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来人扶了扶眼镜, 灯光在镜面上反光，他似乎有些为难，连语气都拖延了起来。
司熠要在处处都是兽人反和平分子监视下的场合保持通情达理和友善, 自然不会开口反驳。于是态度强硬的角色全由林愿当上了：
“你们主管要是太忙, 便下次再约吧。”
“毕竟我们公爵殿下来之前可就说好了是参观的, 殿下的时间可金贵着。”
戴着眼镜的兽人这才垂下视线, 躬身让开道路：“是我们唐突了，大公请。”
司熠抬眼扫过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兽人，随后便无言地转向一旁看得呆愣的领头人, 示意人可以继续带路了。
领头人被那目光一盯，立即回过神来，朝司熠和戴眼镜的兽人躬身, 随后便开口道:“大公您这边请。”
随后司熠和林愿越过戴眼镜的兽人，径直往内走去。自然没有看到身后掩盖在眼镜之下，小心翼翼的审视目光。
参观星网二站，第一步自然是去它的展厅。
即便是与星网总站分开已久，展厅内依旧是熟悉的布局，甚至连摆放供人观看的物件都几乎无二。发家史、成就、理念, 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和上一次司熠在一站看到的相同。
某种程度上来说, 即便分了家，二者也没有背道而驰, 只是各自改换了服务群体。好在几十年在星际时代也不算久, 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介绍人一边战战兢兢地介绍，即便司熠收起了周身所有的威压，也依旧让人忌惮。
林愿这次是来扮演严厉挑剔的随行者, 用于衬托司熠的善解人意, 要全都摆出好好先生的态度, 对方恐怕会更加防备。
“说了这么多，我们在一站都已经听腻了。离开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们能做出什么让公爵殿下眼前一新的成就呢。”
阴阳怪气完，果真就看到了介绍人脸上僵硬的表情，即便脸上是笑容但却能够看出实在牵强。
这人什么意思！好歹也是兽人一族，就不能给点面子？再说我们二站为兽人服务，做出什么成就给亚特兰斯看啊！
“哈哈、……您真是说笑了，我们只是个小小的网络基站，哪能让见多识广的大公眼前一亮。”
司熠摆了摆手，瞥了一眼身边演技十足的林愿，随后开口道:“二站和一站如此相似，倒是像对双生子般不该分开。”
林愿低头知错般不言，将对话的机会留给了司熠和面前的工作人员们。
“大公抬举我们了。”
“怎么会，二站和一站不都有共同的名字吗？就像我们人类和兽人一样，不都有个人字？”
这番话几乎是明示亚特兰斯对兽人族的善意，可在场的人心中都记得那一场战役，更记得那场战役中无情无义的“南远星之刃”就是面前这位公爵，一时间哑口无言。
还是林愿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请继续介绍吧。”
介绍人偷瞄了一眼司熠带着笑容的神情，若有所思地低头应是。
似是有了这样的小插曲，接下来介绍的声音不再那样紧绷，放松之余也说了不少一站得不到的消息。
比如介绍员详细地阐述了刚刚离开一站后，二站是如何立足如何创业的，其中就包括了封夜关心的信鸽族的消息。
当初领头的两位都是信鸽族兽人，一位是叫做段珠，是信鸽族第一支脉的子孙，当初也算得上是贵族后代，只是后来白鹮族主权后，信鸽一族便逐渐没落。
另一位叫做翟言，是段珠的远房表亲，当初抛弃家族和段珠一起打理二站后得到了不少重视，但这些年来也因为意见不和而逐渐和段珠疏离了。
星网二站不仅是离了一站的雏儿，还是内部割裂的不统一组织。一站那边要是有心，收服他们并不难，难的只是有人不希望二站回归而已。
二站若是回归，兽人与人类有了交流的可能，不说目前仇恨已被人淡忘，就是网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两方黑料的谣言也将不攻自破。
对想要两族仇视进而理所应当地不施以援手的帝国来说，确实是坏事一件。
也难怪当初司熠直播宣扬兽人相关内容时有那么些波折。
也不知道介绍人在想些什么，作为高精神力者，司熠能够察觉到周围强烈的情绪波动，包括面前散发着“犹豫”“决心”的介绍人。
直到他们走到了展厅尽头，身边跟着的其他工作人员都被对方用理由支走后，介绍人才开口道:
“大公殿下！”
“其实……”
林愿很快警觉地迈步上前挡在司熠身前，即便他知道现在根本没人要那个能力伤害司熠。
“其实，一站这些年以来的作风，让我们也十分难以忍受……”
作为宣发部的工作人员，介绍人是最清楚他们日常工作中“小伎俩”的，包括发布一些不实新闻，联合各大媒体给兽人们洗脑，让兽人警视人类。
即便是人类对兽人提供了帮助，上面的人也只会吩咐他们将事实扭曲！
