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历史军事>粥天下周天子>第175章 追

此时石敬瑭等人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见那闪烁着金光的墙壁上面有字,急忙喝道:“把这字都给抄下来!”

冯道朝那墙壁上打量一番,退后几步,走到合适位置方才看过去。一眼看见那些仍然在闪着金光的字迹,其书颇为不凡,并不受青砖夸张的限制似的,先是一惊:“这是什么书体?倒是从未见过!”紧跟着便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好书法!”

随即便听李崧不屑地说道:“此书从未见过,非古来大家所留。”

杨光远也跟着冷笑一声:“我记得颜鲁公法书以肥厚为美,此字倒是瘦骨粼粼的,真是不美……不美啊!”

石敬瑭心里也是极为惊愕,却忍住没有吭声。倒是和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忍住。

杨光远不觉有些恼怒,目光不善地盯着和凝问道:“成绩有何见教?”

和凝还未回答,便听冯道插话道:“不然!此书为新创,倒是与颜鲁公之书中肥重之意正相反!但此字应该就是以瘦为重,又似化用了颜筋柳骨,每一字写出来都如铁钩银划,且又兼具王右军行书潇洒不羁之意,写出来如行云流水,倒是颇有仙意。若此书有名,当为‘瘦金体’也!”

众人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却见冯道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由原先的漠然置之,变成了一个极为贪婪的饕餮似的,双眼圆睁,直直地盯着那墙壁上的字迹,双手各伸出食指来,不停地挥动,似乎在摹写那墙壁上的字体,又似要将墙壁上的那些字都扒下来给吞了似的!这就更让众人吃惊了。就连石敬瑭都知道这冯道于书法一道,可说是当朝无可比拟的一代大家,就连素以文才驰名的和凝都要稍逊一筹。

旁边的和凝一听,不觉脱口而出:“瘦金体?好!长乐公倒是当得本朝书法大家,此评极得当也!”

他一边说话,一边也不禁伸出右手食指,照着那字迹摹写起来。

冯道头也不回,双眼仍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墙壁上的字迹,双手不停地比划着,但口中却不停地赞道:“好法书好法书!此字当开创一新书体也!真是一笔好字!也不知此书是何人所创,其书可与钟王颜赵欧柳相媲美矣!”又摹写了几字,动作慢了下来,眨了眨眼睛说道,“虽然是极美的新书体,可其笔力仍稍显稚嫩,犹如幼儿学书,虽已入门,但功力尚浅,倒是此字唯一短处!”

李崧见杨光远被二人的一唱一和给弄的极为尴尬,心说这不倒翁将这书法推崇至极,已经与钟王颜柳欧赵等人相提并论了,这在书法一途中,已经是最高的评价了,毕竟自古以来只有这几位将书法一道臻于巅峰!但这老东西又说此书是幼儿所书,莫非就是指那郭仪不成?这个判断让他们极为不适,他们先前也看过薛平平写过的那些文章,对他的笔迹倒是不陌生,此时看那墙壁上的字迹,与薛平平先前于文章中显露的大相迥异,便上前想为杨光远辩解一下,却听石敬瑭点头道:“成绩说的不错,长乐公此评确是极为得当!此书确实是颇有仙意,朕亦觉得不是仙家人,写不出此书啊!”

石敬瑭都开口为这幅字定性了,李崧、杨光远自不好再上去否定一番,只得悻悻退下。

却听旁边不远处,李三娘拉着泪流满面的清宁,一边安慰她一边说道:“弟妹,先不要着急惊慌,咱们先看看这墙上写的是干什么再说。或许就是你的平哥儿给你留的书信呢?”

