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医院空病房，愤怒的楚奕辰拎着孙一鸣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摔到了墙上。
楚奕辰从未如此发疯过。
他怒红着眼睛，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这毫无疑问是单方面的殴打，但是医院里没人敢过来劝说。
隔着几个房间，林舟现在还在病床上昏迷。
房间里拳头和闷哼声不断。
只要一想到林舟吐血的模样，楚奕辰下手的力道就难以控制。
然而地上的人并不反抗，没过多久，以孙一鸣的模样，也可以就近找个病床躺一躺了。
楚奕辰终于停了手，他的拳头上沾满了鲜血，眼神却还阴戾着。
孙一鸣早就在拳头砸到林舟的那一刻就酒醒了，此刻挣扎着爬到墙边靠着，心里懊恼不已。
医生说，他那一拳不仅砸断了林舟的肋骨，甚至差点砸裂了对方的内脏。
肋骨断裂还能养，要是内脏破碎了就危险了。
换句话说，他差点杀了林舟，他最好的兄弟的最爱的人。
他怎么会……
房间里是恒久的沉默。
孙一鸣抬手捂住眼睛，气若游丝，“解气了？”
楚奕辰闻言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一声闷哼后，他蹲下揪起孙一鸣的头发，眼眸沉沉，神经质般地重复，“林舟差点死了，你差点杀了他。”
孙一鸣咳出一口血，勉强挤出笑容，“所以你得解气才行啊，继续打吧，直到你解气为止……”
但是楚奕辰打断了他的话，他突然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厉害！你的大方做给谁看！”
“道上混久了，谁都喊你大哥！你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插手别人的感情？兄弟的伴侣你不认同，你就要杀了对方美名其曰兄弟义气？”
“那你做得真够好的！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孙一鸣！”
孙一鸣无话可说。
老实说，他从未见过楚奕辰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就算是在家族斗争中受了伤流了血，这家伙也一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林舟对楚奕辰真的很重要。
可惜等意识到了，却已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行动，现在再说对不起已经晚了。
屋内楚奕辰发泄完溢出的愤怒，收敛了情绪起身。
他冷冷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冷静至极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楚家大少爷。
他漠然地说：“本来我不想过去找你，但是林舟说你是我的朋友，只要我好好跟你谈一谈，你就能理解我，可惜他看错了人。”
地上，孙一鸣的手指动了动，苦笑一声。
楚奕辰抬眼看向窗外，“我相信了他。我承认确实抱有改变你想法的侥幸，但就算改变不了，我也以为你不会那样侮辱他。”
“可是原来我也看错了你。”
孙一鸣狠狠闭上眼睛。
楚奕辰不愿再浪费时间，他推开门走出去。
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外面，医生已经等了他许久，见面恭敬地点了点头，“楚少。”
楚奕辰皱眉：“人怎么样了？”
“还没醒来，我们刚刚去检测了一下患者的血液，发现信息素含量很低。”
楚奕辰早就知道林舟的腺体有些缺陷，他点头让医生说重点，“他是天生Omega腺体缺陷，信息素含量低是正常的，除了这个之外，他的身体还有别的状况吗？”
可是医生却没按照他的话说下去，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低着头有条不紊地解释：“这个我们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即使以先天性缺陷的标准来看，林先生体内的信息素含量也过于低了。”
楚奕辰这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一下子皱紧了眉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医生，“什么意思？”
医生谨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天生腺体缺陷，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也有几种特殊情况，比如因为腺体受伤、情绪波动……等等，总之，可能会导致腺体恶化，甚至腺体产生癌变。”
楚奕辰沉默片刻，医生的这番言辞宛如重锤般冲击着他的大脑，理智在几秒后恢复，他突然想到如果腺体真的发生了癌变，医生的说辞绝不会想现在这般委婉。
目前多半只是有些征兆，实际情况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他于是立刻抬头问：“已经影响到腺体的健康了吗？”
“暂时还没有。”医生果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您爱人的腺体情况特殊，我只是将最坏的情况先提前告知您，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因为受惊吓而导致信息素失调，调养一下就好了。”
楚奕辰心下松了一口气，脸色却还是沉沉，“好，我知道了。调养完我会再带他来检查。”
医生点头，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等所有人都走了，楚奕辰一个人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透过玻璃窗里面沉睡的身影清晰可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楚奕辰自认为擅长等待，却从未觉得原来等待如此煎熬。
快点醒来吧，他直直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楚奕辰突然觉得孙一鸣说得对，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他现在还很弱小，如果他是楚家家主，还有人敢左右他的婚姻吗？
如果他拥有无限的权力，还有人敢对他的爱人动手吗？
弱小是原罪。
他需要爱，他也需要保护爱人的实力。
这二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对立的。
楚奕辰眯起眼睛，他想，老宅那边夺权的进度应该加快了。
林舟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醒来后，楚奕辰就守在他身边。
自从他受了伤，楚奕辰就一手包揽了他的所有基础生理活动，包括喂饭、洗澡、上厕所……林舟一开始还不习惯，后来渐渐适应。
