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的幸村精市先生晨跑回家后莫名其妙发现他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是十年前……

  他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房间里的人。

  女孩正趴在他的床上,脚丫子一晃一晃的,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好像是在翻着书。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便利店人很多嘛。”

  他一眼就能确认,这是十六岁的木下绮罗。

  已经是成年人的幸村精市,在脑子里飞快地搜寻十年前这一天的记忆。

  似乎是两个人在他家看书写作业?

  还是看电影?

  自己上学的时候确实没少把她往家里带。

  木下绮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疑惑地转头。

  对方正靠在门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嗯,是他没错,但是——

  个子怎么高了,脸也成熟了,身材高大了很多,等等,衣服也不一样啊,还有眼神,怎么更奇怪了。

  这,啥玩意。

  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丰富鲜活,幸村忍不住笑了出来。

  十年后的木下绮罗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但是终究多了几分沉稳,被他套路久了,她已经没有少女时期那么地好逗弄。

  所以幸村常常会花心思让妻子破功,这是两个人平常最热衷的游戏之一。

  是的,他们已经结婚了。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还是跨越时空的十六岁的少女。这种错位感,让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也有点怀念。

  她穿着一条裙子,柔美的头发梳成双马尾垂在肩膀上,正瞪大眼睛回头看着自己,表情是打量和好奇。

  很鲜活,也很青葱的,他的绮罗。

  于是他掏出手机,对着她这个表情拍了一张照片。

  也许回去了可以给另一个她看看。

  她一定会很嫌弃她自己这种样子。

  想到这里,他笑意更深。

  她看到他拍照,眼睛瞪的更大了。

  “你……”

  “不是很明显吗。”

  她的表情,对他有着熟悉和依赖,也有防备和打量,他察觉到了,因此有点无奈,心头也漾出涟漪。

  注视着她的眼神愈发柔软。

  因为机会难得。

  谁不想再回到青春年少的时候,去见一见记忆里那个鲜活稚嫩的恋人呢。

  更何况是她,如此可爱。

  “你是大幸村?”

  “……”

  这是什么形容啊,什么大啊小啊的。

  “还是说你出去买个东西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快说呀。”

  “你是在盘问我?”他气定神闲,走到房间里坐下。

  “不行吗?”

  幸村开始翻起他桌子上的东西,画稿,诗集,作业,文稿。

  “你几岁啊?”

  她想盘起腿接着问,却被他阻止动作。

  “二十七。穿裙子不要盘腿。”

  她乖乖把腿放平,“………居然已经是大叔了吗。”

  听到这个称呼,二十七岁的幸村精市看似好脾气地笑了笑,还是忍下了去弹她额头的举动。

  算了,跟小孩计较什么,他有点不爽地想。

  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就是小屁孩。”

  她果然不满这个说法,“我不是小屁孩啊。”

  果然还是现在的她容易逗弄啊。

  还是那样一张脸,却稚嫩的多,唯一不变的就是她这个人,还是这样。十年后的木下绮罗也还是这种风格。

  而她的脸如今还没有到最好的年纪。

  也许这是上天提前给他的生日礼物,让他能再亲眼看一看她少女时期这样的嬉笑怒骂。

  她正在低头给人发信息,幸村猜是另一个自己。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吓死我了,他要回来了,我还以为他跟你换走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舍不得啊?”幸村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翻了个白眼,“哼。你懂屁。”

  她也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面前的另一个幸村。身体的惯性让她想上前跟他亲昵,但又莫名其妙地止住了动作。

  他伸出手摸了摸绮罗的头发。

  “他也许会在回来的路上也像我一样莫名其妙地去另一个时空哦。”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可以用来逗她,不用白不用。

  她开始惊恐地看着幸村,“不行!”

  “我在这里不好吗?”

  看着女孩有点不高兴而且明显开始难过起来的脸,他叹了口气。

  幸村精市已经二十七岁了,面对木下绮罗还是会有点束手无策,哪怕是一个缩小版的。

  所以他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就不好奇以后的事吗。”

  她果然眼睛一亮,“对,我说我忘了什么呢,谢谢你提醒。”

  哈,这么容易就被转移注意力了。

  他有点为十七岁的自己默哀,跟这丫头在一起有很多时候确实会被噎到。

  “那个……”

  “你结婚了吗?”

  她突然压低声音询问。

  “结了。”

  “是谁啊?”

  她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探地问问,但心里也觉得不可能会有别人吧。

  “……”他对她的这句话有点无语,还能是谁啊。

  “不会不是我吧!” 她惊恐地叫了一声。

  她误会幸村的表情是有鬼。

  他忍不住伸出手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能不能对他们两个人自信一点。

  她马上就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很马后炮。

  但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表情也高兴的不行,还有点小激动和羞涩。

  是十六岁的木下绮罗。

  他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

  他坐在床沿,她坐在床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她乘胜追击,“那,什么时候结的婚呀。”

  “高中毕业。”

  他丢下一枚炸弹。

  然后木下绮罗成功地爆了。

  她开始用鄙视的眼神控诉他,“禽兽。”

  “不可能,你骗我。”

  “真的。我一成年人,骗你干嘛呢。”

  “可是太早了吧,怎么可能啊。”

  “还好吧,高中毕业,成年了就能订婚结婚了。我也一直都想这么做。”

