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小天道附身过的那只野猫, 这几天又无声无息地窜上了院子的墙头。

  这次还是来找花满楼的。

  傅回鹤酸溜溜地看着花满楼蹲下身伸手逗弄那只黄狸猫,小声道:“它很可爱吗?”

  黄狸猫嗲嗲地叫,小尾音转着小钩子一样似的, 尾巴也在花满楼身上不停地蹭, 直到最后连毛绒绒的身体都趴上了花满楼的手腕。

  这哪里是花满楼去摸猫,分明是猫在吸人。

  傅回鹤咬牙:“这猫要是化成人形, 一定是那种祸国妖妃!”

  花满楼摸猫的动作一顿,想起盛崖余现在被长盛君绕着转的焦头烂额,不由得收回了撸毛毛的手。

  ——突然化成人形这种事太恐怖了。

  傅回鹤走过来, 拎着黄狸猫的后腿瞅了一眼, 纠正道:“哦,还是个公的, 男妖妃。”

  花满楼低头,默默和夹着尾巴后腿两步莫名警惕的黄狸猫四目相对。

  这个猫不能再摸了,再摸下去, 指不定就小莲花大战黄狸猫了。

  黄狸猫从傅回鹤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图谋不轨,依依不舍地冲着花满楼喵呜了一声, 然后飞快跳上墙头离开了。

  ——它要去抓一只大老鼠来证明自己比这个两脚兽更讨喜!

  花满楼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收到什么礼物, 而是转向傅回鹤问道:“尔书怎么样了?”

  傅回鹤心神沉回离断斋那边, 感觉了一会儿,颇为无语道:“可能梦到吃什么东西,在流口水。”

  “噫!”傅回鹤皱着鼻子,“它口水都流进我睡觉的湖里了!”

  花满楼因为傅回鹤生动至极的嫌弃表情笑出声来。

  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花满楼忽然想起一件事:“最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盛捕头和长盛君了?”

  嗯……

  傅回鹤抬头看院子里枝头树梢的小叶子, 看天上的云, 看院门口掠过的风, 就是不看花满楼。

  花满楼挑眉:“傅小凛?”

  好嘛好嘛。

  傅回鹤轻咳了一声, 招供道:“那之前长盛君可怜巴巴又失落兮兮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就给……支了几招。”

  最后四个字越说越小声。

  心虚。

  “支了几招。”花满楼默念重复了一遍傅回鹤的用词,沉默了一下。

  自家小莲花在感情上的迟钝和笨拙程度,没人比花满楼更有体会,所以这样的小莲花去教仙人球……

  长盛君……不对,是盛捕头不会有什么事吧?

  花满楼于是温和有礼地询问热心助人的傅老板:“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听听傅老板的招数呢?”

  傅回鹤的手指在袖子里搅来搅去,突然很想把那只狸奴叫回来转移花满楼的注意力。

  “就,死缠烂打,然后……帮他做事……然后敞开心扉……然后干柴烈火……”

  花满楼:“……”

  还挺会用词。

  不过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偏差,应该……

  花满楼迟疑了一下。

  ……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

  过了几天,追命和铁手都相继暂时闲暇下来,终于聚回神侯府休息几天。

  冷血追查一个案子去了沿海,估计十天半个月的怕是回不来。

  追命和铁手合计了一下,就拎着酒坛子,提着大食盒,敲了花满楼和傅回鹤院子的门。

  他们同花公子也算是一起办案的交情了,那日天道的变故之后,大部分人都被抹去了记忆,但诸葛先生与盛崖余师兄弟四人却还记得,诸葛先生得知之后特意嘱咐了几句,只说继续办案便是,旁的也不妨碍什么。

  他们四个里面都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哪怕是曾经腿脚不便的盛崖余,一顶轿子也能行千里,不至于因为这事心生惴惴。

  但是嘛……

  追命朝着来开门的人笑容灿烂的一招手,然后就和傅回鹤的脸对了个正着。

  追命连忙收了熟络的表情,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肃容抱拳:“傅先生。”

