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要命。
这还是你第一次知道人能流出这么多血。
如果不是合上棺盖后，水晶棺的镇痛作用会起效，你根本坚持不到杀死鸢的那一刻。
太痛了。越到后面，拿起刀刃的手就越抖。
简直像是在违逆你的本能。
血积满了小半个棺木，你近乎可以说是泡在血里的状态。
这些血估计过一会儿就会被水晶棺吃掉吧。你也从几次体验中察觉到了这一点。
门外很安静。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该说什么呢？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没法解释。
因为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连逃避的借口都想不出来。
即使拼命地、反复地说服自己，自己没有错，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你仍然头脑清醒地意识到，这件事情，是你做错了。
美梦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加倍痛苦吧。在疼到断片的时候，你不断地梦到那段没有被揭穿的日子，被让人不安的、悬丝般的幸福包围着。
曾经无数次害怕过的现实就这么横亘在了你的面前。
现在就是迎接惩罚的时候了。
不想面对般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天极，起来吃早饭吧。”乙骨忧太敲了敲门。
你骤然惊醒了过来。躺在水晶棺里的你丧失了对时间的掌控。
已经过去了一天吗？棺材里的血已经全部消失了。
从称呼来看，乙骨忧太已经恢复了正常。你无神地盯着水晶棺的棺盖，没有想要出去的想法。
这里就像一个玻璃罩，只要你待在里面，就很安全，因为没有人能掀开这个盖子。
敲门声停了。
乙骨忧太平静地说：“我知道天极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等会儿要去出任务，等我走了你就出来吃饭吧。”
你没有应声，却隐约听见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回应。
“是的，非常抱歉，我这边出了点事，联络工具坏了，没能及时接到消息。”
听着更堵心了。你翻了个身，耳朵却听着门外的动静。
确定乙骨忧太已经不在家了之后，你一骨碌掀开了盖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现在要去洗个澡，这身衣服混过血和沙子，肯定是没法穿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你看到了摆得很好看的早餐。
犹豫了一下，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掀开盖在上面的盘子，细小的水雾冒了出来，摸起来还有一点温度。
即使凉掉了，早餐也很好吃。
一个人吃早饭原来是这么寂寞的事情。你盯着盘子里剩下的西蓝花，端起盘子将剩下的东西都倒进了垃圾桶。
换了身新衣服，你又来到了海边。
海螺的声音在岸边响了起来。
今天是个没有太阳的日子，可能要下雨了，闷得你喘不上气来。
“果然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该安心。你神色复杂地盯着浑浊的海面。
就在你要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白鲸的鸣叫。
“啾啾。”
你看着白鲸浮出了水面，身上还挂着一个包。
卷起了裤腿，你光着脚踩进了海水中，将那个巨大的登山包从她的身上拿下来。
她拿吻部碰了碰你的手心，讨好似地叫了几声。
“谢谢。”你摸了摸她的嘴巴，“回去吧。”
登山包不知道是因为吃水太多还是什么，沉得要命。你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它拖到岸上。
一拉开，你就看到了被凌乱着塞进去的白纱，上面铺了不少鱼鳞，炫彩的鱼鳞还沾着血痕。
你将白纱一点点地从里面抽出来，鱼鳞往外涌，凌乱地落在你的衣服上。
上面的珍珠全部都像是吸饱了血似地变成了红色，纱却很干净。你将白纱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往背包里看去。
被里面的东西晃了下眼，手伸进去摸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但最先被你抽出来的是被什么封住的长筒物体。
居然是塑封的卷轴？？？你困惑地看着被密封好的东西，艰难地拆掉了外面的密封包装，将卷轴从里面取了出来。
这是一幅写实画，画着在月下礁石上唱歌的鸢，睁着的粉色眼瞳里流出了珍珠。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你盯着画很久，将画一点点重新卷了起来。
包里剩下的东西，全部都是金银首饰，拿出来的时候宝石差点闪瞎你的眼。
里面甚至有一顶王冠，上面镶嵌的宝石颜色和你的瞳孔相近，戴在头上的时候刚刚正好。
这是大海里的宝藏。
你以为乙骨忧太去处理堆积的任务会很久，没想到晚上他就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你正在吃自己煮的面。
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你想也没想，就窜进了最近的房间锁上了门。
乙骨忧太走了进来，脚步声将你的心一点点吊了起来。
椅子被拉开了，你听见他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你的面。
你悄悄拧开了房间门，从门缝里看着正坐在椅子上的乙骨忧太，声音轻轻的：“锅里还有我没吃过的面……”
虽然你觉得自己煮的面只能说是能吃，太久没下厨了还有点生疏。
最终你们还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里的暖气开了起来，你冰凉的手脚觉得好了点。
是要先道歉吗还是要怎么样？要从哪里开始道歉？最开始的地方吗？要是下雨的那天你没被他找到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混乱的思绪充斥着脑子。
其实也很正常。
你一直都很倒霉。
最开始你也以为特级咒灵是冲着你来的，你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你。
你是他们眼中诱人的饵料，一切最终都会转向对你的身上某些东西的图谋。
但这一次乙骨忧太才是被选中的目标。
