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排着队表达自己想法的信徒, 潜淆觉得他们有自己的排序方式也是一件好事。
这种情况下，他是无法在信徒们之中做出选择的，只能由他们自行达成统一。
“嘻嘻, 你们说要猜拳决定顺序，那不就是想让我先讲吗？”第一个发言的信徒一脸得意，“小时候我猜拳就没输过, 这你们都知道的啊。”
“谁还记得那些？要讲就快讲, 不然换我！”排在最后的信徒一副不甘的模样。
第一名信徒笑着说：“你呢, 就留着点儿悬念吧！我呢, 就先抛砖引玉一下！”
“好！”有信徒捧场道，“你给我们大伙儿打个样吧！”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因为大家都够熟, 所以就没什么好客套的。
“我觉得吧, 这个虽说上学的时候老师都说功过不相抵, 但是对方要是能够将功补过，我也是能接受的。要不, 我们就让他们以实际行动补偿我们吧，比如帮忙重建邪神殿部分区域什么的。”此人的家里情况还好, 不像某两名争执不休的信徒那样。
不过就算影响不算大, 但被迫离开家乡这件事还是这群人心中的一根刺。
这名信徒能够对此事不太在意, 轻飘飘地说出个“将功补过”，也是由于自己家里离开了这座小镇后, 反而在事业上有了极大的突破，可以说是一举完成了阶级的跨越。
“你到时说得轻松, ”有信徒表示不满了, “我们当初走得多狼狈啊！他们必须加倍奉还才行！”
这名信徒家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先是丢了镇里原本的工作, 然后在小镇外找工作又屡屡碰壁，失业了好几年。
那几年中，全家的生活水平都比在家乡差了不少。
此人认为，没有别的信徒比自己更痛恨那段遭遇了。
连自己的学业，都因此受到了打击。
本来家里还是有钱供家中唯一的孩子上学的。
但是双亲双双失业后，家里连吃饭都成了困难，更别说是去外地找学校入学了。
如果自己的成绩非常亮眼的话，那么哪怕身无分文，也有学校愿意全免学费再加补贴生活费。
但是平平无奇的成绩和毫无亮点的履历，并不能使自己继续有书读。
于是，此人就只能跟着家里辗转多地，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回到这座邪神殿。
即使发生了那么多事，这名信徒和自己的家人仍坚持信奉邪神。
在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去邪神殿做义工，也能填饱肚子，而且很有意义。
这样的生活不能说是不苦，但是他们在邪神殿却能苦中作乐。
一得到邪神殿有望重新开放的消息，他们就二话不说地放下了历尽千辛在外头找到的工作，回到了这里。
“那你说，你有什么高见？”第一名信徒觉着自己的提议不错，被人这样说也让自己的脸上挂不住。
“诶，你们可不能自作主张地插队啊，我们还排着呢！”有信徒表示不满了。
“就是，擅自改变排队顺序算怎么一回事？”有信徒帮腔道。
潜淆看着信徒们，发现他们并没有真的生气，还是开玩笑的模样。
可能是真的很熟就会有这样的相处模式，反正他没有可以这样说话的对象。
“对啊对啊，大家可都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排在第二的信徒清了清嗓子，“不过我可以先说！”
第一名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开，做出了一个礼让的动作：“请。”
“去，”第二名信徒知道对方是故意在搞怪，想在最后的时刻也抢自己的风头，“本就该我讲！”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可是自己的。
全场的聚光灯，都将打在自己身上！
不对，邪神大人是神明中罕见不带圣光的，想来是不太喜欢强光照射。
那就，全场的焦点是自己好了！
“我认为，他们防火有错在先，我们的反击虽然形式上是极端激进了一些，但是出发点是好的，本质上也没什么问题！”这名信徒给砸神像的信徒使了个眼色，不过对方没理会。
潜淆对这一段不想作出评价，他知道以自己的立场是无法做到完全客观公正地看待这件事的。
被烧的是自己的神殿，砸了祂神神像的是自己的信徒。
即便当年的自己没有参与这件事，他也是事件中无法脱离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要论“因果”，那他就是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要是没有他这尊神明，这些人就不会成为他的信徒。
他们就算有信仰，也大概率会是这座小镇的守护神。
这样一来，他们就和其他镇民没有信仰上的分歧，也就不会遭受针对。
