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霁如鲠在喉, 一切的问话腐烂在了喉咙里。
银霁能够确定面前的人一定是亚特兰斯,一定是羽。
可面前的人不愿意承认,不愿与他相认。
银霁扪心自问, 他做不出质问的行动, 他甚至不敢直接开口问他,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一切。
他是个懦夫, 在羽将被帝国带走时,他不敢站出来。现下就连寻求一句答案也不敢。
但或许这就是司熠的答案。
司熠和从前不一样了许多,身上的锋芒敛去了很多, 笑容也变多了。甚至身上多了许多温柔的气质,好像包容力也宽广了不少,然而就是这样的司熠却失去了精神力。
好像一个脆弱的, 银霁一伸手就会抓散的魅影。
他的欲望和他的顾虑在打架,直到已经迈出浴室的司熠公众 号梦 白推文台捡起地上那可怜的智能微型摄像机再次开口:“不走吗?”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飘过来,让人溃不成军。
司熠用背影对着他,柔顺的长发耷在一侧肩上,颈后的痣刺痛了银霁的视线。
司熠垂眼摆弄着微型摄像头,看起来是摔坏了平衡仪, 导致无法正常飞行, 才就这样瘫痪在了地上,拿去修应该用不了多少星币, 反正司熠是不打算用银霁给的星脑, 谨防窃听和定位。
良久,久到司熠都要忘记自己刚才开口的问话,那边银霁终于开口回答了他的话:“我走。”
那声音听起来不太稳, 发颤。
确切来说, 好像快哭了。
司熠讶异地转过身, 只看到人从浴室出来时湿漉漉的背影,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抽了一下。
可惜司熠并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他忘了太多东西。
直到门碰地一声被人关上,司熠才回到小沙发上,将智能微型摄影仪放到了一边。
他抬手释放出精神力开始正式地疏通自己的经络,那些毒素附着得有些久,竟然还会在剥离时产生刺骨的疼痛。
司熠尝试了几番,就算能够耐住疼痛,也扛不住那毒素剥离时愈加强势的药性,没有气力了也没法继续催动精神力。
看来动手脚的人十分清楚他的状况,若是像银霁那样精神力充盈的人,只需要外部刺激一下,自然就能排出。而司熠这样精神力熹微的存在,不寻求人帮助是根本无法解开的。
甚至,为了保险,他体内的毒素比银霁的剂量还要大。
司熠放弃了,只维持着精神力的运转抑制毒素的蔓延,而那阿佛洛狄忒的秘制香仍旧却发挥着作用。
好在弗雷德赶来得及时,显然也知道司熠找他一事为何。进门后就直接将解开秘制香的药剂交给了司熠,视线只是在人颈边难以遮掩的红痕处扫过,便默默收回了视线。
司熠解开了秘制香,体内的燥热和疲软缓和了大半。看来毒素的效果并不明显,甚至还是在秘制香的刺激之下才凸显出来。
“殿下、”弗雷德刚刚开口,后脚怀炽便进了屋,似乎是接到消息后跟随弗雷德的脚步一同来到此处的,弗雷德转回身看去,话语停顿。
怀炽躬身一礼,随后来到司熠面前,单膝跪地,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弗雷德,一种争宠的微妙既视感在司熠面前上演。
怀炽开口,话语停顿了一瞬显然也发现了人身上的痕迹,可司熠并未多说,怀炽也只能继续道:“听说殿下中毒了?”
“这毒来历不明,又是在今天之内染上的。殿下可有什么头绪?”
