询问结果。
林舟又想了一会儿，朝女孩点点头，他笑着说：“那就按照你说的，既然有成功的可能性，就试一试吧。”
于是第二天，奶茶店要联手花店办自习室的事情，就顺着几个偶然听来的学生的嘴，传遍了附近的学校，顿时放学后来这里观望的学生更多了。
别说，街上要多一家鲜花奶茶自习室，这事儿还挺新鲜的。
此时京都，某个酒吧的隐秘地下室里。
黑衣保镖拎着一个男人，狠狠地摔在了屋中间一把椅子前面，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成地集团背后的老大，毕业庭。
年近四十的他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本性，此刻露出粗壮的手臂，豪横的大金链子围住脖颈，放在椅把手上的十根手指，恨不得每根都戴个宝石戒指，嘴里叼着根烟。
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一见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下一秒就要吓得直接晕厥，他颤颤巍巍地求饶。
“老大！我也不知道少爷会偷了我的机票逃跑，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失误……啊！”
毕业庭看见他这张脸就来气，一脚把人踹翻，平静的声音是暴风雨前的预兆，他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问：“你犯了三个错误，知道么？”
地上的人哆哆嗦嗦，竟吓得口吐白沫了。
毕业庭又呼出一口浊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冷冰冰道：“好，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听好了！第一，跟丢了楚家那个小崽子的马子。第二，让祁明那个小畜生提前跑了。第三，知错不回来请罪，反而背叛组织逃跑。”
而这种废物居然是他手底下的！
毕业庭脸色愈发阴沉，看垃圾般地扫了眼地上的人，对方已经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他顿感无趣，冷哼一声直接抬脚走向门口，朝背后的保镖摆了摆手。
“碍眼的玩意！按规矩处理了，扔掉之前让其他人都过来看看，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夜晚，楚奕辰站在空荡宽大的办公室里，眺望落地窗下五彩斑斓的霓虹夜景。
办公室里除了他空无一人，周围是黯淡的黑色，唯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偶尔收到消息，振动几下亮起刺眼的光。
楚奕辰眼神微动，他走回办公桌边拿起手机，发来消息的却不是他此刻思念的那个人，只是工作上的事，于是他眼中的那抹光很快消逝了。
他又变回了不可一世的掌权者，淡漠地看着助理发来的消息。
方雪：“成地集团私下内讧，我安插在里面的自己人，找到了毕业庭的踪迹。他们正在追查逃跑的上上任负责人的孩子，只要我们比他们提前找到人，肯定能抓住毕业庭。”
楚奕辰：“嗯，傅氏集团也在追踪这件事，你跟他们对接，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放下手机，楚奕辰又回到了落地窗边，京都夜景尽收眼底，正如楚氏在这座城市如日中天的地位，然而事业上的心头大患已经解决，他的爱人却远在千里之外。
口袋里几下振动，手机主界面又亮起。
方雪：“我派人去别墅送资料，老大你还没回去？”
楚奕辰盯着手机，沉默了。
回去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吃饭睡觉，这些在办公室也能满足。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从前习以为常的静谧环境，如今居然变得令他难以忍受，楚奕辰心中仿佛有蚂蚁啃噬，叫他无比厌恶现在的氛围。
他深深地望进眼前流光溢彩的夜景，却不再注视脚下的绚烂，而是边缘难以窥探的黑暗，那里有未知的城市，有他的思念，有他所爱之人。
楚奕辰调出陆肖的消息界面，“给我订张机票，明天的。”
冬天已至，大街两边的树木凋零。
本来是人烟稀少的时节，不过因为学生们终于放了寒假，林舟新改装的店铺迎来了第一波热潮。
原来的鲜花前台改成了调制奶茶的柜台。
一楼四周设置了沙发吊椅之类的堂食区，二楼则变成了单个房间的自习室，只留了一间作为休息室，但是地方毕竟太小，他打算等年后营业额稳定下来，再在附近小区单独买个小公寓。
此时柜台前排满了客人，奶茶店长的表妹从二楼下来，隔着老远喊了句：“姐！再要一杯芋泥牛奶，我同学想喝！还有一杯雪顶咖啡，叶阳哥要的！”
店里到处是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店长女孩正忙着，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看见这里人多吗，过来领号排队。”