他们不会被明里暗里地驱逐出镇子，可能会一辈子不离开家乡。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生活会比真正的经历平静许多，但也平淡了许多。
会去信奉邪神的人类，大多是不想循规蹈矩的。
有的人觉得当邪神信徒可以证明自己的特立独行，他们想要彰显自己的个性，而信仰邪神就是一种方式。
他不清楚这些信徒是因何信仰自己的，不过他们如果能因此有所收获，他觉得自己这尊神明就是有被他们信仰的价值的。
“要我说，他们的守护神不作为，全程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暗箭伤人，这性质就很恶劣了！”第二名信徒越说越激动，要是这里摆了一张桌子，估计都能直接跳上去，“我们不能只惩罚祂的信徒，祂这神首先问题就很大！”
“我同意！守护神压根就不会守护大家！镇上不每年还是有天灾人祸？”有信徒狠狠地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当年没有请邪神大人来，他们就认为我们好拿捏了！他们有神帮着，不怕！”有信徒惋惜地说，“要是我们那时候想到请邪神大人来就好了——您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对吧？”
突然被信徒们满含期待的目光望着的潜淆，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他十分认真地说：“当然。”
这些人是自己虔诚的信徒，又遭遇了那种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若是他当时便被召唤而来，那是绝对会不惜和那尊守护神对上的。
接下来的几名信徒也提出了各自的想法，有想通过“传教”让全镇人和守护神真心接纳邪神及其信徒的，有想向镇民普及写明了人民可以自由选择信仰的相关法律的，有想让邪神跟守护神斗法的……
潜淆认为，他们好像是想错了方向。
不止是神明，同为信徒的人们听了也有觉得不合适的。
“斗法也太扯了吧，你以为这是在做什么？”
“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啊，邪神大人愿意那守护神也不一定同意啊，这样不好实施啊。”
“普法，是该好好普普法了，你先跟那个要在公共场所聚众传教的普一下吧！”
“不是，这就是你们想了很多年的？”
“总比你想的好！”
“别吵啦！这有什么好吵的！大家都烂！可以了吧！”
“有自知之明就够了，别带上所有人。我觉得我的想法很好。”
邪神这时候必须发话了，不然这些信徒估计能炒上三天三夜。
“各位，要不然我们投票？”潜淆拿出了用神力变出的选票和笔，“这是不记名投票，一人一票，就按刚才的发言顺序为编号。”
信徒们纷纷表示接受这种方式：“匿名投票好！”
最后唱票的时候，潜淆每念出一张，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谁投的？这也投？”
“是自己投的自己吧？”
“有两票，居然这都有两票？怎么还没人投我的！”
“无所谓，我会胜出。”
“你暗箱操作了？没有？那你是怎么能这么肯定地说出这种话的？”
“选我吧，求求你们了！”
潜淆念完了所以选票，不等信徒自己算出来最终的票数，便宣布道：“二号票数最多。”
“谢谢大家，”第二个发言的信徒装模作样地向同伴们鞠了几个浮夸的躬，每个方向都不放过，“谢谢大家的抬爱，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
“怎么是这家伙的点子得票最多啊？”有信徒皱着眉说，“这很难实现吧？”
“但是这个的确最解气！”有信徒摇头晃脑地说，“你想啊，那些人可以那么嚣张，就是因为有守护神给他们撑腰！要是守护神都在咱们跟前折腰了，那我们的面子什么的，不就都赚回来了嘛！”
“是这么个理没错，我也觉得这个好！”
“对，守护神的责任大得很，可不能让祂逃了惩罚！”
“这个想法多想想，其实也不错，我勉强认同你的观点好了。”
潜淆见信徒们达成意见统一，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又悬了起来。
等等，第二名信徒。
也就是说，他要去“惩罚”另一尊神明？
这可是不合神约法庭的规矩了，神约里似乎没有这样一条，但近似的一定有。
他是尊上古大神不错，但惩治一尊地区守护神也不是能轻易办到的。
更何况，这是一尊资历颇深的守护神，被祂庇佑过的人不计其数。
有这样的资历，就算是他也难以撼动。
今天的邪神，也有点儿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