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斗的不明沉默和万叶略有所悟的安静中,阿今带着一只白鼬和一只赤红的小牛犊和身旁飘着的青色机关鸟找到了社奉行的大门口。

  “你好。”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认真地向门口站着的守卫打了招呼。

  忽然被叫到的守卫疑惑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才低下头,发现了这个带着两只小动物的男孩。

  “你好啊,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迷路了吗?爸爸妈妈在哪里?”

  守卫很和气地回了阿今的招呼,用上了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虽然阿今确实就是小孩子没错。

  “阿今没有迷路。”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摇了摇头,在守卫明显并不相信的笑容中认真道,“阿今来这里是想找人的。是一个叫做,唔……”

  阿今没能想起来那个名字,于是悄悄皱起了眉毛,转头试图从肩上的万叶鼬口中获得一点提示。

  红眼睛的白鼬与他对视,眼里充斥着“我现在没办法说话”的无可奈何。

  而地上的赤色小牛正在对着阿今疯狂挤眉弄眼,试图用表情在眼里写上那两个大字。

  于是阿今上看看,下看看,最终没能从两只小动物的脸上读出任何一个字来,只能在守卫的目光中拧起眉头来,靠着自己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终于一拍手掌:“啊,阿今想起来了!”

  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的守卫于是回以期待的目光:“小朋友想起来你要找的人是谁了吗?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嗯。”黑发红眼的小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叫做‘绫人’。”

  跟在小男孩旁边的赤红小牛于是大松一口气,刚准备拍拍小孩的膝盖夸他一下,忽然回过味儿来,意识到了刚才那段对话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一斗牛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小男孩肩上露出哭笑不得神情的万叶鼬,目光又落到了表情完全僵硬住,眼神闪烁着些奇怪光芒的守卫上。

  “小朋友你,不对,您……”

  守卫有些卡壳地试图组织起语言来。

  而这时,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回答好像确实不够准确,补充解释道:“阿今是说,阿今想起来要找的人是‘绫人’了。但是他不是阿今的‘爸爸妈妈’——穿着盔甲的先生,你知道阿今要找的‘绫人’在哪里吗?”

  阿今一本正经地问着。

  于是守卫才因为小男孩的否认而松缓下来的表情,立刻又因为这平常基本很难听见今天却频频出现的直呼其名而变得奇怪了起来:“呃,我、他……你、您,还请允许我前去通报一下。”

  他保持着奇怪的表情,艰难地组织起了一句不算失礼的应对话语。

  “哦……”阿今好像有点困惑地点了点头,然后不怎么确定地补上了一句,“阿今允许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现奇怪的守卫这才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留下一句“请您稍等”,就飞快地转身消失在了社奉行的大门里。

  留在外面的阿今于是低下头,困惑地看着脚边矮矮的一斗牛:“一斗,你的朋友工作的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奇怪?”

  “……哞?哞——?”

  难得一直露出沉沉的思索表情的一斗牛反应了一会才抬起头来,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

  大概是在问阿今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表情的解读倒是很简单,阿今不需要翻译就轻易地猜出了一斗想说的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你看啊,刚才那个穿着盔甲的先生,他的声音一直很别扭,就像……对了,就像璃月门前那个奇怪的人样,说话像被掐住了嗓子的麻雀。”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一拍手,终于记起了上次听见这种语气是什么时候,发出疑问:“是因为举着长棍子站在大门前的人都要用这种声音说话吗?这样的话,经过的小动物或者人,都不会被他们吓到吗?”

  一斗牛愣住,在脑子里自动翻译了一下“璃月门前举着长棍子的人”之后,又回忆了一下之前社奉行的守卫说话的声音,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哞哞”地笑出了声。

  攀在阿今肩膀上的万叶鼬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不像一斗笑个不停那么夸张,没过一会,他就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发笑的小男孩困惑的眼神中收住了笑容,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阿今的怀疑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荒泷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刚刚与我们对话的那个社奉行的守卫,他的表情确实十分奇怪——除去阿今刚才说的,可能是对方因为交流技能熟练导致的怪异,他的表现变得奇怪的时候,似乎正是我们提起‘绫人’这个名字的时候。”

  一斗牛“哞哞”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沉默一下,又露出了之前那种深沉的思索表情。

  而万叶的分析还在继续:“从这个角度来看,荒泷先生您认识的那个‘绫人兄’,恐怕身份在这社奉行当中并不简单。恕我见识浅薄,离开稻妻有一段时间了,对于这个名字记忆中已经没什么印象。荒泷先生您一直在稻妻生活,又与那位‘绫人兄’有过一些接触,我想请问您,对‘绫人’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头绪?”