怀炽的问话仿佛指明了要告弗雷德有疑,司熠偏头看向一旁站立着的弗雷德。他和怀尘与怀炽不同,即便是臣服了也仍旧保持着原有的作风。
只有怀炽和怀尘是从始至终将尊敬身体力行。
“也许是在阿弗洛狄忒。”司熠随口说道,也意有所指。
他自然无法直接得知毒素从何而来,但目前要怀疑也只能是在弗雷德身上,他这一句平淡的开口无疑是压在弗雷德身上的一座大山。
弗雷德凝眉,终于开口解释:“殿下,我弗雷德绝不可能为殿下种下此毒!这毒我在亚北区混迹几十年从未见过,殿下恐怕是被人骗了。”
两人间互相争斗,暗中厮杀的视线被司熠无视。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必定是有第三者在其中。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将这毒素逼出来,之后再去讨论这毒到底从何人来。
“行了,弗雷德,你先回去休息吧。”
司熠遣走了弗雷德,看向跪在地上的怀炽。
怀炽有话要单独和司熠说,这是司熠的直觉。
果然,在门被合上之后,怀炽便倾身靠近了司熠。司熠半身长的浴袍只遮住了大腿,膝盖以下修长瓷白的小腿就这么裸露在外,以怀炽的角度抬眼便能看到浴袍的缝隙间——
“殿下,您体内的毒素我可以帮您排出。”怀炽毕恭毕敬地收回视线,低着头道。
司熠沉默思虑了一会儿,正应下。
那边怀炽便不甚将膝盖压进了地面上的玻璃碎屑,一声极短的抽气声,司熠看过去只见人白色长裤的膝盖处已是一片血红。
“……属下竟没有注意到这房间内的状况,不知殿下是否受到了袭击?”怀炽回过神来,拔出陷于膝肉内的利片,反倒是浮现了一丝自责和关切。
也是,方才从弗雷德那里得知司熠中了什么奇怪的毒,便连忙赶来察看,又瞥见人身上不正常的痕迹也是疏忽了一旁的狼藉。
司熠摆手,“无事。”
也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怀炽,便不做解释。
虽说玻璃扎肉疼归疼,怀炽显然还是将司熠放在第一顺位,他有些艰难地站起,想要动用精神力替司熠排毒,便听身后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银霁从门外走进,他的发丝已经擦干,也将方才在浴室内淋湿的衣服换下,看起来是刚刚做完整理就回到了司熠这边。
银霁迈步走进,正正站在了怀炽面前。一波刚去,一波又来。司熠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随时都是左一个右一个的。
“此事我也有责,我来吧。”银霁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视线却是落在司熠刚刚褪去薄红的颈子。
“?”
怀炽和银霁视线相对,顺着银霁的视线有些不解地回看了一眼司熠。
目光触及之时仿佛瞬间理解了司熠颈间半掩着的痕迹从何而来,竟然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剩下内心的凌乱。
“咳、”
纵然司熠不介意被失了理智的人啃了几口,但现下看见向来自洽的怀炽露出讶异的神色,也知道对方想歪到哪里去了。这终究是件越描越黑的事情,司熠只能开口道:
“怀炽,你先回去处理伤口吧。”
“这几天要行动的时候比较多,不要落下伤了。”
司熠都开口这样说了,怀炽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更何况司熠说得在理,接下来去到黑猫族的领地,司熠将会以徒步旅行的形式向观众们展示该地的风土人情,怀炽自然也不会独自先行。
为了之后能够更好地跟在司熠身边,怀炽应下了。
只是走之前,面目深沉地看了一眼银霁。
然而银霁无视了他的目光,仿佛整个房间内能够入眼的只有一边端坐着的司熠。
银霁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又不由得耳根发烫,欣喜、兴奋、忐忑、无措,各种各样混杂的情绪在他心脏内打转。
司熠身上的异常褪去了……
银霁想,难道是还有其他的毒素在他体内?
他也只是在来的路上质问过弗雷德想要做什么,弗雷德表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到底,银霁和弗雷德只能算有些交情,还远远不算是真正的朋友。
所以弗雷德对司熠下药时,银霁是真的恨不得立马赶到司熠身边,甚至对弗雷德起了杀意。
但弗雷德之后解释道,他只放了大概百分之一的剂量,银霁见他身上带伤且表示悔过,他对司熠也有用处,银霁也就不再追究。
在银霁眼里,弗雷德的确是那种混迹在亚北区不知检点的男人。
而银霁自己体内的类似于秘制香的东西,他还不知来源。
“首领?”
司熠见人出神这么久,抬起手挥了挥试图唤回人的注意力,别看他现在精神不错。可银霁一来他就得收回精神力,毒素一爬上来,浑身就泛起一阵阵酸痛,顺着脊骨爬遍四肢百骸。
银霁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对上眼神抿唇不语。明明方才一言不合就将人拖到浴室里的人是他,现在却纯良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虽然也老大不小了。
银霁鼻音轻应了一声,随后朝司熠走去,连眼神都不敢再往司熠身上放了。抬起手将手掌张开在司熠面前,低声说道:“要形成精神力回路,才能够进行排毒。”
“哦。”
司熠将体内稀少的精神力都收回后,抬手自然地搭在人手心里。
银霁蹲下身,随后将人五指轻轻拢在手心里,指尖泛起温热。就连精神力都是暖乎乎的,司熠有点难以想象银女星的夏天银霁该如何度过。
银霁并未将精神力探入司熠体内,只是以极小心的动作将毒素从表层吸附出来,好在易下的毒通常易解,这对银霁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银霁勤勤恳恳为他排毒时,司熠有些无聊地端详了一下银霁的面容。已经看不出来方才的脆弱了,仿佛那一切脆弱是一场梦,这不由得引出了司熠内心的一点坏水。
他想了想,忽然开口问道:“首领刚刚离开的时候是哭了吗?”
作者有话说:
伤心地离开一小会,又回去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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