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即便是神的宠儿也不能免俗。

  再次醒来后, 看着空无一人的寨子,以及枕头边那封墨迹未干的药方。

  两面宿傩直接怒极反笑, 手里的药方无火自燃, “五条晴辉!”

  某种意义上算是在新婚之夜就被抛弃的诅咒之王靠着外泄的咒力,就几乎削平了半个山头,遥看京都方向, 反而平静了下来。

  总归他也会杀到京都去的。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世,他都会将胆大妄为, 胆敢戏弄他的少年找到, 抓出来,抽筋剥骨也好, 敲髓吸血也罢。

  诅咒之王发誓, 会让那家伙付出胆敢愚弄诅咒之王的代价。

  而五条晴辉也在回到京都的第二天晚上,得知了他拔除错诅咒的噩耗。

  别问为什么不是第一晚。

  因为回到京都的第一天晚上,五条晴辉就被菅原芦一拉走了。

  毕竟他可是和吉巷那位甚姬一同为爱私奔!

  虽然回到京都的时间尚短, 但五条晴辉可是个美貌不输甚姬的美人!

  而且这位美人还是和甚姬截然不同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 五条晴辉还是稻荷大神的宠儿。

  可以说是时尚的buff叠满了。

  如果说一位贵族小姐和吉巷的花魁私奔的话,这可能是件风流韵事。

  但如果是一位世家少年和仅见过三面的花魁互定终身, 然后一同逃离京都, 这就一定是真爱了。

  哪怕他们最后也因为一些原因, 重新回到了京都, 但至少他们曾经努力过。

  多么可悲可泣的爱情。

  这不得举办一个诗会?

  五条晴辉不是很懂贵族少女们的脑回路,但是因为禅院甚尔收了钱, 惨遭背刺的白发少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这群叫嚣的厉害的贵女们,真到了本尊面前, 看着如雪一般, 稍微吹口气都可能化掉的白发少年, 反而变得扭捏了起来。

  她们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大声了。

  五条晴辉隔着屏风和这群贵女们交流,恍然间有一种爱豆举办握手会的既视感。

  等第二天早上,菅原芦一捧着一个匣子的银子来分红的时候,这种握手会的既视感越发浓郁了。

  “这是什么?”五条晴辉指了指满满当当的匣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菅原芦一倒是十分平静,“这些都是诗会的分红啊。”

  是的,这群闲的没事做的贵族们最爱举办诗会附上一首和歌,并由专人记录,然后出版成册。

  而五条晴辉作为京都话题榜的分风云人物,哪怕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简单来说就是昨天的诗会被菅原家御用画师画下,又经过一些包装,成功打入了京都贵族市场。

  是的。

  在菅原神官放弃鸡娃后彻底放飞自我的菅原芦一,反而找到了她擅长之道。

  因为菅原家的家规,时常会陷入零花钱不够窘迫之中的菅原芦一,摸索出了一些赚钱小技巧。

  正在绝赞攒私房钱中。

  “芦一,这些钱你可以自己拿着的。”五条晴辉十分感动,但他并不打算收下。

  毕竟上次将菅原芦一拉下水后,菅原芦一原本就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变得更少了。

  少女听完之后眼泪汪汪,感动于五条晴辉的善解人意。

  但是,“如果晴辉没有入画的话,这本画集其实卖不到那么多钱。”

  对贵女间的诗会有着较为清晰认知的菅原芦一老实说道,“这些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而且,“作为女子,如果还要家里的兄弟帮衬补贴的话,那可是会沦为京都笑话的。”

  五条晴辉想了想,收下了这一匣子的分红,然后转手就送给了麻仓叶王。

  菅原芦一:?

  为什么不是送给甚姬?

  为什么还会有叶王的戏份?

  菅原芦一想象中,五条晴辉会在月夜私会情郎甚姬。

  两人在花前月下,互诉相思在,最后只能碍于世俗总总含泪离开。

  可是为什么,在回到京都的第二天晚上,晴辉就马不停蹄地向麻仓叶王递了拜帖。

  还把这一匣子的钱都给了叶王?

  弟弟,你的心变得这么快的吗?

