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跟两人说了自己的猜测,虽说是猜测但他却带着确信的语气,看来对这件事他已经认定了答案。

  令亣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当然不是怀疑摩拉克斯的能力,他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这很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令亣问:“也就是说,我可能占去了某个人的研究成果。”

  如果这身体真是七种元素以特定比例混合组建的,那就是某个人的成果,而她的到来不小心就把这身体给‘偷’了。

  想想日记本的主人的言语很难让她不觉得这身体是那位‘前辈’给他自己准备的。

  现在好了,人家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东西易主了。

  她就跟个小偷一样偷了别人的成果,甚至可能是生命。

  想到这令亣低下头,心情略微复杂。

  钟离沉思了片刻:“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他确实能察觉在令亣之前没有其他灵魂,乃至意识存在于这具身体里,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令亣可能是捷足先登,把别人的东西给占据了。

  不过那位几百年前的炼金术士是否还活着?

  是否因为某些变故导致他没有成功启用这个成果,直到令亣到来才给这次炼金实验画上最后一笔。

  温迪安慰:“别这么悲观,兴许还有其他可能。”他说了一个不怎么站住脚的理由,“那位冒险家可是几百年前的人,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如果当时的他真的研究出了这个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启用而被你占去。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拿到了他的其他笔记并且继续了这个试验,兴许像你的躯体一样的存在还有很多。”

  这么说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也只是可能,令亣心里还是很堵。

  她确实想活着,但这不代表她想窃取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兴许她应该想办法早点接触丑角,不管怎么说那个最初的愚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钟离忽而出声:“不如去问问西风骑士团的那位炼金术士。他应该判断仅凭这些笔记是否能真正实现那个设想。”

  如果不能实现,那自然是其他人的研究成果。

  因为没有看到那本日记,并不清楚这其中的重要情报的钟离的想法其实跟温迪一样,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冒险家,普通人的寿命是没有那么长久的,几百年前的实验到现在的才完成的说法有些荒谬,更有可能是现在的炼金术士制作的产物。

  “问阿贝多?这个倒是可以。”温迪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毕竟阿贝多身份特殊,而且提瓦特大陆上应该没几个人的炼金术有阿贝多那么高。

  令亣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能去问问阿贝多,因为日记的内容她第一时间把目标放在了丑角身上。

  现在想想,这可是炼金术,坎瑞亚的创生有谁比阿贝多的师父懂得更多的吗?

  令亣的眼睛噌地亮了:“我现在就回蒙德!”

  钟离:...

  温迪:...

  温迪无奈:“不急这么一时,而且你刚从蒙德过来,更是今天才到的璃月港,现在要做的不是赶路而是马上回白驹逆旅休息!”

  令亣说:“我不累。”

  钟离加入了劝阻阵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听巴...温迪说了你的事,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又奔波了这么久,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令亣皱起了眉头。

  温迪一看她竟然因为老爷子的一句话动摇好气又好笑,不过现在重要的还是让她去休息。

  “这里暂时没法住人,我们回去吧。”

  令亣下意识地看向装满笔记的箱子。

  自己小包包里勉强放下那本日记本不被察觉,但这么多的笔记就没法收拾了。

  她的系统背包也不能收纳这些。

  钟离:“东西放在这里不会跑。”

  温迪上前用风强硬地把人往外推:“走了,你该休息了。”

  钟离把笔记放好,合上盖子。

  他的手在那崭新的划痕上擦过,可惜以他的能力也不能复原上边原有的痕迹。

  虽说他觉得不可能,但令亣的表现确实指向她和这位冒险家有关。

  要知道她的反常不是因为那些笔记,而是因为这个木箱,甚至可以说是这被划掉的未知线索。

  那么,这些跟他遗忘了这个契约是否有关?

  这个遗忘,是否又是另外一种磨损?

  令亣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达达利亚笔直地站在门外。

  虽然离了些许距离,但这个距离让令亣不得不怀疑刚刚的达达利亚一直贴着门要偷听。

  她看向温迪,虽说温迪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笑容却让令亣知道他肯定做了些防护,也就说书即便把耳朵伸进去达达利亚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达达利亚矜持地轻咳一声:“你们好了?”

  “嗯,好了。”虽说现在已经有了另外一种选择,但令亣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维持跟眼前这位执行官的良好关系。

  她道歉:“这次的事有些特殊,我不能完全告诉你,抱歉。”

  这么直白地道歉倒是让达达利亚不好意思再问了。

  温迪给令亣点了个赞。

  虽说他不明白令亣对这位愚人众执行官的态度会这么起伏不定,如今看来更是有交好的意向,但这次的回复确实很不错。

  直接堵住了嘴,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令亣心情愉悦:“我现在要回白驹逆旅,你们呢?”

  温迪看向正好出来的老爷子:“我跟老爷子再逛逛。”

  达达利亚一看这是跟令亣单独相处的好机会,连忙说:“我也回去。”

  钟离把门锁好,钥匙交换给令亣。

  “好好休息。”

  令亣点头,不过看她兴奋的样子应该是没法好好休息了。

  到了二楼,温迪和钟离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温迪才开口:“让令亣跟达达利亚一起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招架得住。”

  “事关她自己的秘密,她应该不会放松警惕。”

  “也对。”温迪同意这个说法。

  钟离:“让他们先离开,有事?”

  “有事是老爷子你吧。虽说神明并不需要事事掌控,这种民间的小契约你忘记或者不怎么在意也正常,但忽然又想起来就有些不对了。”温迪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其实有些担忧,“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没说?”