清宁一听,倒也为正理,急忙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朝天上又望了一眼那仍在缓缓朝西北方向飘动的大球,此时已经升得更高了,现在看去,只有蹴鞠用的气球大小了。此时她已经被撕心裂肺的疼痛给弄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听了李三娘的话,总算是清醒了一点,急忙朝那墙壁上观看。

此时旁边已有内侍拿来了文房四宝开始抄录,而宰相和凝则抑扬顿挫地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念诵着:“我本天上人,偶然下凡尘;家师镇元子,道场号凌云;红尘三千日,动魄亦惊魂!吾今乘风去,踪迹已不存。留书于此地,且莫寻灵均。”

和凝顺着墙壁上的诗句,一句一句的念完,顿时也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嘶……这是……这真的是……天上的神仙……”

其余众人包括皇帝皇后,顿时也都惊呆了,心里都在想……莫非这郭府三子郭仪真的是天上的仙童临凡?尤其是心机深沉的冯道等人,一个刹那便联想到许多事情,比如想到那郭仪如今说是十岁,其实才过完八岁生日,因是腊月生日,便虚了两岁,算一下时间取个整数也就是三千来天,这岂不就是墙壁上诗句所说的“红尘三千日”吗?而且之前那郭仪也曾说过有个师父,这回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师父就是天上的一个道号叫做“镇元子”的神仙!

众人正惊怔间,一阵东南风刮来,将院墙边的几棵大树刮哗哗响。顺着风声,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惊呼声,似乎是从这座宅院外面传来的,想必是城中不少人已经发现,从这座宅子里飞到天上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引起了城中无数人的惊呼。

众人心里正不知是什么滋味,便听清宁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哭喊:“平哥儿……我的儿啊……你……你不能走啊……你怎么忍心……离开娘啊……”哭喊几声,突然扑通一声便晕倒在地。

慌得李三娘急忙去扶她,口中焦急地呼唤道:“弟妹……弟妹……”见她已经昏迷不应,急忙抱起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她脸颊。

旁边的和凝急忙喊道:“陛下,快让人去传太医来!”

石敬瑭顿时反应过来,无论如何此时绝不能让柴氏出现任何意外,赶快喊道:“应诚,赶快去传太医来!快去!”

应诚如梦初醒,答应一声,急忙朝一个内侍喊道:“快去!”

众人再抬头朝天空看去,便见那“孔明大灯”此时已经变成一个小点,迅速地朝西北方向飘去;其后一片乌云迅速赶上,顿时将之笼罩,众人心里一沉,心里皆在想着,莫非是其师来接这郭仪了来了?

此时石敬瑭心情极为糟糕,再瞅一眼李三娘怀中抱着的昏迷过去的柴氏,更加烦燥了,想了想转身便走。李皇后、应诚等人一怔,也未多想,急忙跟上。李崧、杨光远则相互对视一眼,微微摇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朝外走。

冯道仍然沉醉在那墙壁上的“瘦金体”写出的诗句中,和凝倒是清醒的很,很快做出了判断,便指挥着郭府跟着清宁来的几个丫环婆子,将清宁抬到室内卧榻上,等候太医的到来。

突然便听冯道的惊呼声传来:“啊……怎么没了……怎么没了……这字怎么没了?”

快走到这座小院院门的石敬瑭等人听到冯道的惊呼,顿时也是一惊,急忙回头观看,立即便惊愕的发现,那面青砖小楼墙壁上金光闪闪的字迹,正在一个一个的消失。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着。

石敬瑭吩咐道:“应诚,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应诚答应一声,急忙又跑了回来,站在那墙壁下,仔细看着。眼看那些字迹快消失完了,又急忙跑上前,用手去摸,但那些最下面的字位置也要比他高出好一尺多,他跳起来摸到一个字,感觉并没有什么怪异,再跳起来又摸了一个字,仍然没有什么感觉,但那些字就是从上到下,似乎很慢但仍然用人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着。

眼看最后一个字消失,应诚和丙个小内侍已经跳得满头大汗,累得呼哧呼哧直喘,见没有了字,愣了一下,便又跑回来禀报:“陛下……臣愚钝……没有任何发现……”