  铁手也一并抱拳。

  不论是世叔还是大师兄,都曾提过,对花公子需真诚相交,不会有什么旁的,但对这位神出鬼没的傅先生,他们师兄弟都要持有一种敬畏之心。

  其他师兄弟看没看见追命不知道,但是当时恰好落在房顶高处的追命是亲眼看着这位傅先生,一人一剑直接将那孽龙挑飞了出去,随后追上去,一人一龙打得雷电交织,天地为之失色,震撼得追命双目刺痛,短暂失明,全然看不清战况。

  ——实非常人也。

  铁手向来心细,顺着这位傅先生开门的手,看到了傅先生手里拎着的……呃,死老鼠?

  傅回鹤一甩手,直接用灵力将那老鼠化作齑粉,一边用手帕擦着并没有沾到死老鼠的手,一边让开身,笑了下:“二位捕头请进。”

  两人进了门,却是不约而同在心中想到:

  虽是同行人,但傅先生的笑比起花公子而言,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勾唇,笑意并没有进到眼睛里。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两人就看见方才笑得礼貌淡淡的傅先生,在眼神捕捉到花公子的一瞬间,那双异于常人的灰蓝色眸子里顿时盛满了星辰。

  师兄弟对视了一眼,心下皆是了然。

  追命甚至心中多了几分感慨。

  ……真的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偏爱啊。

  花满楼怀里抱着一只黄狸猫,那狸猫懒懒得甩着尾巴,就连傅回鹤伸手去骚扰它都不在意。

  毕竟这个两脚兽刚才收了自己拜山头的礼,这就是接纳自己了,没什么好怕的。

  花满楼的手指在黄狸猫柔软的毛发中轻轻揉搓,笑道:“二位捕头终于有了闲暇空隙,恭喜。”

  追命做了一个苦哈哈的表情,道:“马上就到六七月了,希望今年可别再有什么沙漠戈壁的案子了……说实话,这地方真的是那些亡命之徒钟爱的送死地界。”

  对于大多数亡命歹徒而言,沙漠戈壁的确可怕,但冲进去就算抓不到一线生机,死在沙漠里也比被朝廷抓捕归案来得强。

  铁手将食盒里的下酒菜一一摆在亭中的石桌上,也搭了句话:“大师兄这次去的地方,比之沙漠也不遑多让。”

  傅回鹤眸光一闪,状似无意道:“盛捕头这次出去是一个人?”

  追命刚打开自己的酒葫芦,闻言就是没忍住一声噗嗤。

  花满楼和傅回鹤齐齐看过去。

  追命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忍住,而后抬起头就看见两双好奇的眼睛,当下嘿嘿一笑,揣着酒葫芦就开始了。

  铁手叹了口气,但眉眼间也带着笑意。

  这事儿其实并不新鲜,神侯府这段时间都传遍了,甚至消息都已经插上翅膀飞进了江湖,只不过傅先生和花公子这段时间并不经常外出,才消息迟钝了些。

  “是这样,大师兄身边最近出现一个……嗯,前辈。”追命像是反复斟酌,然后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称呼,“大师兄在衙门办案,他就跟在旁边,大师兄但凡吩咐要什么,小童还没反应过来,那前辈就把东西塞进了大师兄手里。”

  追命想到那时候盛崖余的表情,说着说着又想笑。

  “大师兄要是回府休息,他就守在大师兄门口或者房顶,一待就是一整天,保管大师兄清早开门见到的第一眼不是服侍童子而是他。”

  花满楼看向傅回鹤。

  傅回鹤神情尴尬地移开视线。

  不是,他也没想到那颗球能这么轴啊!说跟着,就真的寸步不离贴身跟着啊……

  “其实吧,这倒也没什么。”追命揉着脸放松笑僵的脸,“毕竟大师兄似乎认识那位前辈,至少言语举止上已经算得上十分……纵容。”

