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传闻说的是真的, 两位关系并不好。”
“奇利安大公脸都黑了。”
“私生子和……”
“嘘——！”
谈话的声音忽然间截停，众人抬眼望向大殿后方，奥斯达礼大帝正被几位衣着华贵且妩媚的女侍者簇拥着向前, 一步步踏上洁白无瑕的阶梯, 长袍在身后被身形妖娆的美人托举着, 金色的部分反射着耀眼光芒。
已经中年的奥斯达礼大帝即便身无精神力, 却是因着每天享受高级的精神力疗愈引导而常保年轻的面容。青年人的面孔上是遮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感，一颦一笑间又威严自露。
是司熠熟悉的模样。
说起来司熠能够得到这位大帝的赏识，不仅仅是因为他带领着整个南远星向北方开疆扩土击退了一直觊觎着南远星的虫族大军, 更是因为这位奥斯达礼大帝曾与他偶然在帝国后花园中喝过一盏茶。
那次茶间，尚且不过二十多岁的奥斯达礼大帝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胸怀，他欲与司熠交谈了许多时局观点, 最后对司熠的想法大为称赞。
他曾经是个希望和平的好帝王。
可现今再看去，司熠却忍不住皱眉。
但很快这一点奇怪的神情便被司熠收敛起来，一旁一直观察着司熠的奇利安无声地轻笑了一声，勾起唇角。
就算仍为“国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大帝安抚民众们的手段罢了。
司熠自然不知晓奇利安此时的想法，只是心中疑惑。身处高位的人若是耽于情欲, 似乎也不是难以理解。只是司熠此时再难以将面前已经显出一丝贪欲的奥斯达礼大帝同以往那个说着希望国民安乐的人联系起来。
伊娃收集的、怀炽和怀尘收集的、以及自己假死那段时间收集的证据全都昭示着, 因着那一场战争，兽人族经受着怎样刻骨的磨难, 而他们人类自身却不以为然, 高层的人还能够享受既得利益，但底层的人许多靠着外贸、旅游以及异族教育为生的人不知流离失所了多久。
在帝国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许许多多的普通人被憎恶着人类的兽人抓走活体售卖, 反之亦然。加重的种族仇恨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和兽人受伤, 甚至隐隐让这一条黑暗链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证据他原本准备果断时日便交给奥斯达礼, 这对现今已经是末路的斯亚图家族将是最沉重的一击！
然而，奥斯达礼的模样让司熠产生了一丝动摇。
他还应该相信这位享受了几十年的奥斯达礼吗？人类真的能够在这样几十年的纸醉金迷中保持初心吗？
待到奥斯达礼入座，底下受邀的贵族尽数行礼，司熠也不例外。只不过比起诸位的礼节，作为国子的亚特兰斯享有特权，只是微微欠身便又直起腰看向奥斯达礼。
奥斯达礼仿若无睹地扫过所有人，随后撑起笑容道：
“诸位请起。”
这一次会晤是专程为司熠回归而准备的，正巧赶上了不久后的节日。奥斯达礼便就将两次会面都提到了同一天，让众人自行落座后便是先欢迎了司熠的回归。
“亚特兰斯公爵不久前回归，可是在我们北部星系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最高兴的应当是本陛下，你是我思念多年的部下，亦是皇室出色的亲族。”
“南远星能够失而复得一位大将，想来一定是个好兆头。”
奥斯达礼笑着，随后又吩咐侍者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都呈上来，当着所有贵族的面赏给了亚特兰斯。也算是让司熠消失已久而失去的威慑力重新回温。
事后便是与众人一同商议节日安排，作为南远星特有的跨年节庆，奥斯达礼大帝显得极为重视，会议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才将将结束。
奥斯达礼最后将司熠留下来寒暄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此时来参加的贵族差不多已经走光，只剩着奇利安还留在殿外，似乎等着司熠和奥斯达礼大帝谈话。
司熠一出门便与他这位哥哥对上视线，后者没有率先转移视线，反倒是朝人一笑，“看小兰斯的表情，好像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啊？”
不懂他的语气为什么如此轻松，但司熠也只是瞥了人一眼接话道：“你很高兴？”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却是陈述，原因是奇利安的表现实在是怪异。这时候司熠才反应过来一开始不与自己对视的奇利安并非是惧怕，而是有着更加期待的事情，比如大帝的现身。
“当然高兴，看到小兰斯这么苦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司熠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嗤，并不屑于和奇利安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而准备转身离开。
奇利安没有恼怒，反倒是保持着面上的笑意说。
“你找到伊娃了对吗？”
这才吸引了一点司熠的视线过去，连同脚下离去的步伐都顿住了。奇利安的这个问法简直就是自首，他本不该认识伊娃，那么这说明当初在狱中想要杀人灭口的就是奇利安本人，只是奇利安北伊娃耍了。
直到现在才发现死的那个重刑犯只是个替罪羔羊。
“哈哈、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想知道的他可都告诉我了，你这样留着一个疯子，说不定疯子哪天反咬你一口。”
“知道了。”司熠淡淡地开口回答，丝毫没有被奇利安激怒的模样，“倒也不必事事向我报备。”
这话堵得奇利安面上笑容一凝，好像他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跟他说明情况似的，他明明是在气亚特兰斯！
就在奇利安气得牙痒痒的时候，司熠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至少伊娃扮疯扮得很认真，奇利安到现在都以为伊娃是真疯了。
这点挑拨离间的手段，也真是不够看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所有矿石回到人类手中时，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奇利安说罢，转身便随侍者进入了殿内，似乎是去寻奥斯达礼大帝。
司熠在他身后落了一个眼神，收回后才继续往前。
谁逞一时口舌之快司熠懒得与人争辩，倒是后面那句话引起了司熠的注意。
奥斯达礼竟然会单独约见奇利安？再回想奇利安最后那一句话，司熠瞬息间想通了某处关窍。
待到所有矿石归属于人类？
他们果真是想将所有黑磷矿石夺走，将兽人族最后的机会给抢过来。
而这一切导致的后果无非是兽人族的落后与苦难，这正合奇利安的意。
奇利安为了毁掉自己身边的一切当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司熠想要弥补当年酿下的果，奇利安就能够为此全力阻止……可怜。
这是司熠对他最后的评价。
可怜又可悲地浪费了一生。
而司熠手中原本打算提交到帝国监察部，并且在提交后打算亲自面见陛下的事情也彻底被司熠放弃。
奥斯达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明鉴君王，他已与奇利安一道，摒弃了兽人族这个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