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忱渴望地注视中,男人张开嘴,“呲溜”把满筷子泡面全吃了。
他一边咀嚼,一边和沈忱对视,气得沈忱张口想骂人,但又骂不出来:“……我尝一口。”
男人只咀嚼,不说话,把泡面吃得像什么珍馐似的,足足嚼了二十下才咽掉:“……不好,不合适,不符合你的身份。”“我什么身份啊我,”沈忱再凑近了点,“给我吃一口。”
季岸:“不给。”
沈忱:“给。”
“不给……”“有完没完啦!我快饿死了!”沈忱嚷嚷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泥巴水煮的我也吃。”
听见这话,季岸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波动,可沈忱没有道理地就是知道,这灾舅子在得意。
男人把筷子一倒,将大头对着他,示意他接下。
沈忱缩在毯子下的手,刚撩开一点缝隙,冷空气就往他身上钻,冷得沈忱又把手缩了回去:“……你喂我一下。”
季岸:“?”
沈忱:“太冷了,我又没穿衣服……你不冷吗?”
季岸:“这不是生着火吗?”
沈忱:“还是冷。”
季岸的手在僵在半空,筷子头仍对着他:“吃不吃,不吃我继续吃了。”
沈忱急了:“吃!但你喂我!”
“……”由于对方的表情过于真挚,季岸竟然语塞了半秒。他把筷子重新转回去,接着捞泡面:“你承认你是弱智我就喂……”“我是弱智,”沈忱目光紧锁着他,说得字正腔圆,正气凛然,“我是弱智!”
季岸便把泡面塞进了他嘴里。
兴许是泡面的调料威力太强,雨水过滤烧开后煮的泡面,也和平时的味道相差无几。可在这个鬼地方,在这个无人荒岛的天然山洞里,沈忱只觉得这味道太顶了!原本他只觉得七分饿,嘴里尝到味之后,饥饿不减反增,直接变成七十分。
他咽掉嘴里的,看着男人自己再吃了口,咂着嘴道:“我能不能再吃一口,就一口。”
季岸:“你说你只吃一口?”
沈忱:“我是弱智!”
季岸:“你……”
沈忱:“我是弱智!!”
没有办法,男人只得再分一口喂过去,他仍裹着毛毯伸长了脖子张嘴去接。再到第三口,也不用沈忱再求了,男人像是突发善心,自己吃过一口就会再捞一口喂给沈忱。一碗泡面很快就见了底,有了点热腾腾的食物下肚,沈忱身上稍微回暖了些,没有那么冷了。男人把最后一点面渣都捞了吃干净,最后仰头吹着气喝面汤;沈忱见状,急得手终于从毛毯缝里伸出来:“你别喝完了!给我喝一口!”
季岸剩了半锅,将锅都递过去:“这就是你的一口。”
沈忱丝毫不讲客气,一手握住锅柄,另只手扶着还有点烫的锅壁,咕咚咕咚地喝面汤。
“……呼——”面汤喝完,沈忱用手背擦过嘴唇,“你吃饱了吗?”
季岸斜眼看他——其实他一直都在看——淡淡道:“没有。”
“我也是。”沈忱说着,贼眉鼠眼地往他们身后季岸摆放整齐的那堆杂物看,“那什么,你……你带了几包泡面啊?”“还有三包。”“要不然我们……”“不行。”季岸道,“如果你不想之后几天都只能吃野果子和没有味道的烤鱼的话……哦,还有个前提是我们得能摘到果子、捉到鱼。”“……”“不然的话,那三包泡面就是我们最后的食物。”
沈忱心里知道季岸说的是对的——这个局面下,有食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当然要省着吃。但理智知道是对的,人还是会觉得委屈,尤其是沈忱这种称得上是养尊处优的人。
他瘪了瘪嘴角,满眼的可怜。
季岸最受不了他摆出这种小可怜模样,不由地移开目光:“……别想了,该睡觉了。”
“又睡觉又睡觉,”沈忱不满道,“你就知道睡觉。”
男人也不反驳,拿着泡面锅起身:“对,我只知道睡觉。”
沈忱:“……”
外面大雨还在下,洞穴里也没条件再铺张简陋的床出来,季岸草草洗了遍泡面锅,约莫也是冷了,他披上件外套,又坐回火堆旁,盘着腿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一旦安静下来,雨声便分外入耳。
虽然没吃饱,但过了那阵饿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沈忱一边烤火一边兀自在雨声中放空了脑子,良久后他又回过神,像是在刻意抵抗这种安静般,往季岸旁边挪了挪,小声道:“衣服什么时候能干啊,我没衣服换了。”
季岸没回应,他接着道:“你能不能借我一件?”