自从放了寒假，这边的顾客就一直爆满，她甚至不得不暂时关停那边的店铺，守在这边帮忙调制奶茶。
好在林舟有时候也能帮上忙。
他刚送完订单回来，推开门，忙不迭洗了个手，也穿上工作服站在了柜台前。
“一杯桂花牛乳酒酿和一杯四季玫珑奶绿，都要常温是吧，稍等。”林舟转身去了后面。
不多时两杯奶茶就做好了。
那两个女高中生是堂食，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
祁明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围裙，接过两杯奶茶端过去，两个女生道了谢，等祁明走后，转头就说起了悄悄话，眼睛亮着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
应彤竖起耳朵，只听到那边传来“美男子”“赏心悦目”什么的，然后两个女孩子突然就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啊啊啊啊啊。”
应彤：“……”
有点夸张了妹妹们，怪不得服务业这行偏爱俊男靓女吼。
她刚回神，林舟这边又做好了一杯，合作之前真没想到林舟也懂调制奶茶，她不禁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早知道你也会这行，还愿意过来帮我，我利再分你一成也完全不是问题。”
“现在分也不晚。”林舟随意笑了笑。
有两个人一起应付，压力总算小了很多，终于顾客渐渐少了，应彤一下子瘫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很认真地提议。
“说真的，再招个兼职吧，不然会累死人的。”
其实她不说，林舟也有这个意思。
开张之前，他们都没想到这个鲜花奶茶自习室会这么火爆，现在随时要收银不提，还要做奶茶，此外还有鲜花的外卖订单，结束后要打扫卫生……
祁明已经被他安排去干了原材料收购，另外负责算账。叶阳不管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可以负责出钱，算奶茶店的股东之一。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确实还缺人手。
然而这个时间点实在很尴尬，临近春节，原本有工作的都回家过年了，就算待业的人，大多数也会等到年后。
林舟：“我先把消息放出去，招不招得到再看情况吧。”
应彤点了点头，又说：“我妈喊我回去过年了，就这几天我可能得走，听说你是外地来的，家里人不催你回去吗？”
林舟整理着柜台上的东西，状似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老家就在这里的乡下，不着急。”
“噢，难怪呢。”应彤不疑有他。
他们正聊着，楼上噔噔噔跑下来一个女孩，站在楼梯口趴在扶手上就问：“姐，来帮我们打个怪，我们卡关了。”
应彤嘴角抽抽，“你跟你同学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打游戏的？别把人家叶阳小哥哥带坏了。”
她就知道不该相信这孩子说“在家学习无聊”的鬼话，要是让姑姑知道表妹成天在这里玩，回头串门不得削了她。
表妹打了个哈欠，“是他带坏我们才对吧。你来不来？我妈说你以前打游戏很厉害，是不是假的？”
应彤眉头一横，顿时背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站起来就往楼上走，“瞧不起谁，你姐我当年可是网吧的大神，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速。”
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下，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奶茶店长，一会儿说不定还有顾客呢。
她站在楼梯上，尴尬地低头看向柜台处。
林舟抬头冲她笑了下，“没事，我在这里看着。”
应彤激动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谢谢你大兄弟，以后纯利多分你一成。”
二楼门关上后，店内瞬间安静下来。
过年啊，林舟出神地想，大抵要在店里了，不过他可以和叶阳祁明一起，采买个年夜饭，再放个鞭炮什么的。
正这么想着，林舟放在柜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滑开对话框后，却不是那个人发来的消息。
沈霁：你过年回来么？
沈霁：
林舟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指。
林舟：
林舟：你要回老家过年吗？
沈霁：鬼才回去！我快无聊死了，过年有其他安排吗？
沈霁：收留我一下。
林舟笑了笑。
林舟：好啊，我也无聊，你来吧。
心底的那抹寂寞悄然间消散，林舟有预感，这个年或许会过得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