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公子承诺晚上可以出府,从下午开始齐念想嘴角的笑容都没有停过,肉眼可见的兴奋。
自从和冯叔入了萧府,他能够外出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方面是冯叔不允许他乱跑,一方面是萧府管束下人严格,没有管事允许他没办法随意出府,上次出萧府还是去郊外送葬冯叔。
可想他是多么期待能够和大公子一起上街游湖玩耍。
晚上大公子没有食言,让人备了马车。
外出前怜湫拿出早已备好的衣服让齐念想换上,齐念想看着怜湫手中的红色的华服,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的换上了。
近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齐念想习惯了粗布麻衣,突然换上柔顺细腻的绸衣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别扭的拨弄腰间垂落的环佩,没注意到怜湫眼中惊艳。
少年墨发高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平时布衣就已掩盖不住他过盛的容貌,如今换了明亮张扬的红衣,更是衬得少年芝兰玉树,明艳贵气。
“怜湫姐姐,我们出去吧,不要让大公子等急了。”
他低下头星眸明润,似是坠入满天星辰,带着一股子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大家培养出来的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小公子。
怜湫忍俊不禁,和齐念想一同出去见了大公子后,怜湫注意到大公子看到齐念想那刻眼神滞了半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完全没有成为别人眼中风景意识的齐念想,欢快的跑到了大公子面前,朱红的衣摆层层摇曳荡开,像是撑开羽翼肆意炫耀美丽的火凤凰,飞奔向一处,如此的令人心尖颤动。
马车上,一心出门游玩的齐念想发现大公子一直在盯着他看,他奇怪地眨眼。
“怎么了?我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大公子身着的常服和齐念想穿的华服极其相似,不同的是大公子的常服是如寒水的冰蓝色,绣着雅致的鹤云银纹。
淡淡的檀香压过墨竹的冷香,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他长长的睫毛低压成诱惑的弧度,悄落在齐念想身上。
“念想,你可知谢琼。”
“谢琼?是谁?”齐念想歪头。
“既然不知道那便算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念想不必知道。”大公子将勾在齐念想耳侧的墨发捋到他身后,温凉的指尖擦过耳尖,带起几分冷意。
齐念想总觉得大公子话没说完,又实在想不起来谢琼是谁,不过他小时候有个玩伴,确实是姓谢来着。
但他们不同名,应该不重要吧?
出门的兴奋压过齐念想心中那一分疑虑,愉快的将大公子不明所以的问话抛到脑后。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嘴馋,求了大公子下车买一串冰糖葫芦就被人群带迷了路。
夜市喧闹人流也大,他一心跟着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跑,没注意到自己越走越远,等他买完冰糖葫芦回头,就认不出自己在哪了。
齐念想慌了,又没全慌。
他镇定地想了想,决定站在原地等人来找他。
大公子应该不会抛下他吧?齐念想呆呆地想。
大周王朝是有宵禁的,夜市只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开放,所以每逢夜市上京四条主街上都挤满了夜游的百姓。
齐念想觉得自己像是烙饼一样被人挤来挤去,他好不容易挤到人少的地方喘口气,不远处巷口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他。
“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呦呵,这小公子长的娘们唧唧的,性格还挺烈,来,告诉爷你是哪个象姑馆跑出来的小相公,说了爷几个今晚就包了你。”
几个公子哥儿打扮的纨绔说着笑了起来,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着一身松垮玄衣的少年。
少年墨发半束,面若好女,皮肤白皙,是很少见光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他外露的皮肤白的渗人,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和艳红的唇点缀,带着一股冰凉的阴沉。
上京世家奢靡盛行,其中不乏有好男风的世家子弟,秦楼楚馆运营而生,近些年男风盛行,加之他们所在的巷口隔道就是倌街,少年有一身散漫松垮的装束,身后又没有跟着下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男倌。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祁连誉冷冷地掀起唇。
他回想这几个蠢货是哪个世家的,是将人打断手筋剁碎了腿喂狗好,还是将他们扔回去一并诛了九族好。
人想找死拦都拦不住,尤其是脑子糊了猪油的蠢货。
纨绔们狎昵大笑朝祁连誉伸出手,祁连誉启唇命令还未下。
突来的猫面具重重砸到了为首的纨绔头上,纨绔大脑遭受重击踉跄后退。
剧烈的疼痛让纨绔惨叫出声。
“谁扔的!”
一支纤白的手从地面上捡起猫耳面具,红色衣摆委地,环佩叮当,纨绔们怒气冲冲地看向来人,不约而同地愣住。
风华绝代的少年闯入他们的眼中,如云的墨发散开,束着墨发的金红长绫飞舞,宛若绚烂的彩霞落入云中,他抬起点缀灯火的眼眸看向他们,沾染凡尘惊落人间。
“是我。”
齐念想挡在祁连誉面前,“不可以欺负他。”
“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阿父是谁吗!”为首的纨绔叫嚣道。
“我管你阿父是谁,反正你们不能欺负他,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齐念想扬起下巴,比他们更高傲地呛了回去,活脱脱被宠坏的傲慢的小公子。
纨绔们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红的是少年的容貌,青的是他们看出少年一身装扮价值不菲,江南贡品只有皇宫和最上层世家才能用得起的流云绸缎,顶级苏绣,羊脂白玉。
即便没有看到少年身后跟有随侍,通身挡不住的贵气足以让他们心惊,这是哪家小公子偷跑出来了?
