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4点到9点呢？恶鬼在凡界不会作恶吗？我们一直留他们在凡界？”敖癸微抬着头，看着朱武，问道。
朱武觉得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敖癸的眼睫毛的根数，甚至可以一根一根地数清楚，还可以看到他嘴唇在说话之间的弹跳，他收回了自己目光，“我们这个阎王殿负责的有三十六个区，每一区都有4组锁魂官，三班倒模式。你以为每天死多少人？不光是恶鬼，执念很深的跪，也需要我们负责。”
“9点，走了，不想加班就赶紧干活，我们最低的标准是一天至少带3个回来。”朱武开着门，一直等敖癸出去，才把门关上。
敖癸出门的瞬间，感觉自己听到了朱武好大一声的叹气，不，是确确实实听到了。
和所有的转换处一样，这个凡界转换处被人族的看管者管理着，出入需要一系列的登记以及通行证。敖癸拿出自己的通行证，在纸表上签字登记，证明自己此次来凡界是来替阎王殿办事的。
之前，敖癸来凡界，一般都是走特殊渠道，不需要签字登记，更不需要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
“今天晚到了5分钟。”其中一个男人看着登记表说道。
“我们会晚5分钟回去。”朱武把其中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看着男人说道，“小金，人早晚有一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叫小金的男人把脸凑了过去，问道。
朱武把手拿开，举起来，笑着说道，“说话可不算威胁。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新搭档，敖癸。殿下，这是九区的两位负责人，小金和小王。”
“以后请多多关照。”敖癸笑着朝着二人摆了摆手。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小王鞠了一个躬，说道，“之后这一片的恶鬼就拜托给你们了。”
“武哥，他这个月才刚来，不懂事，嗨～不就5分钟嘛，不当事的，谁不知道武哥您几分钟就能收拾一个恶鬼啊。”小王笑着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今天刚来的，所以才害得朱武和我一起迟到，这的确是我们的错误。”敖癸看了一眼正在撇嘴的小金，“我们会补回来的。”
敖癸之前只是听说，阎王殿作为天庭的外放部门，不仅仅要维系好和天庭的关系，作为和凡界关系最密切的部门，还要和凡界搞好关系。今日一见，阎王殿的处境，确实一目了然。
“又在耽误时间了。”小金小声地说道。
“武哥，人是活着的魂，魂是死了的人，我们是活着的人，你是死的人，真的感谢您一直以来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做的事情，我们都心存感激，小金也非常感激您，他还在期望死了之后能和您一样，继续为凡界做贡献呢。”小王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敖癸，“这是您在凡界的身份证明。”
“小王。”朱武拍了拍小王的肩膀，看着敖癸说道，“敖癸，走了。”
敖癸跟在朱武后边，问道，“迟到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你有驾照吗？”朱武问道。
敖癸摇了摇头。
“上车。”朱武掏出钥匙，把车门打开了。
敖癸坐在副驾驶打开了档案袋，里面有身份证、大学毕业证、个人简历还有一个警察证。
“那个是方便在凡界抓鬼，清人用的。”朱武踩了一下油门，说道，“打开手机，挑一个距离最近的，定位。”
“庚级？情况：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随时处于暴走边缘。”敖癸照着人物信息读了一下，打开导航放在了手机架上，“所以，迟到有什么惩罚？”
“扣钱，扣绩效。”朱武看了一眼地图，显示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啊，烦死了。”
无论是扣钱还是扣绩效对敖癸来说都不重要，但是对于朱武来说很重要，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锁魂官这个职位对于朱武来说不是奖励，而是惩罚，朱武必须得抓满多少人或者呆多少年才能转世轮回。
“你调查我了？”朱武看向坐在旁边的敖癸，紧接着肯定地说道，“你调查我了。”
“你不是也知道我的事情吗？”敖癸笑着说道，“信息要对等。”
“‘天帝弟弟为情闯阎王殿，只为带走这一男人’、‘天帝弟弟痴情不改，闯入阎王殿只为知道一人下落’、‘天帝弟弟杀掉转世爱人，这是为哪般？’”朱武一连串说出了一大段的话，“我想不耳闻你的事情，都很难，毕竟当时地府大小报纸都在跟进你的事情，阎王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流传你的事迹。”
敖癸听着这些话，有些意外，又觉得这在清理之中。
敖癸觉得现在车子里只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引擎的声音，还有硬物摩擦的声音。
这样持续了一分钟之后，敖癸微笑着说道，“虽然我的名声很大，但是你在凡界的流传度也不差嘛，书本、小说、影视，都有你的身影。他们可不管是不是污蔑，有没有这档子事。”他摇了摇头，“啧啧啧，按我说，比你荒唐的，比你暴政的，比你恶劣的，都没有被罚，为什么偏偏你被罚？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朱武知道自己不能做任何回答，做了回答就要掉进对方的主场，最好的方式就是像对方一样，装作毫无在乎。
“因为你想死，你想赶紧轮回，赶紧把自己的灵魂洗净，赶紧忘记。其他人盼望的是长生不老，你盼望的是赶紧结束。所以，对于你来说，一直做这样的活是折磨，对吧。”敖癸尽量学着朱武之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看来我们这一路，不会很无聊了。”朱武看着敖癸说道，“殿下，安全带，请系好。”
“车祸？能杀死我？”敖癸的语气有些不屑。
