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控制不住的向下滑,他的手扒不住浴桶的边缘,已经往嘴里灌了两口水了。

  就在他半张脸已经进入水中时,一个爆着青筋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捞出来,从背后困住他,另一只手贴上他的后背,一股清冽的灵力慢慢灌入他的经脉。

  传输灵力这样消耗身体的行为,除了叶白帮助过他一次,就只有安瑞泽帮过他,而且还不止一次。

  就算没看见来人,安思从行为上看,一下就认定身后之人就是安瑞泽。

  “师叔…别输送了……没有用的……”安思微弱的声音,从唇缝中吐出。

  他拖累安瑞泽太多了,自从相处以来,基本都是安瑞泽单方面的在照顾他。

  试问?哪一仙门的师叔能做到这个地步!

  “别说话,保存体力。”安瑞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无论有多难受,安思就是昏迷不过去,他的五感被放大,身上每一处疼痛,都敲打着他的神经。

  经脉的灵力从堵塞到发散再到干涸,安瑞泽传输到身体的灵力,根本锁不住。

  “再生”造成的假象暴露,经脉本就是断裂的,这次会断的更彻底。安思又硬生生受了一次经脉断裂之痛,这次的疼痛比之前强烈十倍。

  他眼前发黑,目光涣散,嘴里都无法出声,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疼!”

  安瑞泽收起了灵力,现在正是“再生”反噬的结点,传输灵力根本没有效果,要想减轻安思的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昏厥。

  但是昏厥之后,人会更加危险,要么七日之内必醒,要么这辈子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他没在细想下去,一手拍着安思的后背,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安思!安思!”

  安思两眼上翻,好像听见了几声谈论,他努力竖着耳朵,也听不清那些声音是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身上没有那么钻心的疼了,以为自己挺过来了,有些不太真实,耳边的说话声终于能听清楚些了。

  “安思?老师这是谁?”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前几届的一位学生,是你们师哥。”这个声音浑浊,安思从中听出一道感伤。

  良久,没有人再说话。

  难道我又回来了?之前受伤时就在这里,知晓了自己21世纪的身体,是脑出血一直昏迷,那不就是植物人吗!

  这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有在那个世界死了,才能在21世纪醒过来?

  安思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浑身一激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一股嘈杂的声音响起,好几双脚步声,还有书本翻页的声响。

  “我就系统教一遍,怎么活动关节,不会的捉紧时间学!”这是个指导老师?他的声音怎么感觉那么耳熟?

  “老师,是所有关节都要活动吗?”年轻男子的声音,说话好规矩,跟庄仪一样。

  听见这几句话,他可以确定这里是病房,自己被拿来教学了。

  “不!一次不要太长时间,就六个主要关节的活动。”

  想起来了,这不是实习时,那个新来的老师吗?都过了怎么长时间了吗?他的声音变的好沧桑!都经历什么摧残了!

  “我想试一试。”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言语中带着点期待,好有勇气的学生,换做自己肯定不会自告奋勇的!

  “对,膝关节放下的时候注意轻点,避免损伤!”这个老师一句一句叮嘱着,生怕学不会。

  其实如果不用的话,学完就忘了。

  至少安思就是这样,在这里待着的这段时间,突然听到原本自己世界的声音,有恍如隔世之感。

  “再生”会完全侵蚀着活人的神经,清醒着承受身躯的痛苦,直到让人崩溃,安思的内里已经破损不堪,在浴桶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瑞泽把他的脸转向自己,发觉他的目光早已呆滞,但他的脉搏微弱,还有生命的迹象。

  “安思!能听到我说话吗?”素霜磨着眼睛,松垮的耷拉下来,安瑞泽动作幅度太大,他把眼上的素霜摘下,封住安思的穴位。

  安思被困在这里,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挣扎着想要清醒,却逐渐陷入深渊。

  他只剩下了听觉,但听不见安瑞泽急切的声音。

  屋内四周拉扯着红线,红线杂乱,钉死在柱子座椅地板上,几道黄符粘在浴桶边缘,如果安思看见估计会被红绳上的血腥气吓到。

  四角方位的红线更粗,浴桶在这些红线的中央,四根线浸在水中绑着安思的四肢,这是一道唤魂的阵法,法阵的东边立着一个手持灯烛的白衣尊者。

  烛光点燃红绳,安瑞泽双手起势,丹田出现一道金光,随着一阵风动,水下的四个铃铛躁动,阵法开启。

  红绳发出灼烫的红光,丹田的金光越来越耀眼。

  在黑暗中呆愣了那么久,安思感受到四周的温度在上升,但不至于让自己大汗淋漓,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眼前出现几道白光。

  这光晃着他的双眼,随即便是一身断裂式疼痛,耳边响着急促的铃声,很是刺耳。他双眉紧皱,脖颈爆发着青筋,嘴角溢出点血液。

  安瑞泽疾步上前,掰开安思嘴唇,牙齿已经不受控的咬烂了双颊,情急之下他随手摸向手边仅有的东西,堵在安思的嘴里。

  安思逐渐清醒,映入他眼帘的是错综复杂的红线,他则还待在浴桶。

  见到这些,他显的有些迷茫。

  这屋内布置像是自己的住所!但这扯的红线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瞬,疼痛再一次来袭,比前几次都要凶猛,他疼的面目扭曲,全身都在使劲,双臂猛的抱住脑袋,红绳受到拉扯嵌进手腕,也没有注意。

  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疼痛缓缓褪去,安思终于卸下力气,他疲惫不堪,目光空洞的瘫软在浴桶中。

  安瑞泽将他捞了出来,安思贴着他没有骨头一样,斩断束身的红绳,慢慢向床边挪去,安思粘床再也坚持不住,闭上双眼昏沉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