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安吾,”太宰朝门口的坂口安吾招招手,笑容和煦如春风,“你怎么才来,我刚刚还在和织田作讨论‘善妒的黄脸公容易被厌弃’呢。”

  “织田作也很赞同呢,”太宰治笑嘻嘻道。

  坂口安吾只觉得太宰治在内涵某人,他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才开口:“织田作根本就没发表意见,是太宰擅自认为他同意了吧。”

  织田作点点头。

  “你们说……”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将双膝之间的一本书放在放在桌子上,他语气满满的困惑,“安琪拉小姐容易被什么东西给吸引呢?”

  坂口安吾感觉心累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些就不需要太宰操心了,本就是中原先生应该操心的事情。”

  织田作倒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安琪拉小姐应该喜欢听话的人。”

  太宰治更加困惑:“我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织田作之助:“那就只能是太宰不是安琪拉小姐喜欢的类型吧。”

  太宰治:“我可以变成她喜欢的样类型,但是她喜欢哪种类型我不太清楚。”

  织田作之助欣慰:“没想到太宰也能找到目标并全力以赴,如果是太宰的话,很容易就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吧,安琪拉小姐确实和普通女孩不同,但难不倒太宰的。”

  太宰治叹气:“就算让我吃下麻痹全身痛觉神经的药去找她也没什么,不过她为什么从来不主动来找我呢?”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作为正常人有打断这越来越危险禁忌的对话的义务,他艰难道,“你们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面色如常:“我们不是在讨论太宰怎么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吗?”

  太宰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坂口安吾提高音量:“可是你们讨论的女孩已经结婚了!结婚了啊!织田作你可是在帮太宰当……小三啊!”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何其困难,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词居然能放在太宰治身上,果然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发生。

  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他很不赞同:“太宰,当小三是不好的。”

  太宰治满不在乎:“小蛞蝓离婚了或者死了,不就不是了。”

  织田作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叫那就没问题了啊!啊?坂口安吾简直要崩溃了,织田作你没发现太宰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槽多无口,坂口安吾竟然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这本书上有些话说得还挺对的,”太宰治翻了翻一本厚厚的书,罕见的夸赞了几句。

  坂口安吾本以为是他那本爱不释手的《完全自杀手册》,定睛一看才发觉那本书的名字是《如何勾引到对手的老婆》,他直接喷出一口酒水,差点呛死。

  “咳咳咳,”坂口安吾狼狈的抽纸擦拭弄脏的衣襟,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书?太离谱了!

  太宰很是嫌弃,“安吾的意志也太不坚定了,作为异能特务科前途不可限量的情报人员怎么能这样容易被影响呢?”

  坂口安吾身心俱疲,没有气力和太宰争论“前途不可限量的情报人员的意志坚定和好友着了魔一样堕落得去勾引对手的老婆有何关联”这件事。

  他选择转移话题:“织田作和你的新同事相处的好吗?”

  织田作啊了一声:“纪德吗?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们很聊得来。”

  太宰也对纪德很有兴趣:“当时是安琪拉小姐带回来的呢,像狗一样听话,就是他们看着安琪拉小姐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坂口安吾想起那些灰尘扑扑,流浪多年的幽灵全都死死的盯着某位少女,眼神满是狂热与虔诚,像是自己侍奉的神明,让他浑身冰凉,因为他知道那是某位少女施加异能的结果。

  “‘异能者大多数都是一把刀,有没有异能无关紧要,你要做的是成为握刀的人’”太宰治突然开口,他摊摊手道,“我刚刚说的是安琪拉小姐将纪德他们送给小银做贴身保镖时说的话哦。”

  坂口安吾心道,太宰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安琪拉小姐,话题又拐到安琪拉小姐身上了啊!

  所幸织田作之助似乎是听见了坂口安吾内心无助的呐喊,他说起关于纪德的事情:“纪德的异能和我的异能很相似,他还说过要是没有遇见安琪拉小姐可能只有我给予他们救赎,只有我能杀了他们。”

  坂口安吾吐槽:“这是什么?和太宰一样的自杀成瘾吗?”

  织田作以为坂口安吾关心太宰,他安慰自己的友人,“不管是纪德还是太宰都不会像以前那样求死了,放心吧,安吾。”

  放心什么啊,这不是更令人担心了吗?坂口安吾心说,不过……太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在两人的目光中,太宰的眼神变得暗沉,那双鸢色的眼睛深邃异常,像是压抑着什么东西就快要破土而出,他缓缓开口询问:“织田作,刚刚你说的话是纪德亲口所说吗?”

  “是的,”织田作有些担忧,“是发现什么了吗,太宰?”

  “……”太宰治沉默不语。

  坂口安吾看得清楚,在织田作之助点头回应的那一瞬间,太宰的表情像是吃人的怪物,如同面对敌人一般可怕。

  太宰治这样的异常没有持续多久,他站起身,声音很平静:“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开门离开的小酒馆,坂口安吾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他大喊:“等一下,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瓢泼大雨吞没了一切,坂口安吾没有找到太宰的踪迹。

  -

  在拒绝中也来接自己回家之后,安琪拉继续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游戏。

  笃,笃,笃。

  门口的方向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游戏打上头的安琪拉以为是中也过来了,随口喊了一句:“直接进来就行。”

  门无声的打开了,却没有脚步声靠近安琪拉。

  安琪拉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她转念一想,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如果是中也的话直接就推门进来了,怎么会敲门?

  安琪拉恋恋不舍的放下游戏机,不情不愿挪到门口,就看见一只浑身湿透,不停滴着水的绷带精。

  此时的绷带精微卷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脸颊,冷风一吹带起细微的颤抖,俊美容貌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安琪拉像是看不见太宰浑身湿透的可怜样,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对方开口,有些不耐烦:“你突然过来干什么?”