  一斗牛依然保持着深沉的沉默。

  万叶鼬于是露出疑惑的神情:“荒泷先……”

  他的话还没说完,社奉行的门中就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人声,万叶鼬的耳朵动了动,及时停住了没说完的话,一今一牛一鼬同时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阿今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皱了皱眉毛:“水的味道,还有一些没闻过的东西……不好闻。”

  他的话音刚落,那两个发出声音的人就出现在了社奉行的门前。

  “不用送了,社奉行大人。您向来公务繁忙,为了这件事打扰您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很麻烦您了,就到这里就好。”

  一个满面憔悴但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向旁边的人推辞。

  “您说笑了,怎么会麻烦。您从前帮助了我们社奉行这么多,这次能有机会帮上您的忙,自然再多公务也要抽出时间来。您想找的东西,我必然会竭尽所能。”

  一个浅蓝发色,嘴角一颗小痣的白衣青年满脸微笑地打着真诚的官腔。

  不知道是对方的语气实在太真诚,没听出其中的官腔意味,还是确实已经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满面憔悴的中年人停下脚步垂下手,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想找到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将军大人,恐怕都……在到您之前,已经有无数人拒绝过我了,我早就该放弃了。之所以现在还在挣扎,不过是……不想就这么认命罢了。”

  眼看着又是一通牢骚即将倾泻而出,被迫和客人一同停下了脚步的神里绫人保持着丝毫未变的礼貌微笑,简单地应和了两声,目光却飘向了在门口站着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的黑发小男孩。

  忍不住又抱怨了两句的中年人下意识地也向门口望了望,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阿今和他身旁的两只小动物,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精神微微一振,收回了抱怨的姿态。

  “……抱歉,实在是太久没人听我说这些陈词滥调了,一时没有忍住。”

  面色憔悴中年人苦笑道,弯腰做出道别的姿态:“打扰您这么久真是抱歉,社奉行大人您还有公务要忙吧?就送到这里就好,今日与您相谈,让我好受了不少,我就不再叨扰了。”

  “您言重了。”

  神里绫人做出谦虚的姿态,礼貌微笑道,终于送走了这位不得不接待的客人,将目光转向了门口站着的黑发小男孩,还有他带着的三只奇怪生物上。

  赤红的小牛犊蹬蹬蹄子,晃晃身体,一声“哞”还没叫出口,一个人就慌慌忙忙地从浅蓝发色的青年身后跑了过来。

  “家主大人!”

  之前回去通报的守卫拎着武器对神里绫人行了个礼。

  赤红的小牛闭上了嘴,再次陷入深沉的思索中。

  攀在阿今肩上的万叶鼬看他一眼,露出微微恍然的神情。

  神里绫人“嗯”了一声,略微偏过头:“是何事要报?”

  “是……啊。”

  守卫看了一眼门口仍没意识到情况,好奇地探头看着里面的黑发小男孩,“是想向您通报这位,他似乎是……认识您。”

  守卫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个和血缘有关的猜测,决定把这个消息留到下班以后,到时再向其他人八卦。

  “认识我?”

  神里绫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黑发红眼的小男孩身上,似乎是确认性地翻找了一下记忆,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朋友,你认识我吗?”

