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单祈愿后, 潜淆觉得自己有所收获。
起码他明白了,电竞比赛活动的游戏选择,真的非常重要。
而且同样重要的, 是比赛的模式。
一开始他还想过,由神明带领信徒组成“战队”的方式是否可行。
现在他发现,只要是这样, 无论那名信徒的游戏水平是高还是低, 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游戏水平高的话, 会被说是抢了神明的风头。
游戏水平低的话, 会被说是拖了神明的后腿。
怎么都不行,他是不会让信徒受到这些本不该有的指责的。
算了, 还是仅针对祂们好了。
让那些同事感受一下游戏的魅力, 说不定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邪神其实知道, 祂神并不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些娱乐方式, 祂们大多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才从不接触这些。
不过娱乐之神是接受这一娱乐方式的,曾经在祂神抨击他的时候, 说过“玩得开心就好”。
他清楚对方的话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仗义执言,只是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
但是, 他还是感到了几分在神界很少能感受到的温暖。
数着到手的信仰值, 潜淆觉着那样陪信徒打一会儿游戏挺赚的。
虽然也会有些无奈, 但是游戏的快乐和还愿是一个都不少。
有时候,随机匹配到的路人可比信徒难带多了, 还没有信仰值可拿。
嗯,还是先玩几天单机游戏好了, 这样比较有利于良好心情的维护。
可是他刚一拿起游戏机, 电话铃声便随之响起。
那是近十年前信徒供奉的座机,现在已经鲜少有谁会拨通这个号码了。
这年头, 打电话的多为推销和诈骗,会打固定电话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看了几眼正响个不停的电话,不太愿意去接。
对社恐神明而言,接电话这种事,还是比较困难的。
电话铃一响,他的心就慌。
不过任由电话这么响着也不是个办法。
在一段时间内无人接听导致的自动挂断后,那个铃声又一次响起了。
信徒给他挑的这部电话不错,是会播报出来电号码的。
潜淆对比了前后两次听到的号码,确定了是一个数字不差。
究竟是谁这么执着于给他打电话?
在电话彻底消停下来之后,他看了一眼座机上显示的记录。
在今天之前,从未有过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那便稍稍花点儿神力查一下号码来源。
哦,来源是魔界。
那没事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恶魔打来的电话,多半没好事,可能是一时上头打算骂他两句吧。
邪神不知道自己在魔界的传闻是何等的可怕,只记得有时会有恶魔私信他,说是要“直面恐惧”。
实际上,那些恶魔基本都是不愿意直面这种童年阴影等级“恐惧”的,可是输了赌约没办法,只好发了。
魔界好赌的家伙不少,可是敢拿邪神做赌注的实在是不多。
本身嘛,恶魔的道德观念也不怎么强,或者说没有才是最好的状态。
赌个对父母老师的恶作剧什么的,纯属常态,连顶头上司都不是不能捉弄的。
这些恶魔平常是挺敢赌的,可是一旦涉及到邪神,那可就是当之无愧的豪赌了。
有的恶魔,宁愿倾家荡产,也不敢按照赌约给邪神发上那么一条对方可能压根就不会看的私信。
那是它们深入骨髓的恐惧啊……
潜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到恶魔的私信,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恶魔给他一连打了十五个电话一样。
要不是这部电话的来电铃声可以调为“静音”,他大概会选择直接拔了电话线。
邪神并不打算回拨过去,打电话这种事对他来说,比当面交流还难以接受。
也罢,只是不重要的电话而已,无需他想太多。
别说是恶魔了,就算打电话的是神明,他也不一定会搭理。
等一下,谁说来自魔界的电话,就一定是恶魔的来电?
他再度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看向了那部座机。
如果是同事的求助信号呢?
