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暴雪之下>第45章 暴雨

  一双满是褶皱的手,继续翻动着这本关键又重要的日志。

  它上面不仅记录了魏钦州的工作内容、心得与疑惑,也偶尔会出现几句他对生活与爱情的想法。

  这是一个年轻有朝气,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热情和渴望的人的手笔。

  可惜,人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至少,于这个日志而言,它的主人不会再在上面书写下任何东西了。

  “啪嗒!”

  一滴透明的液体垂直落在书页上,立时晕开一圈透明的褶皱。

  那双手扑过来补救,却差点扯破了脆弱的纸张。

  ——

  暴雨,即是危险来临的前兆。

  头顶突然一凉,我下意识探手一摸,触手冰冷,是一滴清澈的雨水。

  我抬头,无尽的如箭矢般的雨水便砸落下来,汹涌得像什么坝口开闸了一样。

  这也未免来得太快!

  我们躲在树下,茂盛的枝叶却丝毫没有作用,不能遮蔽风雨。没多久,我们就淋成了三个傻子。

  前前后后,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

  “轰——”

  天色阴沉得可怕,白昼也宛如黑夜一般。一道劈开天际的闪电之后,沉闷的雷声响彻天地。

  地面都似乎在这恐怖的声响下颤动起来,四周的树木深林身不由己地摇动颤抖,宛如也在这能够撼动天地的力量下臣服。

  诡异的是,雨水像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沾湿在身上后,便立刻感到浑身沉重。

  倾泻而下的雨水让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我抹了一把脸上淋漓的雨水,可根本无济于事,只得说:“我们找个地方避雨,下雨天站在树下容易挨劈!”

  秦月章说:“我来的时候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虽然不知道有多深,但避雨是足够的。”

  “那还不快去!”

  秦月章脱下了外套,想搭在我头上。在这样的暴雨下,衣服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聊胜于无,我回身把外套递给齐幼萱:“你盖上,我们两个能顶住!”

  齐幼萱接过衣服,也不扭捏,直接兜头盖住自己,率先冲出去。

  我回头要走,却发现秦月章一张好看的脸拉得老长。

  “走了!”我拉住他的胳膊,跟在齐幼萱后面。

  顶着这该死的“瀑布”,我们顺着秦月章所说的方向去。果然没一会儿,在地势倾斜的山坡上,我们找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洞口生长着及小腿高的杂草,几乎被雨水拍压在了地上,和我们一样狼狈。

  我们冲进去,虽然雨水追不进来,可那种无形的压力却如附骨之疽。

  我皱着眉:“这雨水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齐幼萱捂着胸口,呼吸沉重得几乎在山洞里有回声:“我也感受到了。”

  守在洞口的秦月章整理着衣服和头发,说:“就像是自然界中的捕猎者,先锁定目标,用强大的压力让对方动弹不得,最后只能任由宰割。”

  我说:“先不说别的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别急着整理你的发型了!”

  秦月章手一顿,转过脸来看我。

  他身后是半圆的弧形洞口,阴暗的光晕罩在他身后,接连的雨水是成串的珠帘。他低手回头,竟没有半分狼狈。

  即使浑身湿透,即使头发也濡湿着。

  我竟莫名地联想到雨中的竹,或者易碎的瓷器。

  他怎么会像瓷器呢?这个联想实在夸张且毫无根据。

  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愚蠢,秦月章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撩起眼皮注视我,声音又低又哑,不经意地说:“怎么了?”

  我立刻移开视线:“没什么,你不收拾都好看,就别显得我像个糙汉了。”

  他果然停了手,从脸色看起来我猜他心情并不糟糕,他寻了个与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依然是侧脸对着我。

  难道是还对我不跟他吱一声就找齐幼萱的事情心怀不满?还是说我拿他的衣服给齐幼萱做人情,他不开心?

  不是吧,他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我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最近——从我们把身份说开,甚至更早,我记不清了——他就侧对我比较多。

  我小时候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侧目而视多是心底里暗藏不屑。

  是了,从我们说开之后,他索性不装了。或许他秦月章打心底里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只是现在没有其它选择,才只能与我捆在一处。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名动世界的心理学新秀,我是想去看他讲座,还会被保安轰出去的地摊小贩。

  而且还有嫌疑,杀害了他最要好的朋友。

  我想到这里,心底里莫名生出几分火焰,连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一点。

  他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求着他。

  我豁然起身,靠近了齐幼萱的方向两步。

  这回轮到秦月章惊讶又复杂地看着我了。

  在我动作间,齐幼萱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扫描在我和秦月章之间。但她心里挂着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到洞口,焦急地注视着外面,留一个娇小的背影。

  她湿透的马尾辫耷拉着,像败犬的尾巴。

  雨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许黯然已经成功了也说不准。

  齐幼萱终于坐不住了,她喃喃一声:“不行,我得去找他!”然后倾身冲进了雨里。

  “哎!”我立刻站起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齐幼萱反身边退边回答:“他不会离我们太远!我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等待,什么都不做了!”

  说完,她加速冲进林中。

  我也坐不住了:“我得跟她一起。”

  秦月章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齐幼萱这么冲出去,实在太危险。这里是深山,雨大路滑,随时都可能会发生不测。

  我对她的命并不在意,即使她在现实里死去,于我也不痛不痒,甚至我会为她开心,毕竟她可以去和魏钦州再续前缘呀。

  可现在不一样。如果她在雪境里死去,回到现实之中,很难保证她还有机会再回来。

  那我要知道的东西,就不会有人告诉我了。我之前的那些辛苦,全白费。

  所以,她就算要寻死觅活,也得在我答应之后。

  暴雨似乎小了一些,至少不会模糊视野,前面的道路也足够看清。

  繁茂的枝叶在雨水的洗礼之后,变成了幽深的绿色,每一片叶子都是吸饱了水一般,在枝头晃动。

  我们很快就追上了齐幼萱。

  都说关心则乱,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左突右进,顾头不顾尾。一脚踩进了一块被雨水泡软了的泥地,脚差点拔不出来,身体也在惯性下砸进了地里。

  她一刻也不停地挣扎着要起身,可脚陷得深,仿佛被淤泥缠住了般,用力好几次也没成功起来。

  我们追上去,一左一右地把她搀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我话音未落,却发现她竟然在哭。

  是那种很压抑的哭,要故作坚强地不惊动别人,也不惊动自己,所以紧闭着嘴巴,不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不时抽动的肩膀,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泛红的眼眶出卖了她的意图。

  在雨水的冲刷下,满面潮湿,看起来很可怜。

  她的身体在发软、发抖,全靠我和秦月章的力量才能站立。

  这个一直以来表现得很坚强的女孩子,竟然在跌倒之后情绪崩溃。

  她抽泣着,推开我们的手,说:“我没事,我……我只是忽然很想他。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我真的很想他。”

  对于齐幼萱来说,魏钦州的死一直都没有真实性。他就像是忽然有一天便失踪了,然后就传来他被残忍杀害的讯息。

  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她怎么相信呢?

  我哄情绪崩溃的女孩子的经验几乎为零,只能手足无措地向秦月章求助,用眼神示意他说些什么。

  结果他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