不过三天后，楚奕辰突然被叫回了老宅，等林舟再次见到他，对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虽然两人能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他觉得这对于楚奕辰来说显然是好事，所以并没有失落，反而替对方高兴。
只是对方来看望他时，时常会站在窗边的人眺望远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偶尔聊聊天，也很快就离开了。
某次，趁楚奕辰又来看望他。
林舟主动问了他一些楚家的事情，他的本意是替楚奕辰纾解一下忙碌的疲惫，然而楚奕辰看起来却不像和他多聊，笑着将许多问题略过去了。
比如——
“上次伯父伯母叫你回家，看起来很急，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楚奕辰坐在床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交代一些家族事宜。”
“可是，只是交代家族事情的话……”
需要三天吗？
楚奕辰整整去了三天，而且那三天里，他给楚奕辰发的消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
楚奕辰又不是不知道这点。
林舟抬头，只见对方依旧神色自若，仿佛不觉得他们之间发生过奇怪的事。
如果不是没意识到，肯定是有不愿意说出来的事。
林舟停顿了一下，立刻会意到楚奕辰是有事故意瞒着他。
但楚奕辰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林舟深信着这一点，于是贴心主动截断话题，“不，没什么，没事就好。”
楚奕辰朝他笑了笑，扶着枕头让他躺下，“你身体不好，少胡思乱想，多休息休息。”
真的是胡思乱想吗？
林舟在思虑中顺势躺下，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于是提道：“上次孙一鸣说，你因为暑假没回去让伯父生气，那我去给他道歉，把错都归在我身上，伯父他就不会再迁怒你了吧。”
印象中，伯父伯母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他和楚奕辰的关系对方也都知道，所以他觉得直接去拜访不会有事。
可惜楚奕辰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因为对方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一下子重了起来。
林舟不解地看向他，却对上楚奕辰幽深温柔的视线。
楚奕辰神色晦暗地问：“林舟，你相信我吗？”
林舟心底腾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他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在毕业之前，别去和我父母接触，好吗？”
“……奕辰？”
“好不好？”楚奕辰的语气一下子就强硬了起来。
林舟本能地感到不安，却只得回道：“……好，我听你的。”
八月快结束的时候，要开学了。
出院之前，楚奕辰再次带林舟去做了一次血检。
结果显示信息素含量又回调了上来，医生叮嘱以后还要好好休养后，楚奕辰就带着林舟离开了医院。
他最近越来越忙，除了楚家夺权越演越烈以外，还因为担心林舟的身体状况。
再加上开学后，孙一鸣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去找楚奕辰道歉。
其实按照孙一鸣的想法，他更想直接找林舟。
但是如果这件事私下被楚奕辰知道了，估计后果会更加严重。
所以在又一次被当做空气无视后，孙一鸣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拿出了杀手锏：“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问我，有没有提高怀孕几率的药吗，我有！”
楚奕辰果然停下脚步，转身，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一言不发，孙一鸣巴巴地跑上去主动解释，“我们集团刚好在研究这个，只是还是临床试验阶段，长则五六年，短则三五年，试剂就能研发出来。”
楚奕辰皱眉，过了半天又松开。
他看似冷漠地说：“刚研发出来的东西，成功率能有多高？”
孙一鸣重重点头，“高！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那帮顶级研究员的学术含量？”
此话一出，楚奕辰回头看他，眯起眼睛，“真的能做到？”
“当然，本来研发方向就是帮助Omega受孕，减轻药量还能当保健品用，一举两得。”
孙一鸣：“你要是想和林舟在一起，其实最大的阻碍不是周家。伯父伯母活了这么久，就想将家族传承下去，他要是怀了你的孩子，想必伯父伯母也不会说什么。”
楚奕辰沉吟，终日幽暗的眼眸终于重新拥有了光芒，他问：“研发速度能加快吗，钱我能解决。”
“钱不是问题，主要缺人。”
楚奕辰点头，“也不是问题，我可以。”
孙一鸣怔愣一瞬后大怒，“不行！你疯了，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我不能让你去！”
但是楚奕辰不在乎。
他问：“那你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
孙一鸣的火焰又熄了下去，他突然有点后悔拿着个做筹码了，这家伙这么疯，早知道还不如不说。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他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是让楚奕辰知道了这个法子。
他始终坚持试药。
孙一鸣拗不过，只得答应。
他头痛地扶额，“先说好，这个药会促进信息素分泌。服药之后你的Alpha特性会在一定时间内增强，无论是肉体强度还是攻击性，长则几个月短则几天，你可要随时保持理智。”
孙一鸣最后确认地问：“你真的决定了吗？”
楚奕辰点头，他的眼眸沉沉，“当然，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最后楚奕辰和孙一鸣约了个时间去实验室看看情况，等孙一鸣走后，楚奕辰又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号码。
他问：“查到了吗，是谁把我替林舟外婆付医药费的事告诉我父亲的？”
楚奕辰的脸色阴沉如乌云，要不是因为这个多事的人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和林舟根本不用这么早面对父亲母亲的阻拦。
他也不会在毫无力量地时候被骗回去，被逼着分手。
只因为不愿意，就被毫无尊严地关在空荡荡的书房里，饿了三天。
“安插在家主身边的仆人说，那晚是周乔泽少爷偷偷拜访了家主和夫人，将这件事偷偷透露给了夫人老爷。”
楚奕辰握紧手机，答案是意料之中，但不妨碍他眼里杀意渐重。
漆黑的烟幕缓缓降临，掩去了楚奕辰眼里最后一道光。
他说：“好，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不知道警告了对方多少次，周乔泽竟然还敢对林舟动手。
看来还是他平时太友善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