  阿今眨了眨眼,认真地对了一下神里绫人的发色,重点观察了一下他嘴角下的小痣,然后神色忽然严肃地招来机关鸟,对着小本子看了又看,开口道:“没错,阿今是要找你,神、神里……绫人。”

  站在神里绫人身后的守卫立刻表情慌张了起来,他用手中的武器顿了顿地板,严厉呵斥道:“怎么直呼家主大人的名字,要叫……”

  “没关系。”

  神里绫人抬手打断了守卫的话,脸上的挂着的笑容依然没有淡下去。

  他撑着膝盖蹲下来,颇感趣味地对着阿今微笑:“那么阿今小朋友,你要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很重要的事。”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满脸认真,他对着飞在旁边的机关鸟招了招手,把小本子放回去,又将机关鸟抱在怀里,左右看了看,抬手凑近了神里绫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神里绫人于是很配合地凑近了耳朵,去听阿今到底要讲什么。

  阿今于是用气音小小声地开口:“这件事很重要,不能在这里说。”

  攀在小男孩肩膀上同样听见了这句话的万叶鼬露出无奈的眼神,干脆跳下阿今的肩,站到了一斗牛的旁边。

  神里绫人反而毫不介意地笑了出来,直起身来就应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转过头,对着一旁闻讯而来的仆人吩咐:“去将刚才与玄门大人谈话的偏厅整理出来,再上些茶和点心。”

  家仆不慌不忙地弯下了腰:“已经整理好了,请这位小大人随我来。”

  小大人·阿今被唬得愣了一下,说话的味儿都跟着一起变了:“哦……好,我随你来。”

  几人于是转移到了室内。

  万叶鼬和一斗牛跟在后面进去。

  此时的一斗已经从深思中脱离了出来,正洋洋得意地对着万叶鼬使眼色:‘你看,我兄弟很牛吧?我就说他能帮我们吧?’

  万叶鼬无奈,只能点头以表示“是是是”的意思。

  一斗还在洋洋得意,眼色乱飞:‘这小孩也挺懂事的,知道照顾本大爷的面子,特意找绫人兄要了个不会被人听见的地方谈我的事。嘿,之后可以带着他和本大爷一起去比赛,有本大爷在,赢来的零食保管他三个月也吃不完。’

  万叶鼬更加无奈,点头以示“好好好”。

  没法说话的一斗于是更加兴高采烈,试图用眼神来讲说不出的话一股脑倒干净,万叶无法,只能在一旁听着。

  而此时的阿今和神里绫人也已经坐了下来,茶和点心上好,绫人于是微笑着开口:“那么,阿今小朋友,你要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阿今慎重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机关鸟放到了桌子上,认真道:“是为了这件事。”

  原本还满脸期待地等着阿今说出他的事情的一斗牛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哞?”

  绫人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而阿今已经敲了敲机关鸟,不知按下了哪个按钮,机关鸟忽然开口,吐出了一个清朗沉静的少年音——是阿贝多的。

  “为了防止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考虑到阿今自己进行说明可能会不太容易理解,我录下了这段说明。您好,稻妻或者须弥的朋友,我是阿贝多,蒙德城西风骑士团的炼金术士,旅行者的同伴,在这里替阿今进行说明。阿今这次前来是受旅行者所托,不知您是否收到了我们的信件,这份委托是这样的……”

  阿贝多概括地描述了一遍阿今这次的任务,还有旅行者他们做出的计划。

  一旁的一斗牛跟着蹭了一遍说明,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全貌,然后在阿贝多的话音刚落,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震惊且不解的“哞?!”

  意思大概能够解读为:为什么这件事之前没有告诉我?!

  于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的绫人将视线落到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发出声音的一斗牛身上,微笑道:“我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了,阿今小朋友,你带着的这些动物伙伴是……?”

  在阿贝多的录音播放阶段一直表情严肃的阿今这才反应过来,满脸歉意地转过头:“啊,抱歉一斗,阿今刚刚忘记了……”

  “……一斗?”

  神里绫人的表情顿了一下。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道过歉,这才转回头来,“嗯”了一声,认真地介绍道:“这是一斗,这是万叶。是一斗提议过来找你,我们才会过来的。”

  “啊,是这样啊……”

  神里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到一斗牛的身上,笑容不由因为趣味而变得更真切了一些,“好久不见了,一斗兄。”

  原本想礼貌地开口打一声招呼的万叶不由顿了一下,回忆了一下之前神里绫人的各种表现。

  这位社奉行大人……果然并不像荒泷一斗口中的那样好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