  不管菅原芦一如何在内心深处嘶吼,麻仓叶王的小纸鹤已经歪歪扭扭地飞来指路了。

  麻仓叶王近乎怜爱地看着五条晴辉,这让白发少年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而叶王接下来的话,也让五条晴辉心如死灰。

  “傻孩子,你杀错诅咒了。”

  五条晴辉如丧考妣,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应该啊,除了宿子,我接触的第一个诅咒就是山贼后山……】

  【等等,宿子他是人吗?】

  和五条悟不同,咒力含量比普通人都不如的五条晴辉,无法一眼看穿诅咒力量的本源。

  普通人是无法看见诅咒的。

  所以在看见宿子的时候,五条晴辉才会陷入认知盲区。

  “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麻仓叶王微笑着肯定了五条晴辉的猜测。

  大概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能够坦然于【灵视】的家伙了,麻仓叶王堪称恶劣地勾起唇,“你看,这就是你玩替身梗的报应。”

  五条晴辉:……

  五条晴辉根本顾不上反驳叶王的话,他直接再次杀向了吉巷。

  在麻仓府邸外等候多时的菅原芦一苦着脸,“可是晴辉啊,我们已经上了吉巷老板的黑名单了。”

  菅原芦一就像个任劳任怨的老母亲,在听到五条晴辉的要求后,苦着张脸,试图让她的好弟弟认清现实。

  而且,才和叶王幽会完就马不停蹄去找甚姬什么的。

  这是什么极限端水啊。

  菅原芦一看不明白,却大为震惊,少女好心提醒,“晴辉啊,你刚才送了叶王整整一匣的银子。”

  既然端水,甚姬那儿又该怎么办呢?要是到时候说漏嘴了,这个事情就严重了哦。

  为了弟弟的爱情,菅原芦一已经思考起了母亲的私库里还有什么宝物。

  她偷母亲的私库养你啊。

  五条晴辉十分感动并断然拒绝了菅原芦一的好意,“可是我已经把我的全部都分给甚尔一半了。”

  这笔财产可不是小小一匣银子可以媲美的。

  菅原芦一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轻描淡写的五条晴辉。

  要知道,世家贵族结婚,大多情况下都是两个家族的意思。

  所以婚后,很大一部分时间,夫妻之间都是各过各的。

  夫妻间尔虞我诈的事情都不在少数的好吗。

  像五条晴辉这样,还未成婚就将自己拥有的全部和恋人共享的情况,除了一声真爱,菅原芦一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光是为了这份真爱。

  菅原芦一就愿意拼命,让两个苦命的情人相遇。

  毕竟真爱无罪。

  五条晴辉:“芦一……算了,你说的对。”

  五条晴辉放弃了向解释恋爱脑解释,反正万物的尽头都是那句真爱至上。

  即便吉巷的老板再三叮嘱,严防死守,但是也架不住禅院甚尔是一个自己长了腿,独立行走的人。

  菅原芦一红着脸,强忍尖叫!

  这波,是双向奔赴!

  回到京都后,禅院甚尔就又回到了吉巷。

  他待惯了的屋子已经住上了新人。

  在新人的一阵冷嘲热讽中,禅院甚尔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直接将新人提起,扔出了屋子。

  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倒在地上的新人:?

  站在门口喋喋不休嘲讽禅院甚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疯狂PUA的老板:??

  禅院甚尔:“还有事吗?”

  在差异巨大的武力值面前,众人仿佛被抠掉了说话键,于是世界安静了下来。

  然后,同样是圆月,同样在窗前。

  禅院甚尔同样站在楼上,五条晴辉同样站在窗外。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禅院甚尔自己跳下窗台。

  “你要干什么?”

  “去杀个人。”

  “那个宿子?”

