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舒心安静下来，默默看着自家这个跋扈的小孙子。
姜家并不是儿女大户，姜老爷子一辈只有三个兄弟姐妹，到了姜叙这一代，子嗣并不多。
“……”姜叙嘴唇微张，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奶奶。”
管家心领神会，立刻将礼物送了上去：“老太太，这是小少爷送您的生辰礼物。”
姜叙：“……”
果然是生日。
但姜家对他的反应不咸不淡，他捏不准态度，只好点头，补充道：“生日快乐，奶奶。”
老人已年过八旬,美人在骨不在皮，依然能从岁月留下的痕迹后看见她过去的美貌。
卢舒心安静地在周云安的帮助下拆开礼物，抚摸着这个并不算特别用心的紫砂壶，居然渐渐红了眼眶。
“你长大了……”她起唇喃喃着，问，“怎么现在才来，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我——”
周云安递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姜叙：“留下吃，奶奶。”
“好，太好了。老李，叫厨房多做几个菜。”
姜叙错愕地注视着卢舒心，这时管家快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将礼物重新放回，扶着老人回了室内。
偌大的后院此时只剩下了姜叙和周云安两人。
明明只过去了几分钟，姜叙却觉得信息量过多，他需要捋一捋。
先不说周云安为什么会出现在姜家的老宅里，卢舒心说“怎么才来”，难道姜吻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过来的具体时间？
还有这位姓李的管家说过，姜吻是他的母亲。
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恶劣，他此刻不是很敢想。
倒是周云安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姜叙低头看去。
周云安还坐在竹椅上。他对老人颇有耐心，哪怕卢舒心的很多问题都是重复的，他也能缓缓地复述一遍。
这会他还带着原先和老人交流时柔和的神色，藏在眉眼中：“身体还好吗？”
“……”姜叙被他看得心脏空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绯色爬上了耳朵，“……好得很！”
周云安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阻隔贴，要不要贴上？”
姜叙没听懂：“什么？”
“Alpha对同类的信息素敏感程度和对Omega差不多。虽然别人闻不出你身上的信息素，但是你的母亲可以。”
他们身体里流淌着一脉相传的血液，哪怕关系不好，生理学上的羁绊也不会消失。
姜叙愣住了。
听周云安的意思，姜吻也是Alpha？！
所以一开始李管家说姜吻是他的母亲时，他就理解错了。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母亲就是生下他的那个。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ABO的世界。
姜叙：“。”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见他发呆，周云安又用手背去碰他：“不想贴也行。”
“等会，我要贴！”他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没带阻隔贴。
他的信息素很稳定，没想那么多。
姜叙正想着要不要叫个跑腿送过来，手心里就被塞进了一张凉凉的东西。
周云安轻笑一声，将他随时带在身边的Omega信息阻隔贴给姜叙，起身离开。
“……”服了。
哪个正儿八经的Alpha出门会随身携带这种Omega的用品啊！
但姜叙嘴上不说话，身体却很诚实，老老实实去了卫生间贴上阻隔贴后，还确定了好几遍贴得牢不牢。
中午的午宴姜叙没能参与，当时还有其他来给卢舒心庆祝的外人在。晚上才算姜家真正意义上的家宴。
而这场家宴因为姜叙的到来，气氛变得格外古怪。
周云安作为唯一一个外人，镇定从容地坐在老太太边上，姜叙“托了周云安的福”，紧挨着他坐下，卢舒心只要侧头就可以看见姜叙。
至于他的Alpha母亲姜吻，脸色铁青地坐在了较远的位置。
家宴少了不少酒桌上的客套话，都是一家人，特别能聊。
姜叙平常话痨惯了，可完全融入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家庭氛围，只好僵着一张脸，硬撑到了散场的时候。
老太太不能熬夜，李管家九点就把人扶回了房间。
姜叙如释重负，也拿着手机离开了饭桌。
他晚上住原主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周云安的客房就在他隔壁，两人是卢舒心开口留下的，让他们在老宅留宿一晚，明早再一起回学校。
姜叙对老太太印象还不错，也不好意思说拒绝。
老宅的房间面积不小，却很破旧。卢舒心是个很念旧的人，不愿意将宅子彻底翻新，只把外围简修过，屋内的东西全部都没动。
姜叙打开灯，入目是一张课桌，墙边挨着一张一米宽的小床。
这里的所有装潢都是原主小时候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桌上放着一本同学册。
看得出佣人经常整理，册子明明是好多年前的，已经发黄，却没有积灰。
这是原主读小学时的同学册，里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翻到最后，才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还是个小学生的周云安年纪不大，字却写得有模有样，像个小大人。
“周云安，12岁，O型血，生日12月28日。”姜叙念着同学录上的文字，有些无语地摇头，“幼稚。”
可这份幼稚代表了人的童年。
姜叙翻完同学册，又看了原主之前学过的课本，写下的每一张卷子、练习册。
最后他在层层写满了墨水的纸张下，找到了一本日记。
日记从他上小学起一直写到初中毕业，高中后原主搬离了老宅，自己生活。
姜叙捏着本子，皱着眉头辨认这些狗爬字。
看得出来原主是个不爱写日记的人，只在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才会写上几笔。
比如小学每一年开家长会，姜吻都不会来。
比如原主过生日，姜吻从不庆祝，倒是周云安每次都会来老宅，和卢舒心一起陪他过生日。
比如原主反而对周云安越来越不满，幼稚地觉得他通过过生日抢走了奶奶，所以经常欺负人家。
姜叙拉开椅子坐下，努力地汲取这些陌生的前半生。
他的视线停留在日记的末尾。
[姜吻说，是我杀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