石敬瑭沉着脸,用力看了一眼那已经与平常无异的墙壁,再抬头看一眼那在乌云中时隐时现的小黑点,转身就走,甚至几乎已经是开始跑了起来。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李皇后:“皇后不必跟着,就在这里照顾一下柴郡君!”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跑去。

皇帝一跑,其余要跟着的人也都得跑起来了。皇帝急匆匆的跑起来,倒是多少年来都没人见过的奇景,如今倒让跟着他的宰相、内侍、宫女以及官兵们开了眼界了。

一群人跑到大门外,石敬瑭朝护卫的皇城司官兵队伍瞥了一眼,冲过去抢过一匹战马,便跳了上去,抬头看了一眼,又观察了一下风向,心里便有了判断,大喝一声:“去西门……西门!”

倒是令行禁止的官兵们首先反应过来,有马的纷纷上马,扬鞭催马,追了上去。没马的也不整队了,由小军官们带着,如一股急流般追着马队的扬尘,朝西门而去。

石敬瑭一马当先,直接冲出了西门。西门守门官几乎都要被撞倒,急忙闪开方才避免被撞,正要破口大骂,便见后面一队皇城司的官兵马队轰轰隆隆地赶了过来,顿时一惊,又急忙闪开,好容易等这队马兵奔驰过去,他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前那骑马冲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莫非是朝廷要抓的什么要犯不成?正胡乱猜疑时,便见远远的又一队皇城司的步军跑得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顿时又是一惊,好容易看见个相熟的都将,急忙高声问道:“梁都将,发生了什么事?”

那梁都将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根本连脚步都没停,路过他身边时朝他挥了挥手,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守好你的城门,少打听!”

这城门官心里又是一惊,暗自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皇帝亲卫的皇城司也不敢多说一句。

石敬瑭策马冲出西城城门,再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已经如豆粒儿大小的孔明大灯,又朝旁边瞅了瞅树木,判断了一下风向,感觉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准确的,再朝前观察一下,判断着天空那随风飘动的孔明大灯,到底会朝哪个方向去,以及是直接飞上天还是要落下来。

石敬瑭停下来,几位宰相、官兵也骑着马赶了上来。李崧都跑出汗来了,此时策马来到石敬瑭旁边,抹了一把汗水方才气喘吁吁地问道:“陛下,是要将那郭仪追回来吗?”

石敬瑭沉着脸,并未回答。

杨光远也赶了上来,勒马停在石敬瑭另一边问道:“陛下,依臣看那小子如果上不了天,必定会飞过河去,陛下若是要寻他只怕要快些决断。他在天上随便一飞便飞过去了,咱们在地上跑,可是跑不过的啊!何况真要渡河的话,那更费时间了!只怕官兵过了河,他早就不见了踪影了!”

开封城与黄河为邻,就在黄河南岸,但开封城北的黄河河道上并没有渡口,开封城北渡黄河的渡口却在东北方向的白马津,若是想要渡河去北岸,那可真的是太费事了。

李崧一听,不觉看了杨光远一眼,心说这人倒是极为机敏,暗自佩服不说,也急于表现一番,便接着说道:“陛下,如今天色已不早了,如果想要渡河还得赶到白马津,等赶到那边最快也要天黑了,自古黄河不夜渡,若是等到明天再过河,只怕连那郭仪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如今之计,须派快骑,急赴白马津去,若是一两个时辰内能赶到的话,还有机会渡河;臣记得河对岸的黎阳津不远外有座军营,驻扎着一支禁军,马步各一千五百人,陛下可令渡河之人拿陛下调兵金牌,去那军营内随机处置!”

杨光远也急忙接着说道:“对对!陛下,便是过年时燃放的孔明灯,早晚也会落下来的,这不过就是一大号孔明灯罢了!只要他飞不上天,便逃不脱陛下手掌心,到时那小子的生死皆由陛下掌握,哪怕他不把那传国玉玺交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