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淆警惕地看向了门外。
纸人信徒现在的状态相当脆弱, 两个孩子和母亲之间的联系再一次建立了起来。
这是关键期，如果在这种时候被打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有恶意。”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只是，想来帮个忙。”
帮忙。
是了，他就是被请来帮忙的, 又有谁请了个帮手, 他也不会太意外。
毕竟, 他对那个做了母亲的纸人信徒, 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名信徒做事是会留后手的，这是她对孩子的一种保护。
“那是我的朋友, ”纸人母亲这样说。
朋友。
邪神没有去问信徒, 纸人为什么会有物种不明的朋友。
信徒即便是在神明面前, 也是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的。
他是很认真地在和信徒保持距离感的神明。
这样做, 对社恐神明来说也比较轻松。
纸人母亲对外高声喊了一句：“这里现在很安全，邪神大人答应了会帮助我们, 谢谢你的关心，下次再聚！”
从今往后的生活, 绝对会越过越好。
有机会再聚的, 一定会。
信徒看向神明的目光里, 充满了希望与信仰。
信仰，是能够带给信仰者希望的神奇力量。
也是能给予被信仰者力量的神秘桥梁。
潜淆从时隔多年终于又拥有了自己灵魂的信徒眼中, 看到了太多。
不过，可以回到孩子们身边, 这对一个心系儿女的母亲来说, 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那个“丈夫”嘛……
他看了一眼逐渐纸人化、但还是欣喜地围着母亲嘘寒问暖的两名信徒，目光柔和。
拥有幸福的家庭, 该是那名信徒的荣幸和福分。
只是变成纸人而已，这又什么好拒绝的呢？
一开始，不也是那名信徒想要“妻子”变成活人的吗？
这样一来，仅是互换了一下，估计没什么问题。
邪神对一些是非的认知和大多数人类不太一样，他觉得这是合理的。
既然是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他就要成全。
就算他不是爱神，他也要帮助这一家四口成为充满情亲的圆满家庭。
这是信徒的愿望，他作为办得成此事的神明，就该这样做到。
团聚吧，纸人也好，活人也罢，总之团聚便是这家人共同的心愿。
他是能够感受到的，四名信徒对“团圆”的方式想法虽各有不同，但是总体上还是一样的。
那名信徒的愿望他满足了好几个，纸人母亲的祈愿也实现了，纸人女孩的心愿刚刚达成。
那么，接下来完成最后一名信徒所愿，应该是最佳的选择。
神明是不好对信徒有失偏颇的。
虽说不是一名信徒一个愿望，但好歹也是每名信徒的愿望都被实现了。
这样，大概就是尽量做到“公平”了吧。
这个世界本身是不公的，可是，作为邪神，他想让信徒看到更多希望。
他们希望得到“公平”。
那就尽可能地去营造这种环境好了。
“我已经将你们的父亲变为纸人了，”邪神看着两名小信徒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身体的缓慢变化，正在往家里赶。”
活人变化为纸人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其间可能会有一阵的意识混乱，思维上的杂乱无序且重复多发，就是典型的症状。
而从纸人转为活人的过程，只会比这更痛苦。
那是一种共生的痛苦，是纸人与其血肉提供者共同承担的剧烈疼痛。
也就是说，这对“夫妻”，在同甘之前，就先体会过共苦的滋味了。
这一家四口，对这个家，都有着各自的不满。
但是，他们却同样有着团聚的心愿。
邪神不明白人类的想法，哪怕是纸人的想法，也是他难以理解的。
好吧，他只要帮助信徒们实现愿望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该这家人自己过了。
“我要离开了，”神明看了一眼屋内的信徒们，“祝你们幸福。”
这并不只是一句简单的祝福。
准确一点说，是来自神明的祝福。
因此，这句话是有相对应的效力的。
至于在何时显现出来，那就是后话了。
＊
“邪神大人，有一家餐厅希望与我们……联名。”神职人员看着手上的文件，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开口。
太离奇了，有餐饮行业想要与被冠以“邪”字的神明合作，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门道呢？
神职人员没有经过商，不太懂商人的脑回路。
“联名？”潜感觉这还蛮有意思的。
