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
他的生活已经够难堪的了。
何舟宁愿时间倒退,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认识李于恒,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堆的事情发生。
未必会变好,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从李于恒说出一切事实真相的那刻,何舟就已经向自己的感情宣判死刑。
“李于恒。”
他开口,烂熟于心的名字至今还像心上的一道伤疤。
“我不用你弥补,我们的事,说到底是你情我愿,结束了就结束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虽然让我痛苦,但那也只会是暂时的,我没什么可怨恨你的,毕竟人总要被教训一次才会在下次避开同一个坑,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何舟还抱有一点点的留恋,那么当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死心了。
他认清李于恒的真面目,也彻底明白了他们之间不再有可能,然后强迫着自己,看开。
何舟说完,看向李于恒。
他被何舟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愣神,一时间忘了回答。
但他的回答在何舟心里,早已没那么重要了,何舟没有理会李于恒的失神,道:“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不想和李于恒待在同一个空间太久。
过去能回忆到的甜蜜,此刻是一把无形的大手,禁锢着他,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再这样下去,何舟觉得自己会压抑到死。
所以他没等李于恒作出反应,便打算绕开他,从旁边离开。
在经过时,李于恒犹如刚从梦境中清醒一般,眼睛一瞪,几乎没带任何思考的,出于本能,抓住了准备逃离的何舟。
手抓住何舟胳膊的那刻,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情感。
怎么这么瘦。
他以前有这么瘦吗?李于恒突然想不起来,被捏在手里的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破碎。
他的目光慢慢游离到何舟的脸上,背光下的脸被光阴分割成一块一块,因为太瘦而分明的下颚,苍白的脸颊,透着疲惫却还带着明亮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
太瘦了。
何舟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还没有李于恒的手掌大。
“你怎么......”
李于恒张张口,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住。
他要说什么?难道要说你怎么这么瘦了,一点都不懂的照顾自己。
这些关心的话,以前他说是为了让何舟觉得自己喜欢他,所以关心他,那么现在呢?
他为什么想说这些话,为什么会像身体本能的反应一样,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李于恒一下子不能明白,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却在想到的那一刻,立马自我否认。
不会,绝对不会。
“你还有什么事?”
被拉住的何舟见李于恒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舟抽回自己的胳膊:“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走了。”
“等一下!”
李于恒回过神,再次抓住了何舟的胳膊,只是这一次因为情绪激动,力气也大了些,让何舟疼的皱起眉头。
“放开我。”
“等一下,我......”
“放开他!”一个声音的出现打断了一切,下一秒,有个人冲到他们面前,用力的分开了李于恒抓住何舟的手。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何舟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认出挡在自己前面的人是于景哲。
被打断的李于恒看清了过来的人,立马认出这是跟在何舟旁边的那个,他将何舟护在身后的这一举动刺痛了李于恒的眼睛。
他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挡在他们中间。
“让开。”李于恒对于景哲说道。
于景哲没有理会,但也没有打算和李于恒起正面冲突:“不好意思,我们要走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聊吧。”
他推着何舟要离开,但李于恒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走。
“你是谁,我和何舟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于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于景哲搭在何舟肩膀上的手。
“忘记也我介绍了,我叫于景哲,是舟舟的朋友。”
“谁他妈在乎你是谁。”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于景哲可能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那一声“舟舟”在李于恒听来,实在太过刺耳:“谁允许你叫他舟舟的,你们很熟?”
如果不是心里清楚李于恒对自己没有丝毫的爱意,光是看他此刻的举动,可能会真的让人误会,他对自己很在乎。
于景哲轻笑了一声:“这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我呢。”
“于医生。”何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没有必要的争执上,赢和输都没什么意义。
“我们走吧。”
“好。”
李于恒挡在他们前面,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何舟:“我还有话没说完。”
何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李于恒就是想刁难自己。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不清楚,你这样急着躲着我,会让我认为你是在对我余情未了。”
何舟清楚李于恒的自尊心,可自尊心这种东西谁没有,他可以为了爱丢下自尊心,但不能失去。
原来走到尽头的两个人,下场都会变成仇人。
“那么你呢?”何舟问:“你这样对我死缠烂打,是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我跟别人走在一起吧。”
何舟平淡的语气不知哪里戳中了李于恒,像被踩了尾巴跳脚的猫:“你当自己是谁?像你这样的人外面一抓一大把,我缺你一个?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即使做好了一万次心理准备,可这些话听来,还是那么的伤人。
于景哲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道:“这位先生,这番话不应该从一个绅士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你所接受的教育有没有教你尊重他人,但应该绝对没有教你不顾别人的感受和自尊。”
“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装什么!”李于恒揪住于景哲的衣领,想要把他虚伪的面具撕下来。
“住手!”
何舟怒瞪着李于恒:“李于恒,别让我看不起你。”
何舟的话让李于恒一愣,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于景哲推着何舟从他的身旁走过。
天台上的人群散去,留下李于恒孤单而落寞的背影。
他摸着胸口,那个本该心脏用力跳动的地方,此刻隐隐作痛,仿佛被人挖开,留下一个空洞。
好奇怪。
怎么会这样。
明明心脏还在跳动,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好像长出一个缺口。
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那是他第一次,目送着何舟离开,没有回头,消失不见。
-
“今天的事,谢谢你。”
车子在何舟家门前停下的时候,何舟对于景哲说道。
于景哲把车熄火,说:“是我带你来的,如果我没带你来,你也不会碰到让你不开心的人,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要说对不起才对。”
何舟摇头:“今天不碰面,以后总归会碰上的,早一点,把话说开了,说不定以后再碰面,就当陌生人,而且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和你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道歉。”
“不是你的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只是看到何舟落寞的表情时,那种不想看他伤心的冲动,不想看受伤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
“是那个人不懂的尊重和珍惜你,是他配不上你,你不该为这样的人难过。”
“谢谢,不过我已经不难过了。”何舟对他微微一笑:“于医生,认识你很高兴。”
“叫我景哲吧,我们是朋友,总是医生,医生的,听着太生疏了。”
大概是自己都不确定,于景哲说完,又确认的问了一遍:“我们是朋友吧?对吧?”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引得何舟发笑,很少有人连交个朋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何舟对于景哲的好感多了不少。
“当然,是朋友。”
他身边本来就没多少可以交心的好友,自从故思离开后,他少了一个能够说话的人,便习惯把什么话都咽在肚子里。
何舟的笑容像是在夜空里绽放而出的花火,在盛夏旁晚盛开的玫瑰,把天染成红而耀眼的色彩,是一抹夕阳,是印出波光粼粼的大海。
他想起以前读的书,看过一句话,人的一生,总会遇见一个惊艳了一辈子的人。
从前看的时候,只觉得夸张,是那种写了几句娇柔造作的句子便以为是感情大师的人,写下的无病呻吟。
直到今天,于景哲好像突然能明白了那句话。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开始怀念无数个和你相遇的日子,在清晨里,在落日后,在繁星中,在我每一个等待的美梦里。
我躲在日子里,偷偷地隐藏起自己的影子,离开孤独的年月,让生命的直尺延伸,从阳光开始倾斜的地方,剪刀裁剪下三分之一的部分,用针线缝合一起。
你问我一个人害不害怕,我没有回答,却在心里偷偷的欢喜。 ”
———《关于没有这本书而作者乱编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