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辰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但是嘴角依旧翘着，半笑不笑道：“辛叔不要乱了辈分，现在楚家只有一位夫人，就在你眼前。至于我的母亲，她已经不适合再被称呼为‘夫人’了。”
已经五年过去，他对林舟的袒护还是半点不变。
管家常年跟在楚奕辰的母亲身边，连带着楚奕辰对他的态度也很尊敬。
他很少被楚奕辰这样当面驳斥，还是这样不容商榷的语气，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也隐约明白了他这次带林舟回来的目的，不再阻拦，而是后退一步，“是我糊涂了。”
当权者已经改变，他也应该顺势而为。
楚奕辰皮笑肉不笑，“辛叔为楚家兢兢业业忙碌了几十年，一时间不适应也正常，只是再在外人面前说错惹人笑话倒不好。”
“您说的是。”管家顺从地改口，对着楚奕辰和林舟微微倾身，“家主、夫人，老夫人就在书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楚奕辰点点头，他将视线从辛叔的脸色收回，直视着前方，不再浪费时间，牵着林舟的手大步朝书房走去。
楚家老宅内部装潢富丽堂皇。
推开书房的门，果然见到偌大的空间中央，正端坐着一位仪态美丽的妇人。
岁月无情，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唯有淡淡的细纹暗示着年华流逝。
听到楚奕辰唤她一声母亲，老妇人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但林舟叫她周夫人时，她却慈祥地笑了笑，宛如一个普通的婆婆，对林舟和善地招了招手。
“好孩子，多年不见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这幅姿态和记忆中的差别实在有点大。
楚母从前对任何人都十分冷淡，对他也是看着不太喜欢的样子，如今这样温柔反而让林舟不习惯。
他不安地看了眼楚奕辰，楚奕辰朝他轻轻点头，低声说：“过去吧，没事。”
林舟才迟疑着，迈开步子走过去。
他一路走到了楚母跟前，楚母牵起他的手温柔地拍了拍，语气感慨：“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辰儿刚带你来见我的时候，你也还是个小孩子。”
双亲中，楚奕辰唯有和母亲的关系稍微好一点，他喜欢林舟，自然会将林舟带去给母亲见一见。
“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你们长大。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以前形势所迫，我有不得不做的事。如今逐渐好起来了，希望你不要因为往事介怀。”
林舟愣了愣，随即摇头坚定道：“周夫人，我从未怪过您，虽然您从前对我说了很多话，但是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奕辰好，您有自己的立场。”
楚母闻言诧异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笑了，她的语气非常欣慰，“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多见了，怪不得辰儿喜欢。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看着冷酷其实内里仍旧单纯，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被他放在心坎上。”
楚奕辰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母亲。”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楚母及时打住，她又拍了拍林舟的手，突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哎，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要好。有空去看一看乔泽吧，他虽然对不起你，但你们结婚了，去见见他也算了结之前的仇怨。”
林舟乍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不由得好奇地问：“听说……周家现在破产了？他现在怎么样？”
“哎，这么大的一个家族突然就倒了，他现在也是很不容易啊。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三言两语现在也说不清，难道辰儿之前没和你说过吗？”
楚母疑惑着，她看了眼旁边装哑巴的楚奕辰，楚奕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心里瞬间明白过来。
看来很多过去瞒着林舟的事，这小子还没跟对方坦白。
……怪不得林舟愿意乖乖巧巧地被他找回来，甚至今天见到自己，神情如此平静。
她于是迟疑了，最后只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不如亲自去见他。反正，早晚的事罢了。”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楚母意味深长地瞥了楚奕辰一眼，楚奕辰抿唇成线，仍是没说什么。
两人从书房离开，见面的情况比林舟自己预想中的好了许多。他十分庆幸自己这趟回了楚宅与楚母和解，得到了长辈的支持，他的心结也稍微解开了些许。
楚奕辰瞧他一眼，忍俊不禁道：“就这么开心，以前那些都不计较了么？我都准备好给你撑腰了。”
从前挨了那么多冷眼，如今被一句和好就冰释前嫌了，他的小猫底线未免太低了。
“没想到周夫人对我说了这么多真心话，她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就好，希望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嫌隙。”
有周夫人的接纳，说明原来等待理解也是值得的。
他内心是真切的欢喜。
林舟垂着眸温柔浅笑，快乐在他的眼角眉梢蔓延，任谁现在看到他，都能感受到他溢出内心的幸福。
楚奕辰心尖一动，先是自然地勾起嘴角，不过一想到母亲最后暗示自己尽快坦白的那道视线，刚刚弯起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了。
他母亲的担忧没有错，他直到现在还有事瞒着林舟，至今没向林舟透露过真相。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被林舟发现了，绝对会成为他们二人关系之间的隐患。
从前他只想一味地将人困在身边，如今尝到了全心全意的喜欢的甜头，后悔却已经晚了。
母亲既然接纳了林舟，可以说只要想要，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其他的阻拦了，而林舟明显是喜欢自己的，但他还能再说出那些真相吗？
