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历史军事>粥天下周天子>第116章 彩排

薛平平正在想着杨家将的两位老祖宗现在或许还很小,却忘了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也正是他口中的小屁孩儿,正笑傻笑呢,却被人揪住了耳朵。虽然揪他耳朵之人没用力,也并未感到疼痛,他仍然习惯的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嘶——”,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清宁来了,急忙说道:“我可没做坏事,正忙着呢,你揪我干吗?”

清宁转到他面前,方松开手盯着他仔细打量着:“你没做坏事?呵呵……那你傻笑什么?是不是正想着做坏事呢?不然怎么老娘一揪你耳朵你就脱口而出说什么‘没做坏事’呢?”

薛平平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说道:“我想着这三出大戏排好,到时候无论来的是什么客人,那一准能让他们大吃一惊!因为这些戏……他们肯定都没见过!”

清宁心里虽认同,但口中可不惯着他:“就你能就你本事大是不?难到这天底下就你一个会这些?我看这三出戏三种曲风,那不定是多少大家合作才能编排出来的,你怎么就能判定你那些神仙师父没有教授别的弟子呢?”

薛平平一怔,眼睛眨巴眨巴,虽然不服气,却无话可说。清宁虽不知穿越这事,更不知其理,但在他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穿越党都可以组成一支乌泱乌泱朝着各个历史朝代急行军的大部队了,难保没人也一块顺着他来的那个虫洞一块过来!但这机率……呵呵……不说有多少,即便是跟着穿过来了,又会是个什么人?能像他这样什么都接触过,都能来上一手?

清宁见他被自己驳的无话可说,心里自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便又问道:“以前太常寺所属的大乐署、教坊司,不是不接外面的活儿,但要价贵不说,对要出堂会的人家也要挑三拣四,不是朝廷中的三品以上官员,根本不予理睬。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嗡嗡的全涌来了?看这纷纷杂杂的场面,怕是不少于一百人吧?便是咱们家现在有些进项了,只怕也裹不住你请这么多大乐署教坊司的乐舞歌伎吧?”

薛平平一拍小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这个倒不需家里花一个大钱的,全由我包了!”

清宁鄙夷地撇撇嘴巴,用力一戳他额头:“你包了?你能值几个钱?只怕把你打包搁秤上秤了不过五六十斤肉,还赶不上一头肥猪肉多!”

薛平平一听这话,更加不服气了,便瞪着她道:“你成天说是我亲娘,说我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天天骂我是孽障、肥猪,那你……”一语未完,便见清宁变了脸色,腾地一转身拔腿就跑。

清宁武艺不低,一手揪耳神功更是练的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以前也从未失手,不想此次只是意动手还未伸,薛平平便提前溜掉了,也是一怔,看着他背影,急急地追了几步,又急忙停了下来,朝四下看看,并未有人注意,方才放心。

虽然老娘收拾儿子天经地义,但她毕竟不是外面那些平民百姓家的主妇,可以肆无忌惮的撵着调皮捣蛋的儿子满地跑,而是有着朝廷正式册封的四品郡君,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当然要注意自己的风度!但看着薛平平跑出不远,却又停下来回头看她,却又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回来!”

薛平平撇撇嘴巴,小声说道:“你以为我傻啊?回去让你揍?哼!想得美!”却又朝东边月亮门那边张望,很明显是在盼着靠山祖母韩氏尽快过来给他保驾护航。

清宁朝前走了几步,见薛平平同样又跑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轻轻说道:“你奶奶……她正陪着客人呢,一时半会儿的过不来的!”

薛平平道:“哼!那我去找她!”

清宁黑着脸道:“有种你别去找奶奶!”

薛平平道:“有人要打我,我不去找奶奶还任人打?那是我奶奶,又不是你奶奶!凭什么不让我去找啊?”

清宁啐道:“呸!没人跟你争奶奶!是你奶奶可那也是我的婆母娘!”又冷笑着说道,“老娘是你亲娘!还管不了你个小屁孩儿了?”

薛平平想反驳一句说你不是我亲娘,但想了一下,还是别刺激她算了。一则这事是经过祖母韩氏背书的,他再跳反那肯定吃亏;二则只怕会惹得她更加暴怒,真要不管不顾地抓住他痛扁一顿……那不是纯属自己嘴贱自找的吗?