虽然他想不到有哪一尊神明会向自己求救,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个家里固定电话的号码,可能就像是自己的相关法阵图纸一样好找。
祂神几乎都树立了“不用人类发明的通讯工具”之形象,只有他是手机不离身的。
不过他的手机设置了免打扰咒术,除了顶尖的高级神职人员外,是打通不了的。
如此看来,有同事打电话向他求助这件事,似乎也能成立。
甚至有可能会是信徒。
毕竟之前也出现过信奉自己的恶魔信徒,邪神信徒的物种多样性确实是极为罕见的。
想到这些可能性之后,潜淆不好对那些来电置之不理了。
即便他可以忽视同事的求助,也不可能会对信徒不管不顾。
但是打电话,实在是太……
他觉得这是十分艰难的一次尝试。
潜淆先是按下免提键,再按下回拨键。
听着表示电话能够打通的“嘟”声,他在心慌中莫名感到了一丝心安。
至少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其实,他说不上来真正糟糕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就算是能够做到全知的邪神,也会对一些尚且是“未知”的事物感到不安。
他可以知晓过去发生的事,也可以得知正在发展的事。
但是“预测”这种东西,还是太超过了。
待到代表着电话接通的音效响起,他极快地拿起了听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好了,这通电话原本也不是他主动要打的。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很是不耐烦,“谁啊?怎么不说话?”
好不想说话,这种场面实在是尴尬。
邪神仍旧保持着沉默。
“不说话就挂了啊——啧,今天咋回事啊,落了几年灰的座机往出打往里接的,真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挂了又没完全挂,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潜淆觉得自己发现了重点:“之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回以问题。
不过好在魔界没有神界那么重礼节,那边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平平地说:“就一顾客,花了那么仨瓜俩枣的钱,还想要打一百通电话,可不是有病吗?”
“这是电话亭?”邪神一愣,现在人间的大多数地区都没有在外充值打电话的概念了,可是魔界说不准还有没有。
至于落灰多年……可能“租借电话”不是对方的主营业务。
“嗐,什么电话亭,就一小卖部!”那头的声音大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一般。
神明暗自点头,也是,魔界在人类科技方面的更新换代比神界快多了,手机也是很早就普及开来的电子产品。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就要问问那种总是电信诈骗人类的恶魔了。
如今的恶魔,不仅精通传统电信诈骗,还与时俱进,将网贷之类的业务也熟练运用到发明这玩意儿的人类都自叹不如。
说实话,恶魔的学习能力挺强的,而且不以此为耻。
潜淆不太理解神界的同事们,为什么会将向人类学习视作耻辱。
明明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信仰的产物。
而且祂们的衣食住行,都与人类极为相像。
究其原因,那还不是因为这些就是人们心中相信的。
他们相信世界上有保佑自己的神明,于是便有了神。
他们相信神明在衣食住行方面有与人相似的部分,那么这也就成为了事实。
邪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神明还要自欺欺人,说那些人类的发明创造不好,是祂们应该远离的。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祂们分明也在或多或少地享受着人类的发明创造带来的便利,只是经常会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而且话说回来,那些供品,就是人类创造的产物。
要是真那么嫌弃的话,就不要收供奉。
收了人类的供奉,还说人类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对。
在他看来,那些同事实在是奇怪。
可邪神也清楚,在祂们的眼中,自己才是异类。
“喂?喂!还有在听嘛。”电话那头的声音将神明的思绪唤回。
“怎么了?”他觉得线索就快要到手了。
“你要是找打电话的那家伙,我可找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得到失望的答复令其有几分失落,“不过嘛,那家伙好像说了要去邮局,你也许会收到信呢!”
多新鲜,这年头写信。
小卖部老板想了想,自己大概有五十年没有收到过认真写的信了。
啧,还真是令魔怀念。
“邮局?”潜淆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之后,发现自己跟对方的对话似乎都是问句。
但他也的确是抱着疑问来打这通电话的,也算是初心不改。
“是啊,”小卖部老板说,“魔界没剩几家邮局了,能送信送到魔界外的,更是只有一家!”
邮局,寄信。
潜淆回忆了一下,自己也很久没有收到过信了。
邮件倒是收了不少,现在大家通常都用电子邮箱,亲笔写信的寥寥无几。
会寄信的,又到底是谁?
今天的邪神,也在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