林舟会选择再原谅他一次吗？
时至中午，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衬得花园里的植物生机勃勃。
林舟走在前面，他注意到楚奕辰逐渐放缓的步伐，不禁回头问：“怎么了？”
楚奕辰的嘴张了又张，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们的爱情既然已经在此刻终于步入正轨，为什么必须要在此刻破坏氛围呢？
都瞒了这么久，不如就瞒一辈子。
只要能瞒一辈子就好。
楚奕辰这么想着，重新露出笑容。
他走到林舟身边，用食指亲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就像小时候他对待撒娇的林舟那样。
“没什么。在想婚礼之后，我们去哪里度蜜月，你有心仪的地方吗？”
林舟茫然地站在原地，他瞪大眼睛看着楚奕辰，明亮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他呆呆地重复：“婚礼？”
“是。”楚奕辰坚定地点头，他突然单膝下跪牵住林舟的左手，真诚道：“林舟，我们结婚吧，这次我会举办一场真正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楚家的另一位主人。”
“我不会再辜负你了，你愿意永远站在我身边吗？”
林舟与他对视，右手捂住嘴，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
楚奕辰对他温柔地笑着，其实早在五年前，他就想像这样对林舟求婚了，但他们却硬生生地错过。
“不为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嫁给我好吗？”
一滴泪水从林舟眼角滑落，他捏紧了手心。
“……你再想想吧，要是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楚奕辰语气笃定地打断他，他牢牢握住林舟的手心，“现在只差你的回答了，林舟，你愿意吗？”
短暂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原来光阴被赋予意义之后，会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他直视着楚奕辰的眼睛，如果对方非要一个答案，那么他也会说出那句永远不会改变的话。
“都好，只要能和你待在一起。”
这世间万水千山，纵使风光无限又如何，在他的心里，不及对方望向自己的一眼。
楚奕辰开车送林舟回别墅，婚礼的事定下来后，他直接给陆肖发去消息，让他找到顶级的婚礼策划专业团队。
他问陆肖要了个具体时间。
陆肖不愧为业务的神，果断回答：“最迟两周内就能定下方案。”
十一月的第一天如期到来，恰巧同学聚会也在这时候提前了。
楚奕辰不仅要催孙一鸣赴约，还要负责将林舟送去聚会所在的酒店。
他看了眼聚会结束的时间，说道：“一会儿我送你过去，等这边结束了，我再过去找你。”
他这些天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隐隐有了五年前两人相处的样子。
林舟放轻了呼吸点头。
他抱了楚奕辰一下，轻触即离，这些天他尝试多在楚奕辰面前说真心话，不再像往常一样扭扭捏捏，但还是忍不住害羞，低着头道：“我等你，早点过来。”
楚奕辰喜欢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隐藏，闻言笑着吻了下对方的额头，答应道：“好。”
高中同学聚会选在了一家京都还比较有名气的酒店。
酒店里布置华丽，他在门口送别了楚奕辰，柯青看到他一个人进来时，还颇有些诧异。
“你那个控制狂哥哥居然没来？”他的眼睛四处瞟着。
林舟尴尬地笑着，一时不知道该和他解释楚奕辰的真正身份，还是解释对方不出现的原因。
但是楚奕辰说他们要办婚礼了，所以、大概、多半以后柯青有的是机会自己领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吧。
“他有事，送我到门口就先走了。”
柯青了然地点头，“嗐，那倒是有点可惜了，这次同学聚会是个不错的拓展人脉的机会，要是你哥在这里，也许能帮到他的忙。”
“你还记得咱班的组织委员吗，他家境不错，还有个出身贼厉害的堂哥，这个聚会就是他帮忙组织的。大家听说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都把自己家里有头有脸的也请过来了。”
林舟失笑：“那岂不是变成商业宴会了？”跟楚奕辰以前带他参加的那些，也没什么两样。
“哈哈哈该叙旧的叙旧，该工作的工作！走，先去见见那位大人物。”柯青揽过他的肩膀。
他跟柯青走着，两人去了大厅围着人最多的地方。
只见身处人群中间的，是一个穿着西装一丝不苟的男人。
看起来也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
林舟想着柯青的话，心道对方居然也是个青年才俊。
柯青带着他，两人正要上前打招呼，身边却突然传来一道鄙夷声，“这不是林舟吗，我以为看花眼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原本有些吵闹的大厅因为这句话，声音顿时减小了不少。
众人都偷偷看向这边。
杨慕迈着小步走到林舟面前，他姿态高傲，望着林舟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而跟在他身边的男生却十分不解，他问柯青：“这是谁啊？”
“林舟，咱们高中同学，你不记得了吗？”柯青奇怪地看着杨琼。
杨琼努力回忆但无果，“林舟？是谁啊？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他疑惑地眨着眼，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林舟垂眸眼睫轻颤。
柯青脸色铁青，要是平时哈哈一下也就过去了，林舟多年未参加同学聚会，遗憾也情有可原，但是杨琼身边的这个人却明显来者不善。
他很难不怀疑这两个人是故意找茬。
杨慕闻言笑着拍了拍他表弟的肩膀，语气调侃：“别说你不知道，要不是林舟总是死皮赖脸地跟在楚奕辰屁股后面，我也不知道他这号人物！”
旁边的人们闻言，窃窃私语起来。
“楚奕辰？是那个楚氏的……”
“多半是了，不然还能有哪个？”
“这里居然还能够到这层关系，真是来对了。”
“也不一定，要真有这层关系，杨家怎么可能敢这么说……”
杨慕不顾人多，看着林舟的眼神戏谑，竟然直接就把五年前的事说了出来。
“别人还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听说五年前你因为要钱还几百万的赌债，被楚奕辰赶走了，这些年你在楚奕辰身边拿了不少好处吧，这么恬不知耻贪得无厌，亏你现在还有脸回来。”
“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太辛苦了，还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