  他平静地说出了以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欸……”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似乎是觉得这话不像少年时的他会说出来的那种直白。

  那是当然啊,他都奔三了,怎么可能还跟小鬼一样。

  玩含蓄,偶尔可以,但直球才是永远的利器。

  大叔才是最会的。

  “我没有十七岁的这个幼稚吧。”

  他笑眯眯地继续拉踩。

  “这个就不用二十七岁的你来提醒了。”

  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但又跟成年的幸村精市不一样的声线。

  木下绮罗惊喜地跳起来,套上鞋子,往来人的怀里一扑。

  二十七的幸村和十七的幸村狭路相逢。两个人对视,大的更多的是怀念,小的反而有点打量和审视。

  绮罗靠在他怀里,把刚才另一个幸村说的话都告诉了他,什么他可能会去另一个时空的猜测。

  “我以为你走了。”

  她靠着幸村的肩膀,用有点可怜语气的开口撒娇。

  幸村少年一边摸着绮罗的头发温柔地哄她,一边还在打量另一个自己 。

  这件奇怪的事情,他已经在她发过来的信息里看到了。

  他接受良好,除了一开始确实有点惊讶,倒没别的什么反应。

  然后就迅速赶了回来。

  打量了半天,也许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幸村少年开始用那种谴责和不满的眼神质问着另一个自己。

  你都成年人了,怎么还喜欢逗她,又惹她不高兴,大概是这种意思。

  一大一小开始对视。

  于是二十七岁的幸村精市率先投降,他弯下腰,摸上了绮罗的头发。

  “抱歉哟。”

  木下绮罗用眼神表示惊讶。

  她扯扯幸村少年,“你以后好像比现在要温顺多了。”

  他对木下绮罗扶额,“你们刚才在干嘛啊?”

  “他说他二十七了,我说了他一句大叔。”

  她一脸抱歉地看着幸村少年。

  然后她看到面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二十七算什么大叔啊。”

  “不要对我说抱歉啊,我又不是二十七。”

  两个人同时对她抱怨。

  然后两个男人又开始对彼此感到不满。

  “小子,你以后迟早也要到这个年龄的。”

  “啊真的不是很想承认,现在这个幼稚的人是我以后的样子呢。”

  所以男人在有的问题上都会不由自主地站到同一个阵线,也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敌对。

  “你们吵什么啊,”她翻了个白眼。

  但是她随即又想到了刚才问的问题,脸开始有点红,她瞪了一眼幸村少年。

  “?”幸村少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你居然高中毕业就逼婚。”她有点羞涩又不满地指责对方。

  一旁看戏的另一个幸村听了她这添油加醋的说法,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木下绮罗这是表演欲又上来了。

  幸村少年也有点惊讶,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能不能别乱听他开玩笑的话。”

  说完这句他也有点默然,所谓的“他”不就是自己吗,幸村精市对木下绮罗的恶趣味从来不会消失。

  看来十年后,还是一样。

  最后她还是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结的婚。但是,知道结果就够了。

  “所以我们以后会结婚哎~”她戳戳幸村少年的脸。

  幸村低头,看到木下绮罗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睛,他的心情也毫不意外地被她感染。

  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不是没有什么悬念么。”

  幸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刚想再问一问刚才他不在,他们都说了什么,就看见另一个大号的自己也拉上了绮罗的手。

  他跟他对视,而她被夹在两个人中间。

  嗯,感觉怪怪的。

  但是她纠结了一会,也没有推开另一个,他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另一个有点不知怎么面对,那现在她没什么感觉了。

  非要说外貌气质上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现在的幸村还有着少年人的青涩,而二十七岁的他已经成熟非常。

  两个人既是一体,又是两面。

  现在两个人对视,竟然有□□味。

  两个人又开始互呛。

  “你们两个,年龄有什么好攻击的啊。”

  她嘴上无语,其实也在看热闹。

  “也是,”幸村精市先生已经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毕竟我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

  “……”

  “你老婆不就是他老婆?”她猫猫疑惑。

  算了,不是很想继续下去。

  “我出门锻炼晨跑,回家的路上没注意路边的景色,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或许就已经进入了什么神秘的隧道。”

  “没关系,既然你能莫名其妙地来,也一定会莫名其妙地回去。”

  少年幸村还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

  绮罗因为昨天晚上熬夜看漫画,本来还很兴奋地嚷着不能睡觉的她已经趴床上睡着了。

  因为刚才还在跟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现在已经没有声音了。

  两个人都看着她,一时间没什么话说。

  最后还是二十七岁的他先开口。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没什么好问的。”

  嗯,不愧是他。

  以后的职业也好,感情也好,家庭也好,他都确实没有一点想问的意思。

  幸村精市就是这样,他自信着自己毫无死角。

  无论道路是否既定,他只会朝着自己心中的方向前进,至于其他的,他也会牢牢把握住。

  二十七的那个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

  “嗯。”

  幸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十六岁的绮罗,然后失笑。

  “收获了不错的回忆呢。”

  他掏出手机准备把之前拍的照片拿出来给从前的自己看,却发现那照片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所以是没办法保存下来啊。

  “再不回去会有人在家里担心的吧。”

  他笑笑。

  幸村少年也露出一个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