“爱，打算放弃我吗？”
乙骨忧太的第一句话就让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不是爱的理想型？”
你艰难地张了张嘴：“……你在说什么？”
“啊，想起来了，爱喜欢身材很棒的男人吧。”乙骨忧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你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方面我还算有自信哦，因为偶尔要锻炼嘛。”
什么什么什么。
“爱不记得了？”他凑了上来，瞳孔深得像是在反光，自下而上仔细地打量着你的表情，“那个人鱼，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楚地听见了。”
见你不说话，他无意识地呼了口气，拿起你放在膝盖上的手，掀开了自己白色的衣服，露出下面健壮的腹肌来：“要摸摸看吗？”
你的手按在了他的腹肌上，然后一路向上，停在了柔软的胸肌中间。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乙骨忧太的身体，明明是看上去非常纤细的男孩子，脱下衣服之后的身材还是如此有料。
但对你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你不自觉地动了动指尖，被那触感吓着了似的，努力地想要抽回手。
“乙骨，先松手。”你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激怒他似的。
“明明当时这么喜欢我。”乙骨忧太露出了笑容，“还对我说，”
“好想知道忧太身材到底怎么样。”
这是你在海边对鸢说过的话。
你浑身发冷，他原来都记得。
听从着你的命令，在不被察觉的地方站着的他，将你和鸢的对话全部都纳入了耳中。
你简直想做时光机回去给当时头脑发热的自己两个耳光。
“现在看到了，难道是不满意吗？”乙骨忧太露出了小狗狗般湿润的目光，“原来是我的问题啊……”
“不，没有，忧太的身材很好。”嘴巴比脑子更快，安慰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哇哦。”乙骨忧太笑了起来，刚才那种惹人怜爱的感觉又消退了。
他拿开了你的手，这让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
下一秒，你的手轻柔地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爱很喜欢我的脖子吧。”乙骨忧太明明单膝跪地仰视着你，却无端让你感到了恐惧，“曾经说过要是能戴上项圈攥上链子就好了，要试试看吗？”
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和你手掌相贴，他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力道插入了你的指缝之间，言语之间循循善诱：“你想这么做吗？”
你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几近将你圈在怀中的乙骨忧太，明明昨天你们还是恋人，他掀开了自己的一角，露出了那一点疯狂的影子，都让你畏缩退拒。
自始至终，乙骨忧太都有自己的意识。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就是他意识最清醒的时候。
那个人鱼咒灵会强行侵入他的身体，和他说话。
“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很可爱？”
“今天我和姐姐一起去看了暴风雨。”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顺利出席姐姐的婚礼了。”
……
乙骨忧太知道回应是绝对危险的行为，所以一直沉默着，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你摆布。
直到今天。
乙骨忧太看着站在一步之遥外的人鱼。
他的外表已经近乎和他相同了，只除了那双冰冷的粉红色眼睛。
“真是遗憾。”鸢看着他，露出了颇为恶意的笑容。
从你们两个鲜血淋漓地回到这栋海边小屋开始，这个人鱼就一直黏在他的意识里，对他喋喋不休地说话。
只有偶尔，在天极爱说话的时候，他会安静一会儿。
在做任务的时候尤为烦人，像是想要找到他心神动摇的点一样，不断地戳着他的痛处。
“姐姐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你好没用啊。”
“穿心的时候真的很痛。”
……
“其实我也很理解你。”
“也是，毕竟谁会不喜欢呢？”
“漂亮又柔软的女孩子，只要施舍点廉价的善意，就会把自己的爱捧给你。”
“闭嘴！！！”乙骨忧太怒不可遏，头一次将目光投注在了那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影上。
看着乙骨忧太动怒的样子，鸢弯了下唇。
“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我对你施加的影响只有篡改记忆而已。”
“让你误以为姐姐是你失而复得的恋人。”
“那些感情，那些想法，都是你自己的。”
鸢顿了下，陈述着不可动摇的事实：“你爱上她了。”
“一旦姐姐知道了你真实的样子，她绝对会跑得远远的。”鸢看上去那样的自命不凡，“你呢，你敢让她知道吗？”
乙骨忧太承认，自己这么做是在赌气。
“姐姐来看我了，希望她收到我的礼物能开心点。”
鸢毫无顾忌地对她展现过自己的全部，却依然得到了她的偏爱。
那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鸢”，在过于寂静的房间里是如此的清晰可闻，像是钝到划不破手指的尺子轻轻划了一下心脏。
但那是心脏，所以瓣膜破裂，汹涌的嫉妒喷涌而出。
他掀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温和面具，用真实的那一面看了她一眼。
乙骨忧太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少女，她的神色依然含着一丝惊惧。
“你看，姐姐怎么会爱上真正的你呢？”一步之遥外，和他有着相似面孔的人鱼嘲讽着他，“你连我这个宠物都不如。”
在被你拒绝之前，乙骨忧太轻轻地握住了你的手腕，脆弱的手腕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催折，在他无法控制的瞬间压出了明显的红痕。
“——记忆植入。”