清宁见他无言以对,心里稍微舒服一点,朝他招手:“过来!”薛平平反倒退了一步:“不过去!”清宁皱起眉头:“过来!不打你!”薛平平道:“我不信!”清宁瞪起眼睛来:“老娘说话算话!说不打你就不打你!”薛平平哼一声道:“哼!说不打……那揪耳朵、用脚踹、用手拧……拧得更疼!”清宁没好气地说道:“你奶奶回来你就有了撑腰的,敢跟老娘顶嘴顶个没完了是不?”

薛平平一乐:“是啊!奶奶没回来……你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奶奶回来你还想打……哼!没门!”

清宁索性不再跟他较劲,直接问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总是想着挨打?”朝旁边一指,“这么多教坊司的人……还有大乐署的,你真以为不花一个钱就能平白的用人家啊?教坊司出来就够贵的,那大乐署的从来没出来给别人家演过!”

薛平平道:“他们找的是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只要我给他们弄几首新曲子,一个钱都不用给的!还说他们要自带干粮,这个我没依他们,饭咱们还是要管的!”

清宁眨着眼睛思考着:“咦……这倒稀奇了!大乐署、教坊司还从未有过如此好说话的时候!”

薛平平扬起小脸蛋儿傲然说道:“要不是我太小了,同意收他们为徒,他们还得带着束修来拜师,那我还能大赚一笔呢!”

清宁问明白了这事,倒放下心来,可看着薛平平那神情,又满心不爽:“是啊!我这个平哥儿是天下少有的神仙弟子,咋就不能收几个学生呢?哎呀,那不亏死了吗?”

薛平平道:“你也不用这么酸!我要真收了,估计你又该跳脚了!”

清宁啐道:“呸!你收学生我跳什么脚?你把老娘看成什么人了?”转念一想,急忙说道,“不许收教坊司的那几个女孩子!”

薛平平一撇嘴巴:“看看!前面才说,后面又反悔!早知道你就不是那开明的人!”

清宁又急忙朝四下瞅瞅,上前一步悄声说道:“教坊司里都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避还避不开呢,你偏偏要往家里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不就看那几个小女孩子长得好看吗?你才屁大一点,就敢招惹这么多女人……谁借给你包天的色胆?”

薛平平道:“看看……看看……想歪了不是?便是收徒弟,谁还不想收几个漂亮的长得好看的又有灵性的?我有什么花花肠子?我才多大啊,又能干什么?况且又不是只收女孩子,男孩子也一样收的!”

清宁啐道:“呸!那就更不能了!让外人知道了……你还……还男女通吃……你……你不要脸……你老子娘还要不要脸啊?”

薛平平又撇撇嘴巴道:“你又着什么急?我不过只是说了一句,哪能真的收他们为弟子了?”

清宁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老娘懒得跟你置气……随你弄随你作!”话是如此说,但随即又瞪起眼睛来道:“这次宴请由你长兄负责,你……你把这些唱曲歌舞的弄利落了就行,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咱们家可就成了这汴京城里的笑话了!”

薛平平道:“这你放心!最多也就是我成了笑话,决不会连累你的!”

清宁觉得自己来找他说话,简直就是个错误,要搁以前,那至少也得揪住他耳朵狠狠教训一顿,可现在他有韩氏撑腰,是真的打不得骂不得了,瞪了他半天方才说道:“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哪?你成了笑话那就是咱们郭家成了笑话!”

薛平平道:“那我弄好了,不成为笑话成为个神话总成了吧?”

清宁哼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想再叮嘱几句,可看着他那神情又咽了下去,只说了句:“你……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便走,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一会,再跟他说下去,只怕会真的被他气的暴跳如雷了!

薛平平见清宁转身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恭送。

清宁似乎不经意的一回首,看到薛平平仍然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心里不由得一笑,心说这小东西虽说跟她犯冲,但只要不是把自己气得要揍他,他的言行举止还是保持得极好,几乎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他那文质彬彬、甚至于稍显雍容华贵的姿态,怪不得不但他自己说是有个神仙师父,便是听到这说法的也都信以为真呢!