“在凡界，请遵守凡界的规矩，这是我们锁魂官来凡界办事的原则。”朱武有看向了前边的路，“我不关心你跟天帝有什么关系，过去和哪个男的搞过对象，现在又和哪个男的搞对象，也不关心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过去，我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别拖我后腿。就像你说的，我天天盼着早点儿投胎，早点儿完成任务。所以，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别耽误我带鬼回去。所以，请你系好安全带，我不想被扣分，也请你务必学会身为一个神，怎么在凡界守法生存下去。”朱武刻意把神字说得很重。
“呵，在凡界我也是神。”敖癸一边说着一边把安全带系上了，毕竟他这次来阎王殿工作，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朱武看着敖癸乖乖系上的安全带，偷着笑了一下。
“目标在移动。”敖癸盯着导航上不停移动的目标，说道。
“鬼不是靶子，没固定在土里，等着我们来抓。”朱武看了一眼屏幕说道，“用pad看一下锁魂兵更新上来的报告。”
敖癸不熟练地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终于找对了位置，打开了对应的报告。报告里是一份小介绍还附带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双臂带着白色冰袖的女人，女人手掌握着电动车的车把，几缕头发从黄色的安全帽中出来，随着电动车带起来的风，吹到安全帽的后边。虽然是在骑行中，但是女人的体貌特征都被拍了下来，再加上女人穿着带有外卖LOGO的外套，敖癸凭借以自己对凡界的了解，很快确认了女人的工作。
“介绍是，恶鬼为外卖员，女儿生病，丈夫和她离婚，离婚后没出现过，还有一个母亲和她们一起生活，母亲是聋哑人，同样不好找工作，全家就她一个劳动力，白天在某大厦做保洁员，晚上跑外卖。”敖癸感慨道，“真是可怜啊。”只是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
朱武点了点头，跟着导航拐进了小道里。“一般这种有牵挂性很强的人，会在死亡之后，不愿意承认自己死亡，化为恶鬼的概率较高，但是通常危险等级不高。”朱武解释道，“死亡原因是什么？”
“车祸，和一辆货车撞上了。”敖癸看着车窗外。
发着暗淡白光的路灯把黑暗的夜晚照得昏昏沉沉，近光灯把车前的道路照得一清二楚，敖癸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讷讷地问道，“出现过，一个人为了一个人，不愿意离开的吗？”
“这个不就是吗？”
“我说的不是，亲人。”敖癸看向了前边的红灯，“比如说，爱人。”
“当然有。我遇到过一些对爱情有执念的，不想离开自己爱人的。但是最多的，还是子女以及未完成的梦想。”朱武看着绿灯，再一次踩了油门。
敖癸笑了一下，问道，“那如果没有执念，是不是说明没有那么喜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朱武看向了旁边敖癸，他突然想到自己听说过的关于对方的事情。他到地府的时候，刚好和敖癸的轰天动地的恋情错过，但是也从报纸上、其他同事那听过关于不少关于上界旻氏一族的不少故事。每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他都在想为什么自己来地府后，没有一个正在发生的事情，让他也感受一下每天都在等八卦后续的热情。
没有神族某氏族被赶出神族，没有神族公主为爱与妖族结合，没有古老妖族一氏血统抛弃妖族加入神族，没有魔族少女大大闹天庭，没有神族少年为爱大闹阎王殿。有的只是人世间的生与死，只有人类的执念与不舍，只有洗涤过的灵魂重新循环。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敖癸的眼神，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解释道，“以我的经验来说，这个是和性格有关系的，有的人看得很开，知道生离死别是早晚的事情，不会执着于一些事情。有的人执念就非常强，哪怕不是那么喜欢，也要永远得到这个人，就会产生执念。我很敬佩那些不会轻易产生执念的人。”
“敬佩有什么用。”敖癸小声嘟哝道。
“你真的有一千多岁？”朱武觉得自己已经在迁就对方了，考虑对方的情绪了，甚至都说出了安慰的话，既然自己已经让步了，那对方就应该给老子好好领着，别倒打一耙。
“我才不和600多岁的小屁孩计较。”敖癸哼了一声之后，又看向了窗外。
“嘟嘟、嘟嘟，距离目标1千米。”导航的手机开始一边震动一边播报语音。
敖癸觉得这个震动声音很烦，就算手机不提示，他也早就闻到了鬼的气味，他拿起手机，问道，“怎么才能让它不震动？”
“过两分钟。”朱武瞟了一眼手机，“看着窗外。”
“嘟嘟、嘟嘟，距离目标200米。”敖癸不停地按控制声量的小键，但是声音还是一样大，根本没有变化。
“前边的那个？”敖癸看向自己斜前方的一个电动车，和图片上显示的车牌是一样的。
“嘟嘟、嘟嘟，距离目标10米。”
朱武急拐到了目标的前边，停下了车，目标也紧急停下了车，电动车和他们的车之间已经有了重合，但是这个车是目标想出来的，并不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说这个纬度上，并且目标还没有那么大的灵力能够把东西具象化。所以，仅仅是重合进了他们的车里，没有对这辆车造成任何伤害。
“你们是？”女人一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搭在电动车上，双手始终握着车把手，好像随时都要出发。
“隋女士，是吗？”朱武从车上走下来说道，并拿出自己的证件，“警察。”
“警察？”女人赶紧把车立好，走了下来，脸部情绪有些渐渐不受控制，“是我女儿怎么了吗？还是我妈她？”
朱武摇了摇头，“是你。”他看着女人疑惑的面孔，回头看了一眼敖癸，说道，“我们是阎王殿的锁魂官。您于2021年10月21日已经死亡，现在请您和我们一起去到阎王殿，进行今生审判，等待喝了孟婆汤，转世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