在做任务回来的路上，乙骨忧太接到了来自宠物店的电话。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今天的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
乙骨忧太仰起头，看着暗沉的天幕，呼出了口白气。
“我马上就赶过去，请稍等。”
宠物店里只剩下了那位熟悉的银发店长，乙骨忧太推开了木门，听到响动的小狗看了一眼大门，就撒腿朝他跑了过来。
年幼的小狗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肢体，急刹失败，撞在了乙骨忧太的腿上。
乙骨忧太蹲下身，将他抓到了怀里：“晚上好啊。”
店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乙骨忧太坦然地坐在木质地板上和小狗一起玩耍。
时候不早了。乙骨忧太这样想着，抬起头看向了一旁的店长，礼貌地向他致歉：“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这只小狗我可能无法带走了，我会支付相应的打疫苗和做检查的各项费用，希望您能为他找一个好的主人。”
银发店长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年，目露困惑：“为什么？”
他开这家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也看得出来哪些人是真心想要买宠物，哪些只是一时冲动。
眼前的年轻人自从确认了想要买下哪只狗后，每天都会过来陪狗玩，会问他哪种狗粮更适合狗的成长，该给狗补充哪些营养，哪些东西狗不能吃，怎么样给狗洗澡，哪些情况说明狗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需要及时就医，细致到了方方面面。
他问他为什么不给他起个名字。
“这是他的妈妈要考虑的事情，她会比我更爱这个孩子。”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爱人，年轻人的笑容变得温柔起来。
每次来，年轻人都会对着狗狗叨咕些什么“爱会很喜欢你的”、“但是你不能吃爱的零食，特别是巧克力”、“啊，不可以和我抢爱的怀抱”，听上去就像是深陷在恋情之中，笑容都是说不出来的幸福。
而今天，银发店长打量着似乎是从哪里赶回来的年轻人，他身上还沾着赶路的疲惫，偶尔会困顿地揉一揉眼睛，也鲜少笑了。
幸福像是从他身上溜走了一样。
“是被女朋友给甩了吗？”
年轻人顿了一下，笑了起来：“不是，是我要回国了，以后会很忙，恐怕照顾不好他。”
银发店主试图劝诫他：“我觉得你是个好的主人，肯定能照顾好他的。”
“随时准备牺牲性命的人，也能成为好的主人吗？”乙骨忧太呢喃了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
“什么？”店长没听清，反问了一句。
“不，没什么。”乙骨忧太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小狗的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好吧。”店长有些遗憾地看着他站起了身来，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钱。
乙骨忧太朝着门外走去，身后的小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是察觉到了自己即将被抛弃这件事情。
乙骨忧太蹲下身，将小狗抱了起来，和他对视着，将这件事情好好地、耐心地解释给了他听：“抱歉，因为妈妈不喜欢我了，所以没法带你走了。”
只有两个月大、毛色雪白的萨摩耶小狗只是歪了歪头，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似的，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乙骨忧太真的把你的话都记在了心上。
他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在你的生日，给你这个惊喜的。
乙骨忧太低下头去，将脸贴在小狗的脸上，毛绒绒的触感似乎触动了他的情绪。
“不能带你回家了。”
“对不起。”
记忆修改并不简单，头开始痛了起来，乙骨忧太难以忍受地闭了下眼：“虽然有点太迟了，但是爱，生日快乐。”
困意开始席卷你的意识。
鸢只是看着这一幕，用乙骨忧太的眼睛最后看了你一眼，缱绻的。
伴随着近乎叹息般的声音，他的身影开始消散下去：“……要是姐姐是咒灵就好了。”
那双粉红摩根石般的眼睛里满是不甘般的眷恋。
直到最后，他也依然注视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鸢也输了，骨子哥也输了。
这俩一条线的结局里直接两败俱伤了。
呜呜呜，爱不会知道骨子哥为她的生日那么用心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真的很喜欢爱，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鸢的告别想了很久，最后一句该怎么说。
“要是姐姐是咒灵就好了。”
“要是我是人类就好了。”
这两句话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一个是期待着姐姐能理解他，一个是理解了姐姐愿意为她改变。
最后还是选了第一句。
鸢的术式解释：
读心的接触媒介是海水或者身体部位，有距离限制，水干了就没效果了。
读取记忆的前置条件是双目相对。窥视记忆的效果，是没有声音的，单纯画面的回忆印象。
声波操控技能是概率性触发，初见有效，爱中招单纯是因为倒霉。
基础能力是操控海水和水中的生物，在海中的行动速度无人能比，海中霸主，在海中和乙骨忧太的胜率是七三开，他七骨子哥三。代价是上岸后基本丧失行动能力，远离海水一定距离将彻底死亡。
康复之后睡不着觉了，一天只能睡着一点点，更新也写不出来。
好想说我好像编不出HE啊——这个啊这个那个啊那个——
看得出来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好
这章之后应该还有两章左右，然后写杰的IF线。
感谢在2022-12-31 16:32:26~2023-01-03 19:1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ueens 9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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