清宁既然发了话,让薛平平负责乐舞歌戏这部分,他也就不再去管别的。虽然时间极为紧张,但这次大乐署、教坊司来的艺人已经多达一百三四十人了,还要再来但被薛平平阻止了。这三出戏除了跑龙套的外,主要角色也不多,舞台戏剧角色太乱也容易引起混乱,所以即便是最大型的连本戏那主要角色也不会太多。

薛平平把三出戏给“默写”出来后,由大乐署、教坊司的诸位老师父商议着给这一百多人给分成了三组,三组人每组负责一出戏,这样三出戏都能迅速编成排练。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戏剧“国家队”的“艺术家”们,还是极有天份的,拿到自己的角色后,便迅速记住了自己的唱词和对白,又编排了一些动作,将音乐也给按这时的演奏习惯给编排好,练习了几遍后,便按薛平平的要求,进行“彩排”。

第一个进行彩排的是《五世请缨》,那气势磅礴、大气恢宏的豫剧名曲“开场乐”被乐工们一演奏出来,便给薛平平一个惊喜,果然是“国家队”,毕竟不同凡俗!薛平平默默听着,但演奏尚未过半,便皱起了眉头。那大乐署的官员听着这音乐,也颇有些自得,可一转眼看见薛平平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凑过来问道:“少公子,可是曲子错了还是有什么不妥?”

薛平平皱着眉头慢慢说道:“曲子并没有错,只是感觉有点不够味……”他瞪大了眼睛,朝舞台上看着,左看右看,再瞅瞅那舞台左侧的乐队,心说莫非是因为这乐队的关系?眼睛眨了眨,问道:“咱们大乐署、教坊司里可还有多少这样的乐工?”

那大乐署官员姓关,双名忠义,乃是九品小官。别看薛平平年幼,因得了石敬瑭的赐封,虽是个虚名,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官员,可比他高着好多级呢,由不得他不恭恭敬敬的,何况——他们大乐署、教坊司里不知多少人都想着要拜薛平平为师呢!所以这关忠义在薛平平面前既像是下属,也像是学生,恭恭敬敬地答道:“咱们大乐署、教坊司里这样的乐工还有几十人呢,少公子若是用得着,下官立即让他们过来。”

薛平平指着舞台上的乐队说道:“你照着这个乐队再给组两个来,人数相同,乐器也相同,最好技艺也差不多少,而且——最好来了就能很快的演练好这些曲子,可以吗?”

关忠义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的!咱们大乐署教坊司里的乐工担负着朝廷礼乐大任,乐工们都是技艺娴熟的,这些曲子只要能让他们过耳听上一遍,基本就能记个大半,再熟悉熟悉,练上三两遍的就能很好的演奏了。”

薛平平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好了,尽快让你们的人来,再组两个这样的乐队,等他们熟悉了之后,让三支乐队分别在那边……还有那个地方……那儿那儿……同时配合着演奏,这样的音乐效果会大大增色。这东西有个名目,叫做‘环绕立体声’!”

“环绕立体声?”关忠义一怔,重复了一句,随后又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薛平平正要解释,待要开口方觉得有些麻烦,想了一下,摆摆手道:“如今你让我讲……可能有点绕嘴,你先去办,等办好了一齐演奏,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关忠义点点头道:“好!下官这就立即办!”接着又问道,“那‘环绕立体声’……是不是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之状?”

薛平平一怔,随即笑道:“对对,有点像但不完全是,总之你们弄好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关忠义便急忙唤来下属,命他立即回大乐署、教坊司,再去调派几十个乐师过来。那下属一听需要更多人手,当即便眉飞色舞起来,兴冲冲地回去调人去了。

大乐署、教坊司距郭府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六十来号艺人带着他们的乐器乘坐着十几辆牛车,兴致勃勃地来到。他们到来后,立即便被分别组队,开始练习。由于有前面一支已经练过的乐队做教习,他们上手也很快,小半天的时间已经将全部乐曲给演练一遍,随后便开始排练。等到快到子夜时分,这些乐工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合奏。三支乐队,分开在三个地方,同时演奏同样的乐曲,他们的周围按薛平平的吩咐又以板壁做了相应的围挡,那奏响的乐曲声,顿时让周围的人们眼前一亮,顿时都觉得要比先前一支乐队单独演奏,那效果竟然要好出不知多少倍去。

本来将信将疑的关忠义此时看着薛平平,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连连赞叹。

既然诸事已备,薛平平便让他们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进行正式彩排。上午一出《麻姑献寿》,下午两出,即《满床笏》和《五世请缨》。等到后天就是韩氏六十大寿的正日子,就要正式演出了。