  禅院甚尔挑眉,觉得下次再有谁说他不懂人心是个败类,他一定要把说出这话的家伙拖到五条晴辉这个真正的败类面前。

  这是什么得不到就毁掉的不能过审剧情。

  禅院甚尔友情提醒,“杀人犯法。”

  虽然这话由咒术杀手说出很怪就是。

  “没关系的。”五条晴辉回答的同样十分爽朗。

  因为先不提诅咒有无人权,这里可是平安京啊。

  贵族杀死一个平民的罚金,甚至没有杀掉一头耕牛的重。

  而且,“明明是宿子酱不好。”

  “他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们啊。”

  五条晴辉委屈极了,毕竟他是真心实意的怜悯着宿子的遭遇。

  结果却连名字都是假的。

  “我是很认真的为宿子酱的未来考虑过呢。”五条晴辉歪倒在车厢里,捏了捏衣袖坦诚的说道,“我甚至想过如果宿子酱不愿嫁人的话,拜托叶王照拂一二呢。”

  禅院甚尔嗤笑了声,为白发少年的不自量力,“现在呢?”

  “我会努力劝说宿子放下执念往生的。”五条晴辉一脸认真。

  大家都是外来户,早早离开的话,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大概同为人渣,禅院甚尔反倒是最早看清五条晴辉眼里身娇体弱如同一朵娇花的宿子酱本性的人。

  “真是个冷酷的家伙。”禅院甚尔感慨道。

  明明在三天前,他们还拜堂成亲了呢。

  “如果和我成亲的人是甚尔的话,我可能会心软哦。”五条晴辉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

  “因为甚尔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啊。”五条晴辉抬起头,苍蓝的眼眸中是全然的认真。

  他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的。

  “甚尔是第一个看见我的朋友。”

  在五条家初遇擦肩而过的时候,禅院甚尔看见了五条晴辉。

  “虽然这话由我说有点奇怪。”五条晴辉双手抚在了禅院甚尔的脸颊,两人直接的距离骤然缩短,“但是我真的很喜欢甚尔哦。”

  所以,“那个人不是甚尔真是太好了。”

  少年发自内心的说道。

  禅院甚尔挥开了脸颊上的手,闭上眼,耳边是如同雷鸣般的耳鸣。

  甚至连话都听不清了。

  他只能看着五条晴辉的嘴在开开合合地说着什么。

  至于声音,已经被抛到九天之外了。

  真是个让人厌恶的小鬼啊。

  禅院甚尔心想。

  “这也是酬劳之一吗?”良久之后,马车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询问。

  五条晴辉放下窗帘,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是的。”

  “因为甚尔是特殊的,所以我不愿意欺骗你。”如同冰雪雕塑而成的少年有着坦诚的心,“不用担心,即是甚尔什么都不做,在回去之后,我也会兑现承诺的。”

  “拜托,天与暴君本身就值我开的价了好吗。”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那你还多此一举?”

  五条晴辉一脸严肃,他看向他的好友,“甚尔,我之前就已经想说了。”

  “你似乎太过看轻自己了。”

  在禅院甚尔变得阴沉的脸色中,五条晴辉不管不顾,自说自话,“刚刚那些话,是说给我的好友禅院甚尔听,而不是给天与暴君听的。”

  从腹中掏出游云开始擦拭的禅院甚尔:“真是个狡猾的小鬼。”

  五条晴辉倚在车窗前,没有反驳禅院甚尔的这句诋毁。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啊。

  五条晴辉的世界很小。

  小到只能容下他的孪生兄弟,他的家人,以及少数友人。

  五条晴辉的人际关系很简单。

  除了家人,就是和五条悟有关的人和事了。

  可以说,五条晴辉的前十七年,都是由五条悟作为一根线串联起来的。

  所以五条晴辉并没有撒谎。

  因为禅院甚尔是唯一和悟没有关联的存在,所以他在五条晴辉眼里是特殊的。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禅院甚尔很强。

  这份强大让他能够任性妄为地保持数年如一日的烂透底的个性。

  这种熟悉的个性又能够给予不愿改变的五条晴辉,在这全然陌生的世界以一丝安全感。

  这也是五条晴辉和禅院甚尔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以说,五条晴辉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他在意着禅院甚尔的感受。

  如同一个老好人一样,关心着友人不算健康的心理情况。

  但这并不妨碍五条晴辉用这颗真诚之心为武器,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禅院甚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先可怜那个被当做情感寄托,又被随意丢弃,现在还要被插刀的那位灾星了。

  思索半天未果的天与暴君,感受到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咒力威压,直接跳下牛车,骂道,“果然你这家伙就是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