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被捧上天的天才画家,竟然是抄袭出来的?】
【这个可不是抄袭,要是学别人的画法都叫抄袭了,那世上只怕没几幅画作了。不过真是没想到,这种画法竟然不是魏无酒独创的。我当时还为这种画法没有得到命名感到可惜,现在反而觉得好在如此。】
【对,就应该让这种画法的创造者来命名,可别让一个小偷偷走了。】
【要是之前用魏无酒的名字给这种画法命名了,那对这种画法真正的创作者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
沈游一条条地看了下去,越看越皱眉。这无数条评论看下来,竟然全部都是相信柏揽洲才是这种画法的创作者的人,没有一个人对这条微博的真实性提出过怀疑。甚至有人因此直接对魏无酒破口大骂起来,说魏无酒是一个无耻的小偷。
看到这些毫无根据只有情绪的言论,沈游忽然间就有点懂为什么魏无酒会说没必要和这些言论吵架了——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真是连让沈游吵架的欲/望都升不起来。
他在网上留下关于质疑“为什么是魏无酒抢走了柏揽洲的画法”而不是“柏揽洲在临摹魏无酒的画法”之后,他便意兴阑珊地关掉了计算机。
和这些人吵架着实是没有意义的事,他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谣言最大的伤害就在于谣言不是澄清就可以解决的。有些事,即便澄清了,还是会有人觉得澄清才是谎言,谣言才是真实。想要恢复魏无酒的名誉,沈游必须想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方案,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沈游思考这个方案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
魏无酒在午睡,姜姒又有钥匙根本不会敲门,那么敲门的人是谁?
沈游带着疑惑打开门,却意外的发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柏揽洲。他还是过去那副精致的样子,白衬衫不见一丝褶皱,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柔儒雅,竟有几分魏无酒当年的样子。
这样的相似程度不禁让沈游皱起了眉,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将门关上。但门只动了一点,他突然想起来这样把客人关在门外不太好,这才抑制住关上房门的冲动,板着脸迎接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沈游面无表情地问:“你来做什么?”
语气冷冰冰的,将“这里不欢迎你”诠释得淋漓尽致。
遇到这样的冷遇,柏揽洲也没摆脸色,而是摆出一副温和带笑的面容来,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太想呢。
但待客之道不是这样的,沈游只能板着脸将柏揽洲请了进来。他连茶都懒得泡,只是倒了一杯凉水滥竽充数,心里想着柏揽洲这王八蛋吃不了细糠,给他倒了热水他也要放凉了再喝,所以……
给他倒凉水也不是不行吧?
他可是很尊重柏揽洲的生活习惯呢。
这么一想,沈游顿时消去了待客不周的愧疚之情,也能够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
不耐烦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柏揽洲却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对比之下,仿佛沈游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柏揽洲说:“我是为了网上的那些流言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柏揽洲抬起眼,隔着玻璃镜片看向沈游,就见沈游轻轻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愉快。
他在为那些流言而愤怒,这是显而易见的,柏揽洲十分清楚。而柏揽洲更明白,这些流言也是与他有关,沈游对他绝对充斥着未曾言说的愤怒。
柏揽洲说:“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出面澄清。”
听了这句话,沈游反问道:“澄清?你要澄清什么?”
柏揽洲都被这句反问搞懵了一瞬。随即,他的思绪转动起来,说道:“自然是澄清那种画法是魏无久独创的。”
理清了思绪,柏揽洲自然而然地说道:“现在有人认为那种画法是我独创的,只要我出面澄清,就可以还魏无酒的清白,从而告诉所有人,那种画法是他独创的。”
终于说清楚了自己来的目的,柏揽洲的表情也轻松起来:“我可以帮忙的,真的。”
他说:“我总不会贪图不属于我的东西。”
帮忙?
沈游在心里回味着这个词,只觉得这个词用的真好。沈游问:“你觉得你是在帮我们的忙?”
“自然……”
话未说完,柏揽洲忽然间便明白了沈游的意思,他反问:“是这个词让你感到冒犯了吗?不好意思,我的中文不是很好,如果有让你感觉到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原谅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心。”
沈游想泼他一脸绿茶。他几乎是冷笑着问:“好心?”