  纵容这个词是真的没有用错。

  追命相信,换了师兄弟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不被大师兄训到双目无神十天吃饭不香,大师兄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侯府大捕头。

  要是其他不熟的人,恐怕第一天就直接被大师兄送去直挺挺躺着了。

  “主要是之后一次办案,有人对大师兄出手。”

  “大师兄虽然未曾修炼内功,但江湖上没人敢小看,可就在大师兄还没出手的时候,那位前辈的暗器已经将犯人的脑袋四肢钉在了墙上,浑身上下就剩头发丝和眼珠子能动。”

  “一次两次大师兄还能忍,五次六次之后嘛……”

  追命回想当时的场面就想笑,抬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才继续道:“大师兄把那位前辈叫到校场,嗯……切磋了一番。”

  追命的用词很是委婉,但看他的表情显然这场切磋并不是那么的心平气和。

  铁手在旁边无奈道:“后来打扫校场的捕快,三十多个人清理了近两天才处理干净边边角角各种地方的各种暗器。”

  也是两人的暗器上都没毒,不然更是麻烦。

  虽然多半是出自盛崖余的暗器,但那位前辈能一个不漏的躲开或是挡下亦或者打飞,这本就是一种震撼神侯府的行径。

  “再然后,大师兄拽着那前辈被划拉成几条的斗篷进了房间,过了好几个时辰才出来。”

  追命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不过后来那位前辈就收敛许多了,虽然还是跟在大师兄身边,但至少没有就差用个桶把大师兄装起来护着了。”

  傅回鹤……傅回鹤抬手扶额。

  花满楼叹了口气。

  所以……等盛捕头这次回来,还是好好道个歉吧。

  ***

  就在盛崖余和长盛君从南疆苗寨回来后不久,傅回鹤某天忽然心神一动,面露诧异。

  “雪莲化形了。”

  雪莲开花并没有多久,之前还因为凝聚雪精损伤了些灵力,傅回鹤本以为它要修养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一气呵成化成了人形。

  但不论如何,种子化形都实在是一件喜事,花满楼道:“我们在这边的确停留的久了些,不如这几天便回去?”

  傅回鹤却有些犹豫。

  比起在梦境族地里的自己,长盛君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老师,花满楼跟着长盛君学习的时间终究是短了些。

  想想总觉得可惜。

  这想法被长盛君知道后,他颇为无语的给了傅回鹤一个白眼:“你还真是把小时候学的阵法都忘了个干净?”

  傅回鹤眨眼:“我一个剑修……”

  长盛君摆摆手:“算了,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喏。”

  他递给花满楼一方玉牌。

  玉牌的两面都刻着复杂的阵法,花满楼仔细辨认了许久才依稀拆解出几个长盛君曾经教过他的阵法。

  “这是传送符,灵力充满了能支持一次往返,课业做完了带着东西来找我便是。”

  花满楼认真收好,拱手道谢。

  傅回鹤却眯起眼,猛地凑过去掀了长盛君的兜帽。

  长盛君:“!!”

  “干什么!”

  傅回鹤绕着长盛君走了两圈,手指摩挲着下巴,缓缓道:“你身上有一种恋爱脑的味道。”

  长盛君:“!”

  什么味儿!恋爱脑还有味儿!

  花满楼:“?”

  怎么这种时候小莲花这么敏锐了?

  傅回鹤斩钉截铁道:“我都见过多少恋爱脑种子了,绝对没错!你和盛捕头成了?”

  长盛君轻咳了一声,哪怕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的欣喜愉悦:“月牙儿说可以试试看。”

  月牙儿……

  傅回鹤嘶了一声,抬手捂住腮帮,拉过花满楼的手,浓郁的雾气迅速包裹住两人的身形。

  盛崖余倒过来念几遍可不就是月牙儿!他就不信这颗球敢在盛崖余面前这么叫!大捕头削不死他!

  溜了溜了,才不给这仙人球秀的机会。

  恋爱脑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