更甚至，身为主管人的段珠还亲自将星网一二站之间的交流编码篡改了部分，导致原本只是限制普通公民使用，但官方能够进行信息交流的星网彻底割裂开来。
主管人没有问过任何人意见，几乎是斩断后路般将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
大部分人当初都自认身为同族，的确应该支持段珠的做法，特别是亚特兰斯的“背叛”彻底让兽人们心凉……
然而，他们都错了。
段珠没有让星网二站成为造福兽人的网络组织，而是利用星网二站将所有兽人的未来逼向绝路，故步自封不与外界交流。
介绍人也不管司熠和林愿到底是不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了，只是一股脑地将这些事全兜底托出，好似几十年的苦楚终于有了地方发泄。
司熠倒是因对方的这个行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信任自己，这些话要是让段珠的人听到了，恐怕这位介绍人也不好过。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林愿开口质问道，目光却已经不似方才挑刺时那样咄咄逼人了。
对方垂下眼，似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让他本就疲惫的身形更加低矮，“这不是我们任何人想要的工作。”
“还记得当初星网成立之初，两位负责人身为异族却能够坦诚相待，真心经营。一直到那时候覆盖整个北部星系，我们星网……不应该成为争名逐利的工具。”
可惜为时已晚，他们早已与二站绑定。知道了这些事而不效忠于段珠，他们根本就没命离开。只是现在似乎有一个机会呈现在他眼前，他才敢开口。
他希望面前的亚特兰斯殿下不似几十年前传闻中有意背叛盟友，而只是如澄清般“无可奈何”“为大局考虑”。那时候这样的分析寥寥无几，很快就消失在了一众骂声中。
但介绍人曾经研究过那场战役，亚特兰斯的确是处理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即便受伤的是兽人一族，那也堪称最优选。
介绍人期待的心吊在了喉头，随着司熠轻轻的一个颔首而落下。
亚特兰斯真的听进去了，将他刚刚剖心置腹的话放在了心上。果然，亚特兰斯是真正想要挽回两族关系的人！
“我知道了，也是辛苦你们了。”
司熠说完，林愿也接话道:“放心吧，很快，星网会再次合二为一。”
……
参观完毕后，那位戴眼镜的兽人再次前来邀请，倒是顺利地将两人请到了主管的办公室。
主管段珠亲自起身迎接，面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单边的眼镜让人看起来忽然间多了一丝斯文感。
“公爵殿下，终于是将您等来了，请坐。我是星网的主管人，段珠。”
司熠也笑，对方甚至连二站都不说了，“也是你们二站里能够让人参观的地方太丰富。”
说话间，司熠就将视线放在了跟在段珠身边没有离开意思的眼镜男身上。
段珠全当没听见“二站”两字，转而介绍起身边的眼镜男:“这是我的得力伙伴，也是星网的副管，翟言。”
司熠随意地应下。
原来这位就是翟言，一来就是副主管邀请自己，也难怪当时没有人敢接话。
“不知道二位邀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司熠开门见山地问道。
段珠回到座椅上，仍是戴着那副笑面:“听说您是早晨来到赤寻星的，随后去拜访了领主大人。”
调查他？
司熠淡淡地掀起眼皮去看段珠，没有露出或喜或不悦的神情，但这样平静的眼神却让人平白无故生出些悚然来。
段珠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公爵大人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想公爵大人应该知道最近赤寻星在闹什么事？至少我想封领主会关注这件事，应该也有向您提起。”
说的就是信鸽族带头痛斥白鹮族领导一事了。
司熠点了点头，“嗯，知道。”
“那这就好办了，我呢。是想和公爵大人合作。”
司熠扬眉，似是询问对方是打算合作什么。更是在心底寻思，这段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不是封夜那边的人了？难道就因为媒体报道称他在风桦的宅邸杀出了一条血路？
“我们这边会将您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并且同意打开星网一二站的网络通道。”
“而您只需要在之后表态，支持我们信鸽族。毕竟，风桦不正是您的敌人吗？”
“他虽是判处了死刑，但有封领主在，事后说不定还会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