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你们一人一只尝尝味就行了,”顾倾淮摘了手套,把蟹肉推到楚程跟前,“剩下的就不要跟我同桌抢了。”

  任明炜和肖力:“……”

  “说真的,还挺羡慕你们这两对同桌的,到现在关系都这么好。”铁头突然感慨。

  铁头的同桌是个话少的男生,大多时间都是在看书,铁头活泼吵闹,他同桌喜欢安静,两人聊不到一起,做同桌那会儿感情也就一般,在毕业后就更没联系过了。

  “说起来,淮哥对程哥是真好。”一人回忆道,“想当初,为了程哥,淮哥连笔记都开始记了。”

  在备考冲刺的最后一年,后排的男生们开始浪子回头准备收心挣扎一下,于是他们去找顾倾淮借笔记,想好好瞻仰一番,结果一翻顾倾淮的书,比他们的还干净,崭新得跟刚领到手的一样。

  顾倾淮这人,从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往后踮着椅子嘚瑟得让人想揍:“记笔记干嘛,笔记能有我脑子记得清楚?”

  众人想嘲讽打击他,结果却悲哀地发现,这踏马还真是个事实。

  后来楚程回座位,拿着刚领到手、没能及格的物理试卷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在物理上下点功夫了,他便转头跟自己这位理科次次满分、竞赛无压力的同桌说:“你的物理课堂笔记本能借我看看吗?”

  但随即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课的时候好像没怎么看到顾倾淮动笔,楚程又有些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你有笔记吗?”

  顾倾淮沉默了一会,然后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有的,落在家里了,我明天拿给你。”

  于是,顾倾淮熬了一夜,特地为自己同桌赶出了一本“课堂笔记”。他每次闯祸被教导主任按着写检讨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顾倾淮大概没注意到,但楚程看到顾倾淮递过来的本子时就愣住了。那笔记本是前两天班主任自掏腰包给学生们买的,说是让他们多写多记。

  所以楚程立马就猜到这笔记本是顾倾淮新写的。

  不过他接过后只是简单地说了“谢谢”,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天天给顾倾淮带早饭。

  而顾倾淮其实也很讲义气,他见班里的后进生们都有发奋的苗头,于是特地针对他们的学习进度给他们划了重点。

  甚至在不久之后,他们都收到了顾倾淮送来的参考书和习题集。

  男生们眼神复杂地看他。

  顾倾淮大方地挥挥手:“别太感谢哥,在心里记着哥的好就成。”

  众男生沉默,看着自己桌前堆成山高的十多本厚重书籍,感受到了淮哥沉甸甸的爱。

  这踏马,写到高考结束都写不完啊!

  ——大家就围在饭桌上一边喝酒吃饭,一边七嘴八舌地讲以前的事情。

  楚程也想起了这件事,叼着筷子歪头看着顾倾淮,清冷的琥珀色眸子如冰雪消融。

  顾倾淮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楚程将之前剔好的鱼放到碟子里递给他。

  顾倾淮不太爱吃鱼,主要是嫌挑鱼刺麻烦,这一点楚程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在一起之后的这段时间,只要餐桌上有鱼,楚程都会给他挑好。

  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们已经聊到了高中毕业的那段时间。

  “托淮哥的福,那时候咱们几个高考成绩都出乎意料的不错,可狠狠给老陈长脸了,谢师宴那会儿,老陈高兴得都喝了半箱啤酒。”

  “不过那会儿老陈心里遗憾也肯定不少。”

  “可不是吗?本来省状元就在他手底下了,结果省状元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平白便宜了隔壁实验中学。”

  “什么遗憾啊,严谨点,那叫怒火中烧。我估计老陈这会儿再看见淮哥,指不定要拿三角尺给他扒下一层皮。”

  “哈哈哈,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候顾倾淮的分数出来,附中都已经开始欢天喜地地准备拉上横幅,清北的电话争先恐后地打来,陈老师也西装革履,甚至还打了发蜡,就等着状元名师采访,结果就接到顾父的电话,说他们家都出国了,顾倾淮也不在国内上学了。

  校领导们和班主任虽然惋惜,但也衷心祝福。

  “不过淮哥,你当时怎么说出国就出国啊?也没跟兄弟几个打声招呼,太无情了吧。”

  “就是啊,亏我们还缠着老陈打听了半天。”

  “说起来,那会儿填志愿的时候你没来,程哥还特地拿志愿表往你家跑了一趟。”

  这件事顾倾淮倒是没听楚程提起,闻言一愣,转向楚程。

  楚程垂眸,低声说:“那时打你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所以想着去你家看看。”

  在顾倾淮向楚程表白之后,楚程懵了两天,再找顾倾淮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连填报志愿的时候顾倾淮都没到学校。

  他问了老陈,老陈告诉他顾倾淮不在国内上学了。

  楚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从老陈手里的学生信息表上找到了顾倾淮的住址,不信邪似的抱着志愿表和毕业照跑到顾倾淮家,在别墅门口蹲了一天一夜。

  他想跟顾倾淮说,他这次物理考的挺好的,他觉着顾倾淮肯定是要去首都的,现在他的分数线也够,也能去首都,选个离顾倾淮最近的学校,这样他们可以经常见面,不会有异地恋的苦恼。

  他把他们的以后打算好了。

  但顾倾淮走了。

  连电话都打不通。

  楚程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犟,就是不愿相信顾倾淮就这么走了,所以一直没填志愿。

  直到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他才认命般地卡着最后的时间提交了志愿。

  他没有去首都,而是选了附近一所不错的大学,省一笔路费。

  没有顾倾淮,在哪里上学对他来说都一样。

  虽然楚程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但顾倾淮却想起了之前楚程说过的“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心口便泛起密密麻麻疼。

  他在桌下牵过楚程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了揉。

  楚程回握住他,凑近他低声道:“你的毕业照我帮你拿了,还在我那里。”

  顾倾淮也凑在他耳边笑道:“谢谢,我亲爱的同桌。”

  因为太久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又都是些活跃份子,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一顿饭吃下来续了好几次菜单,啤酒都空了两箱。

  在终于酒足饭饱后,已经是十点多了。

  明天就是元旦了,喝高了的一群人正亢奋着,不愿意就此回去睡觉,便嚷嚷着要跨年。

  于是他们翻遍了半个渔村,找到了一家有卖烟花爆竹的杂货铺,将老板的几大箱存货都给搬空了。

  渔村里虽然不禁烟火,但没有空旷的场地,都是些狭小的巷弄,所以他们搬着箱子,去了海边的礁石滩。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已经十一点半了。

  离跨年只剩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