  钟离沉思了片刻,摇头:“我并不清楚。”

  温迪沉默了,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最期望的可能竟是那他们都不怎么想面对的磨损,实属有些荒谬。

  钟离:“按时间来说,记起这个契约的时间正是你吹散令亣身上的枷锁之时,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件事跟令亣没有关系。”

  温迪说:“刚刚你没说。”

  钟离反问:“你不也想让她认为这其中没关系?”

  “我只是想让她活得轻松一点。”

  这句话之后又是沉默。

  最后是温迪打破了这沉静:“罢了,还是让令亣先问问阿贝多吧。兴许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坏。”

  “希望如此。”

  令亣和达达利亚步伐不慢,不过在来到绯云街正街的时候达达利亚停了下来,也拉住了要往前走的令亣。

  令亣有些奇怪,她刚想问什么就发现了不远处的队伍,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跟达达利亚一起站在街边。

  那是往生堂的送葬队伍,头戴乾坤泰卦帽的少女走在最前边,面色严肃,气场强大。

  她好像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也能感染所有人的情绪。

  在这一刻只是看了一眼令亣就跟着把心情收敛,面色严肃,站在原地保持着对葬仪的敬畏。

  送葬队伍离开得很快,当他们离开后街道渐渐又恢复了热闹。不过也有很多人选择回去,尤其是带着小孩子的大人们紧紧抓着自家孩子的手,明明知道不需要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却还是不放心地抓着。

  达达利亚最先开口:“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好像不怎么参与葬仪之事?”

  令亣嗯了一声:“分工不同罢了。”

  “哦?”达达利亚沉默了片刻,就在令亣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比如钟离负责的其实是送仙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也对,听说他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往生堂的员工们讲课。据说讲得很好。”

  令亣松了口气,含糊地应了一声‘应该是吧’后就继续出发。

  达达利亚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难搞,明明她对自己的态度比在望舒客栈时候还要好,怎么还是这么捉摸不透?

  难道说他的交流方式有问题?

  因为令亣的难搞达达利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交际能力了。

  不过他更遗憾的是浪费了这次的单独相处的机会,想想温迪对自己的戒备程度,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钟离和温迪分开了。

  明明转身过去就是往生堂,但钟离没有过去的意思,而是转道往上,上了玉京台,目的地天衡山。

  他不止一次站在这里鸟瞰整个璃月,看着璃月的灯火总会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他依旧在思考着,琢磨着那个冒险家的事。

  明明已经记起关于那个契约的事,钟离却觉得自己依旧遗忘了什么。

  就好像那位冒险家在他记忆中应该不止那些信息,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其他交集,或者更亲密的关系。

  他们认识吗?

  是否说过话?

  还是仅仅擦肩而过?

  钟离在回想这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那位冒险家没有任何记忆。

  他甚至连对方长得如果都不知道。

  所以是不认识的吧?

  这个念头一出却让钟离心头有些气闷。

  钟离在天衡山呆了一晚上,等他终于下山的时候却碰到了不知为何在这的双马尾少女。

  “哦?你在这里?”少女看到钟离明显有些意外,“天衡山上有什么值得你研究的事吗?”看着他衣服上沾染的露水,她问,“不会是研究了一晚上吧?”

  钟离沉默了片刻,道:“某些事,也许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研究出来的。”

  少女一怔,诧异地看着对方,明显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嗖的一下来到钟离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这就是他们往生堂的客卿。

  少女嘀咕了起来:“没被什么脏东西上身啊...”

  听到这话的钟离略微无奈。

  他没有去接她的话,反而问:“堂主怎么会在这里?”

  被钟离成为堂主的人正是昨晚上令亣看到站在葬仪队伍最前头的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此时的她和昨晚上的形象有天然之别,已经完全看不出她身上的严肃和气势,脸上笑嘻嘻的,反倒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只听胡桃嘻嘻一声:“出来找蛐蛐。”

  “这个时节出来找蛐蛐,堂主还真是雅兴。”

  胡桃用嘿嘿地小声糊弄过去。

  钟离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毕竟他从未搞懂当代堂主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也不怎么想知道。

  钟离:“那堂主继续,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胡桃追了上去,“我忽然又不想找了。”

  钟离知道这是要被缠上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过这种程度是甩不开胡桃的,尤其是她感兴趣的时候更不可能被甩掉。

  只见活泼的少女一会儿走在青年左边一会儿又蹿到了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可惜得到的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的回应,甚至很多时候没有得到回应。

  钟离也是脾气好,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就这么忍受着胡桃的‘骚扰’一起往往生堂走去。

  路过那间房子的时候钟离忽而出声:“堂主知道这位冒险家的事吗?”

  “嗯?什么?”胡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刻明白了,“你不是有三年没有关注这间屋了吗,怎么又感兴趣了?”

  钟离停下,微微低头看着身旁的少女:“三年?”

  “三年前你可是一直光顾这里,对那位冒险家的遗物很上心。”胡桃想了想,“好像是什么笔记或者日记?不过自从这房主离开璃月港去了轻策庄后你就没再提过这事了。”

  说到这胡桃还有些无奈:“看你那么喜欢那些笔记在房主要出售房契的时候我还问你要不要买下来给你做宿舍你还问我买下来做什么。搞得我都有点莫名其妙。”

  那是至今也搜索不到的记忆。

  摩拉克斯记忆很好,六千年来的事他并没有忘记多少,一些事,一些景更是清晰如昨日。

  他记得上一任房主的样貌,但他始终不记得昨日之前自己曾经翻看过那些笔记。

  他的预感没错,他和那位冒险家之间的定然有些什么。

  只是出了点问题,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钟离微微抬头,仰望天空。

  能够做到这种事的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那处了。

  冒险家,令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