  太宰抬眸看向安琪拉,安琪拉莫名觉得他此时很想雨夜角落里被遗弃的落汤猫等着人捡回家。

  可是……安琪拉对于中也以外的男人没有任何怜惜欲。

  她扣上门把:“你不说话,我就关门了。”

  作势就要赶太宰出去,太宰知晓安琪拉脾气,他这才动了,抬手握上门把,克制的没有触碰到安琪拉的右手,安琪拉隔着不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气。

  “安琪拉小姐……”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像是被冷冽的寒风侵染,带着若有如无的颤意。

  安琪拉皱眉:“干嘛?”

  “您是早就知道吗……”太宰吐字很慢,漂亮的鸢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紧握泛白的五指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织田作……”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拼命压制什么,声音像是从肺部随着呼吸挤出:“在安琪拉小姐的梦里,我追的人是织田作吗?”

  太宰治在织田作说起纪德的时,就回想起自己刚刚遇见安琪拉时对方说的话——

  「我看见你追着一个人跑,然后那个人死了,你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惨得不行。」

  如果,如果此时的首领还是森鸥外的话,面对Mimic组织来到日本,作为被安琪拉小姐评价过“很可能是被利用过一次就抛弃的刀”的织田作会怎么样呢?

  太宰治有一颗聪明到过分的大脑,他很容易就推测到,作为首领的森鸥外若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恐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许是吸入了夹杂着寒气的水汽,太宰治觉得自己心肺撕裂般的疼痛,他的声音蒙上了一层砂粒感,“织田作……死过一次对吗?”

  即使这种猜测微小到跟痴人说梦别无二致,可是……只有这种可能,只有唯一这种可能性——面前的少女极有可能来自未来。

  这样她那对横滨众人的了如指掌,对于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小姐您……不是第一次踏入横滨对吗?”

  太宰已经问得十分委婉了,就算此时他内心激荡的情绪快要震碎他的心胸,快要撕破了他面上坦然自若的神情。

  “是啊,”太宰听见少女漫不经心的回应,还饶有兴趣的反问,“你知道了,你想怎么办?”

  “这是小姐的秘密吗?”

  “算是。”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吗?”

  “是的。”

  “我曾经做过令小姐讨厌的事情吗?”

  “对,”安琪拉凉凉道,“够我杀了你无数回。”

  “可是……”太宰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何此时还能够露出笑容,“小姐没有杀了我,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小姐您……原谅我了。”

  “……”

  安琪拉的沉默还是让太宰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宰治嘴角浅浅的笑意扩大:“您……现在想杀了我吗?”

  “杀了只有唯一知道您秘密的我?”他的双眸染上一丝隐秘的疯狂,如同精神病人神经质偏执的发问。

  “你这个家伙,”安琪拉上前一步,伸手掐住太宰那被绷带缠绕的颈脖,用了点儿力将他往下压,天蓝色的眼前俯视着他,“你在挑衅我吗?”

  四指徒然收紧,太宰治能清晰感受到颈脖肌肤温热的触碰,被霸道的力度带出的肺部的氧气争先恐后跳出鼻腔,以及轻微的颈骨咔嚓声,生物求生的本能在警告着他,叫嚷着要逃离。

  太宰治充耳不闻,他深深凝视着即将杀死他的少女,她是那么的残忍无情听不见他对她的渴求,可她又是那么耀眼一直以来都吸引着太宰治这个迷茫的流浪犬。

  当自杀者不再执着于死亡,是因为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凌驾于死亡之上,比死亡更具魅力,更加珍贵。

  就算对方想杀了他,他也毫无怨言的坦然接受。

  安琪拉手里的太宰治异常乖顺,没有平日里自杀时的激动万分,而是如同知晓大限将至的老人平静安详迎来死亡。

  太宰治因为窒息并不好受,头脑发昏,可是他却十分冷静,他张开嘴,嘴唇微动。

  安琪拉看清楚了,太宰刚刚说的是——“小姐”

  无声的,乖巧的,近乎卑微的,却没有丝毫祈求。

  安琪拉在太宰治奇异的——她无法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的眼神中松开了手。

  安琪拉冷淡看着脱力扶住门沿不停咳嗽的太宰治,缓缓道:“要是杀了你就顺了你的意,那就太让我不爽了。”

  “咳咳咳,”太宰治摸了摸红肿的颈脖,轻轻一按就传来涨涨的疼让他明白刚刚少女用力多大的力,他还在笑,“我,咳,不会做让您不开心的事情的。”

  我信你个鬼,安琪拉冷着脸,不过……安琪拉上上下下扫视太宰一眼。

  从他刚刚出现开始,这个家伙的一言一行乃至呼吸节奏,语气停顿都非常的乖巧温顺,像是……完美的贴合了她的喜好,迎合了她心底那些未说出口癖好。

  让人怜悯他的同时想摧毁他,喜爱他的同时想撕碎他。

  安琪拉对这样的太宰确实生气不起来。

  啧,感觉自己像是被拿捏到的安琪拉十分不爽。

  “我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太宰的声音像小奶猫似的软乎乎的,“是否就能报答您救了织田作的恩情呢?”

  小黑猫悄悄的靠近了些许,少女并没有觉察到不对劲。

  安琪拉睨了太宰一眼:“不准告诉阿奈丝。”

  太宰点头:“好的。”

  “小姐……”太宰像是用气音说话,两个字唤得九曲十八弯,尾音上扬勾转,配合那被咳嗽出的生理泪水染得雾蒙蒙的漂亮双眸,他轻轻喘气,鼻息的热气快烧到了安琪拉耳垂。

  少年的嗓音如妖精蛊人歌声,“您真的喜欢是现在的中也吗?而不是……过去的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