沈游真实演绎了一遍什么叫做气笑了:“你要是真这么好心,怎么不把事情直接做了,还要来到我家,假惺惺地问我需不需要?”
沈游问:“网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流言?”
柏揽洲被问得一愣,当场便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沈游,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假的就是假的,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的,没错,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对柏揽洲并没有好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这种未曾命名的画法是魏无酒创作出来的。网上那些不懂绘画的人可以胡说八道,但佛罗伦萨艺术大学很多的人却都能看得出来,这种画法究竟是谁独创的。
绘画的风格不会变,柏揽洲究竟是什么时候画出《湖心亭看雪》的,他的同学导师也都一清二楚。网上不知真假的人会信离谱的流言,但柏揽洲将来要接触的人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柏揽洲一辈子都没办法将这种画法据为己有,无论如何他都要出面澄清这种画法是魏无酒的独创。柏揽洲白折腾一圈,却对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
从这一点看,柏揽洲不像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可是沈游不信——
“那你告诉我,那些人是怎么得到《湖心亭看雪》的?”
网上出现的《湖心亭看雪》半成品可是十分高清的正面图,这种图片根本不可能是偷拍出来的。沈游用了一些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手段,才从赵陵川那里拿到了一张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照片,《湖心亭看雪》只占据那张照片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起来模模糊糊。
但网上爆料的那人却能拿到这样高清的图片——沈游脑子抽了,才会相信柏揽洲完全无辜。
面对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柏揽洲却表现得依然十分平静,他用堪称平和的语气说:“沈游,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在撒谎,但我向上帝发誓,这件事情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得到那张画的。”
沈游也向他的上帝发誓,这件事一定和柏揽洲有关。
沈游沉默不语,这样明显的不信任让柏揽洲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柏揽洲说:“这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吗?”
沉默了许久,沈游问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那你能保证,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你哪个表哥表弟为了你这个小天才做出来的事?”
柏揽洲的脸色瞬间白了。
脑中无数思绪纷杂,恍惚间,柏揽洲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夜,他看着被送进icu的魏无酒和在病房门前痛苦哭泣的沈游,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这个并不欢迎他的医院。
他的表弟——从小到大最黏着他的维洛琉斯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慌张地问:“哥,你怎么了?”
柏揽洲恍惚着抬起头,他看向这个从小到大都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弟,这个能将夸张的话说出真诚味道的小弟弟,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柏揽洲用一种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问:“魏无酒的车祸真的是你造成的?”
说着,柏揽洲自己都觉得离谱:“你开着我送给你的机车,撞了魏无酒?”
维洛琉斯的脸上是很明显的羞耻,也知道自己酒精上脑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显露出赤/裸/裸的倔强来,他梗着脖子说:“对,我就是撞了他!”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维洛琉斯越说越顺畅:“我就是讨厌他!他凭什么!他一个山沟里出来的穷鬼,不趴在泥沟里,却敢抢了你的荣耀!凭什么!明明哥你才应该是安斯维特奖的获奖者!”
“明明就是……明明就是他不要脸,为了安斯维特奖和沈游睡,让姜姒替他暗中操作,他才能获奖的!”
“他抢了你的东西!”维洛琉斯不甘地说,“抢了别人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
柏揽洲气得扬起了手掌。
维洛琉斯吓得闭上了双眼。
然而看着维洛琉斯满脸恐慌的模样,柏揽洲的巴掌却无论如何都扇不下去。
他忽然就想起了昨夜,是他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奖项,借着酒劲向维洛琉斯诉说他的不甘,他的嫉妒。他嫉妒魏无酒,所以他的话有所偏颇;他嫉妒魏无酒,所以他的话中满是不甘。
是他向维洛琉斯倾斜了所有的不满,维洛琉斯才走岔了路,造成了这场车祸。维洛琉斯还未成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有冲动,是他这个哥哥没有想到负面情绪对维洛琉斯的伤害,才造成了一切的错误。
一切都该是他的错才对。
柏揽洲想,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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