“算你好运!”
纨绔们对视几眼,能在京都混的都是有眼力劲的,他们瞪了一眼祁连誉,结伴退去。
见纨绔们离开,齐念想松了口气。
不用打架实在太好了。
“你没事吧!”齐念想转过身看向祁连誉,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好奇,明亮而纯粹。
过于浓重的色彩在他眼前抹开,如同盛大的花火撞入眼中,繁华绚烂。
祁连誉眼底的冷意滞住,心跳快的出奇,他拧起眉偏错开齐念想的视线,背后打手势让影卫退下。
齐念想察觉到了祁连誉背后的动静,他捏着糖葫芦有些尴尬。
“那个,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谁派你来的。”祁连誉视线一寸寸从齐念想脸上刮过,俯视冰冷。
“谁派来的?”齐念想奇怪地重复,“没什么人啊。”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祁连誉眼底暴躁的冰冷,他露出明快的笑容。
“你好高呀,我在那边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比我小,我看你十分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齐念想会出手的原因,他觉得对方很熟悉,像是有种奇妙的吸引力,想要亲近对方。
面对面站着齐念想才发现,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少年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他骨架很大身量极高,身上却没多少肉,看起来削瘦病态,宽松的玄衣空落落地披在他身上,略显柔弱。
似被齐念想脸上的笑容烫到,祁连誉皱起眉。
拙劣的搭讪手段。
“你对谁都这么说吗?”
“我又不是看谁都面善,你是第一个。”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齐念想还是认真地回道。
祁连誉臭下去的脸色好转,恩赦一般开口。
“算你有眼光,你叫什么?”
齐念想刚要开口。
“念想……”
清润的声线从身后传来,若冷水浸落叮咚敲打,冒出寒意。
齐念想顺着声音向后看去,便见站在人群中仿佛和人流隔开鹤立鸡群的萧子煜。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静静地望着他,高挂的灯笼的在他眼中晕染艳色的红意,整个人纤尘不染,呈现出危险的诡谲。
齐念想却很高兴,毫不犹豫地朝萧子煜奔去。
“大公子!你来了!”
萧子煜垂眸看向脸色红润的齐念想,食指屈起,亲昵地敲在齐念想的额头,将要覆压上来的阴暗退了下去。
“莫要乱跑。”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迷路了。”齐念想理不直气也壮的回道。
“你是萧家人?”祁连誉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对他笑的少年,下一秒却跑到了他人面前,那人还是他最厌恶的人。
“萧家的公子?”
“不是,我是大公子的随侍。”齐念想扭头回道。
“随侍?”祁连誉扫视齐念想一身的行头,冷笑。
谁家随侍穿的跟主子一样,骗子。
房中宠才是吧。
“没想到会竟在此地遇到萧大公子。”祁连誉不无恶意的开口。
“见过祁公子。”萧子煜淡声道。
“既是相遇便是有缘,萧大公子不介意孤…本公子向你讨要一个东西吧。”祁连誉似笑非笑,手指齐念想。
“我要他,萧大公子可能割爱?”
“不可。”
——
齐念想是被拉走的,他迷迷糊糊地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其实有些不舍祁连誉,但是大公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没敢开口。
人流涌动,行走其间像是被人流淹没,他们回到了马车停滞的地方,怜湫见大公子情绪不对安静地退下,侯在车外。
齐念想刚爬上马车,就被一股力道拉的身体前倾,跌入微凉的怀中。
……
祁连誉冷眼看着萧子煜和齐念想离开。
“公子!公子!奴终于找到你了!”半刻后,一矮胖的身着下仆衣服的太监扑到祁连誉脚边。
“奴失职,一时不察跟丢了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滚开。”祁连誉不耐烦地踹开来宝,“去画舫。”
来宝在地上滚了两圈,听到命令连忙爬了起来。
“是是是。”
繁星耀熠坠入湖心,平波荡漾,灯火四起,廊坊不绝,奢华的画舫停泊在岸边,祁连誉踩过潮湿的木板,踏上画舫。
他踢掉脚上的鞋子,赤脚踩在铺满白狐地毯的甲板,他进入画舫拆去束腰的勾带。
七八个侍女训练有素的围了上来,为他拆去发冠,褪去外衣,罗袜,换上更为舒适宽松的棉绸衣。
他躺在宽敞的美人榻上,侍女捧酒侍候,捏肩,捶腿,琴音和弦奏起,靡靡之音,纵情享乐。
来宝慢一步上船,他到的时候,躺在塌上的少帝睁开眼,阴沉冰冷。
“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