这些艺人排练这些从未接触过的新戏,既感新鲜,也被戏中的故事吸引,个个都拿出了一身本领,加班加点地排练,仍然像是上元佳节那样,将铺盖什么的全都带来,吃住全在郭府中,夜晚练习后,女艺人便在那演武大厅里休息,男艺人便舞台上铺个木板睡在上面,虽然条件艰苦,却没人叫苦。不管怎么说,也是学得了一门新技能,还有那么多曲子,排练了从未有过的三出大戏,这种境况能让他们吹上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薛平平起了个大早,便来这边和大乐署、教坊司的人一块吃那大锅饭,之后便开始准备彩排。

彩排开始前,郭威清宁夫妻和张同芝顾氏夫妻也都赶过来,问了几句,便坐下来,准备观看第一出戏的彩排。第一出戏是《麻姑献寿》,锣鼓一响,乐曲开始演奏。三处乐队同时奏乐,那声势浩大,让郭威清宁也有些吃惊,急忙看向薛平平。

薛平平就站在他们二人身后中间,这时候讲究父母在的时候,子女不能同坐。见他们有询问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现在这样准备三支乐队,分别在三处演奏,那声音效果与一支乐队演奏可有天壤之别!你们听一听,看是不是与往常所听的大不相同?”

郭威等人都细细听起来,有的闭上眼睛,有的则大睁着双眼,都在品味着那种“环绕立体声”的音效。听了一会儿,郭威叹息道:“果然是大不一样!便是朝廷大典,也没如此恢宏大气的!只是……你这般操作,那大乐署、教坊司他们不会牢骚满腹么?”

薛平平一笑,还未回答,便听清宁说道:“我听他说过了,说是大乐署、教坊司巴不得他多传几首曲子给他们呢!若不是看他年岁太小,只怕个个都要带着束修来,磕头拜师,以弟子自居呢!”

郭威微微一笑道:“那就太过了!平哥儿如今还不满十岁,搁平常人家里,怕最多才开蒙识字呢!他这年岁哪能做老师?”

张同芝笑道:“文仲,平哥儿既然有这本领,便是当他们老师也是可以的!又不是平哥儿求着他们,反倒是他们求着平哥儿来着!其实平哥儿已经传了他们多少新曲子?已经算是他们的老师了!莫非文仲还担心平哥儿太小,会误人子弟?”说到这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他们才是成年人,要不是有好处,怎会说想拜平哥儿为师?人家个个都精明着呢!”

郭威轻轻说道:“只是平哥儿年岁太小,怎么能经得住他们那些人的礼数?”转看了义兄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张同芝一怔,随即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的“慧极寿夭”这个词,顿时心里也是一震,看了那如天上仙童一般的薛平平,暗自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再看那舞台上,随着乐队欢快乐曲的演奏,旁白演唱的悦耳歌声中大幕徐徐拉开,站在舞台正中少了一位的七仙,分别摆着各自的造型。《麻姑献寿》首先出场的是除了吕洞宾之外的另七仙,铁拐李一瘸一拐地上前,道白说出这本来应该是八仙,可现在台上的这是几位啊?娇俏的何仙姑捧着荷花一一数着,然后问道怎么才七位,那吕洞宾哪去了呢……

这出戏一开始便吸引住了来观看彩排的所有人。并不是他们没见识,实在是真的没见过好几百年后那种戏剧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又怎么能不为这提前好几百年问世的大戏而痴迷呢?

这出戏原本演出用时大概两个来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薛平平有些片段记不清了,有些曲牌记不住了,便用别的来代替,那就不可避免地使得情节少了一些,反而使得故事更加紧凑了,反正不管什么样的戏,都能让这些没见过的“土老帽儿”们大开眼界,薛平平当然是有恃无恐了。

但清宁可看出了一些不甚通顺的地方,但她并未说出来,毕竟她虽通音律,可也没见识过这种大戏啊!只怕说出来,薛平平有的是话等着来反驳她呢。

等到这出戏演完,便已到中午,便让大家休息,卸妆用餐,等到下午再将那两出戏排练。

下午两出戏演完,太阳都快下山了,薛平平让关忠义带人去卸妆休息,然后用餐,自己便来问郭威清宁他们,观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