说完,他自顾自地长叹了口气:“……我们不会真要在这儿鬼地方玩荒野求生吧?我好想回去……”
恍惚间沈忱真有种回到高中的错觉,仿佛高一的时候也有这么个倾盆大雨的下午,教室里安安静静,笔尖滑过纸张,碰上桌面时有轻微的“哒哒”声;沈忱处在某种昏昏欲睡却又无法真的睡着的状态,自顾自地和旁边沉默背书的季岸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等雨停了,就出去烧火,到海边烧火,每个方向都烧一把,”他喃喃说着,“然后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就会开直升飞机来救我们。……负责人发现联系不上我们,肯定会一直找我们,应该还会报警。……妈的,到底为什么就沦落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了……我们不会之后要啃树皮煮皮带吧?我甚至没带皮带……你说句话啊,你一声不吭不觉得这洞里很吓人吗?季岸……”
他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男人:“说句话说句话。”
男人的呼吸沉了沉,沈忱继续撞:“下午才睡了那么久,你不至于坐在这儿又睡着了吧?……!”
猝不及防的,季岸猛地伸开胳膊,像要勒死他似的箍住了他的脖子。沈忱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被直接按倒在了男人的大腿上。他下意识去扒拉季岸的手,但因为两个人力量上差距不小,男人的手纹丝不动,死死地摁着他。
“你干什么……”
“吵死了,”季岸说,“睡觉行不行,睡到雨停。”
“我睡不着。”沈忱气不过地敲了几下那只手,“谁跟你似的,说睡就睡。”
“睡不着也睡。”他这才看见,季岸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总会睡着的。”
完全处于下风,沈忱只好暂时认怂:“你先放开我,我不吵你行了吧。”
“再啰嗦我就把你嘴堵上。”男人的声音有隐隐的烦躁,“就这么睡。”
沈忱再挣扎了几下,对方虽然看着是一副随时会睡昏迷过去的模样,手臂上的力气却没有丝毫放松,一旦感受到他的挣扎,就会猛地发力把他摁住。几番你来我往后,沈忱没了力气,索性放弃了挣扎:“……睡就睡。”
他半躺在男人的大腿上,安静了没一会儿,又问:“好怪啊,睡你大腿上,你不会别有用心吧。”
季岸:“……”
沈忱:“喂,喂喂喂,季岸?”
季岸:“…………”
男人的呼吸声再度回归平稳,在纷乱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安定。沈忱知道这人肯定是又睡着了,毕竟两秒入睡是季岸的绝技;他想着把那只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拎开,好逃离桎梏,可又怕把季岸吵醒,进行新一轮的对抗赛。犹豫良久后,他干脆卸了力,调整了下姿势,坦然地躺在季岸大腿上。
——有枕头总比没有好。
他这么想着,再次放空了脑袋。
正如季岸说的,闭着眼,躺好,总是能睡着的。雨声成了非常催眠的白噪音,沈忱合着眼,迷迷糊糊处在睡着的边缘。
谁知就在这时,季岸突然松开了他:“起来。”
沈忱目光朦胧:“啊?”
“不睡了。”男人说,“你不是不想睡吗,起来。”
“不睡也没事儿做啊,”沈忱慢慢支起上身,艰难地让自己坐起来,“你干嘛啊,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好不容易差点睡着了……”
“带扑克了吗?”季岸说,“你绝对带了。”
沈忱:“???”
“没带吗?”
“带了,但是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没拿出来。”
男人自顾自地起身,先去摸了摸在旁边晾着烤的衣服干了没有,然后又捡了几根柴火,丢进还烧得正旺的火堆里:“猜的,你肯定会带的。”
“为什么?”
季岸说:“没为什么,就是感觉你会带;那次去山上三天两夜,你不就带了扑克吗?”
“哇,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沈忱道,“到底是多恨我。”
男人加了柴火,又往洞外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像是在找事情做似的,这边来那边去;沈忱仍坐着,扬着脸目光追着他晃来晃去:“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不对劲儿。”
“我没怎么。”男人跑到他那堆东西里,很快翻出了扑克,“来玩扑克。”
“两个人能玩什么啊,斗地主都差个农民……”
“抓鬼,”季岸说,“就玩抓鬼。”
“那有什么好玩的,不玩。”
然而对方已经把扑克从盒子里倒了出来,一边洗牌一边走回他身边,终于坐下:“要怎么才好玩?”
沈忱想了想,说:“有点赌注就好玩。”
“什么赌注?”季岸问,“真心话大冒险?”
“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