他之前赚外快的方法都被同事们琢磨透了，是该开辟一条新赛道了。
而且，总赚同样的钱，没意思。
在他的信徒中，美食爱好者的比例似乎不大，这或许是一次扩展信仰传播受众的好机会。
神明要拥有足够的信仰，才可以在世间存活下去。
他赚钱，不仅仅是为了钱。
当然，能收获更多的信仰值，当然也是好的。
人类的货币可以直接在人间消费。
而新增信徒供奉所产生的信仰值，则能够转化神力。
两头都算有的赚，要是那家餐厅靠谱，他是会应下来的。
神明是怎样的这一点，不是交给人类或祂神去定义的。
他的选择，只要自己觉得好便可以。
就算是选错了，后果也是由他来承担的。
“没事，可以谈，你们不用为此事负责。”他知道信徒的担忧。
按照一般人类的视角来看，这就像是员工在为老板的盈亏担忧了。
其实，无论是赚还是赔，他都不会从信徒那边克扣什么的。
反而，还会因为信徒给自己点燃了新思路的火花，而嘉奖一番。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神职人员看着神明给的小红包，神情激动。
邪神大人亲手给的红包！
里面的钱，自己大概是舍不得花了。
作为收藏，作为纪念！
好好珍藏起来吧，能够为邪神大人效力，可真是太好了！
神职人员美滋滋地去做别的工作了，这座神殿的神明专用办公室内，只留下了在翻阅着文件的潜淆。
连锁餐饮品牌，在人类中有一定的口碑，甚至连恶魔都会光顾。
原来上一任代言者是恶魔啊……现在想要转型，但是得循序渐进，于是就把主意打到“邪神”头上来了，算是有点儿小聪明的。
一些被恶魔吸引过来的顾客，多半会对圣光笼罩的神明有几分不认同。
但是，邪神身为神界的“异类”，却是他们少有的能接受的神明。
邪神，一听就是在“邪恶”阵营的。
那和他们所向往的恶魔，也差不了多少嘛！
人类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易懂。
而且，邪神对一些营销手段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研究的。
他大概能想象得到，到时候要是合作真谈成了，餐厅那边会这么做宣传。
邪神的信徒中，有几名可是广告界数得上的人物。
如果请他们来帮一程，估计营业额翻个番不成问题。
潜淆对自己的知名度和口碑很有自信。
当然，这里的“口碑”显然不是指他在神话中的那一种。
而是他在商界的口碑。
之前有神明打着他的幌子去开班行骗，就是因为他曾经创造过神界唯一的商业传奇。
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在某几次经济复苏时，倒是有着不少常人难以把握的商机。
常人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着神明就可以轻松做到。
他当时也是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和信徒的协助，才创造了短暂的奇迹。
至于为什么短暂……
神约法庭认为那是不符合神明身份的商业行为，直接就因此事将他封印。
那一次，他被封印了许久，久到出结界后天地换，局势简直大逆转。
不过，赚了一笔总是好的。
那时候，有多少同事研究他的成功秘诀，却研究不出一个门道。
社恐避开了祂们的追问，又躲到了邪神殿里去。
之后，他就主要发展神殿方面了。
没想到，这一次的“联名活动”，也是奔着神殿去的。
将餐厅内部装修改造成邪神殿风格……
说实话，邪神殿的风格其实也没那么统一。
只要就是看那座邪神殿管事的神职人员是如何安排的，主要突出一个“邪”字的也有，大片黑色的也有，中二氛围拉满的也有。
要是都往餐厅上套的话，效果可能不会太好。
至于将邪神像作为装饰画，这倒是可以。
他之前在网络上看到，有一些人类的网红餐厅、酒店里，就是有着一些神学元素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可以试一试。
潜淆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记录了下来，可以由神职人员转接餐厅那边。
神明是不好在这种事里出面的，否则神约法庭又要来找他问罪了。
邪神是有分寸的神明，就算只是为了信徒，有一些能不犯的神约还是尽量不犯。
毕竟，被封印就算再好，也是不对信徒负责的。
试问哪一尊神明的信徒，会希望看到自己信奉的神明天天被封印？
就算他被封印是开心的，也会有信徒因此不开心。
为此觉得丢了面子而不再信仰他的人也有的是。
人类就是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会因此怪罪他们。
他只要先做好自己就行。
今天的邪神，也在努力遵纪守法不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